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的前妻重生了

作者:浣若君

米兰总还是不甘心。

毕竟从五六岁开始睡一张床,她是阎卫掌心永远的小公主,如今她顾不得王戈壁了,只想求不离婚。

但噩耗正在不断的传来。

虽说如今政策变了,但军法是要追责的,所以即使年代变了,但阎肇呈递的证据军法全部采纳,王戈壁因为间谍罪要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紧接着就是缴回资产,连她住的房子也要被清退。

再然后军事法庭当庭宣判离婚,米兰被阎卫给离掉了,继而,阎卫给阎哈买了一大编织袋的零食,以及两大摞童书,又带着阎哈到首都动物园,游乐园玩了一大圈,全程把阎哈架在脖子上,并承诺自己每年都会回首都陪阎哈玩一次。

继而头也不回,动身前往西平市,转业报道去了。

这下,米兰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那个深爱她,也爱阎哈,在家愿意当牛做马的男人特别理性的把她给抛弃了。

米兰终究不死心,但她没手段,没心机,终于等到王戈壁的判决结果下来,总算可以去探监了。于是去问她妈,自己该怎么办。

她妈那么聪明,米兰觉得她应该有办法替自己挽回。

“算了吧。”隔着铁窗,王戈壁怜爱的看着自己放不下的女儿,不得不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兰,想办法自己谋生吧,老阎家的男人都性子轴,阎卫不会回头了。”

抓着铁栏杆,米兰放声大哭。

王戈壁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千疮百孔。

没有爱的驱动,一个女人办不了那么大的事。她16岁嫁给了一个38岁,一个月才洗一回脚,晚上不刷牙,几乎从来不洗澡,嗜烟如命的男人。

而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年青的兵哥哥,当中最优秀的就是阎佩衡。

自己卫生搞得干净,爱老婆,永远把妻儿挂在嘴边。

晚上,16岁的王戈壁躺在联排宿舍的床上,身上压着一个腥臭十足的,散发着晒干的池塘里,腐烂掉的臭鱼气息的男人,早晨起来,就会看到朝气蓬勃的阎佩衡,他刷牙时刷刷的声响,走路时带的风,以及,唯独不怕她的丈夫,对着上司想顶就顶,想骂就骂的性格,让王戈壁能从中体会到她在丈夫身上体会不到的性快感。

她迷恋那个男人,因此才在听说阎佩衡老家母亲跟妻子闹家务,孩子带不过来,没饭吃时,央求丈夫,让他破例给阎佩衡多分间房,让他把俩大孩子带到身边。

一点又一点的谋划,多少年了。

她用了多少手段,都没让他多看过自己一眼。

那家男人的性格,好的时候会对你很好,但要说不回头,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回头的。

“妈,我可怎么办呀!”米兰嚎哭了一声。

王戈壁哪知道该怎么办,军区那些领导谁没收过她零星的好处,困难年代,一块猪板油,一刀五花肉,各式千样的点心,她想办法替他们改善生活,真心拿他们当哥哥看待,可如今他们为了撇清自己,一个个唯恐躲她不及。

她突然想起来,听说顾霄就要回来了,多少年了,顾霄跟她通信,神交已久,对她特别认可,以及,他非常厌恶国内的环境和国内目前那帮当权者们。

顾霄知道她并非间谍,顾霄还当她是全华国,苏文唯一的知已。

就不知道顾霄回来之后,会不会先来看她了。

那是王戈壁身陷牢狱后,唯一的希望。

……

说回阎肇,临近年底,农民工大批量返乡,火车票特别难买卧铺更是一票难求,公安证都不灵了,连着跑了几个售票点都买不到火车票。

经陈美兰提醒,阎肇才知道民航局如今有打折机票,平常七八十的票内部价四五十就可以拿到,为五斗米而折腰,他联络了一个在民航局工作的战友。

一问,果然,飞西平市,民航局内部价是42一个人,孩子还可以半价,28块。不过听说阎肇来首都,对方说什么都要请他吃顿饭。

这个战友名叫张振栋,他妹妹是名战地护士,算是阎肇特别欣赏的女中豪杰。

那是个身材瘦小,但爆发力极强的小女孩,曾经背着一个肠肚被炸出来的战士穿越火线,在雷区走了整整十公里,最后战士失血而亡,脸都青了,混身爬满了红蚊,女孩还把他绑在背上,直到同样受了伤的阎肇提醒她,女孩才解下战士的尸体。

