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医被她爸爸给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在俩人差点相撞的刹那, 她习惯性去护孩子,自己的胳膊却差点被树枝划到。

幸好楚青图手快,一把拂开了路边的树枝。

而当初在火车站分别时,沈庆仪就是如今这样, 抱着个粉粉糯糯的小团子。

她本不想离开边疆的, 因为那是她从小到大, 唯一没有受过歧视, 还有人尊重的地方, 但她不得不离开, 她还不得不带着女儿回到东海市。

她雄心勃勃, 计划着要偷渡去港城,给女儿一个美好的明天。

当时的楚青图也很天真,被弟弟楚青集的偷渡给迷惑了, 而且青集走之前专门跟他说过, 说自己会等,让他一定要偷渡, 所以楚青图把偷渡也看的很轻易。

直到‘大逃港’事发,一夜之间海上满是浮尸, 他才知道,偷渡是九死一生, 而他的妻子,是在他的许可和承诺下, 带着女儿踏上那条不归路的。

不说楚春亭被儿子吓丢了魂, 在此刻,楚青图也被妻子吓丢了魂。

他想过妻子还活着, 但没想过她会抱着女儿, 就这样, 以二十年前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后退了两步,试着唤:“庆仪?”

沈庆仪没说话,倒是她怀里的孩子发声了:“哇喔?”

沈庆仪刚才抱着孩子去了趟太平间,有点被吓到,再加上楚青图满头白发,又一身褴褛,跟她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青春年少,风华正貌的男人大相径庭,所以在看到对方的五官时,她虽然心里也咯蹬一声,觉得他有点熟悉,但并没有过多理会,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对不起,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了。

楚青图又不知道妻子失忆,就这般,相见不相识,俩人擦肩而过了。

而那小婴儿,当然不是林白青,因为她早就长大了。

她是被外婆背抱着的,此时还在看楚青图,嘴里依然依依呀呀的。

当经历过生死,就别的什么都是小事情了。

何况楚青图还是个性格最随和的人,他默了片刻,整了整衣服,跟了上去。

而沈庆仪刚进疗养中心,到楼下,就迎上顾培和林白青,Saruman,以及Saruman的叔叔Louis几个从楼上下来,正在讨论Mila的病情。

原来Saruman以为林白青不懂英文,就是跟顾培交流,而现在,当发现她懂英文,口头表达能力还不错之后,就来跟她做交流了。

几个人一路往咖啡厅去。

楚青图看到了,他的女儿,他的孙女,他的妻子,他好奇,遂也跟了进去。

而林白青这边是,当用中医的手段,她亲手给Mila女士诊过脉之后,还要向Louis先生展示她的针灸技术。

此时几个人落坐,Saruman刻意跟沈庆仪坐到了一起,并眼楚楚打招呼:“Hi!”

而要说句题外话的,就是关于他和沈庆仪之间了。

他在多年前追过她,但对方没答应。

而Saruman呢,因为隐疾,跟他舅舅一样,被迫单身多年。

在隐疾好了之后,当然会享受人生,享受性.爱,但是人,就难免会对婚姻产生好奇,而当他想结婚时,当然想要一个情绪稳定,性情温柔的女性,而单身多年,且有儿女,又对他们极好的沈庆仪当然是首选。

所以Saruman其实一直在持续的向沈庆仪求婚。

他也乐观的认为,以他的优秀,她早晚会答应,此时看林白青和楚楚,是当成家人的,而楚楚对他也挺感兴趣,因为白种人身上有种独有的膻味,也是他没有闻过的,那不,他伸手一要抱抱,沈庆仪不想给,但楚楚却伸着两只小手,当场就投入了Saruman的怀抱。

“WOW!Little Sweetheart!。”Saruman感慨说。

面对女儿的病时,Louis先生就只是个病人家属,但此刻,他同时还是一位投资人,而因为Saruman当时形容的比较夸张,他是把针灸当成一种魔法的。

同时因为他的疾病在裤.裆里,对方说要在咖啡厅里治疗,他心里很抗拒的。

而当细细的金针被拿出来,他惊的耸了耸肩,看Saruman,目光仿佛在说,就这样一枚细细的针,就在这样的地方,你认为它能治疗我的病?

