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送给她了?)

“顾……明……走了。”楚春亭说的很费劲, 但目光灼灼。

林白青说:“就在您中风的那个时间,他走了。”

被他打压了半生的顾明,几乎死于他中风的同一时间。

老爷子说话费劲,也说不了太多, 但林白青看得出来, 他想知道细节。

遂又说:“是癌症, 治不了, 但走的很快, 没受过太多痛楚。”

楚春亭陡然一颓, 侧首看枕头下面, 有半张斑驳的黑白照片,露了一个女性的两只眼睛,那是一双瞧上去格外温柔的眼睛。

林白青善解人意的说:“您是想看枕头下面的照片吧, 要看的话我给您拿。”

结果楚春亭一下就生气了:“不……咳……不。”

“我知道您想看啥, 我给你拿。”林白青知道他是在看照片,试图去拿。

“不准, 不要!”老爷子蛮横的推开她的手,大喘气。

他有痰淤, 一口喘不上来就得咽气,林白青赶忙拍着顺气:“好好, 我不。”

其实林白青看过那张照片,它在前几天被楚三合丢进了垃圾桶, 大约是保姆又帮忙拾了回来, 放到了楚老爷子的枕头边。

这几天来帮忙治病,老爷子睡着的时候她专门翻出来看过。

照片上的女人, 林白青在顾明那儿也曾看到过。

她的名字叫姜云婉, 父亲是当年李鸿章送出国留学, 后又归国的留学生之一,姜家也算书香人家,而姜云婉,用顾明的话说,跟林白青一样,能尝药辩药,是个天生的中医大夫,因为本身爱好,小小年纪主动跑到灵丹堂学医的。

但就在如今,好的女中医大夫都很少,更何况解放前。

所以姜云婉是认认真真想学医,但于姜家来说,女儿大了就得嫁人。

用顾明的话说,虽然姜云婉也有中医天赋,但她没有林白青能吃苦,也没有林白青在学医方面的韧性,所以只学了个皮毛。

林白青头一回看到照片,是在顾明得癌症后,那年她18岁,有天顾明翻出张黑白照片来给她看,喃喃的说:“真是奇怪,你竟越长,跟她越像了。”

林白青看了一下照片,上面的女孩子跟她说像也不太像,因为对方是个纯粹的圆脸,特别圆,但她是个鹅蛋脸,也可能是化妆的关系,对方是个樱桃小嘴,但林白青不是,她的唇要厚一点,饱满一点。

林白青挺好奇这女的,遂问顾明那是谁。

顾明于是略略跟她讲了一下姜云婉的事:自己一辈灵丹堂的小师妹,有点天赋,但不太能吃苦,当然,那时候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不需要吃苦,后来就嫁人了。

其实顾明救她,跟楚春老爷子的爱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有时间就会去山里采药,碰见那些住在山里,又穷又病没钱治的病人,就会背回灵丹堂医治,治好了,愿意做点杂役就做,不愿意就走人。

真有心的,逢年过节送点花生啊,红薯啊,就行了。

她只是其中一个,而之所以他把她留下,也跟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她小小年纪肯吃苦,能打得了坐也能扎得了马步,也有学医的天赋。

但林白青估计这楚老爷子有点误解她师父了,想解释一下。

可被她治到好起来的老爷子特蛮横,几番她想拿照片,都被他挥手挡开了。

老爷子喘息良久,又说:“针……金针!”

“您都病成这样儿了,咱先不说话了吧,您口水都喷我脸上了。”林白青说。

老爷子再喘息:“保……济堂,哼,趁我病……”要我命!

意思是不止她想要金针,保济堂也想要呗。

林白青不但想要针,还不想让保济堂拿走它。

因为针在保济堂,就会像东海金针一样永远只供顶层权贵。

而在灵丹堂,她作为东家,心里有杆秤,不以身份和阶层论,只以病论。

但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才是关键,她遂又说:“楚爷爷,我确实想要金针,但这跟给您治病没关系,关于针治好了咱们再谈,只要您能开价格,我接就是了。”

“名字,白……?”老爷子又说。

“林白青,您肯定知道我呀,毕竟您那么关注我们灵丹堂。”林白青笑着说。

虽然两家没有任何往来,但楚春亭很关注灵丹堂的。

但凡政府想给灵丹堂点荣誉,他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找关系施压,所以很多年了,给顾明发过表彰的最大单位,就是东海卫生局。

哪像保济堂,自八十年代以来,什么广省第一,全国十佳,拿奖拿到手软,那也全是楚春亭一力捧着的。

那么关注灵丹堂,他能不知道她?

