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城之谜

作者:黄易

原本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用问也知大河盟的人早有准备,拿准时间封锁了两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让这截宽敞的街段,成为两人决战的场地。

今夜的岳阳城,再不是以往的岳阳城,雄霸大江的龙头帮会,已与当地的官府结合,为它订立临时的新规定。

辜月明神态悠闲地走向车马道的中央,丘九师手握封神棍,反手竖直伸后,随他举步,骤眼看去,还以为他们在漫步闲聊。

抵达长街中央处,辜月明卓立不动,丘九师却往外移开,到离辜月明二十步许的距离,转过身来面向辜月明,接着以辜月明为中心绕圈漫行。

双方虽未交手,但已各具神态气势,气氛登时紧张起来,充满两军对垒、山雨欲来前的迫人气氛。

丘九师体型雄伟,临敌神态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畏缩,半丁点儿的畏惧,顾盼间双目电光闪射,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魄,王者的风范,其力拔山河之概,换过对手不是辜月明,恐怕早给吓得心惊胆战,不战而溃。

到了丘九师这个等级的高手,身经百战,在千锤百炼下,其武技早到了无懈可击的境界,更讲求天分才情,及从之而衍生的独特心法,如此才能进窥大家之境。

丘九师的心法正是“无惧”。

无惧并非只是不害怕那么简单,而是超越恐惧,达到面对敌人时一种精神上绝对平衡的状态,一种不偏不倚、晶莹剔透的心境,不缓不急,无胜无败。

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能一丝不漏、半分不差地掌握对手的动静,只要辜月明稍露破绽弱点,丘九师将以强风卷落叶的强横攻势,全面撼击辜月明,直至辜月明臣服棍下。

辜月明进入了静止的状态,左手握剑,横在胸前,目光贯注剑体,不动如山,就像丘九师并不存在般。只是这镇定的工夫,已足教人生出诡异莫名、难测其高深的感觉。

当丘九师重回起步处,完成一个完整的圆圈的一刹那,丘九师发动了。

他先弓步矮身,接着收在背后的封神棍举至头顶上方,右手握着封神棍正中处,舞起重重棍影,带起呼呼棍啸,倏忽后棍影落往前方,从辜月明的角度看去,他像深藏于棍影内,看得人眼花缭乱,神乎其技至极,有如表演棍的幻术。

辜月明喝道:“好棍法!”

白露雨往上提起,闪电般朝前疾劈。

同一时间,丘九师箭步前冲,万千棍影似满溢的江河,遇上崩堤的缺口般倾泻腾奔而去。而事实上他只是单手拿着封神棍的一端,直捣辜月明,可见他这发动主攻的起手式,气势是如何强横,劲道何等惊人。

由巧化拙,虽只是简单的一招,却是他蓄至巅峰集全身之力的一击,尽显他的功力。

“当——”

白露雨命中封神棍锋端处,发出回荡长街的金属撞击声。

丘九师长笑道:“辜兄才是好剑法!”

封神棍借撞击力自然回收,丘九师没有丝毫停滞,不容对手有半分喘息的空间,使个漂亮的手法,改为双手握棍,风车般再往辜月明旋去,左手那端从下往上朝辜月明挑去。

由于丘九师占上长兵器和重兵器的便宜,且是主动出击,白露雨虽劈中封神棍,看似瓦解了丘九师的攻势,事实上辜月明却吃了暗亏。

白露雨被震得往上扬起,虎口酸麻,变化后着,一时无法施展。

辜月明估计,丘九师膂力之强,尤过戈墨。

自出道后,辜月明还是初次没法在一个照面后,占取上风。

辜月明冷哼一声,往前踏步,移往丘九师右侧前的位置,剑交右手,硬以剑柄狠挫向由下挑来的棍头处,动作行云流水,步法妙至毫颠。

丘九师哪想得到他有此奇招,登时大失预算。

他的八十一路封神棍法,前二十路是近身搏击的招数,以双手握棍中央,等于把六尺长铁棍一化为三,长变为短,把短棍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快打快,天下间能挨过这二十路棍式者,数不出多少个人来,更从未像此刻般进退失据过,立即被辜月明扳平他仅有的一点儿优势。