Saruman对于林白青治疗阴囊癣是有经验的,连忙鼓励他坐下,并又反复强调,中医治病,即使不打麻药也不会有疼痛,并反复保证,她只在面部下针。

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而当遇到人力所无法掌控的事情时,基于一种心理安慰,都喜欢听人乱承诺,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骗子,还总有傻子上当。

而Louis来的时候,抱的希望是能治愈女儿。

结果林白青也就比医院多承诺了几个月,并明言自己无法治愈乳腺癌。

Louis兴冲冲而来,坐了24小时的飞机,女儿奄奄一息,他也犯了颈椎病,在病房里就有点扫兴了,再看林白青手里那根细到纤毫的针,更加不愿意相信她,站了起来,他双手交岔,说:“Saruman,我不需要治疗,我也不会投资,对不起,我想我要结束这趟荒唐的旅程了。”

所以还没做治疗,病人家属就打退堂鼓了?

楚楚都给惊到张圆了嘴巴。

顾培和Saruman同时站了起来,要安抚Louis,想让他冷静一点。

但是从中药材有毒,到那根细细的银针,Louis对中医的好奇心已经用光了,当林白青不给他承诺,他就只想回去陪伴女儿,所以他伸手拂人,拔腿就要走。

而就在这时,比他还要矮许多的,身姿娇小的林白青突然一手卡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卡他下巴,只听咯咯咯几声响,Louis因为旅途劳顿而犯颈椎病,僵直的脖子突然就能自由活动了,而当颈椎变舒服,人的情绪也会变好。

其实不过浅浅一手,治表症而已,可它能镇得住场子。

Louis不知道林白青做了什么,但却也乖乖坐了下来,而就跟上回给Saruman做针灸一样,还是同样的程序,细细一枚金针入肉,也果然不疼。

但全程不过十分钟,这就完了?

而且中医不像西医动手术啥的,给你开个刀,让你看到伤口,有可信度。

也没有那么多的药到病除,当场见效。

所以Louis虽然感受了它的神奇,但随着自己体验过,愈发半信半疑了。

当然,他的颈椎确实好了,左扭右扭,脖子灵活了,曾经的不适症状也消失了,这证明中医确实有其独道之处,而因为林白青亲口说了不可能治愈女儿的病,Louis先生在折衷了一番后,对林白青说:“我认为中医是非常神奇的,也有效果的,我想,我可以赠予你十万美元的投资,只需要一个国际品牌广告前缀冠名权,你认为如何。”

十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也得七八十万。

既是赠予,不要股份,当然好,但是国际冠名权可就复杂了。

它意味着,将来灵丹牌药物要推向国际市场,前缀得是Louis来命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他不会分钱,但灵丹堂表面看上去,就是他的了。

怕林白青不懂这些投资规则,也因为她急于申请WO国际专利,急需要钱,怕她要当场答应,Saruman和沈庆仪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NO。”

而林白青在同一时间,也说:“Sorry, but we can\'t do that。”

Louis虽然是个父亲,但也是个精明的投资者,而在他看来,当在医疗技术上无法超越西医,它就走不出国门,他也不过拿十万块下注赌,玩一把。

但林白青居然不愿意?

十万美金,在这个经济环境极差,物价低到发指的国家,它可是一大笔巨款。

她竟然不愿意?

