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
先说顾培这边, 此时凌晨四点,他已经写好东西了,但得传真。
而国际传真业务目前除了跨国大公司和各个机关单位,地方还没有开展。
而且他是军医, 部队规定, 军医是不可以以任何形式, 把文字性的东西发向国外的, 一旦被部队发现, 是要严查, 甚至上军事法庭的。
如果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顾培就不应该答应林白青帮她。
而退一步说,如果是刚刚归国的顾培,他根本不会答应林白青干这件事。
但三更半夜的, 他写完后翻出电话簿, 一个电话打给了李院长,响了好半天, 电话被接了起来,是李院长, 眯眯糊糊的:“谁啊,这半夜的?”
顾培说:“我是顾培, 院长,我要给M国发一份传真, 是一份药学学术报告。”
李院长大半夜给吓的魂飞魄散:“顾培……你, 你……叛逃了?”
他可是国家第一批引进的海归人材,因为要向国际接轨, 要力求国际化, 部队对他们只是表面严苛, 上面一再交待,私底下要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自由。
但他们对这个国家没有归属感,而且又接触了核心机密,一旦叛逃,不说部队要遭受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他所有的直属上级都得完蛋。
李院长在此刻,觉得铁窗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但顾培又说:“您先看看东西吧,我爱人在这段时间,抓到了RI系中成药大企桥本制业在中成药方面的一个,药品致人病的大漏洞,事情不可能一簇而就,但她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收集到更多的证据。”
“你爱人出国啦?”李院长嗡声嗡气,电话里叮咛当郎,应该是在提裤子。
他记忆中的小中医林白青还在治疗大熊猫,结果她已经走出国门了。
“对,她目前人在M国。”顾培说。
李院长听了一头雾水,说:“马上去单位,不管你要发什么,必须由我审查.”
顾培挂了电话就开上车往单位赶。
他到的时候李院长还没到。
翻出当初小松丸治病时给孩子做的各项检测报告,以及小松丸住院时的病历,他还得用英文翻译一份药学报告,等他写到一半时,李院长急吼吼的赶来了。
“桥本制业我知道,那可是国际大药企,他们的药居然有问题?”李院长问。
顾培递过自己写的药学学术报告,说:“其实越大的药企,药品存在问题的概率就越大,这种药品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是企业有意为之,因为他们已经垄断了药品市场,患者购买药品是为了治病,但药品致病,患者就需要更多的药,药企的销量就会源源不断,在这方面,RI系药企尤甚。”
李院长喃喃的说:“RI系中成药企业生产的药有问题,他妈的,这不败坏我们老祖宗的名声嘛!”
“事情不可能马上有结果,目前我们只能是收集证据。”顾培说。
李院长把所有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旋开钢笔在纸上签上名字,说:“让你爱人不要着急,耐心点收集资料,咱们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也已经到M国了,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我向上汇报,协调专利小组帮她。”
顾培点头:“好。”
话说,顾培原来没有民族认同感的,但自打他回国,他发现从顾家的三爷五爷,到楚春亭,乃至顾卫国,甚至顾敖刚,都有一份底线和责任感摆在那儿。
似乎不论平时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有多吊儿郎当不成器,但在面对民族性的问题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临近天亮,一份传真终于按林白青说的号码,发出去了。
……
说回林白青,因为楚青集一直强调,说老爷子是在阴谋论,她遂反问他:“楚先生,为什么您总觉得楚老是在阴谋论?”
