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陈玉凤,她还在等徐磊的答案。

面前是个肮脏,颓废,毫无生气的男人,头发凌乱,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突然眸光一厉:“韩超最近一段时间接手反间处的工作,受到人身威胁了吧?”

他误解了,以为这几个孩子都是韩超的,以为因为韩超,孩子们受到生命威胁了。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犀利,陈玉凤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

徐磊仿如刀刻般的下般抽了一丝笑,还是冷笑。

这叫陈玉凤心惊胆跳,四小只也吓的缩在一起,小鹌鹑一样。

但就在陈玉凤以为他会嘲笑,耻笑,说一句韩超也有今天时,他居然沉沉答了声:“可以。”

所以他答应了,而且是不谈任何条件的答应?

陈玉凤大松一口气,忙说:“工资我给你开二百块一月,比目前营级干部的津贴稍微高一点,怎么样?”

徐磊唇角一抽,两眸鄙视:“我有退伍金,不要你的钱。”

虽然他依旧又脏又臭,但此刻在陈玉凤的眼里,他周身散发着万仗光芒。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即使韩超是他的仇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他照顾孩子,怪不得韩超说自己永不会放弃徐磊。却原来徐磊的身上,自有他的闪光点。

“那就明天吧,早起你到甜蜜酒楼,我们等你。”陈玉凤说。

徐磊说:“我随时可以上班,保证执行好任务,但最好任务周期短点,因为我很快就要去对岸了,而且……很可能将永远不会再回来。”

几小只对视一眼,皆是苦瓜脸:这个臭烘烘的保镖,似乎让他们的暑假要变成一段不愉快的回忆了呢。

陈玉凤心里却有点酸涩,于徐磊来说,一旦国家利益受损,他会挺身而出。

想去对岸,也不过是因为呆在这儿太痛苦,想要逃离吧。可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不幸,遇到的人都是想利用他的呢?

……

齐彩铃原来挺鄙视陈玉凤的,一是油辣椒,本来销量不错,她可以大干一把,赚一大笔,但她不,只搞保守经营,这叫齐彩铃觉得她一点魄力都没有。

虽然她没有去买彩票,但她抓着大娃二娃不放,就更叫齐彩铃觉得她是在抢自己的运势。可谁能相信,她在带了四个娃的同时,还考上科大的夜校了?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女性,这才真叫齐彩铃深受打击。

因为这世间任何事,机缘都可以想抢就抢。

唯有读书,必须扎扎实实自己学,自己考,知识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韩超于张松涛家的事知道的并不多,虽然也曾听到过关于齐彩铃和张松涛的通报批评,但这种家务事跟韩超目前的工作扯不上干系,他的大脑就会自动忽略。

所以于齐彩铃和张松涛的争执,离婚,一系列的事他并不清楚。

但因为从小齐彩铃就爱哄陈玉凤的东西,他对这姑娘没好感,所以他只分享了一句自己的喜悦,就不多说了,只问:“彩铃,你找凤儿有事?”

“我不相信凤儿能考上大学,除非你给我看看成绩单。”齐彩铃贼心不死。

韩超本来得意洋洋,说起成绩,脸色变了,冷冷说:“不行。”

“韩超……”齐彩铃想央求。

“不行就是不行,再见。”韩超拒绝的很干脆。

这时周雅芳做好了饭,出来要喊人,甫一见齐彩铃,惊了一下,也顿时紧张,试着说:“彩铃,你不是来找凤儿吵架的吧,婶子做了饭的,咱一起吃?”

“不是,周婶子,我还忙工作呢,再见。”说着,齐彩铃转身走了。

不管陈玉凤是穿越的,还是原来那个傻傻的乡下妞,人家考上夜大是事实,人家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却还在艰难的挣扎着求生,这是事实,无可更改。

齐彩铃现在需要做的是努力赚钱,以更优秀的姿态出现在陈玉凤面前。

毕竟她有高学历,有文化有知识,大学毕业。

比陈玉凤混得差,她不服,她还有很多机缘,她要成为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气的社会名流后,再以高姿态出现在陈玉凤面前。

目送齐彩铃远去,周雅芳问女婿:“彩铃咋啦,是不是生气了?”