“当——”

丘九师雄躯一震,再没法以另一端棍头如车轮急转般连环攻敌,而且辜月明的白露雨正朝他咽喉抹来,忙往后疾退。

辜月明的白露雨幻出朵朵剑花,正要趁势追击,忽然封神棍刹那间消失了,原来给丘九师以精妙绝伦的手法收到后方,一时间以辜月明之能,也看不破对方的下着,不敢冒进追击。

如此妙招,辜月明还是首次遇上,不由暗赞丘九师确实名不虚传。

封神棍再次现形。

丘九师往前弓背,封神棍就从背上横空而至,扫击辜月明左臂,刚好是辜月明剑势难护之处。

辜月明暗叫厉害,改攻为守。

他也是不得不采守势,丘九师肯定是他所遇的敌手里,除戈墨外,最天才横溢的超卓人物,其棍法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但如果他以攻对攻,胜负可决于十招之内。

问题在他绝不想杀丘九师。

只要他能挨得住丘九师的八十一路封神棍法,以丘九师的骄傲,肯定不会瞎缠下去。

他能挡得住丘九师八十一路封神棍法吗?

“丁丁当当——”

棍剑在眨几眼工夫交击了百多记。

丘九师展开前二十路近身拼搏棍式,棍法细腻,棍棍强攻,粗中有细,精微中尽显豪强之态,配合其身法步式,无隙不觑地朝对手狂攻猛打。

辜月明施尽浑身解数,他的白露雨再不是一把剑,而是变化万千的神物,不论剑首、剑茎、剑珥、剑脊、剑锷和剑锋,均能各自发挥其特性和妙用,随着对方的攻势千变万化,化腐朽为神奇,总能恰到好处地封挡敌棍,令人叹为观止。

更神奇的是辜月明的步法,移动的范围不离方圆半丈之地,可是他每一个挪移闪跃,总能令对手没法扩展优势,还要以变化来迁就。

攻的固是如水银泻地,守的也是泼水难进。

丘九师大喝一声,往后移开,手中长棍却没有闲下来,一改近身搏击而为大开大阖的隔远硬攻,从短改为长,以两手握着棍的一端,万千棍影,狂风暴雨般朝辜月明卷打。

辜月明收小移动的范围,双脚只在两尺之地移动,剑势暴涨,每一剑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击出,每一剑都是别人意想不到,每一剑都精确无误地击中封神棍,刁钻灵动至极点。

丘九师又大喝一声,再不是只从一方发动攻势,而是绕着辜月明游攻,忽进忽退,倏左倏右,登时漫空棍影,摇撼着位于中央的辜月明。

辜月明大感痛快,自剑术大成后,不论任何原因,还是首次有人能令他一直处于守势,没法反击。不过他知胜利已靠向他这边,当丘九师气势稍竭的一刻,如果他有意取丘九师之命,把握时机改守为攻,丘九师就只余挨揍的份儿。

值此棍来剑去的一刻,蹄声骤然传来,由远而近,竟没被阻拦。

阮修真的声音隐约可闻地传来道:“住手!”

丘九师攻势倏盛,接着往外退开,刚巧回到发动攻击前的位置,仍是脸不红气不喘,像没有动过手的样子,可知其底子极厚,气脉悠长,确是天赋惊人的豪勇之士。

“锵——”

白露雨回鞘。

辜月明微笑道:“八十一路封神棍法,果然名不虚传。”

丘九师棍收身后,讶然道:“我还是首次见到辜兄的笑容,却是在这等情况下。不瞒辜兄,我是第一次耍足六十路棍式,仍没法奈何对手,亦有一事不解,想请教辜兄。”

辜月明淡淡道:“最好不要问,我不习惯回答问题。敢问丘兄,余下的二十一路棍式,与前头的六十路棍法,有何不同之处呢?”

丘九师沉声道:“余下的二十一路棍式,我名之为生死二十一式,全是与敌偕亡的招数,就看谁伤得更重。”

辜月明双目亮了起来,有点儿感触地道:“太可惜了!”

丘九师愕然道:“辜兄肯定是视死如归的人,因为我感到辜兄这句活真的是发自内心,但也使我更为不解,辜兄在动手之初,至少有两次全面反攻的机会,为何竟故意错过?”

