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来了)

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 才三岁,由顾培给她动的心脏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而今天,孩子是来复查的。

才三岁的小孩儿还不动隐私, 也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也是信任顾培, 女孩告诉他, 说自己被爷爷触摸过隐私部位, 还帮她涂过药。

一个才三岁的小女孩儿, 她的隐私部位能得什么病, 得了什么病非得爷爷来涂药?

顾培当既就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宗性侵案。

也是因为重视这个问题,几位主任会诊过了, 确定孩子的那层膜是完好的, 孩子的隐私部位部位也很正常,皮肤科的主任看到孩子大腿根部有些发黑, 不过她倾向于,那是孩子的体质, 以及刚生产时带出来的胎记,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林白青在给孩子做检查, 几个主任也陪着她。

几个主任皆是女性,虽然已经看到了, 孩子的奶奶和爸爸不咋靠谱, 但这小女孩是个心脏病患儿,她爸爸卖掉房子给女儿动了手术, 可见他对女儿是有爱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 基于内心的善良,主任们更愿意相信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是善良人,也就觉得顾培的较真有点没意思。

当然,她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知道情况,所以林白青才掰开孩子的大腿,妇科主任就说:“我已经查过了,那个是完好的。”

三岁的小女孩儿,应该是因为心脏病才动过手术的缘故,很会配合大夫,连眼睛都闭上了,默默的,一言不发。

儿科主任说:“我观察过隐私部位了,没有任何炎症问题。”

见林白青在触摸孩子大腿根部橘皮化,粗糙的部位,皮肤科主任说:“有些孩子的胎记就会生到大腿根的位置,这应该是胎记。”

林白青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给孩子把裤子穿好,从检查室出来,问孩子爸爸:“孩子妈妈呢?”

爸爸先问:“没查出啥毛病吧?”

孩子的奶奶却问:“你们真的会赔我们钱?”

“孩子的事,我要跟她妈妈讲。”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看表,说:“她妈妈这会在外头练摊儿了,没时间来,你跟我说就成了。”

“摊在哪儿摆,我去找她。”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不耐烦了:“有啥事你说嘛,孩子是我闺女,真有谁敢动她,哪怕是她爷爷,我也饶不了他。”

几个来会诊的主任也懵了,凑过来问林白青:“还真有问题?”

她们既没看到撕裂,也没看到炎症,孩子处.女膜也是完好的,但林白青非说有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难不成孩子的爷爷还真的性.侵她了?

而因为林白青一直眉头紧锁,孩子的奶奶也有点怕了,但她手拍大腿,哭了起来:“你们这些大夫,穿的还是军装呢,人面兽心,我家老头子很老实一个人,我才不信他会欺负小孙孙,你们分明就是想给他身上泼脏水,想栽赃他。”

林白青没好气的说:“大妈,我说孩子有问题,不代表是她爷爷欺负了她,而且事情应该只有她妈妈才能管得了,别哭了,带我去找您儿媳妇,成吗?”

“这孩子一手由我带,你跟我说就成了,干嘛非要找我儿媳妇?”老太太跟林白青犟上了,孩子爸爸也一个劲儿说:“她妈妈忙的啥似的,跟她妈说没用,你跟我妈说就成了,到底啥事儿,还能不能说,再不说你就赶紧给钱,我们懒得跟你们在这儿纠缠。”

林白青不喜欢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而且自怀孕,脾气都变暴躁了,见这人左推右搡,不带孩子去找孩子的妈妈,都想给他上拳头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楼梯上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上来一个风尘朴朴,前着一只在旅行包,左右手还各提了一只旅行包的女人,上楼就在喊:“老公?”

小女孩一看到女人,立刻喊了起来:“妈妈,妈妈!”

男人也说:“那就是我媳妇儿,刚刚收摊找来了,到底啥问题,你快说吧!”

女人见走廊上站了一大堆大夫,还全是老专家,吓的包一扔,扑过来团上了女儿,哑声问:“我闺女出啥事了?”

林白青心里特别唏嘘,她问这女人:“大姐,你们家谁有脚气?”

女人团过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说:“我公公我婆婆,我老公,都有。”

林白青明了了,手指老太太,先说:“要我猜的没错,你和你爱人下岗了,没啥收入,你公公婆婆是普通人,也没有退休金,对不对。”

女人吻了吻女儿的面颊,点了点头:“嗯。”

“因为你要摆摊赚钱,没时间照顾孩子,只能把她给你婆婆照顾,要我猜的没错,你婆婆经常为了这事摆功劳,吵架,说累,说不想带,于是你就得不停的哄着她,对吧!”林白青再说。

人嘛,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而且普通人家,矛盾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它不算太大,还达不到让人日子活不下去的地步,但也不算小,毕竟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听到婆婆叽叽歪歪的骂声,谁的心情能感受?

女人紧紧环着孩子,抬头看一眼婆婆,恨恨点了点头:“嗯。”

林白青再说:“不是你婆婆就是你公公,把孩子的内裤跟大人的袜子一起洗了,然后,导致你女儿的会.阴位置感染了脚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女人乍一听,吓的倒退两步。

脚气感染到会.阴,什么情况?