想起那个小女孩,阎肇爽快答应,第二天去取机票,顺带赴约吃饭。

当然,如今已时过境迁,女孩据说转业后在做生意,做得很不错。

张振栋更不错,转业后发胖了,肚子圆的像个孕妇,还跟阎肇戏称,说这叫啤酒肚,因为是喝啤酒喝出来的。

俩人在个大排档里就着啤酒边吃边聊,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夜市上有小风车卖,阎肇给仨孩子一人买了一个呼啦啦的小风车,但是张振栋喝啤酒喝醉了,他扶张振栋回家的时候,几个风车全部压碎了。

阎肇回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一家人当然全都睡下了。

他蹑手蹑脚进了家门,悄悄打开灯,准备在外面的大厕所里洗涮,乍然一开走廊的灯,却给唬了一跳,因为阎佩衡搬了把凳子,就坐在美兰的卧室门外。

阎肇手里拿着三个压碎的小风车,眼神问他爸:怎么不去睡觉?

阎佩衡轻声跟儿子说:“老二今天把婚离了,工作也办下来了。”

阎肇点了点头,把三个小风车扔进了垃圾桶,脱了外套,进厕所了。

阎佩衡从垃圾桶里翻出几个质地极差的塑料小风车,轻轻拨弄着。

在阎肇和阎星小的时候,他偶尔回家,喜欢用糜子杆儿和高梁叶做这种小风车,还会用苞米杆的皮儿串上铁丝,把它做成发箍让孩子们戴着。

那时候他是孩子们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亲。

孩子们看着他,眼里盛满崇拜和爱的星星,他能一边肩膀上架一个,苏文总是追在后面喊:“惜着点力气,小心别闪了腰。”

风车在孩子们的头上哗啦啦的转着,妻子追在后面,微笑着。

虽说都吃不饱肚皮,但他们是那么开心。

如今大儿子拒不归国,二儿子也要离开,虽说随着王戈壁的被判刑,阎佩衡有了一重受害人身份,不会受到王戈壁的波及,但他终成孤家寡人了。

哗啦拨一下,破碎的风车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穿越二十多年,那是阎佩衡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全家就要回家了。

孩子们一人还得到了一个上面印有机器猫的小书包,是爷爷送的。三个孩子这是头一回正式跟爷爷说话,但都是极其敷衍,没营养的说一句:“谢谢爷爷。”

不过孩子们很喜欢这个小书包。

这还不算,到了机场,圆圆拉开书包的拉琏,就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上面顶着俩小风车的发箍,骨架是铁丝的,蔑片是竹子,再用带弹性的钢丝固定着。她于是立刻戴到了头上,机场风大,风车给风吹的哗啦啦的转着。

小旺和小狼也拉开书包,果然,他们的里面也有小风车发箍。

这可好玩了,发箍戴在头上,张开手臂,只要你跑起来,小风车就会呼啦啦的转。

怪异又好玩的玩艺儿,一路上不止惹得好多孩子转头看,好些大人都惊叹,这玩艺儿做得真好。

回到家,眼看就是又一年,该要过年了。

不过乍一进家门,陈美兰听到一个坏消息,阎肇则听到一个好消息。

而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阎西山在村里狂吹,并且宣称属于自己的人大代表,最终花落别家了。而真正当选的那个暴发户,能让全西平市的人心服口服,因为他正是阎肇的战友,曾经被陈美兰无情拒绝过的兵哥哥,熊大炮。

转业军人,下海经商,还是离异的单身好父亲。

人设简直闪闪发亮。

这事还上了《西平晚报》,晚报上登着熊大炮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酒红色的大板台后面,笑的神彩飞扬。

