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昆仑认识的这个人名字叫褚岩, 今年31岁,身材高大,面像有点凶, 是一位货真价实的**。

他原来的工作非常重要, 是驻京某武装警卫营营长, 而他父亲,则在军事委员会工作。

今天是宋正刚做东,饭也是在宋正刚家吃, 而且是李薇自己在亲手做菜。

褚岩和司机两个现在正坐在宋正刚家绣着革命最光荣几个大字的沙发上,对面墙上就是领袖囧囧有神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他妈的,今天遇见一女流氓, 把我的额头碰成这样。”翘着二郎腿, 褚岩滚着一颗李薇煮的鸡蛋。

“要不要去医院?”宋正刚好声好气的问。

他心里在腹诽:怎么别人遇不到女流氓, 就你老遇到这种事?

“去医院干嘛, 不够丢人。”褚岩依然气急败坏。

宋正刚对褚岩这个人,既要热情礼貌,但还不能太过分, 因为他是褚司令的儿子, 但不是褚司令的原配生的,当然,他的血统经得起审查, 也绝对清白,母亲还是烈士。

不过他自己在首都名声不大好听, 据说经常被女人耍流氓,也算个奇人了。

褚司令的大儿子跟宋正刚共事过,背后提起他, 总会提一句:那就是个小娘养的杂种,没什么本事,就是长的好,腿脚功夫好,嘴皮子利索,讨女人喜欢。

他不想得罪褚家的大儿子,就不能对这家伙太亲热,但不招待也不行,毕竟人家已经来了。

他本来是到机械厂去接博士的,车爆胎了走不了,于是回秦州,让小董去接的博士。

邓昆仑还没来,宋正和褚岩就聊起了局势,说谁谁又被下放了,谁谁又被搞了。

说起秦工和秦州,褚岩笑着说:“要说下放谁,搞死谁,邓昆仑首当其冲吧,这可倒好,罗布泊那帮子有总理力保的都全军覆没了,邓昆仑个从小在M国长大的,居然到现在还在工作岗位上?”

宋正刚就比较骄傲了:“咱们秦州民风淳朴。”

“淳朴顶个屁用,你宋书记要能把他搞下去,竖个典型批一下,立刻就能升省级。”褚岩端起酒杯,大马金刀坐着,笑了一下说。

还别说,额头上那个月牙很滑稽。

宋正刚回头,看李薇在厨房门口听的出神,而且看起来居然还真有点想搞邓昆仑的意思,抓起一颗花生,刷一把就打过去了,还狠狠瞪了李薇一眼。

秦州好不容易有如此平和的日子过,谁想搞革命,宋正刚就先搞死谁。

而这个褚岩,小娘养的,不知道为什么来秦州,张嘴就说搞博士,宋正刚心里其实很反感他。

“博士来啦?快请进!”李薇突然大声说。

回头,她也瞪宋正刚一眼:要不是她一直听着,望风,他们俩说博士的坏话,就要给博士听到了,哼!

而且李薇估计这个褚岩也是来整博士的,不然,能这么嚣张?

可是博士才推门进来,褚岩居然站了起来,看起来还挺激动的就开始搓手,跺脚了。

“博士!”宋正刚说。

褚岩的双手也立刻伸出去跟邓昆仑握手:“博士您好,好久不见,很庆幸咱们都还活着。”

“庆幸咱们还活着!”邓昆仑伸出双臂,俩个大男人居然笑着拥抱在了一起?

李薇和宋正刚夫妻齐齐傻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当时邓昆仑从M国归来,在香港受阻,就是褚岩奉总理的命令,抱着汽油桶子游到香港,又划着小渔船,单枪匹马,冒着给驻港英军击毙的风险,把他和俩孩子带回国的。

当时英军鸣枪警告,子弹一梭梭的打着,褚岩划着小船,用他的身体挡着博士和俩孩子,才让他们能活着回到大陆。

褚岩头皮上的那道疤就是当时子弹擦头皮而过时留下的。

三年不见,为了捡回来的命,必须拥抱。

“我这儿有瓶酒……敬知己!”邓昆仑说着,从一只磨的泛白的牛仔皮包里拎了一瓶茅台出来。

他见褚岩额头上有一个月牙型的肿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我不记得你额头上原来有这个。”

说起这个月牙印的肿印,褚岩就要想起那个又虎又飚,害他差点出车祸的女拖拉机手,龇牙,他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博士面前得讲文明,不骂人!

