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不说好好在食堂里打你的饭,跑龚家干啥去啊,明天万一王琳一举报,你估计连食堂的工作都得丢。”
苏向晚给了常丽萍一杯水,说。
常丽萍虽然比苏向晚小,但也三十岁的人了,拍着身上的土和水,她说:“老龚那人说不成,明明说好的要帮我调工作,我一进门就黏黏糊糊不说,还让他家属那么侮辱我,他以后甭想我再理他。”
“王琳一没工作,二又长的一般,龚师长对她来说就是她的通灵宝玉,她的命,你活该,谁叫你上她家门的。而且,男女关系是大忌,你跑去跟一副师级干部黏黏糊糊,你想坐牢吗?”苏向晚说。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常丽萍瞪着眼睛,自顾自的掸着身上的草呢:“好歹我也是个女军人,我得对得起我头上的国徽,我只想调工作,可没想让他占我便宜。”
“那是谁跟宋青山说,自己在总政的时候也经常给人逼的逼不得已,然后那样那样的。”苏向晚拍了她一根毛巾:“赶紧擦擦吧,你啊,给搞到食堂里一点都不亏。”
“宋青山咋连这种话都跟你说。”常丽萍的脸红了。
“因为我们是夫妻,他是个军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什么人,按照纪律都会跟我坦白。”苏向晚说。
常丽萍看起来很心虚,端着水咽了一口,才说:“那时候我挺看不起你的,所以,跟宋教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但你也太直了吧,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说。”
“我要是王琳,我不当着你的面说,反应到政治部,你估计当时就得坐牢。”苏向晚说。
常丽萍跟宋青山暗示自己很开放的时候,确实,跟侯清跃一样,从来没把宋青山远在清水县的那个家属当回事儿,毕竟她一直暗恋人宋青山,心底里的想法,当然是想破坏人家婚姻的,奈何宋青山钢铁直男不接招啊。
“我要说个实话你可能不信。”常丽萍把头凑了过来:“虽然说嘴里那么说,但我从来没有干过那种事情,原来的政策多紧啊,我们这帮文艺兵只是给人说的难听,政策还是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是一雏儿。”
“你要是雏,那刘在野也是雏儿。”苏向晚推开门说:“赶紧走吧你,不送。”
不论常丽萍自己怎么说,第二天王琳就把这事儿直接反应到政治部了,常丽萍本来还可以打饭的,最后政治部没办法,直接把她调去洗碗,这事儿才算了。
不过,常丽萍这个女同志到底是经常登台的,脸皮厚,那怕洗碗,情调不能丢,于是军区食堂里就有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洗碗工。
但就是风言风语太多,闹的整个光荣大院里头,那个男同志多看她两眼,回家都得给家属训一顿。
相较来说,反而是原来一直讨厌她的苏向晚,从来不因为宋青山跟她有接触,或者说是多说了句啥而发火。
而且,对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敌意。
所以,她特地得塞苏向晚二斤羊肉:“食堂里做菜剩下的,给娃们炒着吃吧。”
苏向晚都说了不要不要,但常丽萍非得要给,不给还不行。
谷东一放学,照例想去打架,苏向晚一把都拽不住:“你不给我好好写作业,这是准备干啥去了你?”
“我这回考了三十三名,你说过,只要不是倒数第一,你就要奖励我,我现在就只想出去玩,这个你得奖励我。”谷东理直气壮的说。
全班总共三十四个人,他考到倒第二就不想再进步了,这叫什么逻辑啊这叫?