“不知道。”韩超说:“妈,凤儿考上大学了。”

周雅芳以为自己听错了:“凤儿考大学,她个初中毕业,大学咋肯要她?”

“真考上了,科大,九月开学。”韩超说。

要说陈玉凤真能考上大学,最开心的就是周雅芳了,毕竟那是她的亲闺女。

但她不信,她说:“你给我看看录取通知书我看看,她是在天天看书,可她没去考过试,咋考上的?”

韩超很喜欢显摆这件事,可周雅芳来要成绩单,他居然给举起来了,不给。

女婿不给成绩单,莫不是在骗自己?

话说,李嘉德从年前走后就再没回来过,陈凡世倒经常在菜市场堵周雅芳,奚落她,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被港商抛弃啥的。

周雅芳心里憋着火,倒不能说李嘉德骗她,但于有人骗自己这种事特别反感。

韩超是她女婿,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骗她,周雅芳既气又委屈,正好手里拿着锅铲,一铲子就敲韩超额头上了:“你这孩子,净拿你妈逗乐子。”

韩超都快三十的人了,给老丈母娘敲了一勺子?

可他是个驴脾气,胀红着脸,把录取通知书举的更高了,就是不给。

他不给,周雅芳就要多敲他一下,韩超一大男人,怕人看见,就得躲。

周雅芳举着勺子,就在后面追。

正好这时陈玉凤来了,乱了套了,她妈怎么在追着韩超敲就勺子。

“妈你干嘛呢,打我男人干嘛?”陈玉凤抢了勺子问。

“他说你考上大学了,我问成绩他又不给我看,拿你妈当星期天玩呢这是。”周雅芳觉得委屈,忍不住要哭了。

陈玉凤既可怜妈,又惊喜,抢过成绩单要看:“我真考上啦?”

老婆要成绩单,韩超当然会给,而陈玉凤一拿到成绩单,就知道为啥他不愿意给人看了,语文58,政治27分,历史11分,而数学,3分!

之所以她能被录取,是因为附加卷,计算机她考了98分。

计算机在目前,于国内属知识空白,陈玉凤读过一本《计算机入门教程》,当时是为了骗蜜蜜读书,装模作样读的,可就因为那本书,她稍微懂点基础,于是她考上了,这纯属瞎猫撞死耗子。

把成绩单给亲妈看了一眼,她说:“你看,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我真考上了,你就别气韩超了,咱吃饭吧,好吗?”

周雅芳不太识字,只想看看闺女的名字,见录取通知书上果真有,就很高兴了。

这时蜜蜜已经抢走成绩单了,她还小,识的字不多,但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妈妈,你数学考了3分哟。”

这可惹到韩超了,他厉声说:“韩蜜,放下成绩单,去盛饭。”

这时甜甜已经把饭盛来了,乖乖巧巧捧给爸爸,韩超接过饭,只说句谢谢,转头,得跟蜜蜜在饭桌上过两招,甜甜于爸爸和妹妹的顽闹,插不进去,去两眼羡慕。

饭桌上陈玉凤暂且不说啥,吃完饭把甜甜叫到一旁,掏出自己的成绩单给她看:“你看,妈妈是不是数学考了3分?”

甜甜仔细看了一眼,合上成绩单:“妈妈,这个不能给人看,别人会笑话的。”

“但妈妈还是考上大学了呀,所以单科成绩不重要,咱们要争取全面发展,甜甜只要努力了就好,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好不好?”陈玉凤说。

甜甜看眼爸爸:“好吧……”

“明天点子公司又要喊你去拍广告,这回可是学习机呢。”陈玉凤又说。

“真的?不过妈妈,什么是学习机呀?”甜甜一秒就开心了。

“去了再看,说不定学习机可以让咱们甜甜学习好点呢?”陈玉凤说。

甜甜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带爸爸一起去。”

“我帮你问问,只要他有时间,我想他肯定会去的。”陈玉凤说。

甜甜开心极了,努力点头:“嗯。”

