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貌取人!)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桥本和津村等企业给予这些高校教授赞助经费, 资助他们做科研,在他们想来,自己既拿了钱,跟超级大企合作又是给自己贴金, 可谓名利双收。
但就连津村顺天堂的药都有问题, 桥本制业的难道就没有?
药物跟食品不一样。
食品有问题, 顶多只是说会影响消费者的健康。
药品有问题, 要害的是命, 它的影响将会格外恶劣。
而一旦桥本制业出了事, 且不说万一药物致人命, 致人病的道德问题。
事情一旦发酵,闹上媒体,他们这些跟桥本制业有合作的教授学者们不就要背负业界的指责, 消费者的骂名, 以及媒体的嘲讽,要颜面扫地了?
小小港城, 弹丸之地,媒体之毒舌, 民众之苛责,叫他们以后如何出门见人?
可怜王教授自己也是受害者。
正值壮年的他肝脏在几个月内萎缩, 痉挛成了颗毫无用处的肉球。
他就是被ri系药害的,可将来, 一旦药物问题事发, 他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
但这还没完呢, 顾培又说:“眼看1997, 虽然两治, 但咱们也是一国,接受外邦企业的献金,为毒中医企业站台,Dr,您是不是认为法律管不了您?”
要知道,在回归前夕,港城爆发过一股恐大陆潮。
如今正是顶峰阶段,于即将到来的回归人人自危。
生怕二十年前的那场革命要降临在他们身上。
王夫人吓的哽噎,差点哭出声。
王心武教授也是一口老血差点喷腔而出。
骂名还好说,捱过去就好了,但真要桥本的药品出了事,一旦嫁祸于他的科研项目呢,他是合作方,又没有防备过对方,留证据,一旦被栽赃,必坐牢无疑。
大陆政府又是以严苛出名的,别等回归了,杀他祭天吧。
其实他当初答应合作,站台,心是好的。是因为他认为大陆中医完蛋了,港城中医又是一盘散沙,不足以推动行业的发展。
他背负千古骂名,把中医拱手送人,是为了中医能在新的时代结合科技,申请专利版权,从而,让一个存在了五千年的,庞大的医疗专业能够跻身世界医疗行列。
他是为了整个中医行业的将来!
桥本的赞助金他确实收过,但是为了搞科研。
而他为了一个行业而奔走,不惜与敌为伍,他一颗忠心,苍天可鉴,明月可昭,最后不但臭名昭著,还有可能在回归后被起诉,去坐牢?
他在一瞬间就妥协了。
而作为现任主席,由他来委任下一任参会团主席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些反对的人,他劝一劝,说服一下也就好了。
所以,其实要不要林白青做主席,全在于,看他会不会吐口。
而在这一刻,他终于低头了。
等林白青从洗手间洗出来,他就说:“没有问题的,林小姐,花国代表团的主席一职将由你来担任,希望你能不辱使命,为我们花国中医的国际前途而勇创辉煌,再接再厉。”
所以他这就答应让她做主席了,这么快?
林白青愣了一下,她看得出来,王教授心里很难过,也并不情愿让她做主席。
只是迫于顾培的淫威才答应的。
他是一个知识分子,有自尊心的,被压着低头,此刻心情应该很不爽。
而一个有肝病的病人要是心情不爽,是会对他的肝病造成影响的。
林白青正想再跟王教授好好谈谈,忽而就见他脸色不对了。
而皆是医生,也都会诊病的,不但林白青发现王教授不对劲,顾培也突然说:“他不对劲!”
他爱人见他一直在发抖,也忙问:“亲爱的,你怎么啦?”
王心武面色蜡黄,肚子里咕咕作响,要不是爱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当场就得倒下。
这要西医,还得开一大堆的单子来检查,但作为中医,以面诊来断,林白青就知道原因了。
她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放到了相对远的位置,边迅速摩擦双手,边对丈夫说:“解他的上衣,露出腹部,快!”
顾培连忙扶着人躺下,这时林白青的手已经搓热了,翻出精油来润手,从中皖到天枢,一双热手带着她长久以来练出来的内力顺向推拿,而王心武教授的感受是,肚子凉凉的,寒寒的,有点想拉肚子,肝区还有点微疼和不适。
他自己体感倒不算太严重。
但肝区是没有痛感神经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疼痛状况,而当肝区疼痛,病人的门静脉必然就曲张了,一旦不干预,他就会爆血管,吐血身亡。
这也是大多数失代偿期病人的最终归宿。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位王心武教授跟顾培的父亲顾克挺像的。
作为知识分子,他是清高的,有骨气的,忧国忧民的,可因为是个知识分子,他理解不了商场的尔虞我诈。
他被桥本和津村给欺骗了,这于他就是一重打击了。
顾培强压着让他低头,让位参会团主席一职,就又是一重打击。
他之所以在答应让位主席一职后情绪激动,是因为他觉得林白青还太年轻,配不上那个职位。
他认为自己是屈存于顾培的淫威的。
他又急又气,就急怒攻心了。
顾培还挺能理解这种知识分子的,遂又说:“灵丹堂开自乾年间,拥有七味开窍剂的全配方,而林白青,她虽然没有读过硕士研究生,但她从七岁开始行医,医龄整整十八年,而专业之中,我认为实践比学历更重要,所以Dr,您让位是明智之举,我也向您保证,林白青会是个合格的参会团主席的。”
中医讲学历吗,当然讲,学的越多越博,肯定越好。
可它更讲资历,经验,看过的病人。
人们为什么偏爱于相信老中医,就是因为他们看过的病人多,经验更多。
于中医,社会是最好的大学,胡同,乡井,街道,就是最好的课堂。
而十几年的从医经验,让林白青于主席那个位置当之无愧。
至少在顾培看来,爱人是有资格来坐那个位置的。
他此时给王教授解释,也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
说话间,林白青已经帮王教授灸上针了。
其实中医之中,每一种针都是无可替代的,就比如大众化的钢针,它虽然疗效普通,但是因为针面足够光滑,不易潜藏细菌,也是一种很好的针。
而金针之所以会让患者当时就觉得神,功效就在于补心血。
它能让患者在针灸的即刻过程中感受到周身的气血循行,体验感极强。
而在体验了一回金针超强的补心血功效带来的周身的舒适感,再听顾培仔细讲了一下灵丹堂,以及灵丹堂跟桥本制业几十年的过节之后,王心武教授不说心服口服,但至少从心理上,能接受林白青做花国代表团的主席了。
眼看林白青收了针,王心武教授说:“会议召开在即,参会团的演讲稿,出场费,住宿,会议安排都在我手上,等我打个电话,让人把东西送来给您?”