给林白青灼目盯着,楚老爷子别过了眼,眼底有几分苍凉。

当然,顾明捡了个病孩子的事他早就听人说过,听完他笑了一句:妇人之仁。

但岁月荏苒,恍惚间,楚春亭记得自己听说这事的时间并不久,却不想顾明捡来的病孩子已经长大了,还会行医了,而且她,她居然……那么像他的妻子!

老爷子鼻子里往外哼着病兽一般的咆哮。

要不是他病倒床榻,奄奄一息,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顾明抚养的孩子竟长成这般模样。

……

保姆听到声音进来了:“我听见有人说话,楚大伯是不是能说话了?”

林白青本想跟保姆说能的,但楚春亭紧攥了一下她的手,她只好说:“是我在喊你,睡好了的话去烧壶水来,帮楚爷爷擦一下身体。”

保姆见楚春亭眼角有泪,拿手绢替他揩了,又念叨说:“这老爷子可倔了,躺了快四个月愣是一滴眼泪没掉,今儿你瞧这哭的,他是不是快死了……”

于临终之人,人们总爱问个大概日子。

“他活的久点你工资也拿的久点,现在下岗工人满大街,都在找工作,您干嘛盼他死呀,他死了你不就失业了?”林白青反问。

石大妈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怕……”怕病人咽气。

没经历过生死的人不懂,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咽气是很可怕的。

更何况楚春亭那么凶,看面相都让人觉得,他死了会变成恶鬼。

试了几天林白青也试出来了,这保姆是个踏实人,遂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药给了她,说:“一天三顿,饭后喂,咱们争取让老爷子多活一段时间吧。”

肌肉方面可以推拿,而她开的药是活血化淤,搜风通络的,针灸可以扶正去邪,但真要把体内的痰毒和淤毒全去掉,还要兼顾脾胃,营养跟得上。

林白青想把真相告诉保姆,毕竟她才是贴身伺候的人,能给老人供得上营养。

但她尝试了几番,楚春亭都会用咳嗽,或者摇她的手来打断。

林白青无奈,只好每天去针灸的时候给老人带点桂花糕,马蹄糕一类的点心。

老爷子咀嚼还有点困难,但吃的特别卖力,仿佛把点心当成仇恨一般。

而楚三合,因为要疯狂倒卖古玩,倒也顾不上他。

保姆是贴身照顾的人,应该已经察觉什么了。

但楚春亭是个很可怕的老头,气场摆在那,虽说动不了,眼神就够吓人,所以保姆眼看他越来越精神,倒没敢跟楚三合告状,反而伺候的愈发尽心了。

林白青只提过一次金针,见楚春亭不愿意谈,也就再没提了。

她还觉得,他应该误解了顾明抚养她的初衷,当然,他应该还在怀疑她的能力,不过这方面林白青并不担心,毕竟她是真的能让他站起来。

……

转眼就是整整一周了,老爷子自己肯努力,愿意吃,肉都长了不少,口齿也很清楚了,不会像原来一样乱喷口水了。

中风属于,越晚治效果越差的病,所以林白青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了。

而要进入下个阶段,她一个人治不了,得喊穆成扬来做辅助,还得把顾培喊来,用西医的眼光判断,看这老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引起的中风。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让他站起来。

但想要进入下一阶段,前提是老爷子得把楚三合处理掉。

因为楚三合每天都会来,迟早会发现老爷子已经好了的。

万一他心黑点,在治疗途中一把把这老爷子掐死,那林白青就要背锅了。

……

第二天来做治疗,揭开衣服一看,林白青笑了:“楚爷爷昨晚下过床吧?”