虽说打算让俩娃住育苗班,但今天不行,没有被褥,房间卫生也没搞,而周雅芳一个人嫌寂寞,最喜欢带娃,晚上顺势,四个娃就全住酒楼了,三张床嘛,刚好住满。

陈玉凤因为要收拾厨房,最后一个去洗澡,洗完回来,悄悄上楼,就见几个孩子团坐在木地板上,正在聊着什么。

她本欲走,突然听大娃说:“只要明天保镖一来韩甜就哭,她一哭,陈阿姨就会把保镖换掉,换一个长得帅气,干净,好看,还脾气温和的军人叔叔。”

蜜蜜插嘴说:“我哭吧,我可以哭的很大声,吓死那个坏叔叔。”

“你哭没用,陈阿姨只会大巴掌抽你,韩甜哭才管用。”大娃非常有经验。

蜜蜜不太高兴,抱臂哼了一声,甜甜则在尝试,在并不想哭的情况下,怎么才能流眼泪,二娃和蜜蜜则在给她加油鼓劲儿。

陈玉凤躲在外面,就见甜甜眨巴眨巴大眼睛,不一会儿,真的流眼泪了。

“哇,姐姐你好厉害,想哭就哭。”蜜蜜都惊呆了。

大娃和二娃她由衷佩服:“韩甜,你可太厉害了。”

甜甜再揉揉眼睛,娇声说:“妈妈,我好怕,我不想要这个叔叔……”

这属额外发挥,几个娃忍不住鼓掌:“对对,就这样,韩甜你可太棒了。”

陈玉凤看到这儿,忍不住感叹,这几个小家伙把她的弱点揣摩的明明白白。

知道蜜蜜哭死她都无所谓,还知道甜甜一哭她就会心疼。

但这回,即使甜甜哭的再可怜,保镖不能换。

因为留下徐磊不去对岸,跟保护他们几个的安全同样重要。

欲下楼,正好碰上刚刚洗完一身臭气回来的韩超。

他加了一整天的班,今天晚上得在家睡一夜。

俩人要骑三轮车回家,陈玉凤跳进了车厢,只觉得软软的,伸手一摸,车厢里垫了一层褥子。

“哥,你往车厢里垫褥子干嘛,这得多浪费?”她说。

韩超骑着车,轱辘蹬的沙沙作响:“这有什么浪费的,你现在是大学生,就该坐的舒服点。”

有知识,有文化,读过大学的人于文化没有敬畏感,因为他们本身就有,韩超不一样,他小时候是个混混,即使后来读书,也是为了换条命才读的,从来没有进过高等学府,所以妻子能考上大学才叫他那么惊讶,同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咱能不能不提这个,我数学考了3分,能考上是瞎猫撞死耗子。”陈玉凤说。

韩超可不这么认为,停好三轮车,等妻子下了车,把车停进煤棚,他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你是因为计算机专业优越才被录取的,计算机在发达国家,于通讯方面,分担了无线电的半壁江山,而在计算业,它已经是主流了,你去了以后读的也将是计算机,凤儿,你要读的是新兴专业,以后哥于很多方面还要请教你。”

妻子能考上大学,狗男人贼骄傲了,骄傲无处言说。

而计算机,在韩超看来,于间谍通讯方面,尽早取代无线电。

他忙,没时间学,妻子去学,其意义特别重大。

所以,这趟陈玉凤带给他的惊喜,比天降一张三十万的彩票还要大。

陈玉凤完全不懂这些,于计算机的认知只有五笔打字的字根。

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特别严肃的事:“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有一天,你准备邀请甜甜下地下室的,最后没带她去。”

“嗯,我忙。”韩超说着,抱着褥子进了屋,把它拍打干净。

这无心的狗男人,看他踮脚要从柜子上面抱薄被子下来,陈玉凤拦腰掐了一把:“你知不知道甜甜把这事儿装在心里,整整装了半年?”