说起老爷子,楚青集简直无力吐槽。
其实曹芝芳就是个很普通的女性,在楚青集所有谈过的女朋中不是最年青,也不是最漂亮的一个。
但当初小雅的妈妈得了脑癌,在奥美诊所宣告不治,楚青集转而找上汉唐医馆时,就是曹芝芳接手并负责她的临终陪伴,继而跟小雅发展起感情的。
曹芝芳的叔叔,姑母,姐姐全都是汉唐医馆的高管,人家家庭出身很好的,而且曹芝芳是用她的善良和温柔感化了小雅,也感动了楚青集的。
……
楚春亭是89年来的M国。
当时小雅的妈妈才去世不久,曹芝芳也才刚刚接手小雅。
Jiu金山是一个国际大都会,没有人在乎一些狭隘的民族矛盾,大家也都只有一个目标,和气生财,楚青集亦然。
他不卖文物,不是因为他有多憎恨RI本人,只是因为价格不到位,跟曹芝芳没有任何关系。
但楚春亭自来就一直在针对曹芝芳,说她倭里倭气,一副汉奸相。
后来老爷子去了几趟汉唐医馆,发现了其背后的大股东是日资后就炸锅了,明明金针楚青集早在73年就卖给汉唐医馆了,他非说是曹芝芳勾引儿子卖的。
在家对佣人,对曹芝芳动不动就是呵斥,大骂,不但搞的曹芝芳颤颤兢兢,小雅也很怕他,就连几个佣人都恨他恨的入骨。
而在老爷子脑梗后,有个佣人也站出来承认了,说是她偷换了老爷子的药。
所以在楚青集看来,事情很简单,就是老爷自己不修私德害的自己。
“《三国》读过吗,知道张飞怎么死的吗,勇猛如他,是因为对下属太苛刻,在醉酒后被下属刺死的,咱们老爷子什么都好,但待佣人太苛刻了。”楚青集说。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愉悦的呼唤:“Dad,Dad。”
楚青集一听:“小雅回来了,你先洗澡吧,我去照看孩子。”又说:“不要听你爷爷的胡言乱语,也别有那么多的阴谋论,一会儿我细细跟你讲一下你妈妈的事,二叔有预感,咱们楚家有你,有我,以后要占领东湾,占领jiu金山了!”
说完,美滋滋的二叔哼着小调儿走了。
林白青要洗澡了,家居服也是顾培帮她买的,林白青只需要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换上即可。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二楼的阳台上,楚春亭正负手望着楼下。
林白青走过去,就见院子里有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还有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一头黑发,但皮肤特别白皙,仔细看,她的眼珠子黑里透着蓝,像蓝宝石一样,跟她一起的女人应该就是曹芝芳了,而这女孩,应该就是小雅。
看到她,林白青可算明白楚春亭当初为什么愿意为了孙女出国了。
小雅竟然是个混血儿,而且生的好漂亮的。
看到孙女出来,楚春亭说:“饭在桌子上,我刚尝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你有带着银针就好了,能试的更具体一点。”
桌子上有饭,是白粥和虾饺,还有一份肠粉,一份青菜。
林白青端过白粥尝了一口,见楼下的小雅在偷偷看自己,给她扮了个鬼脸,对楚春亭说:“您也太疑神疑鬼了,您儿子再坏,也不会在饭里给咱们投毒的。”
在自己家给客人投毒,那不笑话?
“他不敢,但那个女人可不一定。”楚春亭冷声说。
又说:“别看那个女人不算漂亮也不算年轻,不过个普通女人,但非常能做戏,狐狸精,画皮你懂吧,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极有心机。”
林白青看曹芝芳,相貌确实不算出挑,但笑的很温柔。
能被楚春亭称之为是狐狸精,大概还真有点手段。
粥熬的特别软烂,米香味十足,虾饺也是现包的,特别新鲜,肠粉居然比林白青平时吃的还要正宗,楚青集在M国这土财主的生活林白青着实羡慕。
她问:“你怎么不下楼跟您的孙女玩一玩,是不是语言不通?”
楚春亭说:“你没发现她特别依赖曹芝芳?”
小孩子最爱的总是妈妈,但当妈妈去世,谁带她她就会依赖谁,这很正常。
林白青说:“我去把小雅给你喊上来?”
楚春亭蓦的声粗:“不用。”又说:“你也离那女人远一点,她和家里的保姆都是一伙的,一唱一合,你稍微碰碰她,她们就会联起手来说你欺负她们。”
楚春亭对石大妈的风格是又吼又骂,石大妈对他是又爱又恨。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特别凶,但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好比对石大妈,他虽然又吼又骂,但在钱上没有亏待过她。
林白青想象了一下,老爷子原来在这儿应该过得很憋屈。
声音一大曹芝芳就会说他欺负自己,保姆也帮着曹芝芳说话。
楚青集呢,只想着发财,还凡一切,都认为是楚春亭的错。
造孽呐,老爷子在这东湾,龙困浅滩,一肚子阴谋阳谋,无处施展。
……
吃完饭林白青就下楼了,刚到院子里,小雅立刻躲到了曹芝芳的身后。
曹芝芳倒是笑着说:“Yena,那是你的姐姐,给她打个招呼。”
原来她的英文名字叫Yena,这名字可真好听。
小雅躲在曹芝芳身后,小声用英文说:“我想她应该就是邪恶的女巫,因为她长的非常美丽,而女巫通常都是非常美丽的。”
曹芝芳也是用英文,说:“但如果你不向她问好,爸爸会生气,所以你必须跟她问好,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确实有点狐狸精的味儿。
孩子不认爷爷也就罢了,来个姐姐,她这是在向孩子暗示,姐姐是邪恶女巫?
