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
薛昶觉得脖子上那只大火疥子痒的慌, 下意识伸手去捏。
林白青突然伸手,见他伸手来挡,左掌竖而划开,右手已经在他脖子上了, 抓他右手的同时起膝盖, 薛昶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白青一膝盖顶在他裆.部, 已经转到他身后了, 绞着他的胳膊一个反拧, 哑声说:“我给你酒里配了药的, 治这火疥子,你手怎么那么欠,就非挤它吗, 要不要我把这手给你废了去?”
薛昶一愣:“怪不得我觉得今天的酒喝着苦得慌。”
又说:“你这丫头, 咱们好好说话,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
林白青说:“一般人也不像你, 不爱惜身体,乱喝酒, 手还那么欠,你再挤疥丁就发炎了, 发炎就要发烧,发烧你命都没了!”
薛昶才明白林白青为啥突然要跟他动手了, 忙说:“好好, 我不挤疥子了,行了吧。”
林白青这才松了手, 又说:“实话告诉你吧, 楚青图的妻女并没有死, 他的妻子也还活着,你能联络到他吧,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
薛昶一听先笑,笑了半天又摆手:“不可能的。”
又说:“小丫头,你记得当年的大逃港吗,一晚上死了很多人的那一回,楚青图的爱人就在里面,关于这些事情,他的档案里就有记载,他自己也跟组织过,组织比你更清楚。”
林白青旋即说:“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岳母叫什么名字?”
薛昶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姓柳。”
林白青指着夜空说:“叫柳连枝没错吧,他爱人叫沈庆仪对不对。记得你刚来时看到的那栋高楼吗,那就是柳连枝盖的,而沈庆仪也还活着,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喊柳连枝来跟你对质。”
特级档案跟普通的当然不一样。
在特级档案里,楚青图把自己的身份背景,父母妻儿的政治背景全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因为他是要进保密单位,组织不会惊扰他的家人,但会核实他所提供的每一条信息,以保证准确无误。
之后他的档案就会被封存,也只有特定的,有权限的人才能查阅。
林白青大概推测了一下,估计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楚青图和沈庆仪虽然在边疆发展的很好,但是眼看革命迟迟不结束,沈庆仪又必须回东海市,为了女儿的将来,俩人遂商量好,要偷渡去港城。
那么,妻子走了之后,楚青图肯定特别关心这件事情,也一直在关注着。
而恰好,沈庆仪偷渡的那天晚上,是历史上有名的大逃港事件发生日。
好几百人集结在一起,试图闯关偷渡,结果当天晚上狂风暴雨,再加上边防战士还开了枪,抓捕了一批人,侥幸逃出去的偷渡者也无一幸免,全死了。
这件事当时上了报纸,曾经轰动全国。
之后不久,柳连枝就坐着火车上什河子找女儿去了。
试问,当楚青图听说岳母来了,正在四处找女儿,再看到报纸,他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认为妻女已经在偷渡过程中死了。
且不说当他知道妻女就那么没了,他得多悲愤,多崩溃。
既妻女死,他也就没了活下去的目标,正好他又不想见回东海见楚春亭,大概是配合部队领导的要求吧,于是就有了一桩‘见义勇为’事件。
而那件事,推动了边疆当年最大的一次严打,他本人则‘牺牲’掉了。
然后他就进了特殊部门,成为了一名特殊工种的工作人员,一干就是二十年。
说到底还是信息不畅,以及当年的种种政策惹的祸。
而现在,不管楚青图在什么部门工作,不管他的工作有多么特殊,即使他不想见楚春亭那个老爹,也不想见东海市的任何人,但是他总要见沈庆仪的吧!
