此时的岳德文,醉眼朦胧,望着天空明月,摇晃着唱着歌杂剧。
他面上笑脸可掬,可莫名的,心里头那种萦绕了许多年的孤独,再度如影随形的涌现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她死在自己怀里时,还颤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说岳德文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梦中情人,她冷眉怒对,站在皇宫白玉栏边,骂他要是不敢抢婚,以后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三个梦中情人……
第四个……
第五个……
……
……
直到最后一个。
嗯,他记不清已经多少个了。
反正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她们如花团锦簇,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副千娇百媚图。
最后那图却又变成那张,他唯一没有得到过的面容。
可惜……
“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最近他越发感觉自己精神不行了。
自从上次玉虚宫一行后,他将一切交付给那疯婆子师叔后,心里放下了很多。每天吃吃喝喝,各种玩乐消遣,也挺开心。
如今身体的变化,本就是预料之中。
这是天理注定,不可抵挡。
‘以我的最后付出,换来本教真正的崛起辉煌,差不多也够本了。到时候给乾坤那小子铺铺路,站站台,就差不多了。’
之前他还担心后继无人,光靠疯婆子师叔估计扛不住。
但现在,有道子张影的出现,了却了他这最后的一点担忧。
‘最近大都局势有点乱,等老豆回来,我还是先找个人顶顶,回去老家休养下。这次顺带重新好好教育下小志。’
他这么盘算着,摇摇晃晃的朝前漫步,仿佛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只是他完全没预料到,暗中正有一张大网,这一次并非笼罩向张影和大道教,而是笼罩向他。
……
……
……
一只漆黑雀鹰振翅俯冲而下。
很快便轻轻落入玉虚宫深处,在一驯鹰人手臂上停下。
驯鹰人迅速塞了一块肉给它,然后手脚熟练的从雀鹰腿上取下一份粗大竹筒。
没有解封,他迅速将竹筒送到一侧林地中的小屋内。
小屋中,五个全身黑衣,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出手拆开竹筒,倒出里面的一堆情报纸卷。
然后几人开始一一筛查,整理简介。
这里的情报表面都有简介和重要级标注。
随着时间的推移,忽然其中一人手上动作一顿。
“等等,这是!?”他双目猛地睁大。再度仔细查看上面的介绍内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迅速封存回去。将其余相关的几份一一查看。
“果然……”这次的情报汇总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关于那位天宝宫道子张影的真正身份……
这人眼神肃然,迅速将这几分情报全部封存在一起。然后制作成一个淡黄皮纸包裹的卷轴,起身送去外面。
卷轴一路无人打开,顺着玉虚宫内的情报路线,很快便送到了凌霄宫。
纯白宫殿内。
金玉言没穿衣服,仰躺在大殿正中地上。
黑色如流苏般长发遮住她的关键部位,上方灿烂的阳光透过金珠垂下一缕,正好将她完全包裹住。
“宫主。”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大门处传来。
“有您要的关于张影道子的资料情报。”
门前处,一个气质清冷,面容肃然的高挑女子,身着一身蓝色露肩花绣裙,手里握着刚刚送上来的情报卷轴。
“是小奕啊……放到那边桌上吧。”
金玉言从地上慢慢爬起身,跪坐在地,舒展身体。
“新来的那小家伙怎么样?表现如何?”
“还好。具体消息都集中在这里了,我还没打开。”被叫做小奕的蓝裙女子回道。
“其实说到底,岳德文说他资质惊人,日后或许能拜神成就灵将,但那只是可能罢了。我等文功造诣谁都不如小岳,谁知道他这番话是真是假?”
金玉言慵懒的理了理长发,她其实对张影并不太在意。
当时有点兴趣,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素质似乎有些异常。
但事后也就那样。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和灵络比较。
那名叫小奕的女子没说什么,只是鞠躬,转身退下,离开。
金玉言拿起长桌上的酒水,轻轻喝了几口,这才慢慢来到存放卷轴的地方,拿起来,展开。
“嗯?”忽地她美目眯起,剑眉微蹙。
“一个区区外药的小家伙,居然能鼓捣出这么多事情?也算有能力了。难怪小岳这么看重他。”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到一处内容。
“张影……张荣方?”
