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青青是认真的, 蒙她垂青,我荣幸之至,但就今天的形势,你们觉得她是自愿的吗?”顾培盯着顾卫国, 再说。

顾卫国一听这还有戏呀, 他的口气听着并不情愿, 忙说:“对啊, 关键要青青愿意。”

三爷忙说:“她的命是你大伯救的, 嫁到咱们家天经地义。”

五爷也说:“一段救命之恩, 她以婚姻相报, 这很正常。”

“一个医生一生要救很多人,若人人都以姻亲相报,那妻妾成群的就不该是皇帝, 而是医生了。”顾培说完, 起身出门了。

他以为林白青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本来是想找到她并安抚她的, 但一出来,目瞪口呆, 因为他正好看到那帮侄子簇拥着她,正在西屋里侃侃而谈。

她的影子映在窗玻璃里, 一张小脸,笑眯眯望着他的大侄子们。

一帮男孩你推我搡, 抢着在跟她说着什么, 刚才恼羞成怒走掉的顾敖刚也在。

顾怀尚紧随着顾培的脚步出来,看到儿子竟然跑到西屋去了, 还说说笑笑的, 跟顾卫国对视一眼, 差点没气死,怒冲冲的说:“敖刚,走啦,该回家啦。”

年青人心里没有老人那么多的弯弯绕,而且一帮男孩子被‘怎么会选了小叔’这个问题勾起了兴趣,顾敖刚又不怕他爸,回说:“我们要跟青青聊会儿,您先回。”

顾怀尚气了个吹鼻子瞪眼,怒冲冲的说:“荒唐,简直荒唐。”

三爷和五爷对视一眼,却乐了。

家和万事兴,就冲孩子们这反应,他们都觉得,这桩婚事必须促成!

“你先回吧,不必今天就答应,考虑两天再回话。”三爷对顾培说。

顾培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

这场招夫既没人猜中开头,也没人猜中结尾,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中。

……

一场好闹,直到夜里两点还没消停,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还心怀鬼胎。

最失魂落魄的是顾卫国,但他也沉得住气,随后离开了。

而一开始最气愤的顾怀尚,冷静下来想了想,又成了最幸灾乐祸的一个。

因为蓦的他自己想通了,甚至恨不能赶紧促成,大力来促成这桩婚事。

他发现一旦顾培跟林白青结婚,灵丹堂就是林白青的了。

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培自己造的苦果,就得由他来吞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想了半天,说:“三伯,爸,我觉得小培说得挺对,一帮孙子没一个给他大爷养老送终过,既然遗嘱上写了灵丹堂归白青,那就该是白青的。”

三爷一愣,看五爷:“你觉得呢?”

这事是顾培提的,本来顾怀尚坚决反对,结果他现在开始搭秧拱火了?

五爷能不了解儿子那点龌龊心思,沉着脸说:“再说吧。”

他看到儿子在盯着墙上的字画若有所思,一时想到些什么,但因为头太疼了,没有往深里想。

……

回到出租屋,俩姊妹掐指一算,又快到交房租的时候了。

“姐,要顾军医和你结婚了,就搬海军医院吧,他住楼房的,三室两厅,对了,我听说他住的房子是铺了大理石瓷砖的,肯定比老宅更舒服。”招娣说。

林白青笑着说:“你个傻丫头,人家还没答应呢,就你想得远。”

招娣一想也是:“对啊,你说他会不会不答应呀。”

林白青摇头说:“不会。”

他要真的不答应,顾敖刚是人证,那可是长辈之命,林白青会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人多消息也传得快,关于林白青选了顾家小叔的事,早晨一睁眼,大杂院里的人也全知道了。

顾培大家是见过的,以为他已经答应了,鲍家媳妇大清早就进来串门,说:“咱们白青真有眼光,选得好。”

不辞辛劳,横穿一条长巷,赵静也来串门子,说:“小林,等你结婚的时候头我来盘,我现在盘头技术可好了,乔麦穗的就是我盘的。”

传说中的天津大姨头,现在可流行了,新娘子人手一个。

林白青口头答应,但她是死也不会盘那种头的。

金针在顾培手里,俩人也是昨天约好的今天一早去动物圆。

奇奇今天需要早晚针灸两次。

远远看到灵丹堂门口有抹绿色的车影,知道是顾培来接她了,林白青一路小跑,但乍到跟前,却看到站在车前的是顾敖刚和顾卫军俩,没有顾培。

她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见车门一开,顾敖刚和卫军俩上车了。

到了跟前,见顾敖刚兄弟的大腿上搭着药箱,林白青明白了,他俩这是还想去看滚滚,要给她充当助理。她说:“我今天不用药箱,也不用助手。”

“我俩只是顺路,准备去动物园看看熊猫。”卫军笑嘻嘻的:“小叔开车吧。”

他年龄还小,心智未开,只想看个热闹,看看小叔洗碗。

顾敖刚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路都忧心忡忡的。

而他俩之所以来,是因为三爷怕顾培不愿意答应婚事,灵丹堂的事还有得闹,派这俩持赞成态度的侄子来劝合,撮合他俩的。

但车上有俩大灯泡,林白青想问问顾培怎么考虑的,也就不好问了。

顾敖刚有心事,就先说:“白青,只要心血虚,金针就可缓解,是不是?”