看了看脚下一大箱解放前的茅台老酒,他笑望着博士那瓶寒酸的茅台,说:“博士这酒肯定珍贵,不过今天喝我的吧,我的也不错。”

三个人一起喝酒,聊天,等饭的时候,邓昆仑开门见山的性子,直接就把他想把罗布泊那些物理学家全调到秦城的监狱的事情,正式的跟褚岩提了一下。

端起酒杯,他说:“褚岩,需要我做什么,找谁,你尽管开口,只要事情能办成,你想我怎么谢你都行。东方风格,我永远记得你这个人情。”

为了能保一些人,邓昆仑也是拼了,正在努力的融入华国的人情关系网。

褚岩笑了笑:“喝酒,咱们先喝酒再说别的。”

宋正刚于是也端起了酒杯来,但是心里就好比十五个桶子打水,七上八下的。

这个褚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博士既天真又质朴,提的又是那么重要的问题,别被他给卖了吧。

……

这天晚上回家,邓昆仑一身的酒气的回家,还特别开心。

当然,苏樱桃怕他要轰墙,不敢锁门,留着门给他呢。

洗了个澡,邓昆仑就上床了。

“罗布泊的物理学家呢,人在哪儿?”苏樱桃一看邓昆仑的样子,就知道那件事情应该是有难度,没办成。

邓昆仑却说:“还行,问题应该不大。”

褚岩确实答应,帮邓昆仑把那帮子物理学家全调到秦州来,不过也给他提了个要求。

他在M国认识的那位记者本,在华国有个朋友,恰好是褚岩的大姐褚英。

而褚英就厉害了,她是一位物理学家,解放前留学法国,现在是法国国籍,人也留在法国工作。

法国和华国,64年就建交了,属于友好国家,是互通关系和交流的。

所以褚英可以自由往来于两国之间。

褚英提出让博士到首都,她有办法让博士和远在M国的本直接通话,并让邓昆仑在电话里跟本好好谈谈。

而这,也是本自己的愿望。

还有,本在首都有些私人物品也需要邓昆仑去清点,跟政府交涉,并且,由褚英从法国转运M国。

这确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邓昆仑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褚岩也答应了他,要保物理学家的事。

所以今天见褚岩,博士心情特别好。

不过他喝了点酒,身体特别燥,不等苏樱桃多问,就把她的嘴巴给堵上了。

当然,是用唇。

……

今天是深犁地的日子,这种垦成方块的地特别适合用大型拖拉机来犁,30厘米长的大犁破地而入,深秋的田野上,大地被开了膛,高照的艳阳下,刚刚犁开的地里往外散发着潮气,泥土的芬香里都带着肥沃。

孙紧终于又做回了拖拉机手,而且开的还是博士的拖拉机,在一众女拖拉机手中,身体最壮,驾驶技术最好,犁的最起劲儿。

而最近,正是她努力拿下郑凯的关键时刻,为了展现自己的力量,在农场里开着拖拉机,一直都是遥遥领先,犁的地比谁都多。时不时的,她就要回头找一找郑凯的身影。

这时郑凯和苏樱桃站一块儿,正在聊天。

孙紧心里很开心,因为向来总是严肃的郑凯,今天居然难得一见的笑着。

那肯定是因为她犁地犁的好的原因,想到这儿,孙紧一脚把油踩到了地,拖拉机发出牛叫一般的嚎声,哀嚎着往前飞驰。

“苏主任,形势很严竣,李薇一直在不停的捧苗小兰,想让她在专家组面前出风头,但苗小兰本身没能力,毛大妈又临时撂挑子,眼看专家团要来,咱们该怎么办?”郑凯在问苏樱桃。

正好孙紧加足了马力带着犁耕过来,一个180度的大转弯,犁险些划到苏樱桃的脚,苏樱桃往后退了一步,说:“放心吧,我能应付。”

郑凯看苏樱桃的小皮鞋上沾了土,抓起一块土坷拉,远远砸在了孙紧的拖拉机上,吼了一声:“孙拖拉机手,小心点,你她妈是不是个女人。”

孙紧开着拖拉机又听不真切,听见郑凯在后面喊,心里嗷的一声:他这是在调戏我吧,真有意思!

天宽地广,土地一片肥沃,孙紧的拖拉机,开发的愈发的快啦!

……

毛纪兰这回闹脾气,心里并不好受,而且还着急上火。

农场搞的那么如火如荼,她操心,她放不下!

