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
看到他们回来, 在咖啡馆枯坐了半天,无聊张望的楚春亭立刻结账,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青集显得无比紧张,慌乱, 示意林白青:“快放下手里的袋子, 接电话!”
小雅也是想帮帮姐姐和爸爸, 女孩今天逛了一整天, 开心嘛, 抱着公仔蹦蹦跳跳, 大声说:“爸爸, 我可以帮你接喔,让我接吧,我来!”
她矮, 爸爸高, 跳的时候不小心被爸爸踩了脚,孩子疼的撕心裂肺, 顿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楚青集非但不哄孩子吧,还变的特别暴躁, 大声怒斥女儿:“Shut up!”
见孙女疼的蹲在地上,楚春亭揽过孩子来, 脱了鞋子一看,孩子雪白的脚丫丫上印着好大一个脚印子, 红了一大片, 老爷子气的,恨不能捶儿子两拳。
老爷子连忙蹲地上帮孙女揉着脚。
而这, 也是小雅头一回没有抗拒爷爷的亲昵。
另一边, 在给林白青大哥大时楚青集捂上话筒, 小声说:“签证可以延期,飞机也可以改签,不用怕,这些事二叔来帮你办,你尽管帮你妈治病去!”
楚春亭火气冲天,但听到是沈庆仪打来电话,生生忍住了,没凶儿子。
毕竟要不是因为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要不是因为马保忠的告发,也许他一开始会反对,但他欣赏沈庆仪,他终归会同意的的,那么,沈庆仪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楚青图结婚,做一对无风无浪,恩恩爱爱,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但因为那场革命,因为马保忠的告发,造就了一桩阴阳相隔的悲剧。
而现在,他的孙女是个医生,良医。
她可以治疗沈庆仪的疾病,甚至有可能,能让她恢复记忆。
签证延期,改签飞机都需要钱,但那笔钱楚春亭会掏。
因为那是他欠沈庆仪的,是他理该补偿的。
小儿子捧电话捧的小心翼翼,老爷子也悬提着一口气。
林白青接过电话,说了句hellor,就听电话里传来沈庆仪的声音:“hellor,听说你的名字叫青青?”
……
“青青,请允许我感谢你,因为Mary在到达医院后就脱离了危险,这让我的当事人ella不必支付高额的抢救费用,ella也让我向你转达她的感谢!”沈庆仪说。
什么Mary,ella的,一时间把林白青给搞糊涂了。
思索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沈庆仪今天接的官司,是个付不起高额律师费的老太太跟女儿打的小官司。
可怜的老太太ella要跟女儿Mary争夺外孙的抚养权,并驱逐有毒瘾的女儿。
但当女儿生病,要被抢救了,她依然要掏医药费。
所以今天林白青救了Mary,也等于是救了一个贫穷的,可怜的老太太。
这才是沈庆仪打电话来的原因。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您太客气了。”林白青说。
沈庆仪又说:“我的儿子鲍勃说他在飞机上偶遇过你,还夸赞了你,说你长的非常漂亮,而且应该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因为你全程都在读书,医书。”
林白青笑着说:“谢谢他的夸奖!”
如果当时她知道他妈妈就是她的妈妈,应该放下书,多跟鲍勃聊几句的。
可惜没有如果。
沈庆仪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林白青以为她应该是挂了电话了,结果她又说:“那么,有缘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这句她用的是普通话,说的既标准又流利,格外的温柔。
楚青集也凑着耳朵在听的,小雅虽然因为脚疼而在哭,但因为突然被爸爸吼了,声音小小的,再没敢多说一句话。
听到沈庆仪说有缘还会再见,楚青集笑着朝侄女竖起了大拇指。林白青也觉得既然沈庆仪这么说,应该是动了心思,想找自己治病,也无比开心。
就连楚春亭,也难得的连着吐了几个字:“好,好!”