谷东才不管呢:“反正我进步了,而且你说过,哪怕进步一名也是进步。”
没在家找着棍子,小家伙估计妈妈是把他棍子又给烧了,一个眼睛没瞅住,转身嗖的一下跑出门,苏向晚就甭想再把他给拉回来。
“妈妈,我看见有羊肉哦,晚上咱吃泡馍吧?”苏向晚刚拿起书来,窗子外头谷东又喊了一声:“我最爱吃你的羊肉泡馍哟。”
“那你得听我的话,出去玩可以,但不论陈光荣说啥都不能抡棍子,这个人啦,重要的不是你多能打,而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怒火,好不好?”苏向晚隔着窗子说:“你要今天能办到,我让你吃两碗。”
“好呐妈妈。”谷东说着,拎着棍子跑了。
既然一直待业在家,驴蛋和狗蛋俩又正值中考,伙食当然就不能马虎。常丽萍送的羊肉是早就煮好的,自己家煮肉,洗的干净,又煮得烂,汤又浓又香,再把已经发酵好的面揉好了烙成饼子,苏向晚八月份抢来的大蒜也已经腌成糖蒜了,还有泡好的萝卜。
宋团最近回家都是急匆匆的吃个饭就走,赶在宋团下班之前,她必须把饭给做出来。
还甭说,谷东今天出门,居然真的没打架。
小伙子一回家就满头大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往苏向晚怀里一扑,深吸了一口气:“香喷喷的妈妈,一股羊肉味儿。”
见了宋青山,小家伙也得表现一下:“亲爸,我今天考了倒数第二哟,我进步啦。”
倒数第二也能叫进步,这大概只有谷东才能说得出来。
宋团本来想训两句的,抬头见苏向晚瞪着自己呢,赶忙硬着头皮鼓掌:“咱谷东太棒了,两年时间前进了一名,要再多读几年,应该还能继续进步。”
谷东点头如捣蒜:“五年级吧,我争取考到倒数第三。”
宋团端着羊肉碗,心说,得亏这不是自己生的,要不他得给气到升天啊。
吃完了饭,几个孩子全得去写作业,苏向晚翻开一本《高等数学》,又开始自习了。
“怎么样,学的困难吗?”宋团问。
苏向晚抬头,有点吃惊他居然没有走,而且,看他正在擦手,回头再看厨房,这家伙不闷不响的,居然是把碗都给洗了。
“你今天怎么不去训练。”
“没事,你忙你的,我今天休息一天,在家给咱们搞卫生。”宋团说。
还真是,从楼上到楼下,犄角旮旯,苏向晚向来卫生搞不到的地方,宋团全搞了个遍,把家里家外擦的干干净净的。
既然他来了嘛,苏向晚正好,也就把谷东的辅导作业交给了他。
宋团向来总嫌苏向晚辅导谷东的时候声音大,隔壁的王琳没少抱怨过说她扰民,自己辅导了一回,才知道这小子就应该立刻打包,送给韩明。
或者直接送到北京,送给他外公沈老去。
俩人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宋团向来不愁眉苦脸的人,居然就开始叹气了。
这时候,苏向晚才意识到,怕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老龚那个人吧,我真是想不到。”宋团解着衣服呢,突然说。
因为他最近白天上班晚上训练,训练完回家都到凌晨一两点,为了不打扰苏向晚,经常自已在一楼的凳子上一裹就是一夜,或者去跟谷东睡。
苏向晚也是怕他年纪大了,体力上背不住,床上向来拒绝他的要求。
今天因为宋团一声叹息,没防住,居然就给他推翻了。
“你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苏向晚说。
话到嘴边,宋团又不说了:“行了行了,赶紧给我亲一口。”
开了一天的会,冗长而又枯燥,宋团深啃了一回,才说:“诗里头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真得,跟家属活动一下,可比开会有意思多了呀。”
“你就贫嘴吧你。”苏向晚念叨着:“承泽也该请好假回来了吧,我太需要一个人来辅导我了。”
“这可是床上,我都两个月没过性生活了,你就不能专注点。”宋青山不满意了。
苏向晚只得闭上眼睛:“那我还是当条死鱼吧,谁叫你孩子这么多,尽是叫人操心的。”
“那你等着,我得变成头禽兽了。”宋团不满意,当然得下点儿狠功夫。
“疼!”