忽地她面色一顿。
……
……
……
张荣方坐在悬挂的缆车里,往下望去。
数百米的高空中,下方是薄薄的一片云雾。
云雾覆盖在林海之上,偶尔可见林海中有人吹笛,有人习武,有人高歌。
气韵深远的某种不知名歌谣,带着道门的玄妙正宗,仙气渺渺。
收回视线,他看向前方。
前面凌霄宫的轮廓逐渐逼近,清晰。
一道白衣飘飘的人影,正端坐在宫殿顶端,就在那颗金珠之上,五心朝天,仿佛在修行。
张荣方迅速肃清心中杂念,准备全神贯注应付这位难缠的怪异师叔祖。
他这次前来,是应师叔祖邀请,二次拜访。
虽然不知对方因为什么事找他,但长辈召唤,于情于理都必须来。
不多时,缆车停靠在凌霄宫广场前。
张荣方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坚硬石面上。
遥遥朝着师叔祖行了个稽首,他快步走到宫殿大门便,仰头望向师叔祖金玉言。
阳光照射下,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道门祖师,此时双目半开半闭,仿佛压根没注意到张荣方的到来。
张荣方也不急,静静在这里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分钟。
半小时。
一个时辰。
张荣方没有丝毫不耐,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姿挺拔。
而宫殿顶端的金玉言,终于有了动静。
哗啦一声轻响,她纵身一跃,从金珠上轻飘飘落下,在张荣方身后广场正中站定。
此时她一身白裙,白玉般的肌肤和纯白色的长裙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同样泛着淡淡荧光。
黑发及腰散开,其头顶的金色莲花道冠,镶嵌着晶莹赤红菱形宝石。
腰上一根金色云纹细带如点睛之笔,在一片素白中点出一抹惊艳。
“弟子见过师叔祖。”张荣方转身走近,行礼。
“你师傅传来书信。”金玉言冷淡道。“今日之后,本教将真正重归世人眼线。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弟子不知。”张荣方摇头。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看来小岳把你保护得不错。”金玉言面色平静,“按照你师傅的请求,过几日,你随镇抚使解决周边义军,开开眼界。”
“镇抚使??”
“上官飞鹤,宁红璃,商丁烨,五日后,大灵皇族祭典之日,我玉虚将前往各地镇压起义。你到时候随行配合便是。”金玉言吩咐道。
“……是。”张荣方还能说什么,这种事一看就是早就定好的。
好在他这几天也积攒够金蟾功的属性点了。服药是其次,只要他服用过一次丹药,之后便能直接用属性点强行提升。
反正这次前去随行,大概率是看戏。
有上官飞鹤这等敢于挑战宫主之位的猛人带队,对方极有可能是大宗师中也位于高位的顶级强者。
是整个大灵可能都属于能独霸一方的强人,有这样的高手带队,镇压行动必定是走个过场。
如今张荣方已经看出来了。
大道教一直蛰伏的状态,终于开始改变了。
东宗倒下后,看似西宗和真一占据优势,相互争斗第一教的位置。
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道教如今完成积累,终于要露出獠牙。
“然后,说说你的事。”金玉言此时目光落在张荣方身上。
“我这几天看了你的生平各种记录。你在谭阳城时,还没这么强的天赋表现,之后进了金翅楼,便开始不断展露天赋头角。”
金玉言目光中隐隐含着复杂,惊讶,期待。
这是之前上次见面时所没有的。
“是本教教导得好。”张荣方还能说什么,马屁拍上去再说。
“呵呵,说起来。”金玉言轻轻伸出手,卷起一缕身前发丝。“你说我,该叫你张荣方,还是张影?”
张荣方眼瞳猛然一缩,浑身气血仿佛都停止了一拍,在这一刻瞬间凝滞。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两个身份!?
如果是张无虚被知道,他可以理解为晴川到处都是玉虚宫眼线。
但张荣方和张影,两个身份应该是难以发现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
张荣方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拱手拜下。
尽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大道教,从未做过对本教任何有害之举。
从心底里,他也认可自己是大道教之人。
而且,他从没想过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只是突然这个时候被发现,让他措手不及而已。
“晚辈,不明白师叔祖所言何意?”
“不明白?你以为你身上的武道痕迹,别人看不出来?”金玉言嗤笑一声。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靠着武功改换个头,就不会有人看出你的武功路数,然后顺着调查?”
“当然。”她话锋一转。
“你也别怕,我能知道,不过是因为人多。真一,西宗,千教盟,感应门,逆教,天锁教,哪里没有我玉虚宫的探子?你干的那些事,汇总起来,聪明人推断一下,自然就锁定你是最大嫌疑人。
再结合你此时的武道水平,猜到这点不难。”
“那能否请问……张荣方这个身份……师叔祖是如何猜到的?”
张荣方此时已经安定下来,事到如今,就算被知道了,也没办法。
难怪之前对他不怎么样的师叔祖,第一时间便又把他找了过来。
“因为张荣方在清和宫学的回春净时符典符法,和张影在谭阳学的符法,种类正好互补。以此产生怀疑。”金玉言轻松回答。
“……”张荣方无言以对,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调查到,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
“你是有些小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到你,你做的事,便能不被人戴在头上。”金玉言继续道。
“但很多人根本不看是谁做,也不关心起因是什么。”
她缓缓走到张荣方身侧。
“今日唤你过来,是要你明白,以你之资质,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实力,便总是亲自出手,身犯险地。”
“师叔祖的意思,弟子明白。”张荣方听出其中意思。
“不……你不明白。”金玉言摇头,“你武学天赋不错,能以如此小的年纪,踏入超品境界,已经是相当厉害了。但可惜,你走错路了。”
她转过身,负手而立。
“今日,便与你说说,超品之上,以及……何为宗师,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