他已经七十六岁高龄,被儿子孙女拉着在外面狂跑了两天,身体吃不消,就跟儿子说:“赶紧开车吧,先回家。”
楚青集想的是,既然沈庆仪愿意联络林白青。
他干脆帮她把机票退了,再去申请签证延期,而如果签证无法延期,黑就黑了,反正这年头大家从国内出来,都是一落地就黑的。
老爷子可以先回,林白青直接黑在M国算了,从此长呆M国,正好留下来拼搏一番事业。
小雅听说姐姐有可能不会走,也挺开心的,都忘了脚丫丫的疼了。
她的小兔子早就抱丢了,已经不见了。
小丫头缩进姐姐怀里,眼巴巴的等着,想听姐姐点头,答应留下来。
但林白青只要没疯,就不可能直接黑在M国不回去。
三天的延期签证意义也不大。
因为首先,沈庆仪的颅内有陈旧性的,没有被吸收的血淤,而且应该不止一处,所以她的头部才会有血肿机化的外在表现,还有长期的偏头痛和神经衰弱。
颅内的病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得好的。
需要针灸加上砭石,中药,整体扎扎实实治疗一个月,才会有所好转。
再说了,林白青长时间不在药堂,灵丹堂也不行。?看春节将至,东海人偏好吃海鲜喝啤酒,会是一个痛风高峰季,灵丹堂治痛风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肯定会有很多慕名前来的,药堂现有人手根本不够。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她先回去,再找两个老专家来分担病人,然后调整好时间,再申请一张一个月左右的签证,回M国。
来专程给妈妈治病。
虽然沈庆仪的律师只是兼职,她的本职工作是在CIBA,还是一名Monitor。
而一旦灵丹堂能够得到CIBA的合作,也许提前三十年,林白青就能为灵丹堂的中成药申请到国际专利,并像津村,桥本等大型RI企的中成药一样,登陆受PTC条约保护的一百多个成员国,进行全球性的销售。
那个销售额,就现在,一年都能有几千万美金。
但林白青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她的想法很单纯,仅仅是想让那个生了她,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年的女人能少受一点偏头痛和神经衰弱的困扰。
最好还能让她在她的杀人案追溯期满前恢复记忆。
那么,即使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有母亲,有女儿,有她们爱她,她还有对丈夫的回忆,她的人生虽有缺憾,但比现在这样,又病又痛,还要强撑着身体拼事业,工作得好。
而现在,林白青只需要回去处理事务,并等沈庆仪再联络她就好了。
她这个计划兼顾到了方方面面,连老爷子都连连点头,觉得好。
但楚青集总要跟她唱反调,她所做的每一样事情,似乎他都要反对:“青青,那个混蛋政府害死了你爸,真不知道你留恋它干嘛。至于你妈,帮她治病可以,记忆力的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你何必非要让她想起曾经的事呢?”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车一路平稳行驶,小雅因为逛了一天,又被爸爸凶了,委委屈屈的睡着了。
夜间行车,四周黑暗,林白青也有点困了,正在打瞌睡。
忽而就听楚春亭说:“我当年给青图请的是练太极的师傅,他练太极,性子也柔,但跟他母亲一样,也能尝会辩的,小时候也对医学很感兴趣,要学医,跟白青一样,肯定也会是个好苗子,只因我的阻挠没有学成,学了历史。他当时在建设兵团,年年是标兵,月月要给我寄一份津贴的。”
基于母系的遗传,楚青图和楚青集都跟林白青一样,嗅觉,舌头都特别敏锐,真要学医,都会是好苗子,是因为楚春亭恨顾明,就没让俩孩子学医。
……
终于,老爷子又说:“等我去边疆时,他已经在一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里了,盒子上叠着红旗,是兵团的团长交给我的,他走的太突然了,遗书都没有留一封。楚青集你不懂,我也不求你懂,但当时你哥哥的死,确实重如泰山。”
楚青集其实是懂的。
当时,像他这样的混蛋全在混小将,四处串联,骚扰女性,扰乱社会治安,可如果没有流血事件,部队就无法插手,就换不来严打,女性就依然要受骚扰。
世事就是那么叫人无奈。
因为他哥哥的牺牲换来了严打,打的就是像他这样的所谓小将,混混头子。
而因为一次严打,混蛋们被毙了,女性免受流氓混子的骚扰,伤害了,社会治安也随之好转了,于是就连楚春亭都认为,儿子的牺牲是重如泰山的了。
但楚青集依然认为,混蛋政府才是始作佣者,否则,他哥就不会死。
不过今天终于跟沈庆仪的关系有了立程碑式的突破,他心情好,也就不跟老爷子犟嘴了,说:“爸,我懂,我哥确实是个英雄,他死的重如泰山。”
楚春亭又说:“凡事得听青青的,一切由她作主,你要再吼叽叽歪歪,孽障,我知道你的枪在哪里,论拳法我比不过你,但论枪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咋开开心心的日子,老爷子提起枪来了?