而且她不愿意吧,她示意Louis先生稍安勿躁,又说:“我不需要你的钱,而且我将免除Mila女士的医疗费用,只想要一个机会,治疗她的机会。”

Louis先生可是很精明的,他盯着林白青看了片刻,再看看顾培,大概明白了,毕竟Mila是个外国人,而且她目前还是PCT组织的一员,林白青即使治不好,只要接诊了她,一个西方人,于她的诊所就是一种宣传。

既然看透了对方,Louis也不给情面,摊摊手,他说:“对不起,我女儿不是你的小白鼠,我不会让你在她身上做没有审批的药品实验。”

这时沈庆仪和Saruman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们想做的,是促成投资,可现在双方意见不一致不说,既然治不好,林白青就不该接Mila,而Louis对中医的认知也太过浅薄,所以俩人目前谈的驴唇不对马嘴的。

他俩就想要插嘴,把话题引入投资的轨道。

顾培是唯一知道林白青的目的和打算的,则一直在阻止他们。

而给Mila做治疗,于中医,将会是一个难得的,展现真正的实力与技术的机会,所以林白青则在试图说服Louis。

她说:“我是拥有国家颁发的,资质的中医,我治疗过无数的病人,乳腺癌案例不在少数,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调病历,而您女儿,如果我不治疗,我想医院告诉过你,最乐观,她只有三十天的寿命了,对吗?”

是的,其实Mila这次的放疗很不理想。

医院也说了,她随时有可能去世,三十天是最长期限。

见Louis突然塌了肩膀,在摇头,她又说:“也许我只能延长一个月,但万一是三个月呢,最多也就一百天时间,您的女儿将永久的离开您,难道您在漫长的人生中,连一百天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她,让她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再从容的,没有痛苦的,跟这个世界道个别?”

这话也是听上去很美,但是,Louis也在抓一个点,拿着一大沓的检测分析报告,他说:“可你要给她用的药品全部各种生物毒性超标……”

摊手又耸肩,他说:“我曾经听人说花国人的体内有一张金属元素表,我并不愿意相信,但当我看到你要开给Mila的药,我才知道那是真的。”

双手比叉,他说:“抱歉,我想我们无法再谈下去了。”

Saruman插嘴说:“但是舅舅,我想我们可以再谈一谈投资。”

沈庆仪则说:“冠名权不可以,而且10%的股份已经是我们的最大让步。”

楚楚一看大家吵起来了,也兴奋了,小脑瓜子刷刷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转的跟个小陀螺一样,顾培能做实验,但对中医的了解并不足以叫他加入专业的讨论,当大家都比较激动时,他只会选择保护他的小宝贝儿。

所以他从沈庆仪手里要来了孩子。

而就在瞥眼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就看到楚青图了。

是的,林白青的亲爸,她汇了机票钱,但一直认为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的人,昨天薛昶来的电话,今天,他就出现在这儿了。

顾培估计他应该也在咖啡厅里呆了很久。

久到,他看到沈庆仪和Saruman在心平气和的交谈,逗孩子。

久到看林白青给Louis先生做完治疗,以及他们的争吵。

因为他在要那沓检测报告,顾培遂从Louis手里夺了过来,给了楚青图。

话说,楚青图身后还有个服务员,一脸尴尬,终于凑到机会,小声对顾培说:“顾军医,他说他是您的客人,不过……如果他不是,我去喊保安。”

在这个年代,一身补丁,白发苍苍,再加上那副断了柄的眼镜,服务员都拿楚青图当成叫花子了。

顾培摇头,并示意服务员离开。

而楚青图,则在一页页的翻着检测报告。

顾培也在打量着他的岳父。

一个在沙漠里呆了二十年的人,他的衣服已经洗变形了,没有任何版形可言,松松垮垮的套在肩上,单挎的绿书包上也满是补丁,而他的手,应该是在做实验室有过烫伤,满是撕扯狰狞的疤痕 。

这看起来,像是个从偏远的,贫困山区而来的老人民教师。

但他却能只凭只言片语推导化学公式。

就顾培看来,这都是个叫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人。

翻了几页之后,他突然说:“诸位,诸位,我想请大家冷静,听我说一句。”

林白青一回头,因为早有心理准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Saruman和Louis看到来了个一头白发,满身补丁的人,也惊的在摊手。