“那还不专注点?”宋团气悻悻的,本来就不满于苏向晚高考,不得狠用点力,最好折磨到她明天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才好。
是的,眼看明年就要高考。
且不说对于社会上知识青年们,就是对于军人来说,高考的意义也非常重要。
苏向晚并不知道77年高考的准确日期,但是为了能让李承泽也考上大学,她专门给远在南海的李承泽写了封信,让他把这三年当兵期间攒的假期,索性在今年年底全部休了,回家复习,明年报名参加高考。
当然,母子一起高考,这种罕见的历史估计也就现在才有。
苏向晚并没把宋团晚上念叨的话当回事,不过,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王琳喜气洋洋的从隔壁出来了:“向晚,你知道不,宋团和老龚俩个都是副师级,估计老龚要先提成正师了哟,而且还是13师呐,你们家青山还是副业太多,才升不上去的。”
13师,那是秦州大军区唯一的炮兵师。
而宋团的专业就在于爆破,排雷方面,要说13师要换帅,那应该是非宋青山莫数的啊,没想到大家讨论了那么久,上去的却是龚师长。
“哦,那该恭喜你家老龚了。”苏向晚笑着说。
王琳左右看了一圈儿,又悄声说:“对了,我们家的小保姆小芹是你们小宋庄的人,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小姑娘可不太检点。”
苏向晚记得原书中提过,说宋小芹会死,而且还是谷东打死的,虽然说现实的轨迹一直在变,但她一直以来,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呢。
小芹那么质朴又纯净的小姑娘,她可不想这小姑娘出啥意外。
“怎么就不检点了?”苏向晚说。
王琳悄声说:“勾男人,跟那个常丽萍一模一样。”
这种话,苏向晚当然不会接,她的门前种的是菜,拨了两朵小白菜,苏向晚说:“王姐你站着,我该回家做饭了。”
“再聊两句啊。”王琳于是又说。
苏向晚笑着说:“不了,我还要复习功课,准备着万一哪一天恢复高考,我还得参加高考呢。”
王琳说:“咱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你没读过多少书,把这当个笑话讲呢。”
“谁说我没读过多少书?”苏向晚说:“我读过小学,初中的课本也一直在自学,辅导出三个高中生来,这就叫我的学历。”
王林讪笑的功夫,苏向晚冷笑着,已经进门了。
宋团今天晚上果然又是早归,而且也不去训练了,还主动进厨房,来帮苏向晚做饭。
“怎么,是不是13师的师长给老龚上了,你心里不得劲儿?”苏向晚说。
宋团帮苏向晚削着土豆呢,那刀功,削的嗖嗖飞:“王司令的意思当然是让我上,毕竟他觉得中越必有一战,要出战,13师绝对是主力,主力部队肯定得有个专业的人材,但我听人说,老龚直接把关系给搞到北京去了。”
要真说79年有战,秦州军区属于第一阶梯部队,13师做为炮兵师,又是主力部队,宋团为了这一仗准备了多久,别人不知道,苏向晚是知道的啊。
“主要是他应该向上反应过我很多问题,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把这话记在心里,埋头又开始读自己的书了。
“你还真的把高考当回事儿了苏向晚,我就问你,你一辈子不上班,我养不起你吗?”家属功苦功高,宋团不敢抢人家的书,但是对于她这种全力以赴的样子,总还是有点担心的嘛。
怕她真考完,上了大学,得呼扇着翅膀飞走。
苏向晚更气:“人一生最大的噩梦可以说就高考了,我不得经历两回,你甭骚扰我了,赶紧给谷东辅导作业去,成吗?”
给谷东辅导作业,那是比高考更可怕的噩梦,宋团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脑海里给自己做很多很多的思想建设,才能上马啊。
十月的秦州,天气甭提多好了。
苏向晚家门前不止有菜,她还种了一棵核桃树,一棵苹果树,现在农历正好九月,苹果和核桃刚好是下季的时候,全栽下来,捂两天,核桃就可以褪青皮了。
“嫂子,你在给核桃褪皮啊。”宋小芹笑吃吃的走了过来,蹲在苏向晚身边说。
苏向晚看这姑娘脖子上有一个红痕,看起来怎么像个吻痕似的。
谷东向来是个不说谎的,他还说过,龚师长专门瞅着常丽萍的奶奶看呢。
苏向晚心头一动,遂问说:“小芹,龚师长那人咋样,像原来你伺候的那家子人一样不?”
宋小芹还是个傻姑娘,但说起这个来脸色立马就变了。
“蚊子咬的啊,现在的蚊子可真讨厌。”
“不可能,这天气哪儿还有蚊子。”苏向晚一把就拉住了宋小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个叫吻痕,是男女之间接吻才能有的,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姓龚的骚扰过你?”
宋小芹一下子就把手缩回去了:“没有,再说了嫂子,这里头住的可全是大官,这种事情咱们不敢乱说的。万一龚师长就是跟刘爷爷似的,喜欢我才亲亲我呢?”
这宋小芹原来是伺候一个离退休的老将军,那个老将军患有痴呆症,经常把宋小芹当小孩子似的,有时候亲一下脸蛋儿,有时候掐一下胳膊,宋小芹毕竟农村姑娘,傻,不懂得性骚扰是个啥,所以,龚师长估计亲她一下,她还当人家是玩儿呢。
“亲完了就是强奸,龚师长才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跟刘老能相提并论?”苏向晚说:“真的再要有这种事情,你必须得告诉我,就算不能告诉,也一定得叫一声,知道吗?”
要真的宋小芹是给龚师长亲出来的吻痕,那证明常丽萍那个大大咧咧的货就没撒谎,说不定还真是龚师长那家伙主动骚扰的常丽萍呢。
枉了常丽萍那么臭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