这小老头儿精得很,能挪能动能下床了,硬是瞒的滴水不漏。

就连晚上陪他睡觉的保姆,都不知道他已经能动了的事。

老爷子平常不说话,怎么问都不答,但这回答了:“你……发现……了?”

林白青就说嘛,已经一周了,她用了毕生所学,他不可能动不了。

他不但动了,昨晚大概还跑的挺远。

拍了拍他干柴的屁股,她说:“瞧瞧,屁股磨红了一大片。”

楚春亭大概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拍自己屁股,身体一僵,毛发倒竖,凶神恶煞。

他跟顾明不一样,眼大眉深,是个凶相,一生气瞧着很吓人的。

但林白青是老人带大的,天生喜欢老人,并不怕他,看他生气了,干脆再拍几巴掌又揉揉:“这就对了,不要那么懒,有机会就多动一动,有助于恢复。”

这回老爷子没再生气,反而有点颓丧,拍大腿:“它,动不了。”

他能控制胳膊,继而挪动身体前行,但腿没有知觉,纹丝不动。

林白青在给针消毒,眸子一转:“想让它动啊。”

楚春亭摇头,一脸失望:“陆庆坤……看过……恢复不……了!”

陆庆坤就是保济堂东家的大哥,也是林白青所知道的,医术能跟顾明比肩的老大夫,他说恢复不了,老爷子就以为自己恢复不了了。

当然,要是一般点的大夫,他的腿确实难以恢复。

但林白青可以,毕竟她是顾明的徒弟嘛。

她笑:“保济堂不行不意味着我们灵丹堂也不行呀,我是顾明的徒弟,我能。”

见老爷子眉毛倒竖,又故意说:“怎么,一天天的,四处跟人宣扬,说我师父医术差,是个滥好人,骗人骗着骗着,连自己都骗过了?”

楚春亭有些发怔,因为这女孩子笑起来眼眸愈发像他的妻子。

但她偏偏是顾明的徒弟。

……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楚三合进院子来了,直奔堂屋。

“楚老板,你还没上医院呀。”林白青问。

现在只是胰腺不正常,癌细胞会迅速繁殖,晚一天去切他就会早死一天的。

林白青搞不懂这人为啥会那么疯,有病不治,只知道倒卖家产。

把西屋的卖完还不够,要卖堂屋的。

说起病来,楚三合停下了,说:“我听人说首都有个老中医,有一副天下难寻的,解毒的银针可以用来治癌,就是收费高得很,治一个人要几千块,我先凑点钱吧,到时候上首都,一次性把它治好。”

银针确实可以解毒,但解的不是癌毒,那一听就是江湖游医,骗子。

林白青劝说:“算我求你了,别听骗子胡扯,快上医院去吧。”

“今天我还有个大生意,明天吧,我明天就去。”楚三合说着,从堂屋出来了,他把堂屋的中堂给揭了,一共七副,卷成了轴抱走了。

楚老爷子浑身扎着针,跟刺猬似的,不能动,干瞪着眼睛在生气。

林白青还要故意惹他:“哎,楚爷爷,你的大侄子把您家的中堂卷走了,您要再不管,过两天他怕是就要扒墙皮,拆木头了。”

楚春亭显然也很生气,但只淡淡说:“不过点破烂,让他拿罢了。”

“您家的中堂呢。”林白青说。

“不过破烂。”楚春亭说。

林白青一想,也是,就像顾明有地库可以囤药。

楚家是自前清就专给皇家进贡各种古玩的,他家也有地库,地库里藏的才是大头,至于家里挂的字画,摆件什么的,放在明面上的东西,都不是最值钱的。

但林白青还是好可惜,因为楚家的中堂是郑板桥写的。

那放在将来也是可以上拍卖的。

就那么被楚三合给卷走了。

保姆这会儿不在,收了针,楚春亭扶着林白青的手臂,挣扎着坐了起来。

虽说这老爷子曾经把她师父打压的厉害,但毕竟落难了,人也很可怜,林白青忍不住说:“你要想报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叫公安来,我还可以给你做证,你侄子卷走了你的中堂,郑板桥的字,那可是一大笔钱。”

楚春亭的神智是清醒的,口齿也清晰了,他是一个有自主意识,能自理的人。

只要他报案,公安肯定会授理,就算不判刑也会拘留楚三合。

以为老爷子是担忧万一侄子被抓了没人照顾自己,林白青又说:“要是您想的话的可以搬到我家,照顾你一段时间我还是可以的。”

楚春亭挑眉:“只为金针?”又问:“给了之后呢,弃我,还是虐我?”