她一声尖叫:“妈,我月月给你生活费,忍着你每天叽叽歪歪的骂声,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带孩子,但你,你竟然让孩子下面生脚气,你故意的,就因为恨我??”

广省人对脚气并不陌生,一到夏天,有好些人两只脚丫起泡,泛白,蜕皮,对了,还有些老年人就喜欢扣烂脚,一边扣脚一边打牌,手才扣完脚,摸起牌就人出去,过阵子,跟他打牌的人一个个的,也都染上脚气了。

那种脚气,正常人看了很恶心的。

试问,当脚气感染到孩子的下面,那孩子得多痒,多难受?

关于孩子私.处感染过脚气的事情,老太太肯定知道,因为她在发现之后做过治疗,孩子属于脚气感染,到已经治好后的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会跟顾培说自己原来痒过,现在不痒了。

而之所以说爷爷摸过她,其实是爷爷给她上过药。

一个辛辛苦苦在外奔波,做生意的女人,她生活的希望就是女儿,她那么辛苦也是为了女儿,此刻团着女儿,她眼里好似腾着两团火,要把婆婆烧死似的。

婆婆眼看已经瞒不过去了,也忙说:“就一次,我也是不小心的,而且我买了药,给孩子涂过药了,她早就好啦!”

所以女儿私.处还真的长过脚气?

从婆婆,公公,或者丈夫的臭脚丫上传染过去的脚气?

其实女儿前段时间一直在念叨,说肚子不舒服,小内内里面痒痒,要女人帮她抓,帮她挠一挠,女人因为摆摊太辛苦,回家只想睡觉,就会随口说:“去找你奶奶。”

那时她真没想到,女儿下面会生着脚气!

她看丈夫,冷冷问:“这事你原来知道吧,你明明早就知道你妈弄的我女儿染上脚气,却一直瞒着,不肯告诉我,对不对!”

孩子爸爸原来并不知情,但他是个男人,不喜欢在外面丢脸,而且男人嘛,还习惯性要护短父母,他大声说:“那不已经好了嘛,哭什么哭,没得丢脸,赶紧跟我回家。”

女人应该挺信任顾培的,上前问他:“顾军医,我家娇娇的感染真的好了吗?”

顾培实事求是,说:“脚气属于真菌感染,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想要彻底治愈并不容易。”

女人再看丈夫,看婆婆,冷笑:“看看你们一家干的好事!”咬牙切齿的,又说:“我要离婚,现在就离,孩子归我,你们这家比猪狗还脏的东西,就跟你们的脚气过去吧,过一辈子!”

老太太眼看婆婆要抱走孙女,又着急了,高声说:“不就是个脚气嘛,随便涂点药就好了,孩子好了,我们也都好了。”

再看顾培,又说:“枉你生的一表人材,竟然连个脚气都治不好,可真是白瞎了你的好长相,老太太我告诉你吧,外面小诊所里五毛钱的脚气膏,治脚气百试百灵,晚上一涂,第二天起来脚丫子光光滑滑,啥叫神医,那才叫神医!”

什么神医能一夜治好脚气?

现场所有人都感兴趣了,包括孩子妈妈。

但林白青语气一扬:“你确定好了?”

拍拍孩子的小屁屁,她说:“大妈,你给孩子用的是激素,只是暂时抑制住了炎症,但是,激素造成了孩子大腿根位置的色素沉着,而且激素还是真菌的温床,只会让它蓬勃繁殖,它只能暂时抑制炎症,非但没有根治,反而会叫孩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孩子越严重,你们就越要给她上激素吧,最后就造成了黑色素的沉着,所以孩子的大腿位置才会发黑,而且她正在发育期,激素还有可能造成她骨质疏松,长不高个子!”

孩子妈妈听她这样讲,能不生气?

她气的鬓角突突直跳,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得靠林白青扶着才能站稳了。

她问:“大夫,有没有能彻底治愈孩子的药物,能不能把她大腿上那黑斑也治一治,要不然……”

要不然,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就因为奶奶造孽,以后长大了,私.处,大腿黑成那样,那得多自卑?

关于治脚气,中医也有药,但见效比较慢,而西医有很多抑制真菌的药物,只要开对了,价格很便宜,以后注意点,讲究点卫生,就不会再复发了。

林白青看皮肤科主任,说:“麻烦您帮孩子开些药吧,治疗脚气的就好。”

皮肤科主任说:“这会药房关门了,明天一早吧,一早我就开。”

又感慨说:“小林大夫您的眼光还真跟我们不一样,孩子腿上那黑斑,我真当是胎记呢,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真相虽然跟猥.亵,性.侵没有关系,但也够叫人生气,无语的。

儿科主任也挺自责的,而就在刚才,她还嫌顾培太较真,太多事。

此时想想,虽不是猥.亵,但一个孩子□□被脚气侵蚀,又是起泡又是气皮的,那得多痒,多难受?