那才是真正的优秀青年企业家,阎西山输的心服口服。

陈美兰挺担心,怕阎西山为此丢了脸,又要自暴自弃去喝滥酒。

于是打了个电话,让齐松露早点下班,她想问问情况。

结果齐松露的回答叫陈美兰大吃一惊。

“阎西山不但在上夜大,还报了电脑突击培训报,这两天正计划买一台长城微机回来,说是要学习使用电脑。”齐松露说。

虽说落选了,可地主狗崽子上了电视,见过市领导,头一回尝到被人尊重的甜头。他不但在学财会,还报了市场营销和公司管理,以及计算机操作等,整整八门课程。

磨拳豁豁,准备明年再战人大代表一职。

陈美兰给吓了一跳,立刻说:“松露,我给你也报一个电脑培训班,公费,赶紧去学电脑。”

阎西山的进步于陈美兰来说是危机,他要掌握了这些东西,而齐松露不懂的话,早晚还是要被阎西山甩开。

陈美兰上辈子吃过亏,这回就必须练好基础功。

但她现在要集中搞271厂,抽不开身,必须让齐松露学起来。

齐松露要跟阎西山较劲儿,当然答应的很爽快:“好!”

回来的第二天,陈美兰就去找幼儿园园长,反映小狼被欺负的情况,以及,要王雨涵父母的信息。

她必须见见王雨涵的父母,找到小姑娘的表哥。

不仅仅是打人,王雨涵和她表哥的心机,真不是一般孩子有的。

园长乍一听园里出了这种事情,也给吓的脸色惨白,立刻回园里翻找王雨涵父母原来登记的信息。

小狼的爸可是公安,还是津东区公安局的副局长,人孩子放在她们幼儿园可是活招牌,居然被外面的小学生给打了,这还了得。

她还得把负责带班的王老师叫来,要问王老师具体情况。

霸凌和打架,当然是在老师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不过那个小男孩因为经常来接王雨涵,王老师有印象,于是说:“那孩子个头不高,瘦津津的,估计也就八岁左右,长得还挺可爱,很有礼貌的,见了我还喜欢敬礼,喊老师好的,没发现他像个喜欢打人的呀。”

“事实是我儿子被他打了,你们可以不管,但我今天必须找到王雨涵。”陈美兰说。

王老师一脸讪讪的,看得出来陈美兰很生气,于是连忙跟她说着对不起。

“找到了找到了,走吧,咱们上门问问去。”园长已经翻出王雨涵的登记信息了,哗哗翻了两页,说:“看,父母都是农民,估计是做生意的,家住的离咱们这儿不算远,在南湾村。”

陈美兰一把抓过登记信息,出门开车,直奔南湾村。

这车买的不久,阎肇和阎斌开得多,陈美兰胆怯,能不开的时候尽量不开。

不过今天,据园长和王老师说,陈美兰车开的得特别好,而且速度还贼快,这大概就叫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了,陈美兰是去撕逼的,当然开得快。

不过到了南湾村,她又碰了个壁。

因为地址上的人家大门是紧锁着。

“你们找王刚一家子啊,年前才买了新房,刚搬城里去了。”邻居说。

陈美兰问:“城里的地址呢,能不能给我们一个?”

邻居笑着说:“哪咱那能知道呢,如今的农村人进了城,生怕村里的穷亲戚要投奔自己,住哪儿可瞒的紧着呢,不让咱们知道的。王刚又是个独子,搬走的时候就曾说,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回这村了呢。”

这倒也是。

现在好多农村人要是暴发了,进了城,本来农村的穷亲戚就爱去蹭,但谁喜欢被穷亲戚蹭,打秋风。

有些器量小点的人,确实不会告诉亲戚们自己家的准确地址。

“王雨涵开学还要来上学的,要不就等开学了咱再说?”园长于是说。

王老师也说:“陈老板您放心,从下个学期开始我重点照顾阎明琅,保证不叫别的孩子再欺负他。”

园长看陈美兰依旧气的满脸阴云,又说:“明年一学年的学费我都帮阎明琅减免了,你只需要交个伙食费就行,等王雨涵来了,我也一定好好批评他们,让他们给小狼道歉,好吗?”