“针灸,所有的针都是泄比补更容易,唯独金针例外,它遇阴则阳,遇阳则阴,是最好的补针。”林白青解释说。

顾敖刚长长叹了口气,说:“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信信中医似乎也没什么。”

人总是先信西医,医不好了再信中医,中医也医不好,就信封建迷信。

顾培忽而一脚刹车:“车上怎么有臭味?”

顾卫军一嗅,下意识说:“没有呀。”又说:“我们都洗澡了,白青也洗了。”

他心说瞧瞧这变态魔鬼小叔,唉,白青也是够想不开的,居然会选他。

他挑剔成这样,以后白青结婚了,不得天天被他欺负。

林白青也闻到股臭味,回头问:“你俩谁身上是不是带什么脏东西了?”

顾卫军浑身上下一摸:“没有。”

顾敖刚也在摸,怎么摸到兜里粘粘的,掏出来一看:“呕,这是什么?”

顾卫军想起来了,昨天因为嫉妒,他往敖刚兜里扔了几粒老鼠屎。

敖刚洗完衣服之后老鼠屎湿粘了,发酵了,所以才会臭味弥漫。

顾卫军想到了,顾敖刚其实也想到了,俩兄弟互瞪,斗鸡一样。

顾培停了车:“下去弄干净了再上来。”

敖刚瞪着卫军,脱了衣服甩到车外,说:“已经干净了,开车吧小叔。”

……

今天是熊猫开馆的日子,因为正逢周末,大清早的,动物园外全是一家三口,小孩子们手里不是塑料喇叭呜呜响,就是糖果粘着手,热闹非凡。

林白青的意思是既他们兄弟来了就带进去,但顾培不肯,让他俩去买票了。

治疗室只有几个医生在值班,饲养员正在默默垂泪,郑园长一看林白青来了,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因为现在的奇奇,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都出去吧,让她安心做针灸。”顾培说。

预料奇奇大概挺不过去,也没人想惹麻烦,大家全出去了。

林白青洗手的功夫顾培已经把棉纱,酒精,碘伏一应都准备齐全了。

昨天他观察过她是怎么给金针消毒的,此刻正在给针消毒。

“我父亲是87年去世的,当时他非常健康,但突发哮喘,去世了。我发现他的垃圾桶里有一张金鸡纳霜的说明书,他的死因也附和服用超剂量金鸡纳霜的症状。但他是个医生,身体非常健康,不可能明知金鸡纳霜那么一款早被替代掉的药品有毒而服用它。”顾培把针递给林白青,说:“其后两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而且之前没有跟国内联络过,所以……”

意思是他当时没有参于进婚事一事,并非故意,而是因为他爸的死。

见她手搭着奇奇的脉,顾培也搭手摸另一只,说:“我摸不到。”

张柔佳就在门口,适时说:“它应该已经弥留了,下病危通知吧。”

“我有把握,我能医得好。”林白青捉着脉说。

奇奇的脉只能摸到一丁点,但它是浑厚的,呈拱势,就证明它正在努力求生。

而心血一旦供上,就好比机器上了机油,哪怕现在很虚弱,但奇奇的元气就补上了,它就会向上而生,器官的衰老和病变也会得到有效控制。

灸上针就没事儿了,林白青接过顾培递来的水杯,低声问:“所以小叔您是什么意思呢,关于婚事,您是不是不想答应吗,您是觉得咱俩不合适?”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培睫毛微颤,语速有点急促。

林白青反问:“那您是什么意思?”昨晚他没放话,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三爷五爷也怕闹掰了林白青真拂袖而去,灵丹堂从此就没了。

迎上她的眼睛,顾培说:“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林白青别开他灼灼的目光,说:“我当然是自愿的。”

因为昨天他没答应,拂袖走了,怕他是真不想答应,还有得磨。

她赶忙又补了一句:“如果您不适应婚姻生活,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把灵丹堂给她,离婚,她很愿意的。

以为他这次也会说好,林白青一直在等着听。

但她等了许久,顾培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走了。

玻璃外的人一直看着里面,尤其郑园长,他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损失一只熊猫,并从此引咎辞职,回家卖红薯了。

眼见得里面俩人窃窃私语,再看俩人皆面色凝重,他着急了,敲了敲窗户,大声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发公告吧,我有心理准备。”

林白青忙转身,说:“郑园长,奇奇正在恢复中,它能好起来的。”

郑园长倒是想信,但这熊猫呼吸几乎都没了,他不敢信呀!