啥意思,明明她是看他可怜才想帮他报案的,他以为她是为了金针要骗他?

故意一把扭上老爷子没有一丝脂肪的皮肤,林白青说:“我当然是为了要金针,但我要虐待你还需要带你回我们家吗,不用呀,此刻我就可以。”

楚春亭疼的扬起脖子,险些哀叫出声,但又生生忍住:“不疼。”

哟,老爷子嘴巴很硬嘛。

林白青故意一针扎深,直达痛处,这回楚春亭没忍住,疼的一声闷哼。

但也没敢再嘴硬,说不疼的话。

终于,他说:“帮我寄……几封信。”

这年头大家都是打电话,打传呼,也就老一辈的人还会写信。

估计他应该是要写信找能帮他的人,林白青点头:“可以,我一会儿帮你寄。”

一番治疗做完,老爷子大概也考虑好了,这才问:“我想站起来,要怎么治?”

说起这个,林白青就得把自己下一步的想法跟患者沟通一下了

楚三合的事可以报案处理,而他的腿,她要做全新疗法,是灵丹堂只传东家的疗法,但她需要一个助手,所以她得把穆成扬喊来。

同时,还要喊顾培来分析他中风的起因。

“对症治疗,三个月吧,我能让你站起来的。”

……

听林白青讲完,楚春亭迫不及待:“马上治腿,明天。”

林白青说:“但你得先报案收拾了侄子再治腿吧,不然他要害您呢?”

就他现在这小弱鸡样儿,大侄子一把就能掐死他。

楚春亭摆手:“我的家事你不必管,明天,治腿。”

林白青不算小人,也自忖是个良医,就算楚春亭不卖她金针,只要他给她诊金,病该治还是得治,但都已经要治腿了,她当然得谈谈金针:“关于金针……”

“不卖灵丹堂!”楚春亭武断的说。

林白青蓦的就生气了,要不是看他太老,一巴掌就要搧出去了。

这死老头,他奄奄一息时是她把他救活的。

他一动不能动,也是她用针灸,汤药把他给救过来的,结果他居然不卖针!

当然了,他在东海道上赫赫有名,黑白通吃,本来就是个坏老头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林白青怒目瞪:“我明白了,你准备把针卖给保济堂吧,您对保济堂,可真够掏心掏肺的。”

保济堂差点把他治死,他居然还要捧保济堂的臭脚。

这黑心的糟老头!

楚春亭咬牙冷笑:“保济堂的庸医?不卖!”

咦,这意思是他谁都不卖,准备当个文物珍藏着呗。

那可是治病救人的医具,白放着等于杀人害命,他却要当成古玩囤着?

这老头怎么就那么坏呢?

林白青只差脱口而出:怪不得你老婆喜欢我师父,要我是你老婆,我都得绿了你,绿你一百遍!

当然,并非人人都像顾明一样宽厚,善良,仁慈,以苍生性命为已任。

从古至今,中医就喜欢搞家传,有秘方要自己囤着,不能公开,有好器物,就比如金针银针马衔铁针,以及各种治疗方式,也都要藏的紧紧的。

古玩界更是,把各种医疗用具炒到价格水涨船高,生生整成了文玩。

既然他不卖,林白青就只得谈不卖的条件了:“不卖也可以,我用借的吧,我可以帮你治腿,不收一分诊金让你站起来,换三次用金针的机会。”

这次楚春亭答应的很爽快:“好。”

林白青一噎,早知道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就要五次了。

她挺好奇,想知道他的针藏在哪儿,保不保险,她怕万一被楚三合偷走就麻烦了。

那么,针会在这院子里吗,在哪间屋子里?

