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芸城之前,关于女子500米这个项目,棠雪曾一度被视作与张阅微、庞霜霜有着同样的夺金实力。因为她近期的比赛成绩很好。

不过现在,褚霞已经听说了黎语冰的情况,对棠雪也没抱太大希望,只要别玩弃赛就行。比赛前,她对张阅微左叮咛右嘱咐,对棠雪却只交代一句话:“放松滑,不要有压力。”

结果,张阅微和庞霜霜竟然接连出了问题。张阅微四分之一决赛失误摔出赛道,庞霜霜半决赛时过弯扶冰,手不小心扯到了后面强行超越的意大利选手,两人一起被判犯规。

反倒是棠雪,在许多人同情的目光里,默默地一路滑进了A组决赛。

褚霞莫名有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

但是,等决赛的全部名单一出来,几乎所有中国教练都感觉眼前一黑。

——A组决赛四个人,有三个是韩国选手。

韩国的体育圈风气不太好,时常会做一些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违背体育精神的勾当。比如在足球比赛吹黑哨,在羽毛球比赛用空调控制风向以帮助本国球员赢球……

总之呢是各种脑洞大、不要脸。

这种不好的风气一样蔓延到韩国的冰雪界。韩国短道速滑的实力本身是很强,但他们搞三搞四的水准也是稳居世界第一,冰刀铲过很多运动员。如果在某场决赛里有两个韩国运动员,那么分出一个来负责干扰其他选手、保障另一个队友夺金,这对他们来说是常规操作。

而现在,棠雪一人要面对三个韩国人。

教练们心里都挺郁闷的,这他妈还打个屁,保命要紧吧!

褚霞决赛前跟棠雪沟通了一下,主要讲棠雪有可能在哪里、被怎样针对。

棠雪今天话很少,听褚霞说话,只是点头,也不作声。

褚霞微微叹了口气,“去吧,记住,安全第一。”

棠雪又点了一下头。

之后是上场。

她在半决赛成绩最好,所以排第一赛道。现场播报员点她的名字时,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掌声。

毕竟是中国主场,中国观众还是很多的。

棠雪脸上没什么表情,滑上出发线。做准备动作之前,她突然闭着眼睛抬起双手,掌心覆在唇前。

许多人以为她在亲吻掌心,只有一个人知道,并不是。

她在亲吻手套。

选手们一个个被点到名,一个个上到出发线。

现场气氛很紧张,几乎没有人说话,偌大的场馆一片安静。

电视台解说也是一阵沉默。

发令枪响。

棠雪身上像是装了个声控开关,几乎在枪响的那一刻就出发冲出去,眨眼的功夫抢到领滑位置,之后便与第二名拉开距离。

再然后,这个距离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扩大着。

一马当先,一骑绝尘。

犯规?也要你能摸到我啊。

现场呼喊声地动山摇,电视台解说激动地嘶吼:“棠雪加油!保持优势!稳住!……就剩一圈了!稳住稳住……啊!好样的漂亮!恭喜棠雪,恭喜她,这个冠军来的太不容易了……”

解说突然哭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孩从昨天到今天经历着什么,知道她是顶着怎样巨大的压力比赛。比赛名单出来时,大家对她的心疼是多过期待的,很多人已经在心里为她找好了理由。

可是她不。

压力大又怎样,整个韩国队的黑手包抄又怎样?

尽管来。

我、不、怕。

“恭喜棠雪,”直播间的嘉宾是退役职业选手,比解说淡定一些,但也湿了眼眶,“后生可畏,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这一代滑冰人的希望。”

……

裁判团确认成绩之后,棠雪披着五星红旗在冰面上滑行,这是冠军的特权。拿了冠军,她自然满意,但也并没有太多激动欢喜。她的魂儿好像是落在了医院,现在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她披着国旗一边滑行,一边机械地朝观众席挥手致意,当然,挥手的方向主要是中国观众。

中国观众激动地抖国旗回应她。

观众席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棠雪离得远,一眼扫过去,自然分不清楚谁是谁。

但是有一个人的脑袋吸引了她。

真的,好亮啊……

那是一个光头。没有头发了,浅色的脑袋,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堆黑豆里混进了一颗黄豆,而且光头还反光……给人感觉同样是脑袋,他的脑袋比别人的亮八度。

真是一个自带佛光效果的男子啊!

棠雪忍不住又多看了光头一眼。

这一眼,她怔住了。

黎语冰坐在观众席上,清澈温柔的视线,穿越人海,落在她身上。

棠雪看着他的方向,突然无声地哭了,眼泪刷刷地止不住,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特别明显。

“什么情况?”电视台直播间的工作人员一阵奇怪,导播吩咐摄像:“快,镜头调一下方向,看看她在看什么。”

摄像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人群里的光头。倒不是说他业务多精湛,实在是……太显眼了啊……

这会儿,本来电视台已经切到赛后讲解的环节了,一听说现场的状况,马上切回到现场。

解说员看着观众席上的光头,有点不太确定地问:“这是黎语冰吧?是吧……?”

待确定之后,解说员看着黎语冰旁边的输液架,压下心头疑惑,由衷地感叹道:“没头发也还是这么帅气。”

……

棠雪回过神后,擦了擦眼泪走下场,领完奖后,急急忙忙地跑去休息室。

黎语冰果然在那里。

他坐在轮椅上,一手平放在扶手上,手腕上正在输液,旁边立着输液架。

棠雪走向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碰碎眼前的画面。走到他跟前时,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唔,是有温度的,真实的。

黎语冰眼里带着一点暖意,仰脸看着她。

棠雪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脑壳。脑袋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缝合的痕迹。

她有点奇怪:“没做手术吗?”

