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领导们是眼睁睁的看着樱桃把那些小H兵们全带到万人坑去的。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苏樱桃到底是怎么想的?

领导们好奇的不行,赶紧派了博士的司机小张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小张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领导们,那帮孩子们全在后面万人坑里游泳呢, 水性不好的没下水,也在水边直扑腾, 看样子他们挺高兴。”

已经入秋了, 但还是秋老虎的天气,这会儿戏水当然舒服, 不过因为万人坑曾经有过那么不和平的历史, 领导们也不敢到里面去游泳。

这么说, 那帮孩子没搞文斗也没搞武斗,反而玩上啦?

到底是一帮年青人,火气大, 也贪玩。

“他们有没有说还要搞革命的话?”领导们最关心的可是这个。

“应该不会吧, 我看他们高兴的,好几个男孩子裤叉都脱了,在水里舍不得出来, 哪还顾得上搞革命?”

“消耗年青人的体力, 游泳是个好办法, 以我的经验,游完泳一个个累瘫了, 哪里还斗得起来!”龚书记拍了把大腿说。

任是谁也没想到, 事情最终会这样发展。

倒是龚大妈说了句公道话:“那不过就是一群孩子嘛, 跟着狼就是狼, 跟着羊就是羊,这不挺好,以后要来这种孩子, 全赶到万人坑去个泳,百病全消。”

既耗费了体力,还接受了教育,多好啊。

张悦斋,现在是厂政治部的主任,而接下来,据说要调到市委去当副书记的。

这不,顿了半天,他突然说:“要真的小苏同志能化解这场革命,我在G委会给她留一个位置。”

张爱国一直想让樱桃进G委会,还总怕张悦斋这边嫌她太年青,没想到张悦斋居然主动松口了?

再看龚书记,虽然一言不发,但嘴角含着笑,这意思也是赞成的吧?

这么一想,张爱国心里更高兴了,毕竟他不需要再一个个说服领导了呀。

……

苏小娥为什么要改樱桃的成绩,原因其实是这样的。

她自己是个除了喜欢谈点恋爱,就喜欢跳点舞的小丫头,而她的大哥苏前进,天生就有很严重的肾病,身体一直很不好。

而据他自己说,他是个重生了的人。

当然,关于大哥重生的事情,苏小娥起初并不知道,还是偷听父母谈话的时候听到的。

据大哥说,樱桃那姑娘了不得,不但高考的时候成绩能考到全市第三,而且将来也会前途无量,然后她会跟屠正义结婚,结婚以后樱桃在文工团,屠正义转业到了秦州地方上当干部。

樱桃在文工团是台柱子,屠正义在市委当干事,在革命如火如荼的年代,于秦州简直可以说是风光的不得了的一家子。

至于邓博士,苏前进当然知道他会被下放,所以他才要阻止小娥和邓博士去相亲,因为邓博士的革命闹到最严重的时候,跟他相过亲的女同志们都得被拎出来批评。

苏前进因病要死在五年后,五年以后樱档会怎么样,博士会怎么样,他并不知道。

但在他死之前,樱桃那个在他家长大的孩子,日子过的比他们几兄妹都好。

也正是因此,大哥和父亲俩才动了要帮她改成绩,要让她嫁给屠正义的心,毕竟只有这样,进文工团的就会换成小娥,嫁给屠正义的也会变成小娥,樱桃的好日子也会变成小娥的。

不过大哥也说过,从抢樱桃的分数开始,樱桃的命运就会被改变,他就掌握不了她的将来了。

而樱桃那姑娘脾气爆,能力强,要苏双成一定小心,这事儿千万不要漏出来,尤其是小娥,打死也不能松口,要不然,以樱桃睚眦比较的性子,肯定会报复他们家。

苏前进虽然重生了,但病依然在,于是他就去了北京,在那边抓住机遇闹革命。

说是闹革命,其实是给自己疯狂捞钱,并且通过努力让自己获得社会地位,这样,他才能使用到全国唯一一台的,只有高干们才可以使用的透析机给自己透析血液,维持身体健康。

苏小娥和苏双成俩父女是真没把樱桃太当回事儿。

毕竟樱桃脾气再爆也是个农村小姑娘,他们都能知道五年后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怕一个农村小姑娘?

但苏小娥也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啊,改了分数到现在,过去了仅仅一年的时间。

此刻的樱桃居然会把她压在水里,想要呛死她。

想抓抓不到,想打打不到,在这湖里头拎着她,居然连个迂回都没有的,开门见山,就是来问她分数的事情。

这时候说不说,要说了就等于她把她爸给卖了,但不说,难道淹死在水里?