而她呢,快五十岁了,儿科主任,在诊疗方面竟然没有林白青个小大夫也经验,真是惭愧。

她们虽然是医生,但她都是军人,做事风格直白,不喜欢绕弯弯,所以儿科主任干脆的跟林白青说:“今天这个孩子的病,我得做个认真的检讨,也谢谢林大夫您的指教。”

又看皮肤科主任:“激素会造成黑色素沉着,这应该是皮肤科的常识性问题吧,闹了半天,竟然要一个中医大夫来提醒你,你们皮肤科怎么搞的?”

林白青忙说:“不怪她的,目前激素类药品才刚刚投放市场,一些小诊所没有资质的大夫们发现它见效快,就习惯于滥用了,大家相互责备没啥用的,希望国家能尽快出台政策,规范市场吧。”

激素虽好,不能滥用。

而自九十年代起,从乡下的赤脚大夫,倒城市里的小诊所,一针激素包治百病,对于激素的滥用将会造成大量终身骨质疏松,水牛背,皮肤色素沉着的病人。

这种乱象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愈演愈烈的。

林白青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尽可能的多科普,多呼吁,希望能少一些人上当受害。

女孩的妈妈应该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把大包挂到脖子上,再抱起女儿,艰难的往楼下去了。

她的丈夫,婆婆都试图要帮她,但被女人用一声低低的滚给吼开了。

不过看到林白青伸手来帮自己时,她欣然接受了。

正好林白青和顾培也要出去,遂顺路把这位女同志和她女儿带上,要送她们回家。

这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顾培虽然帮她动了手术,但因为许娇的妈妈一直在摆摊,很少来医院照料,所以他跟许娇妈妈并不熟悉,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许娇妈妈居然姓卓,名字叫卓娅。

林白青说:“大姐,咱们东海姓卓的人家应该不多吧,您这个姓氏我今天还是头一回听!”

她唯独听过的,是顾培的母亲姓卓,除此之外,再没碰到过姓卓的人。

卓娅女士笑着说:“卓是小姓,解放前,在整个广省也就只有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数都在解放时跑对岸了,留下来总共就那么三五户。”

这时在开车的顾培忽而问:“卓大姐,你跟海外的,尤其是对岸的,姓卓的人家应该没什么往来吧?”

卓娅笑着说:“还挺巧的呢,原来确实没联络,但最近老有人从对岸拍电报给我,自称是我姑妈,说想获得我的允许,回国探亲。”

因为92共识的达成,目前大陆和对岸互通往来了,而曾经逃到对岸的居民,只要在大陆有亲属,且亲属愿意接纳,他们就可以回国探亲了。

同样姓卓的,是卓雅的姑妈?

那得五十多岁吧。

林白青心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来,但她又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合。

而就在这时,顾培又问:“你的姑妈?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卓言君,今年大概52岁。”

“对呀,顾军医您怎么知道的,您认识我姑妈。”卓娅笑问。

顾培抽了抽唇角,但过了好半天,却淡淡说:“不认识。”

他开车开的又快又好,此时到了卓娅指定的地方,他停车,下车帮卓娅女士把她的大包一只只都搬下车,又主动帮她提进了巷子,提进院子里,这才又回到了车上。

这次,坐在驾驶座上好半天,他一动不动。

林白青看男人魂不守舍的,伸手抚上他的手,问:“卓言君是不是你母亲?”

她记得的,他妈就叫卓言君。

林白青心说该不会那么巧,卓娅刚才说的海外姑妈就是卓言君吧?

事实还真就那么巧。

顾培点了点头,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给我打过电话,说想来大陆,需要一份亲属证明,得由我签字,但我给拒绝了。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能回来,四处联络同姓的同族人,还四处攀附,乱认亲戚。”

在上辈子,林白青连卓言君的名字都没听过,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从未听顾培提起过她。

但这辈子也够神奇的,她居然会回国?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卓言君特别恨顾培,而且小时候还总喜欢用各种隐蔽的手段虐待他。

再加上她二婚嫁了个RI本人,顾培也早就不认她了。

可她毕竟是顾培的生母,当她来了国内,如果他执意照顾培,顾培见是不见,理是不理?

再说了,既然她是嫁到了桥本家,那她会不会像当初的玉子一样,来跟林白青提很多无理要求。

当然了,林白青是连乔麦穗那种泼妇都不怕的人,更不会怕卓言君。

但看得出来,此刻的顾培情绪特别差。

一个人,童年时代的幸福,他会记得一辈子,童年时期的痛苦,他一样也会永远记得的,而显然,卓言君就是顾培童年生活中的阴影,虽然目前只是听说她要来,但仅仅只是听说,就够叫他情绪低落的了。

他还没启动车,正怔怔的坐着,在出神。

林白青也还没跟他讲今晚定了饭的事,但她觉得有必要在此刻说点开心的事情让丈夫振作起来。

摇了摇他的手,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唔……我吧……”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顾培以为妻子身体不舒服,已经很紧张了。

“我吧,怀孕了!”林白青抿唇一笑,她已经别不住了,又说:“大概率是个女宝宝!”

男人蓦的扭头,嗓音沙哑:“怀上了?”

他喉头剧烈抽动着,语气磕磕巴巴:“真的是女宝宝?”

作者有话说:

白青:林神医自己捉脉,结果有保障。

作者:不一定喔,别忘了医不自治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