“沈庆仪去年还曾去过什河子,而且在烈士陵园申请了一块墓地,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烈士陵园的办事人员。”林白青再说。
……
其实就在刚才,顾培跟他讲关于张子强时,也一直在提沈庆仪这几个字。
薛昶当时还纳闷呢,总觉得沈庆仪几个字自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现在回想起来了,那是特级档案中,楚青图妻子的名字。
……
薛昶忍不住又伸手去捏疥子,林白青啪的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
要在十年前,他们现在谈论的话题一旦被人听到,是会被定义为苏修或者间谍的,一旦举报上去,他俩都得坐牢。
不过随着苏联解体,冷战结束,苏修和间谍也成了历史。
反而,特殊部门正在陆续解密,当初自愿献身科研的那帮人虽然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要他们有走的意向,单位联络,帮忙安置工作既可。
但也有有家室,父母亲人的,需要跟家人联络,安置回家。
但楚青图不一样。
他的普档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至于什么原因,薛昶并不知道。
因为那个决策是当年边疆兵团总司令部签署的绝密文件,就薛昶都无法查阅。
而做那个决策时,兵团司令部的领导应该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最大的敌人会解体收场。
但现在,楚青图的处境就变的非常尴尬了。
苏联解体已经有三年了,各个曾经的保密部门也一直在缩编,裁撤。
可楚青图的安置工作是个麻烦。
那是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渐渐的,曾经的同志们全都被安置出去,到普通的科研单位工作了,继续留在基地搞科研的人也越来越少,唯独楚青图,因为档案关系,上面一直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安置他。
但他也不着急,好像也没有走的意愿,依然沉浸于自己的工作中。
颇有一种要与科研基地共存亡,在大漠深处搞科研,搞到天荒地老的意味。
但那是在他自以为妻女已亡,世上再无亲人的情况下。
要是他的妻女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不见她们。
茅厕门口,月明星稀,薛昶想着想着,两只硕大的眼睛里冒出了狼一样的绿光,手指林白青的鼻子:“但是小大夫,你怎么就姓林,而不姓楚呢?”
再双手一拍:“那小闺女是楚青图的外孙女?”
他脱口而出:“可怜你爸爸头发都白了,因为没有亲人,他打算一直呆在基地的,要知道有那么可爱个小闺女,他得多高兴?”
林白青一愣,心说楚青图年龄应该不大吧,竟然头发都白了?
她反而没薛昶的激动,只说:“西屋有电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联络人吧?”
沈庆仪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还计划去好什河子买墓地的。
她漂泊半生,记忆全无,却也平静的接受了爱人的死亡。
也以为此生再见不到爱人,俩人唯有泉下才能相见。
但要是她一回来就能见到丈夫呢,那她得多激动,多开心?
这时林白青已经在脑补父母重逢,她和楚楚俩看热闹的画面了。
不过薛昶却浇当头浇了她一盆冷水:“现在还不能。”
林白青一愣,追着反问:“为啥?”
又说:“你不能直接打给他,总可以打给别人吧,让帮忙转告一下也行呀。”
薛昶解释说:“涉及特殊部门,按规定电话是不能交流的,必须当面交接。”
“苏联不都解体了,曾经的特殊部门现在也不算特殊了吧,还要保密?”林白青反问。
薛昶笑了:“小丫头,部队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有特殊部门,而涉及特殊军种,就算两个有权限的人,也必须见面交接信息,这是规定,即使我违反规定向我下一级的人员打电话,对方只要没见我的人,是可以不执行我的命令的。”
见林白青急的直瞪眼,又安慰她说:“我知道你着急,这个任务一完成我们就回去,我买机票往回赶。”
“你不是来当烈士的,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林白青反问。
他一来就念叨着要认她做干闺女,还一个劲儿承诺,说自己马上就要当烈士。
现在又满口承诺,说一回去就去找楚青图,林白青信他个鬼。
……
说来这段缘份也堪称神奇。
而薛昶的心里,其实也特别愧疚的。
他当初是经市局的公安们推荐,才来灵丹堂看的病。
而要不是林白青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烈士子女,他又跟顾培打一架的话,他不会去专门调查楚青图的档案的。
而在查完之后,他还曾借着去基地办事的机会,专门问过楚青图。
当时得到的信息是,楚青图说他的妻女早早就死了,他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所以薛昶一心认定,觉得林白青是在冒充烈士军属。
本来吧,冒充烈士军属是要向上举报,要严查的。
但他因为感激林白青治好了他的痛风,一想沿海做生意也艰难,遂把事情压了下去。
在他想来自己是放了林白青一马,但其实呢,如果他当初认真追查这件事,也许人家父女早就找到彼此了,是因为他,才耽误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他心里特别愧疚,也能理解林白青急迫的,想找到父亲的心情。
但楚青图的情况太特殊了,首先,对外,兵团是宣称他是已经死了的。
他有任何行动,得要向兵团最高领导请示。
而且二十年已过,曾经就楚青图的事情做决策的领导们全退休了,涉及他,新领导还得去请示退了休的老领导们,新领导在没见他的面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所以这件事想要弄明白,还非得他回去,亲自去协条,去办不可。
见刚才还气势汹汹,在打自己的小大夫此时仰着脸,一脸希冀。
薛昶弯腰,笑着说:“小大夫,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老民警了,要论保命,没人比我们更有经验,主要是咱们要以大局为重,要看值不值得。”
遇上张子强那种悍匪,想要完成任务,就不能以保命为前提。
而以保命为目的,他大概也很难完成任务。
毕竟张子强可是世纪悍匪,林白青上辈子活了五十年,也就遇到那么一个。
说起这个,她也挺唏嘘的,遂又岔开了话题,又:“薛昶同志,楚青图在你们的单位,具体是在做什么工作。”
这就涉及到政策了,薛昶也该回去了,他说:“抱歉,这个我无可奉告。”
林白青追着问:“他年龄不大吧,你怎么说他头发全白了?”
