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回来,叶向东看起来就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事实上,从小到大,叶向东太了解韩慎了,他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总能吸引一帮子坏的连狗都懒得啃的坏人替自己卖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脑子太好使,能想到的,赚钱的歪门邪道实在太多了。
过了老半天,他突然叹了口气:“小仙女,上辈子的我幺舅,将来会怎么样?”
苏湘玉本来想说,一等改革开放他就迫不及待的下海,而且还赚的盆满钵满,就许还山那种走狗,也因为他而扶摇直上,全是富甲一方的名流,但转念一想,叶向东本性天真纯朴,而且将来全世界都要与他为敌,打算对他友善一点,于是说:“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以他现在的头脑,要真的改革开放,他只会越来越富有,估计还是富甲一方的那种,你是个对金钱非常敏感的人,他又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天已经黑了,边城的月亮向来都份外的大,还份外的圆,就挂在车的前方,带着一抹红,看起来格外温柔。
苏湘玉发现自己今天还没吃东西,就在车上,又喊系统给自己叫了个外卖。
又是汉堡,当然,叶向东看见了,就只会翻白眼。
“你还说,将来的几个经济特区,申城就是其中之一,申城可有我幺舅好些同学都在政府的职能机构,所以如果他想干一番事业,必去申城无疑,既然他在申城,咱们也在,怎么可能不见面。”叶向东继续说着。
果然是至亲,他把韩慎将来要走的路,基本上整个儿推断的,尽在掌握了。
这让苏湘玉觉得,自己和韩慎结过婚的那张牌,现在离叶向东并不远,他马上就可以翻到。
不过就在这时,叶向东一脚踩刹了车,回过头来,看了苏湘玉半天,见她嘴角沾了颗芝麻,剥下来丟自己嘴里了:“你别不信,那还是前年,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又黑又瘦,木讷讷的,但我那时候就挺喜欢你的,真的!”
苏湘玉估计他接下来还要盘问自己,却没想到,叶向东却说:“到家了,下车吧,也不知道你心里在乱想些啥。”
“许还山和韩慎,我有办法对付,你就别操心了。”苏湘玉咬了咬牙说。
不论将来会怎么样,现在的叶向东是个好男人,为了他,也为了边城,她必须把生意争取过来,也必须提前,一脚踩死许还山那只臭蟑螂。
家里,苏湘玉和叶向东不在的时候,冯小满都会自发的陪着穆铁。
言言也在这边写作业,而穆铁的几个小弟,则在忙里忙外的,替苏湘玉搞卫生。
穆铁在言言眼里,是个有点小脾气,但是温柔大方的好哥哥。
在小满的眼睛里,他则是个敏感任性,虽然喜欢欺负她,但是心地还算善良的小屁该儿。
而在赵亮,王小兵和虎子眼里,则是个喜怒不定,脾气又坏,还能力卓著,动动手指就能叫你灰飞烟灭的坏老大。
毕竟是捡来的孩子,只要苏湘玉和叶向东出门不带他,这孩子总有一种担心,怕自己要被遗弃,所以干爹干娘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不止自己气压低,还把几个小兵蛋子吼来吼去,随便剥削人家的劳动力替自己干活,把几个孩子吓的半死。
不过随着苏湘玉回来,他立刻就眉开眼笑了:“走吧有吧都走吧,我娘回来啦,你们可以回家了。”
几个小兵蛋子如蒙大赦,立刻就跑。
“娘,家里收拾的干净吧,不错吧,可都是我指挥着他们干的吆。”穆铁一路的表着自己的功劳呢。
要在平时,看他这么使唤别人家的孩子,苏湘玉就得收拾他一顿,不过今天她还是说:“不错,真不错。”
言言也准备要走,不过给苏湘玉喊住了。
转身,她让叶向东从车上提了一斤车厘子下来,洗干净,就给几个孩子吃了。
红的透艳的车厘子,当然是国外进口的,现在因为当季还便宜点,但也要180一斤。
“苏阿咦,这是什么水果呀,真好吃。”毕竟女孩子都喜欢车厘子,就连平时嘴巴最挑剔的言言都给车厘子征服了,一颗又一颗往嘴里送着。
“隔壁俄国来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苏湘玉说。
【俄国简直是您的背锅侠!】系统讽刺苏湘玉说。
几个孩子吃着车厘子,苏湘玉拉了只小板凳过来,也坐下了。
她虽然有点小钱,但还没达到车厘子自由的境界,所以这东西也是第一次吃呢。
“好孩子们,今天呀,你们得替我排练个节目,明天要到农场表演,这种水果就是报酬,要演的好,演的成功,明天还会有,好不好?”苏湘玉抓了颗车厘子说。
言言都点头如捣蒜,更何况小满和穆铁?