小雅怯怯问曹芝芳:“你会一直陪伴我,保护我,对吗?”
曹芝芳温柔的抚摸着小雅的面庞,说:“当然,直到永远。”
她抬头看林白青,笑着用中文说:“青青你好,我是你二叔的女朋友。”
再推小雅,又用中文说:“快,跟姐姐问好。”
小雅怕极了,踌躇着一步步上前,怯怯扬起头,问:“你会杀了我吗?”
林白青没想到自己会碰见一个这么可爱的小混血儿,她大概八.九岁,因为太瘦了,显然脑袋格外的大,而在她心目中,曹芝芳以外的女人应该都是女巫。
邪恶的,想要杀死她的女巫。
突然伸手,两手在胸前交叉,林白青吓了这女孩一跳,却说:“不会。”
旋即腿扎马步,一手向前再踢腿,身体跃起又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再稳稳落在原地,睡衣带风,长发飘飘,她挑眉:“但是我会功夫!”
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她被惊到了,她被姐姐惊呆了。
她突然转身就跑,大喊:“Dad, she\'s Mulan!“
林白青的居家服是交祍,红色,她又是一头黑发,乍一看还真是个花木兰。
小女孩冲进了屋子,一路大喊:“Dad, she\'s Mulan!。”
楚青集来抱女儿,说:“讲中文。”
小雅说:“我看到了木兰,爸爸,我好爱她,但我担心她会不喜欢我。”
所以姐姐征服妹妹,只需要一招吗?
楚青集抱着女儿出来一看,小侄女换了一身家居服,长发披散,还真是花木兰的模样,他对女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在东方的姐姐就是花木兰。”
“wow!wowwow!”小雅尖叫了起来:“我爱花木兰,我爱我的姐姐!”
曹芝芳傻眼了,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个鸡蛋。
林白青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说:“小雅,你可是花木兰的妹妹,以后要勇敢一点,我们是要打败巫婆的人,怎么能害怕巫婆呢。”
小雅跃跃欲试:“那你可以教我学功夫吗?”
林白青说:“当然,但有个条件。”
小雅已经在盘算自己有多少零花钱了,姐姐却说:“让我抱抱你就可以啦。”
小女孩愉快的扑进了她怀里,还问:“我可以吻吻你,亲亲你吗?”
林白青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示意女孩子来亲,抱着她绕开曹芝芳,走了。
这是楚春亭爱而得,触碰不到的小宝贝儿。
但在一瞬间就被林白青折服了。
曹芝芳大概怎么也想不通,那么依赖她的孩子,怎么就会在瞬间倒戈!
楚春亭当然一直在暗中窥探。
相比于小雅,他当然更喜欢自己的大孙女,但看到大孙女能于一招一式间迷倒那个软弱的小女孩儿,他自豪的不行,方才的闷气也就一扫而空了。
楚青集约这一老一小去院子里走一走,小雅立刻喊了起来:“看兔子,姐姐,安能辩我是雌雄的兔子,花木兰的兔子!”
这小女孩不错呀,看来是真的爱花木兰,都知道‘安能辩我是雌雄’。
“走吧,带我去看一看。”林白青说。
在曹芝芳惊愕的目光中,小雅飞一般的往前跑了。
在院子里散着步,楚春亭跟儿子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孽障,不懂礼耻,道德为何物,但你哥从小对你很不错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要聊关于沈庆仪的事了。
而楚春亭在听儿子说起沈庆仪时,就认为儿子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如果他不是怀着邪恶的心思,那么,在明明知道他和柳连枝都在疯狂找人的情况下,他为什么选择二十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楚春亭是鞭长莫及,清理不了门户。
要是这是东海市,孽障楚青集早就变成骨灰盒了。
“爸,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的那么丑恶?”楚青集说着,递给林白青一只红皮笔记本,说:“你先看看这个。”
一本正红色的笔记本,是被水浸泡过的,扉页写着:沈庆仪的孕期日记。
再翻一页,水湿过以后再干了,又不知道放了之少年的笔记本,字已经糊的很厉害了,但隐约可见,上面时不时就会有青青二字。
开始很简单,简单的记录着怀孕的周数。
到后面就比较长了,糊糊哒哒的,写了一篇又一篇。
林白青再往后翻,终于有几页湿的不太厉害的。
有一行字隐约可见:[青青,爸爸妈妈已经商量好了,妈妈会先带着你去港城,然后你爸爸也会去的,我们都不哭,也不悲伤,好不好。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将来,爸爸和妈妈会一起努力,给你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的。]
这应该是沈庆仪从孕期到生产,全程记录的日记。
果然,跟马保忠说的一样,她很早就在计划偷渡,而且是跟楚青图约好,一前一后偷渡到港城,所为目的,只是为了给一家三口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林白青泪腺并不敏感,泪点也很高,但她不喜欢悲剧,所以不敢看下去。
见楚春亭也想看,遂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时路过一处灌木丛,小雅跑了过来,用英文跟林白青说:“看,就在这儿。”
地上还真有兔子打的洞,就在林白青经过时有只兔子从洞里窜出来,她是练家子,反应灵敏,眼看那兔子还想钻洞,一个抄手已经把小兔子拎出来了。
小雅抱过兔子,紧紧跟在姐姐身后,不停的说:“木兰,木兰!”
