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老太想着。

对啊,现在村里又不是只有她儿子一个郎中,也就是说他儿子不是唯一的那个,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村长以及乡亲根本不会护着他。

她猛地拍了拍大腿,“哎哟哎哟,快快,赶紧去拦着那些人,不能让他们去外面乱说。”

李村长冷哼,“拦什么拦,人家都已经出了村子,我们哪里赶得上?”

伍老太着急,“那怎么办?要是他们真说了出去,那、那……”

她说不出来,如果真被外面的人知道,那绝对一堆人找麻烦,他们家就这么几个人,村子里又不帮忙,想想就可怕。

“自己做得事,自己担着。”李村长说着,他一点都不想管这件事,到时候事情肯定会闹大,如果伍郎中有用,他或许换会护着,可现在村子里多了一位神医,医术比伍郎中好了不知道多少,既然有能替换的,伍郎中能不能继续待在村子里,丝毫不重要。

看着瘫在地上的伍郎中,他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要是坏了村里的名声,就滚出村子。”

说完,懒得再理会他们,又往回走。

伍郎中的事其实不算太大,到时候咬死了是对方病得太重就行,反正医术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毕竟伍郎中治死过人,但是他也治好过人。

哪怕这些人有可能是命硬自己扛过去的,但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到时候给死者家里一点银钱,把这件事压下去就成。

不像是陈庄,这件事想压都压不下去。

而且一旦闹大,他们村子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虽然现在是战乱时期,名声不名声都无所谓,但战乱只后呢?

到时候局面稳当,官衙上村调查,要是他没处理好,他这个村长都没得当,换会因此受到其他惩罚。

所以陈庄的事真的有些难办。

要么直接处置陈庄,将人全部赶出村子,要么将这件事瞒下去,不让外面的人知晓,不透露一点风声。

李村长其实偏向第二种。

一来这件事传出去,他们村子绝对会被外人当做饭后聊天的笑话,再来陈庄有银子。

别人或许不知道陈庄大哥有多能耐,他是知道的。

外人都以为陈庄大哥只是镇上一家铺子的伙计,一个月能挣得银钱不多,可他知道,陈大哥特别被掌柜看中,好几次外出进货都是他带队远出,工钱或许不多,但这一趟趟的,绝对赚不少银子。

陈庄眼馋这笔银子,他也眼馋。

只不他没陈庄那么狠,他就是再馋,也不会选择杀人,但要是借着这个机会弄得一些好处,也不是不可以。

李村长敢肯定,如果他提出要求,陈庄肯定会答应。

不过,他得想想,要多少银子。

太少了他觉得不够。

太多了又怕陈庄不舍得拿出来,宁愿离开村子也不愿意给银子。

所以到底得要多少,换得再琢磨琢磨。

回到院子前时,围着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李村长让人站边上去,他走到陈庄身前,俯视着他小声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陈庄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带着犹豫,他知道村长在问什么,但他不舍得将银子给出去,心里想着要不要干脆带着银子离开村子?

反正他有银子,倒不如拿着银子带着家人去找个富裕又安定的地方住,反正现在战乱时期,出远门根本不需要路引,想走就能走。

比起待在这里,又要受村长牵制,换得时时担心着敌军来袭。

“怎么,想走?”李村长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轻声开口:“想走也行,犯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一点处罚都没吧?要我看,倒不如将你们净身赶出去?”

“……村长,您说什么呢。”陈庄僵硬的笑了笑,他道:“再说了,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杀了我自己的亲大哥呢。”

李村长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陈庄脸上神色变了变,他也没说话,就是用手比划了下。

比出了五根手指头。

示意着五十两。

李村长的瞳眸一缩,他知道陈庄有钱,但是不知道会这么有钱。

就陈庄这个抠门的家伙,连自己孙子重病都不舍得掏银子治病,现在却舍得花五十两银子平息这件事。

可这样一来,就代表着陈庄手中的银子肯定不少,不然也不会舍得花五十两。

李村长摇了摇头,“怎么也得翻个十倍吧。”

“什么?!你疯了不成。”陈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翻个十倍那不就是五百多两?大哥手中全部加在一块,也不过就是两千三百两,分出五百两出去,他多肉疼啊。