阮修真在离他们百步远处,勒缰收慢马速,来到两人旁,在马上喘着气道:“幸好我及时赶来,现在见到两位,始能放下心头大石。”

辜月明不答丘九师的问题,向阮修真道:“发生了什么事?”

阮修真神情古怪地道:“五遁盗偷了钱世臣的天女玉剑。”

辜月明和丘九师同时失声道:“什么?”

乌子虚神色沮丧地进入风竹阁,在辜月明对面坐下,道:“差点儿给辜兄吓死,还以为丘九师在等我。”

辜月明轻描淡写地道:“钱世臣为何肯帮你解围?”

乌子虚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钱世臣为我解围?解什么围?”

辜月明道:“他告诉大河盟,天女玉剑给你偷了。”

乌子虚呆了起来,好一会儿后道:“我的奶奶!钱世臣对与我的交易是认真的了。”

辜月明愕然道:“原来你交易的对象,竟然是钱世臣。”

乌子虚从怀中掏出夜明珠,放在桌子中央处,道:“只有钱世臣付得起钱,用几万两来买这颗鬼东西。”

辜月明伸手拿起夜明珠,送到眼前审视,问道:“这只是颗平凡不过的玉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乌子虚苦笑道:“这鬼东西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当我让老钱看货时,这鬼东西金光四射,照得方圆丈许的范围纤毫毕现。唉!自从我在云梦泽拾得这鬼东西后,它一直是能在黑夜里绽放金芒的稀世奇宝,但见过老钱后,它忽然变成这个没精打采的鬼样子。”

辜月明一震道:“夜明珠?”

乌子虚把得到夜明珠的经过道出来,然后道:“老钱是晓得此珠的来龙去脉,还问我其余六颗夜明珠在哪里,又答应去筹银票和我交易。这鬼东西肯定是女神给我的,没有它我根本不会到岳阳来,幸好女神算有点儿良心,在我最走投无路时让钱世臣出手搭救我。”

辜月明恢复平静,沉默片刻,道:“钱世臣不是要搭救你,只是不想你落入大河盟手上,而要自己对付你,再从你口中逼问出楚盒的下落,因为他以为楚盒在你的手上。”

乌子虚一头雾水地道:“楚盒?”

辜月明沉声道:“事情的发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云梦女神打开始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我这回的任务,正是要找寻楚盒,此盒密不见缝,有特别的开启手法,盒面仿北斗七星之象,镶嵌了七颗夜明珠。此盒固是价值连城,但真正珍贵的东西,却密藏于此盒之内。不要问我那是什么东西,因为我不知道。”

接着把所知有关楚盒的一切,毫无遗漏地说出来。

乌子虚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辜月明叹道:“我们一直想不通你如何可绝处逢生,现在答案终于揭晓,她早为你作了妥善的安排。事情当然尚未完结,最后的结果亦没有人知道,但我们总算有了个新的起点。”

乌子虚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钱世臣肯定知道盒子内藏的是什么东西,否则十年前不会冒灭族毁家之险,强夺楚盒,现在又出卖大河盟,为的仍是盒中之物。”

又道:“我现在算不算脱离险境呢?”

辜月明道:“只是个假象。大河盟的阮修真是个有智慧的人,很快会醒悟钱世臣的谎话漏洞百出,只是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硬指你是五遁盗。”

乌子虚失声道:“那我的情况岂非不但没有改善,还多了老钱这个敌人?”

辜月明道:“可以这么说。但形势已出现转机,大河盟和钱世臣再不是合作无间的伙伴,而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互相牵制。你不是说过怕没法挨到七月七日的晚宴吗?现在不可能的事已变得大有可能。”

乌子虚苦笑道:“老钱怎肯放我走?”