孩子被打,于父母来说是最憋屈的事。

娃混身是伤将近三个月,检查费,医药费,孩子疼过的,哭过的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吗?

陈美兰没想从幼儿园这儿讨公道,因为他们顶多就是和稀泥,说个道歉。

这事儿她自然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过找不到王雨涵的父母,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只能等开学再说。

这个过年于陈美兰来说特别的忙碌。

一是271厂要进行承包,她得跟崔敏签个《合伙承包合同》,从她那儿拿到十万块,紧接着军区后勤部的王部长亲自来西平市,跟她再签个《承包合同》。

对方再把271厂所有的钥匙交给她,这个厂子陈美兰就是总经理了。

有了合伙承包关系,崔敏跟陈美兰就等于上了一条贼船。

所以家属楼的尾款她结的特别爽快,之后又给陈美兰介绍了一个施工队的小活,让陈德功可以暂时干着。

今年一年刨干打净,从工程上美兰赚了6万块,还清圆圆账上的钱之后,批发市场的租金五千块,一个月稳稳当当,就是净收入了。

有人要房,就有人卖房,东方集团的家属楼甫一分到职工手里,就有几户因为本身在附近有房,要出手房子的,如今一套房也不过5800块,都是65平米,陈美兰和陈德功商量了一下,见总共有6套,遂跟那6户人家商量了一下,和陈德功一人拿了三套,陈德功的当然是留给孩子们。

陈美兰打算慢慢置换,把三套房想办法置换到一层楼上,再把它打通,有时间了慢慢装修好,等盐关村拆迁的时候再搬过去。

这是她头一次为房投资,应该也是最后一回。

毕竟她上辈子当过房产大佬的夫人,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房子实际不值钱,全是人为炒起来的。

别人或者可以去炒房,但陈美兰只要有别的赚钱途径,就绝不会去炒。

过年这段时间周渔导演也来了,从西影厂拿到开拍许可证,要选址拍剧。

因为明天圆圆要去导演组面视,后天几个孩子开学,衣服要洗,寒假作业要做,虽说这些几个孩子自己会做,但毕竟还是要她来最后检查,所以这两天陈美兰忙的要死。

阎肇在过完年之后,因为孙怒涛已经到了弥留阶段,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这回将近一周没回过家。

而就在今天,阎西山结束了几个月的突击学习,在夜大拿到好成绩后,终于来向闺女炫耀,并准备跟闺女好好亲热亲热了。

提着一只大旅行包,他西装革履不说,还给自己搞了副金边眼镜戴着,乍一进门,简直就是港台剧里风度翩翩的大老板。

在几个孩子哇的一声惊呼和陈美兰的白眼中他咧嘴一笑:“平镜而已,主要是这副眼镜能让我显得有气质,有文化。美兰,今天孩子交给我吧,作业我检查,衣服我来洗,我要跟我闺女好好相处一天,你有啥忙的就自己忙去。”

陈美兰今天要去交房款,而且她不能阻止阎西山见圆圆,也不想让阎西山带走圆圆,留下过夜,于是只好答应下来。

在她想来,阎西山别的做不好,至少作业会检查,会盯着小旺把衣服洗了吧。

但为什么离异之后,带孩子的一方不想让另一方过多接触孩子就在这儿。

交完房款,等陈美兰回到家,一推开门,居然迎面给人滋了一脸水。

再进院子一看,洗衣机上搭着没有甩开的湿衣服。

院子里几间房的门全部大敞开,库房里的钢管扣,绳子,各种螺丝螺母被扔了一地不说,花园里阎肇今年新种的菜,刚刚长起来,全被踩的东倒西歪。

阎西山用来装斯文的平镜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手里拿个大水枪,正在从洗衣机里吸水,圆圆就在他怀里给他加油鼓劲,他抱起水枪,往窗户上不停的滋水。