旁边有个小泥洼,女孩要躲开泥洼,兔子又在挣扎,她手一滑,兔子就跑掉了。
但林白青早看在眼里的,顺手捞回了兔子,递给了小雅。
这随随便便的一手又把小女孩给迷倒了:“wow!花木兰捉兔子。”
小女孩抱着只兔子,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姐姐就是真正的花木兰。
……
楚春亭捧着笔记本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时的沈庆仪是很幸福的吧,虽然贫穷,但她有爱人,她还有一段光明正大的婚姻。
她光明正大的怀着孕,每逢周末就能跟丈夫见面,然后一心一意期待着生产,规划着在生了孩子这后,可以奔向的光明。
她得多勇敢啊,在那个年月,敢只身一人上边疆,又敢带着孩子渡港。
当然了,在那种大环境下,一个从出身就背负着枷锁的女性,只要她有能力,有智慧,她肯定会反抗,会逃离。
而如果楚青图还活着呢,如果他们还是夫妻一体,并逃到港城,到了M国呢。
想必如今已经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了吧。
哪像只会投机取巧,一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儿子。
越看小儿子老爷子就越是气不顺,眼睛鼻子都在喷火。
……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楚青集原来总把自己偷渡以后的生活形容的很好。
但现在他得讲讲当年的实际情况,和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其实当时偷渡到港城的人都很可怜的。
港府的阿sir们会追捕,搜查,甚至还有遣返政策。
有些找不到工作,没有本地居民帮忙照应,就会被抓来遣返。
闹的最凶的一回,港府抓了大几百的逃港分子要遣返,是一水同胞的港城居们自发躺到大街上,以命阻挡车辆通行,政府才被迫取消遣返一事的。
在那种背景下,楚青集并没有他爸想象的那么风光,也在艰难苟命。
而因为哥哥和沈庆仪都在边疆,他放心不下,要有从边疆偷渡来的人,他就会去打听一下他哥的消息,看哥哥什么时候能刑满释放。
沈庆仪早在六十年代就提过,说想要偷渡的,他有预感,他们在边疆肯定在一起,而且觉得他们早晚会偷渡,所以一直没有走。
消息不通的年代,只凭一个信念,他一直在等待。
有一天夜里海上巨浪涛天,对面还放了枪,那就意味着又有一大批人偷渡。
楚青集跑去碰运气,正好看到有人游过来,就跳下海去救人了。
在偶然灯光扫过来时他看到一个特别像沈庆仪的女人,被一个男人用胳膊肘夹着,在往岸边游,她手里还有个孩子,被她举的高高的。
一眼之间,他本来想追过去看一看的。
但这时海里还有人在喊救命,他于是跳海里救人了。
结果那人灌了太多水,没救过来,他也跟沈庆仪错过了。
但他总是放心不下,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遂第二天又跑到海边去,想确定一下事情,就那么巧,于被海浪拍到案边的,如山的行李中,他看到了沈庆仪背了十多年的书包。
有大批流浪汉在翻检行李,搜刮物资,但那只书包却没有人翻,碰,而是被丢来丢去。
当时的人们一只书包用十几年,而沈庆仪的书包,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翻一下,搜一下,因为她的书包上被人用油性红笔写着‘靡靡,堕落,狗崽子,人民的罪人’等字,一看就是个穷的。
包都褪色了,上面的字还在,斑驳,触目惊心。
他在打开书包的那一刻就恍然大悟了一切。
知道哥哥果然跟沈庆仪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还知道了,哥哥过三个月也要偷渡。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他就一边打听沈庆仪的下落,一边等哥哥偷渡时好接应。
计划着一家人能在港城团聚。
但几个月后他没等到哥哥偷渡,却打听到他在边疆牺牲,被追为烈士的消息。
去他妈的壮烈,在楚青集看来哥哥的悲剧就是时代,政策所造就的。
如果不是政策让他去边疆,他怎么可能遇到强.暴妇女那种事,又怎么会死?