辜月明道:“他一定要放你走,因为不敢开罪大河盟。如果在大河盟的眼皮子下活捉你,不是明着告诉大河盟他对你另有企图吗?要生擒你,只有在城外进行,负责的是戈墨。别人没办法追踪你,却难不倒戈墨,因为他精通妖法。”

稍顿续道:“不过戈墨若要拿你,有个先决的条件,是先除掉我。”

乌子虚叹道:“我被你说得头昏脑涨。唉!画好百纯那幅画后,我从巅峰状态直掉下来,变回一条糊涂虫。”

接着又道:“辜兄说得对!不但双双与古城有关系,百纯也是如此。天!我真希望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辜月明心中一动,问道:“你凭什么肯定百纯与古城有关系?”

乌子虚道:“是女神告诉我的。”见辜月明一脸狐疑的神色,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最后道:“我把幻觉中见到的她,忠实地画出来,只是不敢配上古城的背景。百纯看后感到非常震撼,肯定被画中自己泫然欲泣的悲伤神情勾起前世的记忆。这幅画与其他的七美图截然不同,更为感人,代表着我最高的成就。”

辜月明喃喃道:“百纯?我真的没想过。”

乌子虚不解地道:“百纯不是比双双陷得更深吗?百纯是直接被卷入此事内,我反而不明白双双在这件事中处于什么位置。你认识她吗?可是你们那晚却像首次相遇的模样。”

辜月明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无双女的美丽倩影,随之而来是令他感到内疚的歉意。他是不是太自私,凡事只从自己的立场去想,却没有为别人着想呢?

辜月明长身而起。

乌子虚失声道:“还有很多事未说清楚,夜明珠为何会失去在黑暗里照明的能力,你不是说过女神只能影响人的精神,不能影响实物吗?而夜明珠不正是实物吗?”

辜月明把夜明珠放到他身前的桌面处,苦笑道:“或许夜明珠是唯一的例外,因它直接来自楚盒。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不用在一夜间讨论所有事情。上床睡觉去!看女神今晚又有什么新的动作。”

说罢径自去了。

丘九师和阮修真并肩走出布政使司府的大门,前者心情沉重,后者则仍是一贯的洒脱飞扬。

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陪伴着他们的足音。

是阮修真的提议,要手下带着他们的坐骑先一步返八阵园,让他们可漫步夜阑人静的岳阳城。

丘九师奇怪地瞥阮修真一眼,不解道:“你不认为这是严重的挫败吗?我们一直摸错了门路,认错了人。”

阮修真微笑道:“我们今夜的行动的确是彻底的失败,但并不代表整个追捕五遁盗的行动失败了。让我告诉你,事情变得更离奇,这个命运之局越见精彩,我们掌握到的东西,则越趋全面。坦白说,我很享受现今的情况。”

丘九师叹道:“亏你还有这么好的心情。”

阮修真欣然道:“只要你用心想想,该知钱世臣在说谎。想想吧!从来没有人能预知五遁盗会来偷东西,这回是破题儿第一遭。而知道的人是江南最有实力的地方大员,在戒备最森严、防守力最强的官署布下天罗地网,严阵以待,偏偏被五遁盗在不惊动任何人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不单识破真品伪制之别,且没沾上半点儿神捕粉,这个有可能吗?唯一的可能性,是钱世臣偷自己的东西。”

丘九师皱眉道:“钱世臣维护五遁盗,对他有什么益处呢?”

阮修真双目闪着智慧的亮光,负手而行,道:“先不说动机的问题,我还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支持我的看法。”

丘九师问道:“还有什么理由?”

阮修真悠然道:“今晚可说是最不利五遁盗行动的一夜,城防大幅加强,巡兵以倍数增加,我们则广布明暗哨,五遁盗若真另有其人,绝不会舍易取难,于这个最不适宜的时间下手盗宝,得手后更没法连夜遁离岳阳,这不符他宝物到手便远扬千里的一贯作风。”

丘九师终于同意,点头道:“有道理!”旋又大惑不解,道:“钱世臣为何这么愚蠢呢?他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步上一座石桥,阮修真停下来,凭栏俯视下方淌流的河水,水波反映星光月色,闪闪生光。

丘九师站在他身旁,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隐隐感到该与百纯有关系,因为天明前再不用到红叶楼内拿人——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百纯永远不会原谅他。

阮修真道:“这个问题待会儿我给你一个答案,现在先说郎庚的情况。”

丘九师叹道:“郎庚!唉!郎庚!他又如何了?”