窗户里头小旺和小狼还在高声喊:“我们是红四军,我们坚守阵地,不怕你们。”

看地上,散装大辣皮,卜卜星的袋子,喝了一半被洒在地上的娃哈哈,踩成两半的火腿肠。

再看墙上,窗户上,到处是被滋过的脏水印。

于是红油在地上流成了河,奶制品粘了满地,陈美兰踏足进来,两只皮鞋在水泥地上都能走出一种粘吧粘吧的感觉。

而更叫陈美兰头皮发麻的是。

为了让圆圆明天选角成功,她特意找裁缝给圆圆做了一件小条绒夹衣,上面还有手工绣的花儿,小旺非但没把这衣服洗出来,此刻还丢在地上,一滩污水里头。

陈美兰捡起衣服,砸在阎西山头上。

阎西山玩的时候尽情放纵,这会儿也发现自己闯祸了,抱着头护着圆圆,任凭陈美兰打着,嘴里不停的辩解:“玩儿嘛,孩子高兴。”

陈美兰踩到阎西山用来装斯文的眼镜,险些绊了一跤,一脚把眼镜踢飞到了大门口:“你给我滚!”

“你咋还生气了呢?”阎西山赶忙戴上了眼镜,讪笑。

小狼和小旺终究是孩子,今天圆圆爸爸带着零食和水枪这种好东西,他们被诱惑了,他们没能坚守自己,但今天着实过的太开心了,开心到此时明知大祸临头,忍不住相视时还要笑一下。

圆圆当然也舍不得爸爸,但更怕爸爸挨打,于是不断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阎西山才出了门,刷的一声,脑门上砸了一把水枪,他才一躲,又是一把,刚又要躲,一只旅行袋飞了出来,砸在他头上。

小旺自知犯了错,忙的在给洗衣机里接水,重新洗衣服,突然一脚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天要塌了,那是他的寒假作业,泡在水里。

嗷的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一个成语:自作自受!

陈美兰此刻当然想要收拾这几个皮怂,但进了厨房,更加炸毛。

阎肇一周没回来,厨房卫生她搞不干净,再叫阎西山今天一祸祸,简直像个垃圾堆。陈美兰是一直想雇保姆的,不过阎肇一直在拍胸脯,说自己能搞得定家务,所以她才没雇。

这就是阎肇所谓的搞得定!

连坐,从阎西山到阎肇,再到几个孩子,统统都是陈美兰的罪人。

今天这卫生她不搞了,她要让阎肇回来之后,自己看看这个家的样子。

不过不等陈美兰再生气,院外有人敲门,一个穿着一套军绿色外套,皮肤白皙,长相特别帅气的小伙笑着进了门,进门就喊:“嫂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叔叔。”小旺一看这叔叔,忘了自己的作业,跳了起来:“你不卖那个啦?”

卖毛片的薛鸣放重新穿起绿军装,背着行囊今天来找陈美兰了,走到面前,立正,刷的给她敬个礼:“报告首长,原炮兵团排长薛鸣放前来报道。”

这是总军区派来帮她经营271的工人。

陈美兰没当过首长,不太会当,于是问:“就你一个人?”看他一直在敬礼,又补了句:“稍息吧,不不,直接解散。”

薛鸣放弯腰就开始干活了,还在笑:“目前就我一个,但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就能集结五百人,刘司令和阎司令说了,新时代的战争是没有硝烟的经济战,我们的敌人依然是资本主义,但如今不用炮火,用的是产品,您是我们的首长,要率我们打赢这场经济仗,我们只听您的号令!”