薛昶说:“他进基地的时候头发就是白的呀,那年他才二十五六岁吧,听说是因为他爱人死了的的缘故,他急的一夜白头。”
林白青故意说:“我不信,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要我猜得不错,他搞的应该是化工相关,他头发白了属于工伤。”
薛昶止步,笑:“你个小丫头,还想从我这儿套话,那你可找错人了。”
又正色说:“小大夫,为了国家安全,也为了特殊工种工作人员的安全,部队有很多工种的番号是‘永不解密’。我要随意泄密,就等于是在害那些把青春默默奉献给特殊行业的英雄们,这是对他们的不敬,你能体谅吧。”
在特殊工种里,如果是搞核能,航天一类的还好。
它们属于各国之间光明正大,良性竞争的范筹,倒没什么。
但在七八十年代,除了航天和核能以外,还有一个类别是生化武器。
就比如M国,在1978年建成了第一家P4实验室,而它,又被称之为是‘魔鬼培养皿’,虽然对,M国一直宣称,说其的P4实验室是在搞医学研究。
但在内部,谁知道他们在研究到底在研究什么?
万一是在研发只针对某个物种的传染病呢?
而当初的苏联,可是把天花、鼠疫和炭疽病传染病病毒装载在核头上的。
一旦发射,就会让某个地区的普通老百姓全经历一遍传染病。
它已经不是战争,而是恐怖主义了。
而为了防止某个国家的生化实验室培育出毁灭性的病毒,对普通人的健康造成危害,联合国对各国的生化实验室有着严格的要求,一旦发现某个国家在进行违禁方面的科研实验,是要处罚的,必要时还有可能引发战争。
不过上有令而下不止。
每个国家在生化研发方面,也都有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生物实验。
而负责这些实验和科研的工作人员,就隶属‘永不解密’番号。
也是薛昶绝不能往外透露的。
见林白青还要追着自己,他一把揉上她的脑袋,大手将她摁止,上了正房的台阶,进正房去了。
……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林白青终于确定了爸爸活着的消息,满心欢喜,正欲回房,上完夜大的小青推门进来了。
甫一进门,见正房灯亮着,她问姐姐:“你刚打完坐,出门咋没关灯?”
林白青嘘了一声,说:“有你姐夫的客人呢,小声点。”
小青原来爱八卦是因为太闲了,现在上了好几门课程,一天累的要死,自然八卦不起来,隔窗看到楚楚的地毯,见整屋通铺,还是大朵的花卉,才终于又提起了点兴趣。
脱了鞋子踩上柔软干净的地毯,止不住的哇哇:“姐夫订的这地毯也太漂亮了叭。”又要闹楚楚:“你有没有看过你的地毯呀?”
“我刚哄睡着,快别吵了,洗个澡去睡觉吧。”林白青说着,把妹妹赶走了。
楚楚玩了一整天,累了,此时还在憨睡中。
团上女儿,林白青回想跟薛昶的两次交往,忍不住就亲了女儿一口。
说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说她曾经和薛昶有过一面之缘,可这回,要不是顾培非要给女儿订一块大地毯,要不是今天她心血来潮,抱着楚楚去接毯子,要不是薛昶太臭,楚楚非闹着要闻一闻,以她对薛昶的烦,今天就放他走了,而一旦她放走他,误会还在持续,那么,在普档上已经‘见义勇为’了的楚青图,也许就会在大漠深处永远呆下去。
那么,等到沈庆仪的双人墓地申请下来呢?