但是,叶向东就不明白苏湘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几个小孩子,你叫他们排的啥节目?你还真的想欢迎韩慎?那许还山呢,你准备不管啦?”他从桌子底下掏出防化服,疑惑不解的说。
“就许还山那种人,我叫几个孩子就能对付他,你以为呢?”苏湘玉说。
苏湘玉的泼辣叶向东是见识过的,所以他摇了摇头,笑着给苏湘玉敬了个礼:“那就全靠你了,今晚我加班,但估计夜里两三点就完了,到时候记得给我留门啊。”
说着,他就走了。
而苏湘玉呢,则跟几个孩子吃着水果,就又教他们排练了几遍的节目。
毕竟领导要来,晚上等穆铁睡了之后,苏湘玉又加了会儿班,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睡。
叶向东是凌晨三点回来的,蹑手蹑脚的爬上炕,苏湘玉也就给他吵醒了一小会儿。
转眼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穆铁和叶向东都还在睡觉,她当然轻手轻脚,也没敢开灯,就化妆的时候,都只是打了个手电筒。
“为什么不开灯画,你看你那口红,怎么就红成那样?”叶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打开灯说。
苏湘玉和所有的女人一样,都喜欢口红,而现在在边城,或者整个共和国,她大概是口红保有量最多的女人。
“那不是你们还在睡觉,再说了,三更半夜被吵醒,你不生气?”苏湘玉反问。
叶向东仔细盯着苏湘玉呢,认真的说:“要是别的男人,应该会,但我不会,不但不会,我还得告诉你,你可是小仙女儿,就该我们围着你转,别总是在这些事情上小心翼翼。”
替苏湘玉冲好奶粉递过来,他得意洋洋:“我又知道了一点,那个家伙不但床上不体贴,就在生活上,也是个自私霸道,唯我独尊的家伙!”
确实,第一世和韩慎在一起,总是她在迁就他,不论大事小事,她都习惯于照顾,迁就别人。
但是,这事儿可不能让叶向东知道啊。
“那你就错了,你上辈子因为下岗而大受打击,脾气可坏了,不但早晨起来不让我开灯,就是稍微有点声音都要发脾气,尤其是我工作能力比你强,男人嘛,要面子,你当时可凶的什么一样。”苏湘玉一本正经的,就把韩慎的坏脾气都按到了叶向东身上。
谁叫他对韩慎那么好呢,活该!
叶向东给她取了饼干出来,面庞干干净净,苏湘玉给买的小熊睡衣衬的整个人都可爱兮兮的:“那我的脾气不是跟我幺舅一样?”
“可不?”苏湘玉喝完牛奶,吃了两口饼干,笑着就准备出门了。
“记得把碗洗了,你这可是在补偿你自己上辈子对我的不好!”开上车,她又说。
叶向东穿着小熊睡衣,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之后脸上的笑就拉下来了,一个人闷头站了好久,见侯工给侯嫂子赶出来在外面抽烟,也要了根烟准备要抽的,但点燃了又发现味儿太冲,虽即掐灭,才又回了地窝子去了。
农场里,这还不到六点,所有人都起来了,正在忙碌着准备迎接领导。
“韩教授对咱们农场那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他到了农场,只会大声说好,然后把砖头的生意给咱们农场。”祁大力抱着照相机,正坐在场门口吹牛。
高占国却说:“我觉得不一定,我听许还山说,咱们用了他的马桶,他很不高兴,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徐文丽最近怀孕了,正是孕吐的时候,今天又不好请假,晕晕乎乎,早晨起来还没吃东西,过来踢了祁大力一脚说:“赶紧回家,把昨天的羊肉汤热了给我喝。”
要是没人,祁大力麻溜儿的就去热羊肉汤了,不是身边围的人多嘛,当然不高兴了:“不就怀个孕嘛,也没见你肚子大多少,怎么这么多毛病?”
徐文丽本来就恶心,当众给丈夫这样嫌弃,能高兴吗?
“这才两个月,哪里就能大肚子?”她说。
“我妈写信来都说了,孕妇就要多锻炼,尤其是体力活动一定要多干,你不干体力活动,生孩子就得难产,我妈生我可是生在地里的,当时她还在种地呢,干的越多生的越快,快回去吧!”祁大力无所谓的说。
远在西安的婆婆长线指挥着小夫妻的生活,而且这种论调也是够夸张的,要别人,估计早一口唾沫唾回去了。
但徐文丽性格软弱,抹着眼泪,啥也没说就回家去了。
祁大力见苏湘玉开着车进来,连忙说:“领导,我都准备好了,啥时候开始拍照?”