“她个小丫头,不说好好学习,心里装这个干嘛?”韩超反问。

闺女委屈成那样了,做爸爸的不但没有察觉,甚至他早把当初想邀请孩子下去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这狼心狗肺的男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过家了,今天又在地下室窝了整整一天,此时只想赶紧上床,连着推了两把,看妻子居然少有的,拿眼在瞪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做错什么了。

眉头一皱,他这才认真问:“到底怎么了?”

“甜甜努力学习考第五,就是想你再请她一次,下地下室,就像上回那样,等你闲下来,必须做到,还有,你以后也不可以像现在一样,总是忽略她,要不然,我……我要吵你吵架!”陈玉凤语气极其恶劣。

这恶劣的语气让狗男人终于慎重了起来:“上回什么样子?”

上回这狗男人想请甜甜去地下室,做了一个很特别的动作,陈玉凤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像电影里的外国男人邀请女同志跳舞一样。”

韩超顿时笑了,忽而伸手:“你说的是绅士式的邀请吧?”

电影里的西方男人穿西装,打领带,伸手邀请女性,就是绅士风度。

韩超此刻穿的是军绿色的背心,他是个寸头,肌肉发达,天生一副混混气质,就没有上回他请甜甜时,让甜甜开心,记了半年的那股劲儿了。

所以陈玉凤纠正说:“不要随随便便,懒懒散散的行不行,要像上回,是发自内心的,真的想才行,不要以为你只做个样子就能糊弄人,孩子又不傻,能看不出你是真心的,还是想糊弄她。”

这儿的床已经经过几任房客了,咯吱咯吱的,总有些摇。

陈玉凤转到床边,抽出一本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房客塞在下面垫桌脚的书,把它抽出来,打了个对折,正准备放进去,韩超把书抓了过来。

这本书的名字叫《君主论》,封皮上是中文,英文和拉丁文的名字,打开书,扉页上写着: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被人爱更安全。

“把书给我呀,我来垫床脚呢。”陈玉凤说。

韩超翻身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走:“这书我得用一下。”

“甜甜呢,怎么办,哥,你去哪儿?”陈玉凤已经脱了衣服了,看男人拿着自己的书跑了,追到客厅,不好再追出去,气的扔了一只鞋出去,砸那个骑着三轮车,夺门而出的狗男人。

这王八蛋,他以后别想甜甜再爱他,陈玉凤要教会女儿,不准爱这个臭爸爸。

他简直没心没肺!

韩超是这样的,他从陈老先生寄给徐鑫的那些照片上判断,对方原来应该一直在云贵和越国的交界地带活动。

而因为对方特别了解军区的领导们,所以韩超判断,对方应该也在五七干校呆过,但是十年间,五七干校呆过的人不下数百,死的,伤的,升职的,退伍的,出国的都有。

这段时间他让徐师长主动联络了一些已经出国的战友。

并且专门窃听了那帮人的语气和声音,想从中找出‘陈老先生’。

但没有,通过窃听声音,他发现都不是。

而最近,他于监听中,发现陈老先生反复提及一些思想,比如人性的贪婪和罪恶,以及,他说人就应该像狮子一样残忍,狐狸一样狡诈,而且还反复说,慈悲心是危险的,爱会让人走向灭亡,所以,残忍和卑鄙才该是人最高的品德。

而君王,威严和不露声色的杀伐,比仕爱子民更甚。

韩超读书有限,不知道这是哪种理论,所以一直研究不透,陈老先生到底何方神圣,但是,他今天发现了,陈老先生所提的这些观念和论述,来自一个学科,叫马基雅维利主义。

他隐约记得,自己翻阅干校干校人员的档案时,曾经看过的,有人信奉马基雅维利主义。

所以,陈老先生果真是干校的人,而且跟徐师长,罗司令,马司令他们认识。

现在,只要翻阅档案,他就能查到那个人是谁了。

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转眼就是第二天。

陈玉凤上班算早的,跟机关上班的干部一样,七点半到单位。

她已经计划好了,早晨先哄徐磊去洗个澡,理个发,正好今天甜甜要去拍广告,因为刚刚放假,几个孩子也还都没有课外课,她就准备把他们一起带去。

让他们跟她这个土包子一起,见识一下拍电视广告的西洋镜嘛。

可她万万没料到,徐磊来的比她还早,而几个娃,今天因为准备赶走保镖,也起得特别早。

骑着三轮车刚出营级家属院,她就听周雅芳在喊:“这哪来的流氓啊,看看,把我家小闺女吓哭成啥样了,走,你赶紧走。”