他莫不是要弑子?
楚青集忙说:“爸,咱有话好好说,父子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吧。”
“孽障,二十年了,关于庆仪的事你一句都没提过,你的内心就真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坦荡?知子莫若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楚春亭冷笑。
这回楚青集没再耍赖,好半天,一声没吭。
为什么二十年他一句不提,确实,楚青集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言般坦荡。
沈庆仪出生的时候是含着金钥匙的。
她家曾是东海第一富,解放后,她也是柳连枝的女儿,东海制药的大小姐。
她因为家世,因为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耀眼的,受人瞩目的。
与之同龄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关注她的,用现在的话说,叫梦中情人。
女孩子也大多嫉妒于她。
而楚青集,头一次发现他傻乎乎的哥哥竟然在跟所有男孩们的梦中情人悄悄谈恋爱时醋意大发,故意每天换个小姑娘,在沈庆仪面前招摇。
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以及他是多么的受女孩子欢迎。
但他心里当然会有嫉妒,有不平。
而恰好,那年头像他这样的混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拥有无上的权力。
作为小将头子,他没少纵容手下抽过沈庆仪鞭子,没少押着她游过街。
而且在看她一头长发乌黑蓬松,柔软顺滑,是那么的漂亮时,有些女孩子鼓动,唆使,让他允许她们给她阴阳头,他就点头同意,答应了。
甚至,就连她书包上的靡靡,堕落等字眼,有好些都是一帮女小将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写上去的,她们甚至恶毒到,要特意找一支不融于水的油性笔来写。
楚青集都知道,但他一直在纵容。
在国内的那帮子,就像曾经的马保忠一样都有头有脸有身份,以为她死了,会假惺惺的怀念,缅怀,可当革命过去,听说她还活着,他们敢面对她吗?
不敢。
楚青集又怎么敢?