她正环目四顾呢,楚春亭哑声说:“别找了,针在,就在这屋里。”

所以针就在这间屋子里,但楚三合把屋子扒的只剩墙皮了都没找着?

咦,这糟老头子果然不但坏,还贼,可鸡太贼了。

姜云婉爱顾明是对的,太对了,这个坏老头不值得任何人爱他!

……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针的事咱们就算定下了。”林白青整理好药箱,正好看保姆从另一间房里出来,临出门,她快速的说:“你可真是个坏老头!”

楚春亭正望着离开的姑娘在发怔,听到她居然在骂自己,目瞪口呆。

他没听错吧,她居然骂他是坏老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才多大一点,稚子小儿,竟敢骂他。

林白青已经转到窗口了,又快速说:“我师父比你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楚春亭给气的差点跳起来,但保姆已经进屋了,他又不好跳,就眼睁睁看着那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挑衅,又笑了几分佻皮的小大夫一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离开。

她居然说顾明比他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

从楚家出来,林白青看了一下楚春亭要寄的信。

她当然不认识人,只看地址,有寄到文化厅家属院的,还有寄到海关家属院的,另有一封是寄到公安厅的,而她唯一熟悉的一封,是寄给黑心首富柳堰的。

这一封封信,光看地址就知道都是大人物。

林白青估计老头子虽然没跟她吐口,但已经准备好要收拾大侄子了。

当然,既然人家承诺了要借针,她就得着手准备治疗了。

寄完信后,就在公话亭,先给穆成扬打个电话,通知他明天来为自己做辅。

再然后一个电话拔到军医院,她还要邀请顾培去分析病理。

……

再说军医院。

食堂里最近上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一般中午时段央六都会放一部译制片。

而随着90年代各种政策放宽松,各种国外的经典老电影一股脑儿被放了进来,全是经典的爱情片,大家中午吃饭时都喜欢看会儿。

但最近大家的关注点却从电影转到了现实中,当然是因为顾培。

他原来其实从来不吃食堂的,但最近每天都会来,而且是各个窗口跑,换着花样的吃,就,怎么说呢。

张柔佳小声对马秀芹说:“马医生您看,顾军医吃饭就像在受刑。”

他会挑起一筷子东西抿一抿又放下,默一会儿再吃,还真跟上刑场似的。

马秀芹努嘴:“他应该很开放吧,我发现最近电视上只要有接吻镜头,他都会看,咂……”又感慨:“你就没问问你同学感觉怎么样,这种从国外来的人,吻技一定很棒吧?”

“你说林白青啊,她就一小傻瓜,啥都不懂的。”张柔佳说。

马秀芹才不信,挑眉说:“你可拉倒吧,你怕不知道吧,顾军医一开始可是拿她当小辈的,但她,哼,从一开始故意跑到咱们军医院救人,到后来又硬逼着我们顾军医结婚,她呀,心机可够深的。”

张柔佳想到啥,摇了马秀芹一把:“嘘!”

“干嘛呀你?”马秀芹问。

张柔佳记得林白青说过,顾培耳朵可灵了,谁说他坏话他都听得见。

她怎么觉得坐在前面的顾培耳朵竖起来了,跟兔子似的?

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果然,顾培培站起来了,端着餐盘朝她俩走过来了。

马秀芹也看到了,顾培目光直勾勾瞅着她,勾唇笑:“顾军医。”

“马医生目前手头有几个病人?”顾培温声问。

马秀芹说:“两个。”

“我下午去心内看看,对了……”顾培站在桌前,略弯腰,温声说:“我和我对象林白青是因为性格相契,相互欣赏才走到一起的,马医生于我们的关系大概有点误会,需要我解释的话……”

马秀芹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柔佳也尴尬的脚趾扣地。

先说去马秀芹的科室挑她毛病,然后还要跟她解释自己和林白青的关系?