“医生说不用做了。”

“太好了,快吓死我了。我昨晚做梦你变智障了。”

黎语冰听到前半句还挺感动的,听到后面,有点绷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棠雪摘下脖子上的金牌,拢了拢绶带,递给他。乖巧的样子,颇有小学生交作业的风采。

这是她出道以来分量最重的一块金牌了。黎语冰将金牌收进口袋里,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干什么?”棠雪弯腰看他。

“再近一点。”

棠雪又弯了弯腰。黎语冰向前倾身,亲了她一下。

“奖励。”他笑道。

棠雪心里有点甜,直起腰摸了摸嘴唇,听到门口有响动,她一扭头,发现外边好几个人探头看他们,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她一下红了脸,“叔叔阿姨……”

黎妈妈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她说完这话,几人一起收回脑袋。

棠雪:= =

黎语冰抬高声音朝门外喊道:“先回去吧。”

棠雪今天没比赛了,跟褚霞打了个电话说一声便跟黎语冰一起回医院。路上黎妈妈和棠雪说:“你知道语冰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棠雪看着黎语冰,说了个比较符合常识的猜测:“我的头发呢?”

“哈哈哈哈!”黎妈妈一阵爆笑。

车里其他人也在笑,但是不敢笑出声,毕竟要考虑病号的心情。

黎语冰感觉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轮流往他心口插刀子,生无可恋。

他狠狠地看了棠雪一眼。

棠雪知道自己猜错了,问黎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

黎语冰出声制止:“不许说。”

“好,不说不说。”黎妈妈安抚道,接着就凑到棠雪耳边,抬手拢着嘴。

黎语冰又强调了一遍:“不许说。”

“哎呀,放心啦,我就是和棠雪说一点悄悄话,”黎阿姨说着,转头偷偷对棠雪说道,“他醒来第一句话是,棠雪呢。”

……

回到医院,黎语冰乖乖回到病床上,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生两个小孩,老大叫蛋蛋,老二叫二蛋蛋?”

棠雪:“………………”

她不自觉地挤了挤眼睛,装傻:“啊?”

“这么多年了,取名的水平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懂你在说什么。”

“心虚紧张的样子也没变。”

棠雪一挑眉,“我没变,你变了。”

“哦?我怎么变了?”

“你变成光头了。”

“……”

K.O.

黎语冰一脸郁闷的样子让棠雪有点心软,毕竟他还输液呢。她于是主动停战,问他:“你早就醒了?”

“没有。”

“那你怎么听到我讲话?”

黎语冰想了一下,笑:“我以为我在做梦,只是试探你一下。”

呵,年轻人,嚣张哦。

棠雪咬了咬牙,眯着眼睛看他。

黎语冰觉得她这样简直爆可爱,他拉了拉她的手,“不要生气。”

“黎语冰,等你好了我再暴打你的狗头。”

“我就和你不一样。”

“哦?”

黎语冰意味深长地笑,“等我好了,我要好好地疼你。”

……

黎语冰好得很快,输了一星期的液就出院了。这一星期,棠雪的女子3000米接力也比完了,又拿到一块金牌。

黎语冰的光头照被发到网上,获得一致好评,网友认为黎语冰的颜值抗打击能力太强了。

比完三千米接力,棠雪无所事事,每天去医院找黎语冰玩,给他拍了很多照片留纪念,拍完了又ps,给光头冰ps了不同的发型,男女老少皆有。

黎语冰不小心看到了,看完感觉自己血压都变高了。

有一次棠雪发了一条微博,找了张光头强照镜子的图片,配文:

——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光头?

——当然是黎语冰啦!

评论一水的哈哈哈,大家都很嗨皮。当天晚上,好多人效仿这个格式发微博,“最帅光头黎语冰”上了热搜榜。

黎语冰把棠雪干的这些好事儿全部一笔一笔地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等他好了,跟她算总账。

……

黎语冰出院那天,他爸妈已经回去了,棠雪陪他出院,俩人回到酒店。

蒋世佳今天比赛结束得早,这会儿就在酒店洗手间,大白天的光线很好,他也没插房卡。

棠雪和黎语冰都没发现,以为没人。

蒋世佳正坐在马桶上玩手机呢,就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然后是棠雪的声音:

“你给我摸一下。”

“不。”冰哥的声音,语气坚决。

我去!蒋世佳感觉好刺激,耳边好像有个旁白在读: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棠雪:“你就给我摸一下嘛,这里又没人。不要不好意思。”

蒋世佳瞪大眼睛。嫂子好奔放!

冰哥依旧在拒绝:“不要。”

冰哥诶,你要不就从了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黎语冰。”棠雪拿出了撒娇卖萌大法。

黎语冰终于从了:“就摸一下。”

蒋世佳抬手捂住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黎语冰:“够了。”

棠雪:“再摸一下再摸一下!别动!呜呜,好爽啊!”

黎语冰:“你现在像个变态。”

蒋世佳快好奇死了。冰哥他为什么这样的不情不愿呢?难道嫂子对他做了什么?

到底做了什么?根据他的阅片经验完全想象不出好么!

对不起了冰哥,我只是好奇,我就看一眼。蒋世佳在心里默默地和外边俩人道了个歉,然后收拾了一下,爬到浴缸里,悄悄地拉开浴室帘的一角,透过玻璃墙看向卧室。

这会儿,黎语冰和棠雪都坐在床上,黎语冰面无表情,棠雪一脸满足,而她的手,正放在黎语冰那刚刚生出一层青色发茬的秃脑瓢上。

摸啊摸的。

蒋世佳:“……………………”

想去消协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