失忆的沈庆仪多好,她忘了他曾经是怎么提着鞭子抽她的,忘了他是怎么率着一帮女孩子把她逼到角落里,看着她们给她剪阴阳头,看着她的眼泪却熟视无睹的,当重逢,她望着他时,眼里没了那种彻骨的恨和鄙视,厌憎。
她那么平静,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聊天。
她也不记得曾经有那么多同龄的男男女女,曾经多么疯狂,癫狂的,或者迷恋,或者嫉妒,在懵懂的青春期,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把她当作情绪的渲泄口,去折磨,虐待她的。
而她唯一的救赎,他哥,他已经死了呀,已经不在了呀。
那么,让她忘记一切又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侄女步步紧逼,要追查,楚青集是不会说的。
直到现在,他依旧是这样想的,甚至,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JMC在暗夜的州际公路上飞驰,一车的人,皆沉默着。
……
本来就因为被爸爸吼了而不开心,听大人聊天时说到姐姐要走,小雅就更伤心了。但这小女孩因为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总被不同的女人照顾的原因,养成了一种安静,顺从,又很善于察颜观色的性格。
大人聊天说话的时候,如果不是特别好奇,她是不会插嘴。
她虽然依赖曹芝芳,但当曹芝芳和楚青集吵架,她就会立刻做好思想准备,准备迎接下一个,全新的Mum,她会难过,但也会自我调整。
而要被爸爸吼了,她虽然会委屈,伤心,但不会闹脾气。
也许是因为血缘,再加上林白青确实有功夫,能给孩子安全感,孩子一路上都紧紧环着林白青,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没有松过手。
楚青集车开的快,回到jiu金山时才夜里十一点半。
本来小雅已经睡着了,但随着车停,外面又是佣人,又是曹芝芳的,连声问候,说话,孩子就又被惊醒了过来。
眯眯糊糊的,孩子乍一睁眼,看到有车,以为林白青现在就要走,顿时撇嘴哭了起来,但没有说话,只是撇着嘴,哭的格外伤心。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被个小女孩这样依赖,忙抱着她说:“姐姐不走,姐姐陪着小雅,咱们上楼做治疗。”
楚青集看女儿像只八爪鱼一样贴在姐姐身上,本来就不死心,主意就又小雅身上了:“Yean,你想不想姐姐留下来?”
小雅眯眯糊糊揉眼睛:“嗯。”
曹芝芳脸皮也是够厚的,楚青集走之前暴揍了她一顿,她脸上还有淤青,粉底都遮不住,但她竟然没走,还在楚家。
也笑着附和说:“瞧瞧,Yean多喜欢姐姐呀,青青你就别走了吧,有你二叔,有李爷,你想要申办绿卡,很容易的,李爷今天还特意来电问候你呢。”
楚青集一惊:“李爷竟然来过电话?”
曹芝芳说:“不但打了电话,还送了好些茶叶和点心过来,说是送给咱青青吃的,他还说要是他的鼻窦炎能去根,他还要赠咱们青青一大笔诊金!”
楚青集跟李爷交往好几年了,还没得李爷亲自送过东西。
就可见林白青的面子有多大了。
他愈发觉得侄女是个宝贝,遂又说:“青青,李爷那样的大佬jiu金山有四五个,人嘛,谁没点病的,你只要随便治一下,这jiu金山可就要姓楚了。”
林白青只当他在放屁,抱着小雅上了楼,进了卧室,给孩子洗澡,做针灸。
做针灸时小雅就睡着了。
她来的时候装的衣服虽然不多,但是箱子很大,就是为了带东西而来的,把衣服整理进随时背的背包里,箱子就是空的了。
做完针灸出来,她进楚春亭的房间,老爷子也在理箱子,他就两套衣服,这是他的家嘛,扔掉一套,换一套在身上即可,这样,就又是一只空箱子了。
对视一眼,老爷子接过箱子,挥了挥手,示意林白青赶紧去睡觉。
第二天是他们呆在jiu金山的最后一天了。
晚上8点的飞机,他们就该回去了。
大清早起来,林白青得再陪着小雅去捉了只兔子。
还用围墙上的藤蔓帮她编了个小笼子,小笼子还有门,可以打开,也可以合上,这样,她玩完就可以把小兔子放回去,平常只要投喂点胡萝卜,青草什么的,兔子就可以一直养着。
她捉了兔子,喊了个佣人把楚青集找来,还要跟他聊一聊。
楚青集来时,就看到小雅抱着小兔兔坐在姐姐怀里,林白青正在编笼筐。
小雅时不时看姐姐一眼,眼里满满的依恋。
楚青集瞧着,打心眼里开心,就说好不好,他家有这么一大小一,俩闺女。
其实在东湾区这一带,兔子成灾的。
因为有法律规定,还不能像在国内一样随意下药药死,得花钱雇人来除。
楚青集有钱,兔子除的勤,所以小雅才觉得它那么稀缺。
要在别人家,孩子们是看见它就烦的。
他昨天凶了女儿一顿,今天孩子明显的,愈发依赖林白青了,甚至一直缠着问东问西,问花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小丫头,还真动了心思想跟姐姐走了。
楚青集试着问女儿:“想跟姐姐去花国?”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惴惴点头:“嗯。”又说:“爷爷好像也不坏。”
“你爷爷所有的坏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他如今是只又老又残的衰狮,坏不起来了。”楚青集话里有话,笑着说。
又指了指手里的大哥大,对林白青说:“刚才我给鲍勃打电话没打通,但你妈妈肯定会要你治病的,早去早回吧,到时候记得把金针带来,小雅的病咱们也就能去根了,是吧。”又问小雅:“你说对不对?”