苏湘玉看了一下他的胶卷,拉着他单独安排了一番,就把这家伙给打发了。
领导们据说早晨八点到,到了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由苏湘玉来安排了。
现在所有人在冯明逊的带头下,都在等着她安排工作呢。
“别人都继续生产,冯主任,你带几个人,把坎儿井那边收拾一下,领导们来了之后,要先到坎儿井去。”苏湘玉说。
不止冯明逊,就是别人一听,也觉得苏湘玉这个安排是对的,毕竟坎儿井可是一分场这几年最大的政绩工程。
所以,他抽了几个人出来,带着就直奔坎儿井了。
而这帮人里面,就有高占国,也有余微微,毕竟他们在农场都属于先进分子。
高占国已经连着好几天了,明确的跟余微微说,想和她处对象,而余微微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很有点要答应的意思。
所以,俩人故意拉后大家一截子,就走到后面了。
余微微在对待男人上,其实挺强势的,而且要面子,不喜欢男人对自己呼来唤去。
而高占国呢,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是个大嗓门,但是私底下却挺会照顾女人的,就比如说,余微微走的急,都忘了带自己的水杯,刚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准备问谁借点水喝呢,高占国已经把她的杯子递过来了:“就知道你会忘了杯子,我给你带着呢。”
余微微还没被人体贴过,笑着说了声谢谢,刚想喝呢,就听见侯勇阴阳怪气的声音:“占国,别人吃过的口水好吃吗?”
“侯勇,是你先跟微微离婚的呀。”高占国说。
侯勇顿时冷笑了:“可那不是正中你下怀,怎么,原来吃我的东西,喝我的奶粉,现在连我不要的女人你也收走,占国,你咋就那么爱捡破烂啊!”
高占国还没敢动,余微微卷起袖子就准备去打人了,不过冯明逊立刻把她喊回来了:“余微微,赶紧搞工作去,不准跟个下三滥打打闹闹,像什么话!”
余微微气的眼眶都红了,还是给几个姑娘拽走的。
当然,侯勇立刻就跑到砖厂去找许还山了。
苏湘玉接待领导是在坎儿井?
那太好了,昨天他把韩慎哄回家,连夜写了很多大字报,保证连乌书记看了,也得乖乖批评苏湘玉,不敢为她说一句好话呢,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所以,招呼侯勇抱着大字报,他就准备到
再说另一边。
韩慎是和乌书记坐着一辆车来的,往农场走的路上,王秘书就一直在替苏湘玉美言:“小苏同志的能力那没得说,再说了,她的砖头质量确实有保证,韩教授,你要不相信,我这里还带着几块呢。”
韩慎不止心乱如麻,脑子也是乱的。
预想的多好啊,到时候先开挖古墓,挖到一半,等墓室里差不多的东西挖完了,再去别的地方建粮库,可是叶向东把他的好事给破坏了。
因为有叶老,他基本就走不了仕途了,现在叶向东还坏他的财路,这叫韩慎怎么忍?
“我听说韩主任您准备让小许同志替你烧砖,我是个粗人,我想说两句,韩主任,您是不是并不了解小许那个同志?”乌书记也早就瞧见了,韩慎和许还山俩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他也深深知道,许还山欺上媚下,骗人的功力还超一流,所以,他还尝试着,想看看韩慎是不是被许还山给蒙骗了。
谁知道韩慎却说:“小许那人我比谁都了解,性格里是有点小缺陷,人也有点小瑕疵,但是暇不掩瑜,他还是不失为一个好同志的。”
乌书记和小王秘书对视了一眼,还是小王秘书经验更足一点。
摆明了的,韩慎和许还山穿一条裤子,人家俩就是指着粮库来弄钱的,他们甭想插进手去。
至于许还山的人品,真正能不能做事,韩慎根本不在乎。
这不,眼看朝阳农场一分场在望,农场门口,欢迎领导的队伍排的长长的,王秘书和乌书记都估计到了,今天大概也就是走个过场,砖块的生意肯定得归许还山。
不过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隔壁滩上,祁大力正在卖力的奔跑,后面追着的则是许还山和侯勇,而许还山和侯勇的后面,还追着一群知青。
“你个狗怂知青,他妈的要是还想回城,不想坐牢,不想被我送到劳改监狱去,现在立刻,马上把相机给我!”许还山边追边喊!
祁大力保护着自己的相机,跑的气喘嘘嘘,朝着苏湘玉奔过来,立刻就躲到她身后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季怀国当然是先责备自己人:“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许同志在追你?”
“他压根就不是我们的同志,他和小穆铁,还有苏湘玉一样,都是现行反.革命,披着红色外衣的走资派!”许还山说着,还试图冲过去,抢祁大力手里的照相机。
乌书记脾气爆啊,还不等大家欢迎,率下先了车,一把就把许还山的手给折到他身后了:“许同志,好好说话,你动的什么手?”
“他们给我设了套,拍了照片,那些照片必须销毁。”许还山尖叫着说。
祁大力才不要呢:“什么叫设套,你自己要不看那些东西,谁还能抓着你的脑袋叫你看?”
“可书是穆铁给我的,书上写的啥,我压根就没看,我真的没看。”许还山又尖叫说。
他脸红耳耻,尤其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当然得着急着解释:“我是看见小穆铁在看书,所以想批判他,我自己根本没看过。”
而就在这时,冯明逊也赶上来了,手里拿着一本《顽皮书库》说:“你的意思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会看这种俄国色.情书籍,看的还是一个女人和八条狗的故事?”
站在远处,苏湘玉立刻就冷笑了一下,损人还得阴招治,看来,许还山是栽她手里了,很好,接下来她就该收拾韩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