陈美兰不止头皮发麻,双眼一花,两腿都在发软。

五百人是要工资的,都要张嘴吃饭。这个首长,她觉得自己有点当不起。

但孩子们高兴啊,家里来了客人,妈妈肯定就不收拾他们了。

一起帮忙,帮这个帅气的叔叔收拾垃圾,搞卫生。

看他伸手去拎衣服,陈美兰连忙说:“小薛,放着别动,我来。”

薛鸣放已经把衣服拧出来,甩干桶只跳不甩,他经验十足,啪的一巴掌,洗衣机立刻听他号令,呜的一声转起来了。

拿起大扫把,薛鸣放把地面扫干净,再洒上洗衣粉,一手蛇皮管,一手笤帚刷起了地,有几个孩子帮忙,转眼之间院子已经洗了一半了。

这是架有感情的干活机器。

因为他时不时就要看着几个孩子笑笑,动不动还要扭个舞步,逗的孩子们直乐呵。

……

再说阎肇,他要升正局长了。

但在所有领导心里都对他有极大意见的情况下,这回是孙怒涛的面子。

弥留之际,熬到市局的领导们去探望自己,本来,孙怒涛该向领导们提些要求的,比如为孩子解决就业,再比如西美厂效益不好,领导们是不是该给邹洁安排个新的,好一点的工作。

但这些他都没提,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虽说阎肇年龄不够,资历也不够,但是必须让他做津东分局的局长。

以及,他拉着市局每一个领导的手请求,让他们对阎肇宽容一点,不要老是悄悄摸摸向上反映他,说什么他搞绝对权力啦,说他独裁什么的。

用这种方式排挤他,阻止他升到市局。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有人这样反映,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把阎肇搞下去,大家都去谋自己的利益,那样真的好吗?

他要领导们扪心问问自己。

人之将死,此时他说话,大家当然不停点头称是。

“孙局真让人感到惭愧啊!”外面,马勃和熊向党感慨说:“关于自己的孩子他一点要求都不提要求,只保咱们阎局。”

市局的郑副局长深谙为官之道,一笑说:“老孙保阎肇,阎肇以后碍于恩义就要照顾他女儿,也不过各取所需。孙怒涛,老狐狸呀,在病床上还这会会盘算!”

马勃和熊向党顿时给气的,差点对着领导发火,他们觉得孙局大公无私,一心工作,为人无可挑剔。

望着郑副局长的背影,马勃恨恨说了句:“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医生甫一宣布孙怒涛死亡,阎肇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他连着一周没回家,而后天孩子们要开学,陈美兰这两天又是例假期,她心情肯定不好,估计在家炸毛。

在公交车上他就惴惴不安。

下了车,刚到村口就看见阎西山一手旅行包,一手还有几把花花绿绿的破水枪,像只败家犬,阎肇停了停,但没打招呼。

正所谓敌人也是朋友,此刻陈美兰的怒火阎西山是知道的,她的脾气他知道,想起曾经俩人的吵架,以及陈美兰不闷不哼捆着他打那一顿打,他觉得自己和阎肇还算同道中人,出于怜悯喊了阎肇一声:“老三,赶紧回去干活儿,美兰今天有点生气。”怕阎肇也要挨打。

阎肇于是停了下来,但看着眼镜上沾着辣皮,头上还有奶渍,混身湿透的阎西山,他突然就不着急了。

人要比较,跟阎西山相比,阎肇觉得自己还不错。

总之,赶紧回家干活吧。

乍一进门,院子倒是干干净净,陈美兰在卧室里,在往空调下面挂圆圆的衣服,用热风吹小旺的湿寒假作业,不过卧室里四处狼籍,摸一把,褥都是湿的。

“我来拆被子,换被子?”阎肇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毕竟圆圆是女孩,干不了太多坏事,这一看就是小旺和小狼造的孽。

但陈美兰居然风轻云淡没发火:“不用,你去忙工作吧,家里活儿有人干呢,一帅小伙,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的。”

谁,怕不是阎西山?

穿件西装就英俊潇洒了,跨个眼镜就帅气逼人了?

他刚才是干完活儿才走的?

阎肇往后退了一步,不仅吃醋,还特别愤怒,在这一瞬间他变成了刺猬。

不过很快他就愤怒不起来了。

因为从门外,三个孩子簇拥着一个穿着军装,皮肤白皙,笑容满面的小伙子进了门,小伙子二十五六岁,果然青春帅气逼人,放下垃圾桶,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三个孩子松鼠似的,连蹦带跳,也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