小雅没有说话,只专注的玩着她的小兔子。
林白青笑问楚青集:“你说当初如果拿着金针出国的是我爸,他会把金针卖给RI本人吗?”
楚青集摆手说:“那不会,首先,他不混小将队伍,不可能拿金针,再,他为人踏实肯吃苦,就去码头扛包也不会没饭吃的,不可能去卖一副医用工具的。”
林白青又说:“同样是出了国,但我妈妈在老外开的公司里工作,还是高管,她甚至还能帮老外打官司,她赚的全是老外的钱。而你呢,就只在国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混,你觉得你俩谁强?”
又问:“那金针,你就非得让我带出国不可,是吧?”
说起沈庆仪,楚青集自愧不如。
但关于金针,这不没办法嘛,他反问:“那怎么办,灵丹堂那副金针已经在RI本人手里了,难不成我去把它抢回来,你能吗,我反正不能。”
“也许我不能,但我敢想,我也会那么做,如果是我爸我妈,也许做不到,肯定也都敢想,敢做,但你就不敢,懦夫!”林白青淡淡说:“我觉得我妈曾经肯定特别鄙视你,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丫头,骂人不用脏话呀她。
楚青集也有脾气的,被戳中了心思也生气,说:“想法谁都有,关键在于行动,青青,你知道桥本制业有多大吗,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顾培他妈……”
就在这时,曹芝芳急匆匆跑了来,喊:“二爷,二爷!”
楚青集正在游侄女留下来呢,曹芝芳来了算啥?
眼看林白青在冷笑,估计她是笑他连害了他爹的人都要留着,是真心黑。
楚青集得解释一下:“咱拿了人家的针,现在不好赶人,但等针还了,我会立刻跟她分手,赶走她的。”
又起身问:“怎么了?”
曹芝芳朝着楚青集挤了个眼色,楚青集于是去一边了。
俩人在一边聊着,曹芝芳语气急促,在说着什么,楚青集说:“行了行了,哄哄他就得,那不算什么大事。”
然后他回头,说:“青青,咱们下午车上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时间还不够24小时,但今天得给小雅提前把针灸做掉。
针,人家汉唐医馆的人早来了,等着要带走呢。
林白青进门时,听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楚春亭和楚青集的争吵声,但只略听了听,就带着小雅上楼了。
她和老爷子筹划好的,今天要把所有的医书全带走的,老爷子此刻在拿书。
林白青只是楚青集的侄女,甚至还没上户口本,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非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去要东西,否则就成抢劫了,所以书,得老爷子去交涉。
她现在帮小雅做完针灸,时间差不多就该去机场了。
所以在楼梯口她只停了停,就带小雅上楼了。
今天做针灸,全程小女孩都醒着,林白青也跟她承诺,过段时间就回来看她。
当然,十岁的孩子,大了,懂事了。
林白青也得告诉她真相,自己下一趟来也不会带金针。
但她的病需要金针,那她就必须自己跟爸爸提要求,要求回国做治疗。
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离开爸爸,那是一桩很大的冒险,所以小雅并没有答应,因为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嘛,反而觉得自己没病,不需要治病。
她对金针到底是个啥也没概念,一个劲儿,只缠着问林白青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听姐姐肯定的答应,说顶多也就一个月,小女孩就愈发不在乎病了。
终于,楼下响起楚春亭的声音:“青青,我这边已经妥当了,咱们该走了。”
林白青才刚收了针,还没消毒,听到老爷子这样喊,心里惊讶他拿书能拿的这么容易,但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她也就该正式跟妹妹做告别了。
拉着小女孩坐了起来,林白青正要跟她再说几句,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白青正好心里有些不定,一看来电显示一长串,竟然是灵丹堂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喂?”