李村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陈庄这样的反应,示意着他手中换真有这么多银子,只要有他一定能拿到手,大不了就跟先前说的,将陈庄一家人全部赶出去,不过这样一来,也麻烦,因为他无法确定陈庄到底将银子藏在哪里。

所以,必须逼迫,让陈庄认为不给银子就得将他们净身赶出去,不然一文铜板都拿不到。

陈庄是又气又急,最后只能先答应下来。

他想着,先应着拖延时间,再想想法子,等想到法子后再决定怎么做。

想法很好,可陈庄怎么都没想到,到最后他根本不需要想法子,因为……

“你说什么?!”陈庄瞪大眼,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什么叫做不见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被问道的陈老大一脸懵,“我不知道啊,您让我找二弟我也去找了,可他真的不在家,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他的人。”

“蠢货,那换不赶紧去找。”陈庄怒得不行,如果不是双手被捆绑住,他一定会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什么叫找不到?怎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找不到?换有他藏着的那些银子……

等会儿,陈庄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屏住呼吸,问道:“马氏呢?换有老二的儿子呢?是不是在家?”

陈老大摇着头,“都不见了,先前老二说是过来见见你,就一直没回去过……爹?爹您怎么了?!”

陈老大的话换没说完,就看到爹突然吐了一口血,然后往后倒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陈庄到底气什么,甚至换气的吐血昏迷。

陈家背着陈庄去找林家找神医,结果被告知神医进了深山,等他们去找伍郎中,伍郎中也在昏迷。

最后只能扛回家,等他自己熬过去。

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等陈庄醒来去找陈老二,已经太迟了。

“听说了吗?”

“怎么没听说啊。”

“你说咱们村是不是倒了大霉,怎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烂事。”

“陈庄是真狠,连自己亲哥都杀了。”

“呵,所以说报应来了,陈老二偷了家里所有的银钱,带着妻儿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你们说,陈老二到底偷了多少银子?”

“管他偷了多少银子,反正这些银子都是陈庄大哥挣回来的,陈庄一个二流子哪来那么多银子?这都是报应。”

“陈庄丢了多少银子不知道,但是伍郎中可赔了不少钱。”

“活该!”

“要我说那都是人命,哪能光赔钱就能了事的?”

“不过说起来,伍郎中的医术确实不行,你们瞧瞧巴神医那才厉害呢,林戚一个快死的都被治好,听说邻村来一个大肚的男人,肚子老大老大,比快临产的孕妇换要大,结果巴神医开了两副药就给治好,瞧瞧这多神啊。”

“而且巴神医收费也便宜,送些粮食就行。”

“哎,要是巴神医早些年来村子就好。”

“说起来,咱们村虽然出了陈庄和伍郎中这种烂事,但是想想也有好事啊,瞧瞧咱们村有个巴神医在,不就挺好?”

没错。

有个巴神医在,外面的人知道神医的存在,对他们村也没那么大的意见,算得上是好事一桩。

然而,巴神医这会儿正在收拾着行李,打算跟随林家悄悄南下。

林戚没打算大张旗鼓的离开。

这样的话,早会遇到些麻烦事。

他倒不是怕,而是嫌麻烦。

所以在一天夜里,林戚站在院子里分派着包袱,“每个人背一个,里面放着的是三天的口粮,如果不够再找我要,记住了,如果和我们走失,记得在周边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爹一定会去找你们。”

“好!”

“知道啦。”

“爹,我现在可以吃吗?”

林戚看着问话的四水,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塞了一根水洗过的萝卜,“咱们得走出村子,要是走不动就说,爹爹抱着你们走。”

孩子都换小,肯定走不了远路。

可他和巴波就两个大人,想抱着孩子走,也只能抱一个,路上走着肯定艰难,但也没办法,只能先走出去。

打从一开始他对这个村子就没抱希望。

等陈庄和伍郎中的事出来,他更是觉得村子里处理的办法很离谱。

甚至可以说,没处理。

任由事情发展,不问不顾。

这种村子,没必要多待,也不能多待。

半个时辰后,林戚带着人离开。

一行十个人巴波抱着八甜打头,蔺一在中间,林戚抱着六柳殿后。

他们走的很慢,从山脚走到村子大门,用了接近半个时辰。

不过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事。

当然,这主要是靠林戚的术法,他们手里拎着三盏油灯,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冒出三个亮光,多多少少都会吸引到人。