“改了,但是樱桃你想想,现在大学都停办了,那个分数它没意义的呀。”苏小娥呛了两口水,本来还想嘴硬的,现在只剩下求饶了:“那个分数已经没有意义了呀。”

“怎么就没有意义了,考文工团的时候你没用我的分数?”苏樱桃说着,又摁小娥呛了一口水。

“那是我爸花了五百块才替我弄来的,你爸又没钱,你拿着分数也没用,钱和分数缺一不可,既然我能上,干嘛不上……咳……樱桃,你别这样啊,你是我妹啊,你咋能这样?”看到钟麒就站在不远处的岸边,苏小娥又闭嘴了。

“樱桃,小娥看起来怎么不太好?”钟麒听到什么五百块,高考分数的,这种嫉恶如仇,誓要煞住一切不正之风的小伙子,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塞钱这种事情了。

而苏小娥也让他觉得很诧异。

毕竟去年苏小娥跟他提起说是她救的他的时候,还吹嘘说自己游泳的游的特别好,跟樱桃俩人看到她溺水,樱她想拉她走的,但她毅然决然的跳下水,把他给救上来了。

可现在看起来,苏小娥怎么好像不会游泳一样?

“高考办的卷子是不是调换了,还有,我的试卷现在在哪儿?”再摁苏小娥呛一口水,苏樱桃又问。

这时候的苏小娥已经呛的,肚子都像一只河豚一样大了。

“你的卷子就在高考办,我爸还没那个能力能把封存的卷子拿出来,他只改了咱们俩档案上的分数,行了吧?”苏小娥终于还是张嘴了。

“所以高考办,咱俩的分数仍然是相反的,是不是?”苏樱桃再问。

苏小娥不停的点头:“赶紧把我拉上去,快点拉上去。”

苏樱桃这才把苏小娥从水里给拉出来了。

“小娥,你是不是不会游泳?”冯思雨上前,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瑟瑟发抖的苏小娥身上,连忙问。

“滚,滚远点。”苏小娥嘛,从小给惯出来的小姐脾气,一把就拂开了冯思雨披过来的衣服,湿哒哒的,转身就跑了。

“苏小娥这是拿自己当资本家的大小姐了吧,脾气这么大。”冯思雨拿着自己的外套说。

而在远处,一帮大男孩们正在往水中间卖力的游着,为首的是一个叫王大宝的同学,眼看湖中央的浮标离自己越来越紧,于是高伸手臂,示意自己将会是第一个游到的。

谁呈想就在这时,突然,就在湖中央钻出一个女同志来,先是头朝上,再是脚朝上,不一会儿,两条腿倒立着上,居然在水里跳起了舞来,而且还是一会儿白毛女一会儿红色娘子军,没错,她在水里倒立着跳舞,脚步有模有样。

“哪来的女同志,这他妈是女人吗,游这么快?”紧跟上来,气喘嘘嘘,快要抽筋儿了的何守成说。

王大宝也觉得挺没面子的,哪来的女同志啊,不但游泳游的快吧,还能在水里给大家表演一段花样游泳?

“回吧回吧,没意思了。”于是王大宝说。

何守成也说:“撤。”

让人女同志拿了第一,没面子,赶紧撤。

可怜孙紧正在水中展示着自己精湛的泳技,以期有一位热血澎湃,年青帅气的小H兵哥哥能在溺水时,她第一时间跑过去救人。

结果他们在看到她以后,全歇菜了,像瘪了的气球一样,居然全折返,往回游了?

这算什么事儿?

……

苏小娥从水里出来,转身就跑,拖拉机也不坐,湿辘辘的搭班车,回市里去了。

钟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只能向樱桃求助。

“走,钟麒,咱们得去趟市里了,我有件特别大的事儿要你帮忙。”苏樱桃对钟麒说。

钟麒愣了半天,对苏樱桃说:“小娥是不是不会游泳?”

“上拖拉机吧,有事路上说,总之你关于我堂姐的疑问,我都可以告诉你,同志们,玩也玩好了,大家一起走吧?”苏樱桃一边招呼同学们,一边拉着钟麒说。

现在,钟麒已经知道苏小娥不会游泳了,解释救命恩人是谁这事儿,路上就可以办,重要的是拿到试卷。

这些年青人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斗士,总觉得只要给个梯子,大字报能贴上月亮,红太阳的光辉还可以照万代。

但是从水里出来,一个个也是冻的直哆索的落汤鸡,这时候还搞什么斗争,大家现在只想回家,吃碗热饭,喝碗热汤再好好睡一觉。

于是大家一起说:“钟团,咱们走吧,樱桃不是有事儿要你帮忙,我们也要回家。”

“对啊,冻死人了,赶紧,拖拉机呢,咱们走。”何守成冻的直打哆索,已经跳上拖拉机了:“女同志们不要看,我要脱裤子拧水啦,你们看了可是会长针眼的哦。”

其实是他内裤实在太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到。

不是来批博士的吗?