是顾培,他问:“你应该已经在计划出发了吧,晚上8:30的航班?”
国际航班时间是固定的,所以顾培一查航班就知道了。
林白青说:“对。”
顾培又问:“书已经拿到了吧,还顺利吧?”
林白青总觉得楚春亭拿的有点太容易,但还是说:“拿到了。”太顺利了。
“各大学,或者州图书馆所开具的销毁类证明文件呢,也拿到了吧,楚青集竟然全都给你了?”顾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林白青在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楚青集会跟曹芝芳说,随便哄哄老爷子就得。
各种医书,就好比《小品方》,《本草歌诀》等,它是古籍,一两本可以,但要带十几本,甚至几十本,从M国是带不出去的。
必须有从各大图书馆开具的,证明其属于销毁物的相关文件,证明它属于待处理的废品,不然,它是会被定义为文物的。
楚青集是给书了,但他没给相关文件的话,他们在机场就要被抓,那可真要黑在M国了,说不定还得蹲局子。
林白青说:“他没给,他给我们设了个套,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找东西。”
书,她今天必须带回去。
“快去!”顾培又说:“过半个小时吧,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林白青估计今天有场恶战,为了方便,把运动服脱了,只穿背心。
揽过小雅吻了吻,她轻声说:“一会儿楼下应该会很吵,你不要出门,如果害怕,就缩在被窝里,姐姐要问你爸爸要一样东西,可能会打他,打疼他,他可能还会哭,但姐姐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他流血,而且姐姐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我……向你的上帝保证!”
小雅沉默片刻,忽而问:“你是想要他的钱,对吗?”
其实亲人之间可以不必翻脸,吵架,打打闹闹的,对孩子的影响太坏了。
现在倒好,妹妹拿她当成是来抢钱的土匪了。
林白青忙说:“不是钱。”又说:“还记得昨天那个晕倒的阿姨吗,是姐姐救了她,对吧,还记得吗,当时有那么多人给姐姐鼓掌,那个阿姨也很感谢姐姐的。姐姐想要的,是你爸爸手里的,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的东西。”
小雅撇了撇嘴,说:“你是木兰,你肯定会打败爸爸的,对吗?”
这孩子知道她有功夫,是花木兰。
当亲人骤然反目,她不知道该如何调和,又说:“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打开保险箱。”
林白青一凛:“你知道你爸爸保险箱的密码?”
证明文件,应该就在保险箱里吧。
小雅点头,跳下床赤脚跑着,说:“不要打他。”又说:“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但是……”
情况太复杂了,复杂到孩子无法理解,她又说:“我希望你还能再回来。”
她不希望姐姐打爸爸,又还希望姐姐能再回来。
貔貅二叔生了个很大方的女儿,小雅认为这一切的矛盾,都可以拿钱摆平。
楚青集和他的打手,佣人都在楼下。
他的书房在二楼,门开着,小雅进了门,掀开一副字画,后面是个密码锁,小女孩熟练的摁开它,林白青才发现侧面的墙壁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进去,里面又是一间跟外面布置差不多的书房。
角落里有个保险柜,小雅左拧右拧,拧了几下,保险柜啪的一声开了。
上层摆的满满的,一沓沓的都是美金,但林白青当然不要那个。
看到下层有归整好的各种文件,她一只只的拿出文件袋,迅速的翻着。
那么重要的财富,证明材料当然是归类好的,翻到一个文件夹,看到上面写着Book proof materials几个字,林白青赶忙打开,抽了一张出来。
虽然文字密密麻麻,不是母语她一时认不全,但大概看了一下,其中反复提到了书籍,销毁等单词,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刚关上保险箱的门,就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声。
拉起小雅,俩人刚从里间出来,楚青集已经在门上了。
他本来是笑嘻嘻的,一看林白青手里的文件袋,脸色大变:“青青,没你这样儿的吧,哄着妹妹从家里偷东西,像话吗?”
