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收的山货已经装满整整一个大库房了。
而迄今为止, 大家还不知道她这些山货是要用来干嘛的。
“我听说她要上首都,说不定是想拿出去卖,这要拿出卖, 估计能赚很多钱!”张平安有经济头脑, 这方面懂得多, 所以说。
保琴琴因为毛靖的牵连,被调走了。
现在调过来的是东方雪樱,她说:“首都的G命分子可比秦州的猖狂多了, 拉着这些东西上首都卖,咱们苏主任会被首都的G命分子给生吞活剥掉的。”
正好这时苏樱桃拎个小篮子来了,东方雪樱赶忙伸出了手,来抱篮子里的小杰瑞:“杰瑞, 你好呀。”
孩子还没正式的名字, 毛纪兰叫他吉瑞, 又吉又瑞嘛, 洋气一点的年青人就喊他叫杰瑞。
“清点过了吗,所有的山货总共有多少?”苏樱桃问东方雪樱。
东方雪樱翻了一下账本:“木耳有3000斤,圆蘑菇5000斤, 山核桃最少, 2500斤。”
“你带着人把所有的东西挑一遍,一定要干净,没有霉变的, 尤其是核桃,要用我说的方式来筛, 一颗坏的都不能有。”苏樱桃说。
东方雪樱停了逗孩子的手,笑抿着嘴巴说:“主任,我白天得请个假, 晚上加班,可以吗?”
……
“东方雪樱要去扯证儿,结婚了,据说男人是……”张平安笑呵呵的看了看东方雪樱,然后说:“一个特别优秀的男同志。”
“谁啊,褚岩?”苏樱桃心说自己堪称红娘了,看好的男女同志都要结婚了。
东方雪樱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是我原来认识的人,首都来的,我也是最近才碰到他的,过一阵子我还要请假回家,跟他结婚呢。”
既然是老乡,知根知底,结婚了也不错,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就是褚岩有点可惜,跟东方雪樱怎么就不来电呢。
且不说这个,苏樱桃统计好了所有的山货,其实她在月子里,还背着毛纪兰,悄悄做了很多丝质绣工,当然,关于赚钱致富,心里也早有自己的计划。
妇联邀请他们两口子,是随时可以赴首都,要做一个婚姻家庭方面的采访。
但是在今年5月份,苏樱桃要去参加全国先进工作者的表彰会,她就想把这两件事情并到一起。
而她的这些山货,也确实是要带到首都去的,干货都是很占地方的东西,满满一大库房,肯定得用火车皮才能拉得了。
所以苏樱桃今天得跟宋言商量一下,让他问秦州铁路局调度两截车皮,2个月后她要用两截车皮拉着这些山货上首都。
秦工和秦钢这些大企业调火车皮属于正常现象,因为他们所有的大型元件都是通过铁路在运输。
苏樱桃上了楼,才进宋言办公室,就见宋言握着红色听筒,站在办公桌后面,一脸喜气洋洋的,在接电话。
红色电话,肯定是首都打来的。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安排好送行工作。”宋言喜滋滋的说。
挂了电话,见是苏樱桃,他伸手过来也得摸摸小杰瑞:“这孩子可真乖,没怎么见他哭过。”
苏樱桃才坐完月子,当然累,得赶紧坐下来喘口气,顺便跟宋言说说自己要调车皮的事儿。
宋言听完,不好打击苏樱桃,但也得旁敲侧击一下:“小苏,就连我都知道,第一夫人那派的人虎视眈眈,一直在盯着你呢,我都准备把你调到秦州市委宣传部去,给你个响亮一点的名头,你却要到首都去贩山货,这是不是太掉价了,第一夫人那一派听说了不得笑死,你这是唯恐人家抓不住你的小辫子,要给人家送个小辫子抓一抓?”