但是哪怕苏樱桃一个孩子都不转,至少也应该给老大,老二和老四办个工作,把他们办进农场里去。

这是毛纪兰最大的让步。

都是一家人,凭啥儿媳妇们在农场赚着高工分,儿子们却得在村里受气?

在她想来,苏樱桃缺不了她,因为整个农场只有她对苏樱桃最忠心。

而且,只有她懂生产。

所以苏樱桃肯定会来求她,求她回农场。

只要这一次她能坚持,撂下农场,苏樱桃肯定会害怕,婆媳之间,一次要是搞不定,以后苏樱桃都会骑在她头上的。

做婆婆的,搞不定个儿媳妇?

怪事儿!

她要治的苏樱桃嗷嗷叫。

……

明天就是农业部的领导们要来的日子了,招待方面由徐主任负责,苏樱桃不必操心,而农场,大部分的地已经耕完了,只等明天农业部的人来了以后,就可以取样检测了。

不过苏樱桃始终不放心,毕竟毛纪兰不在,有些地方有什么漏了的,岔子,像苗小兰那种只会做面子工程,表面工作的人,还真发现不了。

所以一整天她都泡在农场里,就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做到的地方。

一整天了,苗小兰整在教大家喊口号,贴大字报,口号震天响,大字报占满了每一颗树,只差贴天上了。

转了一圈又一圈,苏樱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在田梗上走着,她拿手深刨了一下地,总觉得那儿不对,这一刨,就发现问题了。

把郑凯喊来了,她指着田梗说:“这是拖拉机耕不到的地方,你们人手犁,犁了多深?”

“大概十公分吧,锄头也就能挖十公分。”郑凯说。

农场土壤中,十公分以上的养份跟十公分以下是没法比的,苏樱桃一拍脑袋,她忽略一件事情,拖拉机耕不到的边缘,人手锄,没锄够深度。

“郑凯,马上去成县劳改农场借长镐,这些边缘全部要深锄。”苏樱桃连忙说。

农业部的人明天就要来了,要不深锄一下,他们一旦在周围检测,至少就会有一份数据不过关,那她现在的辛苦可就全都白费了。

这也是毛纪兰没盯着的原因,苗小兰只会搞表面工程,这方面完全没注意到。

拉上郑凯,苏樱桃开上拖拉机,转身就得奔劳改农场借新工具。

出了机械厂,迎头撞面,有一辆老嘎斯开的极快的,就在来路上。

苏樱桃跑的太快,拖拉机至少开在80码,而那辆老嘎斯,至少也在八十码,眼看两辆车就要擦肩而过,苏樱桃一个急转弯,郑凯在车斗里都差点给甩出去,而且,苏樱桃的拖拉机大概是全国唯一台能漂移的拖拉机,事情紧急,她不想刹车,只能把对方给别下路基。

别下路基之后,她带着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的郑凯,扬长而去。

老嘎斯掉到了路基下面,哐哐几声,刹停在了原地。

那辆老嘎斯上坐的正是褚岩。

上回他也是坐在后面,是,当时他是拿着一面小镜子,想逗一下那个开着拖拉机,英姿飒爽的女拖拉机手,而且给她别车,别爆了胎的。

那个月牙印子现在才刚刚好。

而今天,他之所以再一次来找邓昆仑。

是因为农业部来的几个科学家里有褚岩认识的人,宋正刚希望邓昆仑和褚岩能给个面子,全程招待,把种苗繁育中心给申请下来。

褚岩这个人很邪得很,自己开一辆老嘎斯来的秦州,车特别得劲儿,人呢,平常笑嘻嘻,也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当着宋正刚的面,分明说过让宋正刚斗倒邓昆仑,争取升到省上的话。

但是却对邓昆仑鞍前马后,还非得来秦工,亲自接一趟邓昆仑。

这证明他肯定来者不善吧。

但这回他可什么都没干,镜子早扔了,坐在后面望着窗外的风景正在发呆,这一甩,脑袋咣的一声撞在窗户上,玻璃都差点给他撞碎。

“这是上回那个女拖拉机手吧,他妈的,这回咱们可什么都没干,她这是故意别咱们?”褚岩摸了一下脑袋,回头看着远去的,苏樱桃的背影,大吼了一声,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司机笑着问:“您总喜欢欺负女同志,给女同志欺负一下就这么生气?”

“追,追上了拖下来,让她唱十遍《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老子头破了。”褚岩大吼:“快追!”

还追个屁啊,一拖拉机,跑的比飞机还快,早就没影儿了。

妈的,被个女流氓连着欺负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