林白青把妹妹护在身后,说:“楚先生,做人要讲道理,咱们有言在先,我借针给孩子治病,你给我书,这是我应得的。”
楚青集示意小雅:“去书桌下面!”
退后两步,他扎起了马步,强辞夺理:“孩子还没完全好,你还不能拿书。”
这不就是间接承认,她拿的文件确实是书的证明材料了?
林白青不想跟他废话,准备跟他好好打一架,痛扁这家伙一顿。
但这时小雅哇的一声,开哭了,楚青集也突然伸手,来抢东西了。
他手掌带着风,足见力道之大,要硬碰硬,林白青有可能还真打不过。
但她转身一躲,双指捣在楚青集肚脐眼的下三寸,只见他瞬时弯腰,嗷嚎一声。
林白青趁势转身出门,正好迎上阿水。
她毕竟是大小姐,这小子还愣着,有点不敢动手。
林白青经过时也是捣他肚脐眼的下三寸,他也是立刻弯腰,嗷嚎一声。
人肚脐眼的下方三寸,名字叫笑虎穴,也就是电视电影里所谓的笑穴,但点它,不会是像电影里一样让人哈哈大笑,而是,人会反射性的抽搐,难受,也不是笑,而是因为难受而大叫。
楚青集不敢惊动老爷子,当然想速战速绝,示意阿水上,自己也追了上来,林白青本来准备跟楚青集打一场,也想下狠手的,但看小雅也追到了楼梯上,弯腰躲过楚青集的手掌,又连捣了几下,还顺势捣了阿水几下。
于是在小雅眼里,爸爸打人不成,反面捂着肚子,又是笑,又是嗷嚎嗷嚎的乱叫,跟阿水俩像狗一样,在楼梯上扭来扭去。
这倒好,小雅本来很紧张的,却生生给这场面逗笑了。
“怎么还不下楼?”楚春亭等不住,来问了。
楚青集捂着肚子,蓦然抬头,看老爷子拄着拐杖,腰佝偻着。
他刚来时腰是挺的,累了几天,肉眼可见的老了,腰也佝了,疲的不成样了。
但眉如茅叉眼如刀,这是一只苍老的雄狮,而是狮子就会咬人,一生气,说不定他还真会弑子。
咬了咬牙,楚青集说:“我忘了给你们拿证明材料,刚刚交给白青。”
又说:“我们刚闹着玩呢,逗小雅玩一玩嘛。”
但低头再看林白青,还得来一句:“叔不是不给你东西,你留在M国,这些东西全是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把它们带回国,带回那个害死我哥的混蛋国家,你懂二叔的苦心吧!”
林白青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书老爷子已经拿到了,她也不需要懂。
把证明材料交给楚春亭,扶着老爷子下了楼,林白青总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楚青集在送人的路上又要让阿水闹妖蛾子,就不太想坐他的车。
但这地儿人稀地广的,车并不好打,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柳堰打个电话,如果他还在jiu金山的话,倒是可以来接自己一趟。
但一出门,就见门前有辆掉了漆,破破烂烂的车,车前站着个人,墨镜牛仔裤,格子花衬衫,正在打量楚青集家的大别墅。
看到林白青,他摘了墨镜,咧嘴笑:“白青,哦不,现在该喊婶子了。”
林白青一看,也笑了:“顾卫军?”
所以,这是顾培帮她搬的救兵吧,他来的可真及时。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我可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啊,心痛,心好痛!
卫军:嗨,你们还记得我吗,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