对方扛着大炮准备轰她,她要拉两车皮现行的投机倒把上首都,这听起来,确实像是去找死一样。
“您替我调好车皮就行了,别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我都是有儿子的人了,不可能做坑自己的事儿。”苏樱桃说。
宋言摊了摊手,又说:“你还记得罗美玉吗,kate,她要回古巴了,出发之前会到一趟红岩,打算跟你们夫妻见个面再走,就在后天,去趟红岩吧,好好享受一下,据说她是要在新开的红岩宾馆招待你们夫妻。”
Kate已经来了两年了,这是准备要走了。
那证明她的生物学研究,应该是已经有很大的成果了。
“去去去,我们一定去。”苏樱桃说。
两年没见,她还挺想见见kate的。
回到家,珍妮一放学就回来了,正在做饭,毛纪兰说是来洗尿布的,但其实得先抱够了大孙子,才会去洗尿布。
她洗的尿布确实干净,毕竟手硬,有的是力气,揉揉搓搓的,大粗布叫她洗的绵绵的,洗完了往外面一挂,可谓红旗招展。
“汤毛,赶紧去看着弟弟。”看汤姆回来了,毛纪兰就是一声吼:“他在沙发上呢,快去,没听见他在叫你吗”
曾经,汤姆以为有个弟弟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但现在发现并不是。
他一回来,杰瑞就会明显的兴奋很多,而且总要跟他一起玩,但曾经汤姆梦想的是自己玩啥弟弟玩啥,俩人追来打去好不热闹。
可现在,这个小的让人发指的弟弟,人小吧,事儿还很多,最喜欢乒乓球,而且还是他递的,他递过去,弟弟就扔,他再递过去,弟弟又扔。
他要不递吧,弟弟就要哭,他要递吧,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条只会捡球的小狗一样。
“奶奶,你能让他快点长大吗?我好烦这样呀。”汤姆看着躺在篮子里的小家伙,歪着脖子给他递着乒乓球,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要毁了。
毛纪兰对杰瑞的偏心,超过了她所有大孙子的总合:“你要不陪我大孙子玩,我就让我儿媳妇送走你。”
汤姆嘟了下小嘴巴,刚觉得有了弟弟,自己不像原来一样受关注了而委屈,苏樱桃拿着尿布下楼了,就说:“汤姆,要玩就出去玩,不要管杰瑞,他哭一会儿就好了,去吧。”
汤姆确实很烦弟弟总是扔球,但他要走吧,弟弟小嘴巴一撇,委屈的又要哭了,小小的婴儿,脸只有巴掌大,一委屈,两只小手伸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哎呀,谁叫这是他弟弟呢,汤姆只好亲亲他的脸蛋,又把乒乓球递过去让他扔。
一手搭着下巴,机械的递着乒乓球,汤姆想,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杰瑞已经两个月了,估计是因为一直母乳喂养的原因,苏樱桃的身材还算恢复的可以。这个样子见kate,也还不错。
晚上回家,苏樱桃就准备要去趟红岩,送一下老朋友了,毕竟kate会从古巴直接回美国,而本不但没死,听说还恢复了健康,苏樱桃打算让她给本带点礼物过去。
人一天没死,遗嘱就依然可能改动。
所以这份礼物必须送的让对方高兴,让他还能记得博士。
晚饭刚做好,博士回家了。
一进门,当然要去缝纫机旁看儿子。
博士依然喜欢给儿子放钢琴曲,杰瑞大概也是胎里听得多了,很喜欢钢琴曲,只要一放开,他就会安静下来,静静的听着,睡着。
这是一个懂得鉴赏艺术,有艺术细胞的孩子,博士经常因为他而骄傲。
“小苏,kate……”邓昆仑放开了钢琴曲,转身走到厨房门口,说:“我想……”
“Kate要回美国了,你准备给本带份礼物回去,是不是?”苏樱桃回头,笑着问。
这一句,把博士突然就给问住了。
在厨房里蓦然回首,妻子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但他的儿子已经2个月了,而他们结婚,也已经有五年了。
博士前三十年在外颠簸,什么都遭遇过。
遇到妻子的这五年,却过的极为顺遂,顺遂的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五年于国人来说,是一步又一步,无比难走的五年,可在他的印象中,却是弹一挥间的事情。
邓昆仑今天其实去看过秦露一趟,因为她也要被调到秦钢去了。
是褚武那帮人应毛靖的要求,把她调去的。
而她和毛靖到了秦钢,说是要进行劳动改造,但这也是革命派对他们的变相保护。
秦露是kate介绍的,确实女孩在工作中有灵性,也非常优秀。
kate甚至在信里说,她敢保证,秦露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与博士在性格,知识层面,各个方面都合拍的女性。
博士当然不会放过毛靖,但毕竟秦露是女孩子,他打算放她一马的,甚至给海清那边打了招呼,打算把她调过去 。
但既然她选择毛靖,就证明她是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博士也就不管她了。
刚才她还指着脖颈上的勒痕对博士说:“博士,我依然爱您,此生不变。没有我,您这辈子是感受不到那么炽烈的爱情的,您现在过的只是普通的日子,有我,你才有爱情。”
将近一年,一起朝夕相处,一起工作。
有能谈到一起的话题,一起爱好的音乐,有灵魂上的共鸣,她说话的时候,他偶尔笑一下,更多的时候是严肃的敲敲桌子,让她收心工作。