楚青集对政府,政策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他手里有照片,他就疯了一样的四处打听,找沈庆仪。
终于,还真被他找着了。
正如林白青所猜,她因为长时间的溺水缺氧,加撞击造成脑部损伤,短暂失忆了。
而当初夹着她游上岸的那个男人,则在发现她失忆后,就谎称她的名字叫阿花,还说她是她的父母卖给自己的,是他的妻子,并恐吓她,说她求谁都没有用,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人,她要一辈子跟着他,报答他。
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鲍勃,不知道从哪来的,但是,沈庆仪在船翻时,就一直紧紧抱着他。
正好有女人有孩子,那男人给自己组了一家三口,像像样样的就过上日子了。
要那是个好男人,也许沈庆仪这辈子就那么过了。
但那个男人虽然水性极好,孔武有力,偷渡是一把好手。
可他是个懒汉,爱酗酒,赌钱,又不喜欢赚钱,还整天琢磨着卖了那个小男孩儿去赌博。
沈庆仪的头撞坏了,他不帮忙治吧,一回家还总要欺负奄奄一息的她。
还有好几次趁着她不注意,把她的儿子卖掉换成钱去赌,都是沈庆仪自己找回来的。
这要是一个弱女子,可能哭几声自己命苦,就忍气吞声了。
但沈庆仪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她当时把那个男孩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在头上的伤差不多痊愈后就奋起反抗男人了。
楚青集终于打听到她的地址,跑去找她,于她所住的猪笼寨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背着孩子低头而出,也是一面之缘,等他找到屋子里时沈庆仪已经跑了。
但她在筹划逃离之前,用那个男人的名义问一帮赌鬼借了一大笔钱,然后把男人灌醉,胖揍一顿又打成了猪头,然后还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第二次,但楚青集和沈庆仪只是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别的方面没能耐,但在纠缠女人方面很有一套。
他又不工作,满港城四处找她,找到了就是一顿胖揍,再敲诈走所有的钱,还要欺负她一顿。
所以在港城,即使沈庆仪换了名字,换了地方,他总能找到她。
一边是楚青集在找沈庆仪,一边是那个男人,也在疯狂的四处找。
这要个弱女子,很可能在那种风声鹤唳下,就选择向男人妥协,或者自我了断了。
但沈庆仪虽然是个女性,但有主见有手段,在楚青集第三次打听到她时,遇上的是一桩命案现场,应该是为了摆脱纠缠,她反杀了男人,继而逃走,带着男孩逃去了南洋。
当时她在港城的名字叫‘阿花’。
而‘阿花’这个名字,直到现在,在港府还挂有一桩命案。
楚青集一路又追到菲lv宾,但一闻到风声,听说有人找自己,沈庆仪就又跑了。
毕竟她身上负有命案,她戒备一切在打听自己的人。
就这样,他是一路打听着,追到的M国。
再过了几年,他混出名堂了,也终于又找到了她。
这时的沈庆仪已经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已经安居下来了。
但因为身上负有命案,她依然很忌惮,戒备东方面孔,尤其讲汉语的,一发现她就会躲开。
楚青集只好假装跟她的儿子鲍勃偶遇,做了朋友,才慢慢‘认识’了沈庆仪,并了解了她。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她把关于‘资本家的大小姐沈庆仪’的曾经全都忘记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想要带她奔向幸福的女儿,她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
她认为自己是个苦命的,被愚昧的父母强迫嫁给一个又赌又抽,还爱家暴的渣男的可怜姑娘。
那个在水中被她救起来的孩子,因为才出襁褓,她接手时又在哺乳期,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她生的。她反杀了丈夫,和儿子逃到了天涯海角,自力更生,且相依为命。
也许是因为几年的躲藏和命案的刺激,她于自己真正的过往没有任何记忆。
而目前,她在CIBA公司做药学研究,是一名临床医疗考察员。
她有很高的工资,有爱她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
怕老爹和侄女不理解自己,楚青集费力的解释:“当我第一次跟她面对面时,她已经拿到了绿卡,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她甚至是LA妇女救助协会的一员,她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东躲西藏,逃命的仓惶女人了,而她唯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过往。”
又说:“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是一个全新的女人了,你们叫我怎么告诉她,她深爱的丈夫死了,她的女儿也溺死在大海里了,她养的是个鸠占鹊巢的孩子,要她重新去回忆那些过往,并重新背负痛苦,你们要我怎么告诉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