阮修真冷静地分析道:“今夜的红叶楼,置于我们最严密的监视下,虽然天不作美,雨雾交集,影响了我们监视的能力,但从不太完整的情报,仍可以大概地掌握到整体的情况。”

丘九师振起精神,道:“郎庚有没有完成百纯的肖像呢?”心忖如有机会,定要看看百纯在他笔下变成什么模样,想到这里,心中充满难以排解的愁绪。

阮修真道:“钱世臣天黑后到书香榭会百纯,同一时间郎庚到了隔邻的水香榭去,陪伴郎庚的只有婢女头领蝉翼。最奇怪的事于这期间内发生了,蝉翼忽然到书香榭去,然后百纯抛下钱世臣,随蝉翼返水香榭。更奇怪的是百纯在水香榭打个转便赶回书香榭去,没有逗留,而此时钱世臣竟不理百纯的挽留匆匆离开,返回布政使司府后,接着派人来通知我天女玉剑失窃了。”

丘九师愕然道:“竟有此事?”

阮修真微笑道:“百纯这么留下钱世臣一个人在书香榭发呆,于礼不合,于理也不合,可见郎庚有百纯没法拒绝的理由,令百纯中途离开,而郎庚则趁此时机,从水路去密会钱世臣,触发了后来一连串的事。”

丘九师心情矛盾地道:“这么说,郎庚是五遁盗一事没变,变的只是钱世臣。可是五遁盗凭什么改变钱世臣呢?”

阮修真道:“肯定与古城的异宝有直接的关系。十年前,钱世臣为此宝犯下欺君大罪,十年后,也为此宝不惜一切,甚至牺牲与我们的关系。我的老天爷!我真的希望弄清楚那是什么玩意,竟然有这么惊人的诱惑力。”

丘九师苦思道:“古城的异宝,怎会忽然落入五遁盗手里去,五遁盗和古城,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阮修真道:“异宝是不是已入五遁盗之手,仍是言之尚早,肯定的是五遁盗成为了可寻得古城异宝的关键人物,所以辜月明须维护他,钱世臣则不肯让他落在我们手上。如果异宝已在五遁盗手中,钱世臣可以和我们谈条件,人由我们带走,异宝归他所有,不用向我们撒谎。”

丘九师点头道:“对!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阮修真双目闪闪生辉,兴致盎然地道:“现在整个命运布局越来越分明了。这个布局可追溯至十年前的云梦泽惨案,分两路发展,一路是辜月明奉命南来,另一路由五遁盗引发,最后聚焦于岳阳城,就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我最初的看法没有错,表面看来没有关联的事,其实事事相关,一个环节紧扣另一个环节,现今与我们接触交手的人中,没有一个能置身事外。”

丘九师倒抽一口凉气道:“我和你在这个局内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阮修真道:“那要老天爷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五遁盗杀小龙头,是掀起整件事的重要环节,我和你则身不由己地被卷进这个漩涡去,到大龙头明言只要我们生擒五遁盗,他会让出大龙头之位,我和你再没有其他选择。而这个命运之局最巧妙的地方,是每一个被卷入的人,都没有别的选择,而如果我们可以有选择的话,等于成功破局。”

丘九师苦笑道:“我们可以放过五遁盗吗?”

阮修真道:“问题正出在这里。我终于想出破局之法,可是破局却与彻底失败没有分别,可知我们直至这刻仍是被古城的厉鬼牵着鼻子走,明知如此,却无计可施。最令人无奈的是大祸已迫在眉睫,如果没法向大龙头交人,就没法动员反击季聂提,只有坐着等死。可是另一方面,我却感到生趣盎然,人世之外,冥冥之中,竟然有能操纵人世的力量,你想想这是多么奇妙的情况。”

丘九师叹道:“我现在头都痛了,告诉我该怎么办?”

阮修真道:“我们立即撤去所有监视五遁盗的人,表示深信不疑钱世臣的谎话,你还要亲身去向百纯请罪。可是当郎庚离开岳阳的一刻,将是他自投罗网之时,任他遁术如何高明,这次势将插翼难飞,是真正的插翼难飞。”

丘九师记起神捕粉,登时精神大振,燃起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