陈玉凤快骑几步,拐过弯儿,就见甜甜蜜蜜一起在揉眼睛,在哭。

徐磊换了件干净背心儿,但头发还是那么长,胡子拉茬的,大步从酒楼门前离开,转身走了。

“徐磊,你等等,徐磊……”陈玉凤骑着三轮车要追,徐磊干脆跑了起来。

毕竟对方是军人,即使受了半年折磨,他的身体素质摆在那儿。

对方越过机关食堂对面的马路,等陈玉凤追过去时,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陈玉凤简直头大,她雄心勃勃的想要留下徐磊不去对岸,这就完了?

当然,她也怪不得几个小崽崽。

毕竟胡子拉茬,长发披头的徐磊她自己看着也怕。

可陈玉凤沮丧的不得了。

齐彩铃计划偷孩子,计划天衣无缝,实行起来却处处漏洞,偷机不成蚀把米。

她也计划的好好儿的,昨晚琢磨了一晚上,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可早晨才睁眼,事情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她控制了。

现在怎么办,徐磊本来就特别颓废,对军区所有人都怀着特别深的恨意,甚至,他对整个社会都满怀着无比的痛恨。

他会不会直接去对岸,到了对岸,不用间谍游说,他就会主动举手投降吧?

一个上过五年战场的英雄,难道最终要给敌人当间谍吗?

折回来,回到酒楼,她既沮丧又自责,气的连早餐都懒得吃。

几个小熊崽子却因为他们成功赶走了凶巴巴的叔叔,得意的不行。

蜜蜜还在跟大娃碰拳头。

要不是看他们还不及自己的腰高,个个都是萝卜丁儿,陈玉凤恨不能脱了裤子,狠狠抽他们的屁股。

周雅芳呢,不明究里,还在跟陈玉凤说:“早晨来的那是谁啊,哪来的流浪汉,流个二毛子头,脏兮兮的,闯进门,不但吓哭了甜甜,我都要叫他吓死了。”

陈玉凤主要是气自己,懒得跟这帮人说话,端起粥碗转出后堂,坐在前厅喝粥,正好这时韩超抱着一沓书进门,看妻子一脸闷闷不乐,遂问:“谁惹你了?”

对了,陈玉凤昨天还跟韩超夸口,说要想留下徐磊,自己有办法。

这下事情搞砸了,她怎么好意思跟男人说?

不过即使不好意思,她也得跟男人把事情和盘托出。

总之就是,她确实努力了,想让徐磊来给几个娃当保镖。

但娃们因为害怕,把他给赶走了。

韩超听完,也皱起了眉头,一大沓书放在桌子上,长长嘘了口气。

曾经并肩作过战的战友,曾经顶天立地的汉子,徐磊啊,他该拿他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敲断他的双腿吧。

不过就在这时,陈玉凤偶然抬头,就见从远处走来一个穿着军绿色背心的男人,他的锁骨和肩膀都高高耸起,头是剔光的,胡茬一片锭青,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两只眼睛大的吓人。

但即使瘦成这样,他也有一身掩不住的男子气概。

行至酒楼门前,他两手插兜,一双锐目盯着窗户里的陈玉凤。

陈玉凤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徐磊。

她摇了摇男人的手臂,示意丈夫回头看,等韩超转头,徐磊给他个冷笑,继而进了屋,从盘子里抓一只馒头,张大嘴咬了一口,盯着韩超,机械的嚼着。

所以他刚才不是因为生气走了,他是因为看到甜甜哭,发现自己容样丑陋,吓到孩子,跑理发店刮头刮胡子去了。

也许他依旧痛恨军区,痛恨社会。

但现在,陈玉凤有信心留下这个憨兮兮的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