不是来叫博士认罪伏法的吗?

一群男男女女跳上了拖拉机,全在那儿跺脚:“钟团,走啦钟团!”

“那咱们走吧,樱桃,上车。”钟麒干脆的说。

可怜孙紧在水里还捞了两条大鱼呢,想着要把它送给她第二崇拜的钟麒钟团长,可是,她还在水里头,那帮子小H兵居然乘着拖拉机,走啦?

……

邓昆仑虽然知道雄武会的人要来,但并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而且,也没人跟他说具体的时间,所以他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了。

饶是他还年青,体力好,但最近他正在改进的,是南海军防线上急需要用的履带式战壕掘进机,面对着敌人的冷枪冷弹,这种现在只有美军才装备的东西迫在眉睫,所以他带着学生们,在车间里已经忙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现在,是他体能的极限时间。

那不,正好进大院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妻子一身绿色的,飒爽的军装,混身看起来还是湿的,皮肤看起来特别的红,红里透着粉白,那是一种,只属于十六七岁,女孩子在青春期时,皮肤上才会泛有的鲜艳光泽。

她坐在副驾驶上,而开着拖拉机的,是一个同样穿着绿军装的,脸上还在爆着青春痘的,帅气的大小伙子。

邓昆仑看过这个年青人的照片,他叫钟麒,是雄武会的团长。

而妻子呢,正侧耳,跟对方讲着什么,眉飞色舞的。

对方呢,开着拖拉机,时不时也得看妻子一眼。

邓博士站在原地,眼睁睁的,就看着拖拉机从他不远处的地方疾驰而过了。

当然,回到小白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家里那张设计风格来自于日本昭合时代的餐桌。

它被竖在马路中间,当然,上面也免不了,已经被红色的,革命的热情所涂抹。铺着红砖的,干净整洁的路上,只有孙紧抱着两条大鱼,混身**的,朝着他走过来。

不过就在博士到家门口后,机械厂的领导们就从龚书记家全出来了。

“小苏同志是真够厉害的,博士,她又免于您受了一次冲击。”张爱国带着俩孩子,首先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工会的徐主任是第二个出来的,则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咱们小苏也穿上绿军装,跟那帮孩子走了?”

这事儿谁都不知道,大家只看到,她坐着拖拉机走了。

领导们以为她又一回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没想到她跟着一群战士们,转身一起走了。

所以这一回,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是不是她有什么事情,要搭车去趟市里头?”龚大妈看俩孩子都眼泪汪汪的,安慰大家说:“樱桃可是个好同志,我估计她是顺路搭车去了市里,肯定不是跟着那帮小H兵闹革命去了,你们说呢?”

“孙紧,你知道你嫂子什么情况吗?”徐嫂子于是连忙问孙紧。

孙紧啥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连一个帅气的小伙子都没有吸引到,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邓昆仑站了一会儿,虽然说事情有很多,但是落在实处的只有一件,那就是他饥肠辘辘,而抱着他大腿的小汤姆和珍妮俩,听起来肚子也在咕咕叫。

“孙紧,你去帮博士做饭,我听见他的肚子在叫。”张爱国离的最近,也听见博士的肚子在咕咕叫,于是说。

“不用不用,孙紧,你赶紧回家去,领导,你们也先回,今天晚上我自己做饭就好。”邓昆仑笑了笑说:“人嘛,总是得习惯于自己生活的,是不是?”

直觉,邓博士觉得,苏樱桃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在中国的古典民著《三国演义》中,有一句邓昆仑一直记得很清楚的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此刻,他在经历的,似乎就是这句话的深刻演绎。

拉着俩孩子,一进门,他就把自家的大门给关上了。

“你们想吃什么?”他问孩子。

俩孩子没游泳,看样子也像落汤鸡。

“我要吃中餐,粥或者米饭,面条,不要奶粉和饼干。”汤姆委屈巴巴的说,

珍妮哼了一声,小声说“婶婶肯定还会回来的。”

……

不就是一顿饭吗?

邓昆仑虽然从小到大没做过饭,更没做过中餐。

但是他认为,自己就算离了那个小H兵,根据他一直以来跟在她身后看过的,她做饭的样子,也绝对能给自己做出一顿好吃的饭来。

很好嘛,至少牛肉大葱饺子那种黑暗料理,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他家的餐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