但那是秦露这辈子最美妙的日子,她觉得于博士也是。
而现在,他拥有一个无比泼辣,会算计的妻子,这不该是一个那么清高,博学,渊识的博士该有的生活,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
他跟那样一个女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有爱情。
…
博士当时听秦露说完,头也不回的出来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炽烈的爱情。
但他知道,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经常俩人聊着聊着,她突然回头,他就会像此刻一样怦然心动。
他有了无可抑制的嫉妒情绪,会经常在工作的时候想到她,甚至没皮没脸,把褚岩赖以抹消的酒都搞回了家,因为她喜欢喝酒。
他觉得这就是爱情,恰到好处的爱情。
再炽烈就不行了,他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男人,而于男人来说,工作比爱情可重要得多,因为那才是他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
苏樱桃可不知道博士心里现在胡七八糟的想法,正在计划要送给本的礼物:“我打算给咱们全家拍张照片,再把汤姆和珍妮的成绩单寄给他一份,对了,再给他寄两瓶酒吧,我听Kate说过,他爱喝酒。茅台吧,最好的酒了,一瓶18,这可是一份大礼。”
两瓶三十六块,她一个月的工资又要没了。
赚钱很难,花钱简直就像流水一样。
汤姆和珍妮的成绩单,以及全家福,再有两瓶酒,这份礼不算重,过海关的时候肯定也能批得下来。
“可以,就这么办吧。”邓昆仑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于是进了锅炉房,从锅炉房里搬了一箱子酒出来:“给这个吧,这是我从褚岩那儿搞来的酒。”
苏樱桃打开箱子,提了一只白色的瓷瓶出来,拂开上面的红纸,可以看到‘成义烧坊’几个字。
这是解放前的茅台老酒,褚岩那家伙够奢侈的啊,喝得起这东西?
但邓昆仑是怎么从好酒如命的褚岩手里弄到这酒的?
苏樱桃赶忙打开一瓶尝了一口:又浓又烈又香。
“你不能喝,你还在哺乳期。”邓昆仑看她咂巴着嘴,连忙说。
正在听钢琴曲,在给他爸熏陶高雅音乐的杰瑞已经睡着了,苏樱桃回头看了一下儿子,气的直咬牙,她所有的快乐,都因为小杰瑞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给这个吧,这酒好,又浓又烈,估计能把本原地送走。”苏樱桃笑着说。
这话当然不对,谁会盼着人死。
但是本一天不死,那份遗嘱就一天有可能还会改变,虽然苏樱桃生在社会主义国家,从小受社会主义的教育,但是因为本,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资本主义下,豪门继承人的痛苦。
没有快乐,因为那封遗产博士压根儿就没打算继承。
汤姆和珍妮的成绩单?
孙校长听说后,特意专门给俩孩子写了一封单独的成绩单,而且在抬头处写了一行大字:提高警惕对苏美,时刻不忘闹革命!
这东西寄到M国,本很被那行愚蠢的字样给笑死。
而汤姆呢,听说是要给本那个老爷爷寄信,顿时觉得仅是成绩单还不够,他可是立志等到18岁就要出国,继承本那笔钱的,为此,他必须单独写封信。
不过他从上了小学就没学过英文了,会讲的只有常用词,写不了。
所以这封信是由他自己用中文口述,邓昆仑代表完成的。
“我叫汤姆,我有个弟弟叫杰瑞,他一拳头就能打飞12颗玻璃球,每天都在练习乒乓,将来肯定会是个世界冠军,他还喜欢听音乐,最爱听《来一个歼敌大竞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每次听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他就会兴奋的举起拳头……爷爷,我会带着杰瑞一起来看你的,你一定要留着你的钱,给我们俩呀。”汤姆说着,唱了起来。
博士抬起头,就发现一听钢琴就会睡觉的儿子,居然举起了他的小拳头,正在篮子里挥舞着。
这意思是他更喜欢那些革命歌曲,而不是钢琴曲?
汤姆越唱杰瑞就越兴奋,都把小被窝给踢开了,简直手舞足蹈。
博士看着儿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樱桃看邓博士认认真真的在写英文,心里有点担心:“要不写一点关于家人问候方面的东西,打打感情牌吧。本那么一个由衷为USA骄傲的老人,看到你们揭朝鲜战争的老底,到肯定会生气的,毕竟当时美国输了。”
邓昆仑重新提起了笔:“愤怒会让他坚持他的初衷,那份遗产他就不会给阮红星的,放心吧。”
气死对方,拿到遗产,博士依然在坚持自己的初衷。
写好信,博士把它合了起来,心中对kate,其实有说不出来的愤怒。
他拿她当姐姐,甚至从某种层面来说,她对他,是像母亲一样的人。
但她,从介绍褚英,再到秦露,总是不停的在他的生活和工作中添乱,使绊子。
而秦露,差点让他的整个工作间陪葬。
但愿她明天顺顺利利的走,不要再挑衅他,博士的涵养已经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