而沈庆仪,也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她会在第一次碰到这个人时眼熟了,她依然想不起来,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是谁了。

而楚青图,在看到所有人沉默之后,用中文说:“关于中草药的毒性问题,我想,我可以为你们讲个案例,就我们所看到的,半夏,英文名Pinellia ternata,其中含有nicotine和choline,天南星,英文名rhizoma arisaematis,其中含有alkaloid和Scorching toxin,以及一些目前还未定义名称的化学成份,是的,它们都对人体有害,但半夏中同样含有对人体有益的organic acid,天南星中有Mannitol,以及Triterpenoid saponin,它都是有益于人体的成份,而在中医用药时,将它们俩比做皇帝和臣子,也就是中医中的君臣……”

顾培在看林白青,林白青也在看他。

俩人同时又去看楚青图。

那一身补丁,那折断了又缠着线的眼镜儿,他是从二十年前来的,花国的知识分子。

那一身的恓惶与补丁,恰似他这一生的荒诞际遇。

而他的朗朗的谈吐,却是打不垮,折不弯的,花国旧知识分子的风骨。

而在默了片刻后,顾培开启了同声传译模式。

是的,在中医开药方时,半夏和南星,同属天南星科的两味药材,而且是两位含有剧毒的药品,它们总是搭配出现的。

而在九零年代之前,中医是不做化学成份检测的。

老中医们凭着师父教的知识与口诀,口口相传,治病救人。

林白青在将来,国家牵头做各项药品的成份检测后,也曾专门看过,但她毕竟只是个中医,不懂化学,隔行如隔山,专业名词她都记不住,就更甭提站在西医的角度,去论证药材与药材间的相生相克了。

但是就在此刻,她阔别二十年的父亲,一个久居沙漠的人,他的发缝里还有沙子,他的面色是北地的褐黄色,他瘦的状如行走的骷髅,但是,他只要看看顾培所做的检测报告,就能说出哪些成份是对人体有害的,哪些是对人体有益的,而君臣佐使,中医的专业术语,他把它跟化学结合到了一起。

而这一旦写成文,它就是一份西方人能看得懂的,关于中医的学术报告。

他说的太快,又全是专业术语,林白青听不懂的,但顾培懂,所以他能翻译,而Saruman和沈庆仪都懂,因为他们在CIBA,就是在做西药药研。

在这一刻,在顾培为中药材做了成份分解后,楚青图尝试着,正在用西医的逻辑琏讲述中药,而且浩瀚庞博的各种化学成份仿佛皆储备在他的脑海中,可以信手拈来。

这是在将来,二十年后,林白青都做不到的事情。

中西医被她爸爸给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

说回灵丹堂。

开中医诊所打120的其实并不少见,因为总有些急症病人,因为诊所设备不够而需要急救,但同行之中,谁要打电话叫了120,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同行知道,那够大家笑话好几年的。

而且穆老爷子最好脸面了。

穆成扬打电话叫120,给他知道了,他肯定要骂没出息的。

但人命关天,几个大夫全看过了,无计可施,穆成扬就做主了:“打120。”

小青连忙抓身去抓电话,但就在这时,躺平在地上的楚春亭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展眼四顾,看柳连枝,说话声音倒是正常的:“柳教授?”

柳连枝皱眉头:“???”

“今天十月初一。”楚春亭又说。

柳连枝不怎么算阴历,不过诊所的墙上就有日历,一看,果然十月初一。

楚春亭挣扎,穆成扬就把他扶了起来。

他坚持拂开所有人,小声对柳连枝说:“算帮我个忙,你去买点元宝和衣服,烧给青图,我想,你烧的元宝他应该会接的。”

柳连枝最反对封建迷信的,本来想骂慌唐,但想起乍眼一看,瞄到的,楚青图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好吧!”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你们说我儿子会不会来取元宝?

作者:你想他来,还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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