他们将会离得不远,却又永远错过?
但因为楚楚需要一块毯子,就因为她对世界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她喊住了薛昶,继而,就给她挖到楚青图还活着的消息了。
林白青想立刻就打电话给沈庆仪,告诉她她的丈夫还活着的消息。
再香了女儿一口,她拿过大哥大来,正准备拔号,顾培进来了。
林白青赶忙坐正,问:“薛昶他们呢,要走了?”
顾培是来找车钥匙的,先说:“我得送他们去深海军区。”
又说:“他们这趟来的任务涉及了张子强,军区是考虑到广省公安内部应该有张子强的眼线,才采取的异地办案法,这事要严格保密的,不然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咱们必须保密。”
听到丈夫这样说,林白青又忙把大哥大放下了。
她差点忘记了,薛昶是来执行保密任务的,虽然她和沈庆仪是母女,即使说了,沈庆仪也会帮她隐瞒,但万一薛昶执行的任务在某个过程中走漏风声,以致于他真的死在广省了呢。
涉及一个老公安的生命安全,而且她爸只要活着,人还在,就早晚能找到。
林白青暂时忍几天,过几天,等薛昶的任务结束了再跟母亲谈,也赶得上的。
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兴奋,赶顾培出门前,就把薛昶刚才跟自己说的事告诉了他。
说来也是巧,从薛昶透露的口风中林白青大概可以猜得到,楚青图不但活着,而且应该是在搞科研,其领域跟顾培还颇有相通之处,因为他搞的,应该也是生物化工类。
而一旦能找到爸爸,且不说能否解密他的番号。
但是,她就将拥有一个在CIBA做监察员的妈妈,一个在兵团基地做生物化工研发的父亲,还有一个做医疗器械研发的外婆,他们虽分工不同,但全在医疗这个大领域内。
顾培听完,直接跟被雷劈过似的:“你爸爸还活着?”
“听薛昶的意思,应该就在兵团,二十年没换过地方。”林白青说。
顾培拿上了钥匙,又换了衣服,此刻正在看女儿,听妻子说了半天,皱眉头了:“我记得楚青图的档案上显示,他读的是文科,历史研究,他是个文科生呀。”
听来是很不可思议,因为爸爸当初是历史图书馆的一个小管理员,是个文科生,但到部队以后,他竟然去研究生化了,那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工种。
不过从楚青图的生平和他的爱好来推断,这又合情合理。
因为他的母亲姜云婉就是一个天赋极好的中医,他自己也拥有超于常人的,敏锐的嗅觉和味觉,而且他自己的爱好,一直是生物化工科。
林白青突然想到啥,翻开书桌台上的笔记本,从中抽出一张卡片来给顾培看。
那是当初楚青图夹在账簿里的借书卡。
而他借的最后两本书,一本是《天花的起源》,一本是《印度史》。
看他当时的借书日期,就更能确定他是在研究生化学科了。
因为借书日期是他‘见义勇为’的前一天,当时恰逢印度爆发有史以来最毒,最严重的天花,世卫组织向全世界发出倡议,要求美苏两国放下成见,支援印度,不过当时也有很多报道猜测,说美苏两国有可能会留存天花样本,作为生物武器来使用,应该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国家需要一批人去研究生物武器及各种疫苗,楚青图才报名加入的。
总之,虽然听来不可思议,但它却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而现在,只要薛昶一回去,见到楚青图,通知他妻女还活着,只要按规定办妥手续,不但沈庆仪可以见到一个活着的丈夫,林白青也就能再见到爸爸了。
对了,想要做到这一切,得赶紧让薛昶完成任务,回什河子。
林白青于是催丈夫:“快去送人呀,快去!”
……
顾培此刻在看借书卡,抬头,就看到妻子一双眸子浮的弯弯的,饱满而娇嫩的双唇向上勾起,唇角溢了满满的笑。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呀!”她又催说。
男人默了片刻,忽而凑近妻子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才说:“很好。”
林白青愣了一下:“什么很好?”