俩女的对视,心说顾培这家伙简直了,他是怎么做到把生气,挑刺用那么礼貌,文质彬彬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不用不用,我们知道了,知道了。”马秀芹笑的像哭。

顾培再看张柔佳,她赶忙低头猛扒饭,头都没敢抬。

……

吃完饭,顾培到了政治处,要询问政审的情况。

一问才发现,结婚申请卡住了,因为林白青的户口在灵丹堂,但又是顾明抱养来的,而她的父母在她出生那段时间并没有生产记录,出生问题有些疑问。

所以目前政治处还在查资料。

不过政治处也一再承诺,说会专门抽派人手,加急办理。

连着加了一周的班,顾培订的家具和家电应该也快到了,他准备明天去看看小对象的,知道她急着结婚,正在想关于她户口的事,桌上的电视响了。

以为是工作电话,他习惯性皱着眉头接起,就听电话里的女孩说:“喂?”

顾培在瞬间,想起当他舌头被辣椒刺激到毫无知觉时,小对象的唇覆上他肌肤,同时唤醒的,那种别样的快感来,也就怪不得她会那么喜欢接吻。

他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中风病人,明天咱们就可以去看了,你抽点时间吧,我想让您从西医的角度,分析一下他中风的原因。”

顾培说:“好。”

他还想再跟她多聊几句的,但小对象说了句再见后就把电话挂了。

听起来她似乎不大高兴,是因为他最近太忙没去看她,没把结婚申请办下来的缘故吧,顾培还有个会要开,会议间隙,打算再去催催结婚申请。

……

作为医生,对每一个病人,哪怕楚三合那种人渣,林白青都会尽力医治。

恶人做恶自有警察管,医生只看人命,所以她不歧视任何一个病人。

但楚春亭那糟老头让她特别生气。

要是在他春风得意,逍遥的时候不卖金针,囤着它,她可以理解。

毕竟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利益,只有权贵,他可以认为一切好东西就都该供给顶级权贵,他也不需要像顾明一样慈悲,怜悯众生。

毕竟就连顾明都经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个世界本该就是自私自利的,恶人们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但他已经病过一次了。

儿子在盼他死了继承遗产,侄子是人渣,疯狂倒卖他的古玩。

他难道就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就没有一丝感激?

不过还好,他承诺了三次机会,那柳夫人的孩子,顾敖刚的儿子就都可以顺带治了,还会有一次机会呢,她还能再多救一个人的。

想想也该满足了,毕竟她又多了三次可以救命的机会。

再说灵丹堂,顾家兄弟中留到最后的是顾卫军,但也已经走了。

顾敖文有自己的生意要做,监工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而顾卫国呢,在找金针不成后大约又去找金表了,不过他比较精明,偶尔来工地上看看,指的问题都还挺关键。

但在林白青出门治病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工地上,尽心尽力盯着的是刘大夫。

这不,刘大夫监了一天的工,正准备回家,就见林白青蔫哒哒的回来了。

她忙问:“你怎么垂头丧气的,怎么,是不是病人没治好,治坏了?”

“治的挺好。”林白青强撑着笑了一下,但她想哭,她是真不想治那糟老头。

刘大夫接过药箱,见沉甸甸的,忙帮林白青揉肩膀:“背这么沉的药箱,累坏了吧。”

又打开药箱说:“把不常用的药清一清呀,别老背这么重个包。”

清理药箱时从中翻出个铜针筒来,她一愣:“你买了副新针,这是副老针吧。”

林白青漫不经心的抬头一看,就见刘大夫手里赫赫然是玄铁金针的针筒。

她头皮一麻,一把抓过来,问:“这针在药箱里?”

“这不是咱们药堂的针,是你新买的吧。”刘大夫说。

林白青旋开针筒一看,目瞪口呆,六寸金针,一枚枚安安静静的竖在针筒中,拈出一支来,对着强光一照,是金色,但略微转动,这纤细的针就不是纯金色了,而是透着股子蓝,青金蓝。

这就是玄铁金针,也是林白青上辈子跟银针,马衔铁针一起随时贴身带着的东西。

但这是楚春亭的针呀,是他放的吧,他嘴上说不卖,却把针放她药箱里了?

所以昨晚他磨破屁股,是去找针了吧。

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是怎么骗过□□的保姆,拖着沉重的身躯找来的针?

他把那么贵重的金针塞她药箱里,这是,送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号外号外,残疾大佬晚节不保,被小女孩打屁股啦!

楚春亭:脸都丢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