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平时对外表现出来的都是忠君爱国,就算权势极大也从不曾显摆,更不在明面上结党私营,与皇上争权。
封家人不忠于某个人,他们只忠于帝王。原来的老皇帝现在的太上皇,还有前面几任皇帝,都十分喜欢封家这一点。
在他们看来,封家忠于帝王就是忠于他们,是可以信任的臣子,他们不需要担心封家结党私营,与皇子走得近。
而事实上,封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太上皇在位时,封家忠于太上皇,秦寂言继位后,封家忠于秦寂言。虽说太上皇对封家此举十分不满,可太上皇此时自身难保,他能拿封家怎样?
秦寂言刚继位时,得到封家的大力支持,要没有封首辅在朝堂上协助,秦寂言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拢皇权,树立帝皇威严。
当然,秦寂言也没有薄待封家。虽说没有封赏封家,可却重用了封似锦,所有人都知道封似锦是天子近臣,深得秦寂言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君臣相谊,这本是一段佳话,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景炎出现了。
在城门口,封似锦对待景炎的态度,让秦寂言十分满意,可后面发生的事,却让秦寂言十分不满。
他要的臣子,不仅仅是忠于帝王还得要忠于他,明显封家做不到。
封家人重情重义是好事,作为旁观者,他欣赏封家的正直,可作为帝王,作为景炎的对头,秦寂言却无法欣赏封家的作为。
封家自认自己没有掺和秦寂言与景炎的事,可在秦寂言看来,封家收容受伤的景炎,为景炎隐瞒踪迹,就是与景炎勾结,虽说没有站到景炎那一边,可封家的所作所为已踩到了他的底线。
不过,现在秦寂言不能拿封家怎么样,不然把封家推到景炎那边,那就得不偿失了。可不能处理封家,他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扶持封家。把焦次辅调进京,就是给封家一个警告,同时也是为了分封首辅的权。
在收容景炎的时候,封老爷子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如此也好。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封家在顶尖的位置上站太久了,是时候下来了。”封老爷子将白子落下,堵住了黑子所有的路。
皇上的势力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强,行事也比他想像的强势,封家收留景炎的事做得十分隐秘,可皇上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并且不顾封家的反应,将焦家提起来。
“这盘棋,留给你。”封老爷子起身,指了指桌上的棋盘,让封首辅好好看着。
封首辅似有所思,待老爷子走后便上前一步,站在灯下仔细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
黑子占据优势,一路势如破竹,可最后却被白子困死,再多的优势也没半点用途。
封首辅若有所思,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坐在封老爷子的位置上,按记忆复盘,不过复至一半,封首辅改了黑子落子的地方,最后……
和局了!
封首辅摇头轻笑,“父亲还是这样,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偏要我自己去想。”封首辅不是一个权利欲望过重的人,想明白了,心也就放宽了。
他们封家一早就想要交权了,现在皇上要出手分他的权,他配合就是。只希望皇上看在他和平交权的份上,能放封家一条生路。
封首辅没有动棋盘,在位置上略坐了会便起身离开了,出老爷子院门时,正好碰到同样走出来的封似锦,父子二人便一同朝前院走去。
“似锦,你爷爷的意思你知道了吗?”封首辅不在意交权,可他很心疼这个大儿子。
论才华与本事,他的大儿子远在他之上,可却因为封家的情况,无法施展,想想都觉得可惜。
“知道。”最先做出那一步的人,还是他。爷爷也不过是为他收拾烂摊子罢了。
“委屈你了。”封首辅拍了拍封似锦的肩膀,叹了口气。
封似锦摇头轻笑,“父亲,这样挺好,你不必多想,这也是我的选择。”
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虽说他也希望能施展自己的政治报复,可对他来说,保住家族更重要。
在他帮景炎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不受重用的准备。封家已是权势滔天,如果二十年后,他坐上首辅的位置,就是不想当权臣都不行。而权臣自古就没有好下场,他不想毁了封家。
封首辅点了点头,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走到岔道口便让封似锦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朝。
不管皇上怎么想,只要他们还在位的一天,就得把事情就好。
夜色下,父子二人分道而行,背对背,渐行渐远……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封首辅因秦寂言的举动而担忧时,焦家则是欢欣鼓舞,就差没有在门前挂炮竹以示庆贺了。
因江南的事,焦家在皇上面对失了圣宠,在世家圈子也不好混。理由得很简单,江南的官员除了焦向笛和顾三爷外,其他没有顺从景炎的人全部死了,无论家世好坏。
虽说他们也明白,这事不能怪焦向笛与顾三爷,可人就是这样,在自己悲惨的时候,看不得别人好。
同样是在江南为官,自家优秀的孩子死了,可焦家的孩子却活着。不仅活着还继续在江南为官,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孩子死在江南的人家,自然也会牵怒焦次辅与焦家。认为焦家有什么保命的势力,可只保护了自家的孩子,却没有帮忙保护他们家的孩子,自私自利,让人心寒。
凡是有家族子弟死在江南的人家,都不约而同的与焦家拉开了关系。再加上秦寂言牵怒于焦家,不仅斥责了焦次辅,还贬了焦次辅的官职,那些人家就更加不与焦家往来了。
不过半年的时间,仅次于封家的焦家,就从人来人往,变成门可罗雀,冷清到不行,隐有没落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