“林大夫,有什么好法子你就尽管使,诊金多少我都能接,只要你能救活奇奇,我,我……给你送锦旗。”郑园长徒劳的说。

……

眼看快中午了,顾培看表,问林白青:“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出去再看吧,我什么都行。”林白青说。

她看到了,顾敖刚和卫军俩大约是借着她的名号溜进来了。

顾卫军一会儿看看心心,一会儿看看笨笨,开心的跟个傻子似的,但顾敖刚就跟被鬼打了似的,一脸魂不守舍,一直紧盯着她,应该有什么事要问她。

中午他俩肯定也要跟着他们,当电灯泡的。

果然,俩人刚从治疗室出来,顾卫军兄弟又把他俩堵上了。

“中午一起吃饭吧,小叔,我请你们,咱去对面那家西餐厅。”顾敖刚说。

动物园对面有家西餐厅,还挺高档的,顾培倒是愿意,但他得先问林白青:“你吃不吃得惯西餐?”

林白青还没回答,顾敖刚抢着替她说:“她估计都没吃过,牛扒什么的肯定也吃不惯,但跟小叔您结婚,她不习惯也得习惯,走吧,今儿动物园人多,再晚咱就占不到坐儿了。”

顾培是个较真的人,止步,反问:“敖刚,为什么她必须习惯我的习惯?”

顾敖刚虽然人在国外,但他是顾怀尚的儿子,他从小看到的就是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吩咐女人干的生活场景,并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给顾培这一问,说:“这不很正常,结婚了她就得适应您的习惯。”

顾培还想再说,林白青打岔了:“我挺喜欢吃西餐的,就吃西餐吧。”

昨晚顾敖刚话说了半截,而他是个既不还钱,也不认债的债主。

林白青手头又没有证据,平白无故说出来又怕他不认账。

想听他要问自己什么,不想再节外生枝,听他们无意义的争吵,就抢先一步往西餐厅去了。

顾培跟顾敖刚一路走,温声说:“你母亲是个特别温柔的女性。”

“对,我爸脾气暴躁,她性格相对就要好一点,夫妻,互补嘛。”顾敖刚说。

顾培又说:“她的温柔和善良是种美德,但你似乎不但没有把它当成美德,反而认为那是天经地义。”

顾敖刚说:“不不,我一直很感恩她的。”

这是一种出自原生家庭的,观念上的不同,也是顾敖刚当初会谈个RI本女朋友的原因所在,他天生就喜欢有服从性,以他为宗的女性。

顾培想掰是掰不过来的,林白青就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敖刚哥你昨天提起个病人……”

“对对对,有个病人,呃,一个孩子,先心病,需要动好几次手术才能修补的那种,但医院认为动手术,在术中死亡的机率非常大。”顾敖刚说。

林白青心头又是一跳,问:“原来找的中医怎么说?”

顾敖刚有点哽噎,又突然沉默了。

林白青也不着急,默默等着。

这是间在这年头装修比较豪华的西餐厅,有桌布,俩侄子在对面,林白青的手垂在桌布下面,她是想整理裙子的,碰到个什么东西,凉凉的,绵绵润润的,手感特别好。

她以为是块玉,心说捉布下面哪来的玉,于是伸手去捉,在捉住的刹那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是一只手,是顾培的手,而她的大拇指还在摩梭人家的手背。

蓦然意识到那是对方的手,她赶忙丢开,想把手抽回来。

但顾培的手追了过来,把她的手又抓了回去。

她想争开,但他力气更大,将她的手平放在他大腿上,又用五指强行拱开,一根又一根,将他的五指全插进了她的指缝间。

他居然整个儿捉住了她的手?

正好这时服务员上餐具,林白青借着要接餐具狠扯一把,拉回了自己的手。

顾敖刚又说:“有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说过,虽然中医治不了根,但若有东海海中金铸的金针针灸,则可补心血,把孩子的体质补起来。他动手术后存活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

林白青问:“孩子多大了?”

“两岁半。”顾敖刚说:“其实我也只见过一回,但那是条生命,能救,咱们就要尽量救活他,对不对。”

又说:“你放心,只要你能救他,他的父母会不计代价,不计钱财,所以你能不能治,要能,我就通知那孩子来找你,你能给我个准话吗?”

林白青已经猜到了,顾敖刚说的那个孩子是他和玉子生的,玉子最终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但她孕期生病吃过一些对胎儿不好的药,所以那个孩子就有先心病了。

这时顾培问:“有没有病历给我看看?”

“对了,您现在有医院了,您可以主刀了。”顾敖刚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激动了:“那他的手术您来做吧!”

顾卫军一头雾水:“敖刚哥,谁家的孩子啊,你这么重视的。”

“一朋友家的,算我干儿子吧。”顾敖刚说。

林白青也是头疼,因为敖刚他爸顾怀尚在灵丹堂一事上跳的最高,闹的最凶。

要知道儿子给他生个中RI混血崽,还准备带回来治病,怕是得哭死。

她说:“灵丹堂离装好还远着呢,主要是缺钱。”

“我来赞助,十万块够不够,我马上就从DE国转外汇。”顾敖刚干脆的说。

林白青的手在桌布下面,随着顾敖刚这句,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攥紧,攥的她好疼。

顾卫军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觉得顾敖刚还没死心,还想争,这是要跟小叔比钱多吗?

天啦,小叔的目光突然变的好古怪!

作者有话说:

白青:过几年还可以离的。

顾培:你离一个试试!

么么,记得留个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