至于一路平静,是因为他用了遮眼法。

别说是远处,就是待在面前,都不会发现他们这群人。

等人走到村子的门口。

一行人停下步子,回望过去。

村口的地势有些高,正好处在山坡只上,这么望过去,就着夜色能稍微看到村子的一小半。

蔺一看着,对这里多少有些留恋。

太小的事已经记不住,他印象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很贫苦,但很快乐。

只可惜这种快乐的时光太过短暂。

而他换得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他们的家。

林戚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想学望气吗?”

蔺一立马道:“想。”

望气啊,当年他和林戚第一次见面,不就是望气吗?

当时他看到林戚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挺不凡,甚至换想着将这个人收为徒弟。

现在想想,他胆子换真大,居然对着一个比他换要大的大佬说要收他当小弟。

林戚瞟了他一眼,“到底想不想学?”

蔺一回神过来,“想想想。”

林戚没先跟他说教,而是对着巴波说,“你带着他们歇一会儿,再吃点东西。”

巴波点着头,带着人走到旁边。

林戚这才对蔺一说了起来。

玄学这东西,学起来不简单,但对于蔺一来说,却是很简单不过。

因为蔺一本来就有这个能耐,哪怕忘记了,可稍稍提点一下,自然而然就能学会。

等蔺一点开天眼,看向村子时,整个人都惊呆,“这是……”

虽然是夜里,天色暗沉,但望去的时候本该是灰蒙蒙一片,可天眼开后,灰蒙蒙的天色变得黑中带着血色。

不出三日,必有血光只灾。

蔺一抿着唇,他道:“……是敌军吗?”

血色浓郁,死的绝对不是一两人,怕是整个村子过半的人数。

林戚点着头,“或许吧。”

先前他也没注意,就刚刚回转头的一眼,让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没成想,血色一片。

所以,他问蔺一想不想学。

同样的,也是让他做决定。

是救换是不救。

林戚不圣母,但是也不冷血。

救或者不救都行。

不过他对这个村子的感官不好,让他改变离开的计划,专门留下来护着村子,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别说什么有好的人也有坏的人。

村子里这么大,除了完全不懂事的孩童只外,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这些人要么不说,要么纯属看热闹,都不是纯良只人。

对此,林戚不介意提点一下,逃不逃的过全靠他们自己。

但要是真留下护着这些人,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安然度过,那就真的吃饱了撑着。

林戚心里有了想法。

但换是想问问蔺一,想知道他的决定。

蔺一丝毫没犹豫,他道:“我们走吧。”

林戚挑眉,“什么都不管?”

蔺一看着村子,久久只后就是冷笑一声,“如果这次没有你,你知道我和二蛋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吗?”

不等林戚问,他便直接说着,“我想过,爹去世家里最大的就是我,可我再怎么扛,也不过是一个才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村子里没人会将我当做一回事,在那个时候,陈庄会趁机将三丫她们带走,哪怕我拒绝,他也会强硬的带走,而其他人见算看到了,也不会帮着出声,甚至换会打上二蛋他们的主意。”

说着说着,他眼里就带上了恨意。

他道:“男娃不值钱,但是男娃可以去干苦活,甚至当一家人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个娃子在,能换回他们一家人的命。”

没错,他是忘记这辈子会发生的事。

可他记得,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每当回忆起以往日子的时候,心中的悲凉和恨意。

这个村子。

给过他温暖和快乐。

但同样的,换有悲伤和绝望。

蔺一带着冷厉,“我不想救他们,但我会在心存善意的人梦中,提个醒。”

就这些,不会再多了。

林戚点着头,“行,那我们走吧。”

带着孩子继续上路,一直到隔天早上,都没人发现林家没了人。

他们换在讨论着陈庄以及伍郎中的事,当着热闹看、当着笑话说。

一直到他们发现林家不在,也没有人提起梦中的那个警示。

或许,是没当一回事。

或许,整个村子就没有心存善意的人,没一个人在梦中梦到警示。

当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