“你不是亲自找到了你父亲吗,很好!”顾培笑了一下,才说。
他肤白,气质又文静,如今又当了父亲,一笑,不但眉眼好看,还多了几分原来所没有的慈祥。
大概是因为窒息的童年和有卓言君那样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顾培连笑都没有学会。
在生活中也很少笑。
他也是一个很不擅长表达喜怒哀乐的人。
就好比对楚楚,平常其实蛮严厉的,他的爱只表达在尿布洗的足够干净,以及,会给孩子一个足够舒适的成长环境,此刻,就这种程度的表达,就证明他也足够开心了。
……
男人走了,林白青当然也就上床睡觉了。
柳连枝那边也挺忙的,所以昨天林白青没打电话,她也忘了问地毯的事。
而她是,每天早晨,等林白青要去上班时,就会带保姆过来接手,照料楚楚。
等到要给孩子喂奶了,再让保姆把楚楚抱到药堂,让林白青抽空给她喂奶。
而因为有外婆帮忙照料,生育这件大事对林白青的影响并不大。
楚楚已经八个月了,对奶水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早晨一睁眼就要吃,闭着眼睛咕唧咕唧,把妈妈两边的奶都吃空了还不够,意犹未尽的这边寻一寻,那边闻一闻,还想多吃点儿。
小婴儿嘛,按理六个月就可以添加辅食了。
林白青给小家伙买了米粉,也尝试着蒸鸡蛋糕,打果泥,果汁给她吃。
但楚楚嘴巴可刁了,到目前为止,也就偶尔吃点果泥和紫薯泥,除此之外,别的辅食一概不吃,妈妈一喂就噘小嘴巴,再喂她就该生气了。
眼看自己奶越来越供不上,林白青也只好加大饭量,给小家伙攒奶。
而她自己,在喂奶的这个阶段,也迅速的瘦了下来。
给小家伙喂足了奶,看柳连枝和保姆来了,她就准备去上班了。
而就在今天,在港城,发生了一件非常轰动的事情。
那不,柳连枝一进门就说:“幸好我当初把港城的房子卖了,股票全抛了,港城这种乱法,也不知道到了回归的那一天,得成什么样子。”
“出什么事了,股票大跌,还是房价降了?”林白青笑问。
保姆插嘴说:“你外婆说是首富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富人也不好当呀。”
“首富的儿子被绑架了,谁干的?\"林白青问。
柳连枝默了片刻,才说:“就是曾经害了你妈的那个人,张子强。”
话说,有那么一个人,林白青从未谋面,但自她重生以来,因为她生活在东海市,也因为那个人的传奇人生,她的生活就总跟那个人有所交织,就是张子强。
曾经,她刚刚重生时,前夫顾卫国疯了一样在找的,就是张子强的劳力士。
她还借着那批劳力士把顾卫国送进局子里去过。
再后来表落到了她的手里,也几番想上交,却碍于张子强的凶残,就只能把表悄悄藏起来,直到现在,四百块劳力士金表,还在她手里藏着。
而到了后来,她的亲生母亲生沈庆仪二十年的逃亡,也跟张子强有关。
那是连海军部队都忌惮,专门分一个科,要监控的大人物。
于他的生平,上辈子林白青就比较熟悉,这辈子也一直在关注的。
她看了一下日历,说:“就现在吗,他把港城首富的儿子绑了?”
在林白青的记忆里,这件事应该要到两年后才会发生。
她又说:“只要没上新闻,应该就是谣传吧。”
这件事确实没有上新闻。
但柳连枝有朋友在港城,而在港城,它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据说张子强跟警方还展开了枪战。
而现在,首富之子已经被他绑了,事情具体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对港城经济的影响特别大。
据说今天股市一开盘就是大跌,而港城楼市,也在经历了这件事情后,由大涨转为了大跌。
股市和楼市可是目前港城的经济大动脉,也影响着千千万万的人。
曾经赚的盆满钵满的那帮人,大多都资金琏有问题。
而当楼市和股市大跌,他们就会从身家千万,一夜之间变成负债累累的。
当然了,一个个的,也就该排队跳天台了。
专门说起这件事,柳连枝虽然也挺揪心的,但同时她也无比的庆幸。
因为她曾经是卖了沈家大宅去的港城,当时那么大的宅子,她才卖了九万块,揣着九万块上港城,她用炒股和买楼的方式,在港城股市和楼市双飞的年代赚了七八百万,如果不是找到孙女,她很可能会卖掉东海制药的股份,整体搬到港城去,那现在的她,就会赔的血本无归。
但就因为找到了孙女,她撤了港城的资,回到东海把它盖成了楼。
而现在,港城的股民们在排队上天台,东海市的房价却跃跃欲试,在抬头。
去年商品房一个平米才八百元,今年已经飚涨到两千了。
市里的地皮,也从一亩12万飚涨到了40万。
而唯一拿到12万一亩地的人也只有柳连枝了,在城市中心,她是用白菜价拿到的。
她这一生受了无法言说的磨难,可她所获得的机遇,也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
但她所有的苦难皆来自时代,她所有的机遇,却皆来自她的孙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孙女手里要来小楚楚,柳连枝笑着说:“青青快去上班吧,孩子我带着就好。”
外婆年龄很大了,现在的楚楚力气太大,体重也重,她已经不适合抱了,正好西屋还没有家具,林白青把女儿放到地毯上,让她自己滚着趴着玩儿去,又跟外婆聊了几句,帮她捉了把脉,做了个面诊,这才从家里出来。
还没到诊所,她远远就看到沿途或者带着小马扎,或者站着,坐着的病人了。
小青比她到的早,正在搞卫生,往外挂号牌。
她也是好玩,发明了一个水杯排队法,人们不需要站着去排队,只需要把自己的水杯啦,饭缸子啦,各种物品放到台阶上,沿路放下去,病人和家属们带着马扎子坐在巷子里,到了谁的物品,谁拿起来上前挂号,大家都不累,因为都盯着自己的物品嘛,也很少有插队的事情发生。
此时林白青经过,照例要扫视一遍,看有没有问题比较严重的病人,有的话就会跟小青打声招呼,让她提前喊进去。
而长此以往,经常来的病人也习惯了,一看林白青来了,一个个喊着大夫好,先尽可能把脸给她看,当然,谁都不希望被她点名,提前喊进去。
灵丹堂诊所这就算是经营在一个有条不紊的正轨里了,没什么可操心的。
但一个张子强却把林白青给搞的不上不下的。
她想不通的是,上辈子要到96年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怎么就提前发生了?
还有,薛昶和那俩军人,说是为了张子强而来的我,那他们是不是要去港城。
那么,等他们到了港城,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知道,张子强不但有枪,还有炸.弹。
在上辈子,林白青从新闻里看过,据说他是绑着浑身炸.弹去的首富家,勒索到了十个亿,而更夸张的是,他虽然在回归后被抓捕,绳之以法了,但那十个亿,加上他之前在港城犯事所积攒的财富,加起来整整二十亿,却被他妻子带出了港城,从此连人带钱消失不见,彻底凭空消失了。
二十亿港币在如今,是要值八十亿人民币的。
它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为了它,张子强也是拼上了性命的。
那薛昶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吧。
虽然即使薛昶牺牲了,只要楚青图活着,又是在建设兵团,别人一样可以帮她找到爸爸。
但薛昶其人,一副厅级的老干部,出门办案住的是八毛钱的招待所,洗的是五分钱的公共澡堂,听说烈士子女干不良职业,二话不说,上手就是教训,也算一条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现在,明知道他会有危险,却眼睁睁的看着,林白青实在做不到。
但她想帮薛昶,又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一天就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她连着给顾培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想问问情况。
但顾培好像自去了深海之后就一直没回单位,电话也没能打通。
而关于张子强绑架首富之子的消息,到了晚上,大部分东海人都知道了,电视也报道了。
林白青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事件会提前发生了。
其实说来,这事跟她也有点关系。
是因为那四百块劳力士金表,直到现在,还好好藏在她这儿,张子强一直没有找到。
金表换不成钱,他依然等于白忙活了一场,就准备提前干大事了。
而据电视报道,目前首富正在筹钱,赎金也跟上辈子林白青经历过的也一模一样,十个亿。
这时林白青依然不知道薛昶,一个来自边疆的老公安在这件事情里准备做什么。
她心里总归放心不下,傍晚下了班,就准备问外婆借她的车,亲自去趟深海看看情况。
不过她才从诊所后门出来,就见不知何时顾培已经回来了,跟薛昶俩坐在他那辆老军车里,车就停在灵丹堂的后铁门处,俩人面色凝重,正在小声聊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嗷呜~现在作者去给昨天留言的亲亲们发红包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