一通针灸让这位老教授居然对一个年轻医生用上‘您’这个尊称了?
林白青得先给金针做个基础消毒,手一顿,她说:“不用,我可以脱稿讲话,我也不抢您的权力,到了参会时,您把主席证交给我就行了。”
王教授一愣:“难道你不用先见见于会团成员,跟他们见个面,交流一下心得,讨论一下届时大家该要商讨的议题?”
作为花国国医代表团,于会时,是要提出自己对中医的看法,展望,以及前景的。
王教授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份演讲稿,就是想代花国中医站出来,向全世界表达花国中医的愿景。
当然,他的态度是想拱手中医,赠予ri本,这个议题目前看来是个笑话,必须被推翻。
而既然林白青想要接过主席一职,她就得有她的议题,并跟于会团成员讨论的呀。
难道她不需要跟大家讨论吗,她到时候又准备怎么做?
林白青笑了一下,对王教授说:“参会时该要讨论的议题我是有的,于会团成员,港城是港城,大陆是大陆,届时我们大陆中医届会来一大批人,我们于中医,有我们自己的看法,你们不需要提前知道什么,届时听我们怎么讲即可。”
她可是准备了几个月,凑了一大批人的。
而且她准备的人,皆是在底层,老百姓的阶层摸爬滚打过的,是真正能代表花国的中医。
他们讲一个个站出来,向世界展示一个不一样的中医。
而这个,跟港城这帮高高在上,身在象牙塔里的教授们是没关系的。
她一开始来找王心武教授,准备的是先礼后兵,如果说服不了,就在开场前暴揍他一顿,抢他的主席证杀进场的,谁知因为一场病而能让他心甘情愿把证给她了。
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了,剩下的事情,就跟教授们无关,得由大陆中医们,来上演了。
……
基于跟Pual的第一次见面,他给的影响让林白青觉得不太好,她又有点担心,怕他所担负的任务要完不成,在给王教授做治疗时就一直在想着Pual。
毕竟她虽然是来砸场子的,但只想砸桥本家,没想砸中医的招牌。
反而,既然是一场国际规格的盛会,她想宣传中医,让于会的所有人认可中医,这趟来配合她砸场子的人,就不能犯蠢,也不能拖她的后腿。
他们去给王教授做治疗时卓言君和Pual去开房间了,而因为Pual看起来似乎有酒瘾,林白青就比较担心,怕他醉酒误事,从王教授的房间出来,遂让顾培去前台问Pual的房号,找一下他,让他来趟自己房间。
酒瘾是一种心理依赖,林白青解决不了,但她可以治他的头痛和胃炎。
而当头痛和胃炎被缓解,他的身体会变的轻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减轻他对酒的依赖,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戒除酒瘾的方法。
……
顾培下楼问房间号去了,林白青带着楚楚坐电梯上了一层,刚出电梯间,就听到一阵充满磁性的嗓音:“Hi,楚楚?”
楚楚一看,小辫子二伯西装革履,就站在她们的房间门上。
伸手来接楚楚,他笑着说:“我听Pio说过,她的嗅觉非常灵敏。”
林白青坦言说:“她虽然不懂,但通过分辩每个人的体味,可以大概猜到你体内有些什么病症,这在我们中医来讲也算一种天赋。”
见林白青开了房间门,Pual跟了进来,举着楚楚在半空中扬了扬,再度说起了甜言蜜语:“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眸子,她可真好看。”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林白青当然开心。
但她是医生,而Pual这趟之所以愿意配合她,是以为他治疗三叉神经痛为代价的。
人家鞍前马后办了事,她当然也得尽快给他做治疗。
所以她说:“你可以放楚楚自己玩,我来给你诊脉,咱们先做基础治疗。”
Pual笑着摇头,说了句暂时不必,把孩子放到了床上,跪在地上,然后俩人就大眼瞪着小眼。
林白青其实没怎么跟女儿玩过。
周内她要坐诊,还要抽时间制药,而周末,她会用来复方子,说是陪楚楚,但其实都是孩子陪着她。她自己没有童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玩儿。
顾培也一样,只会照顾孩子,但并不会逗孩子玩儿。
而Pual很擅长跟小孩子玩儿的,他一直在盯着楚楚看。
楚楚也好奇他,先摸他的额头,见他并不反对,就去摸他的辫子了。
男人居然会扎个小辫子,孩子好奇那个小辫子,就想摸一下。
Pual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显得很顺从,其形象和气质,就像只一只温顺的大狼狗一样。
这种温顺楚楚也比较喜欢,她放开胆子,就去摸人家的小辫子了。
而孩子正摸着,Pual突然大摇脑袋,嘴里唔唔乱叫,朝楚楚的怀里抵去。
楚楚被吓了一大跳,哇的一声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但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旋即,就见二伯已经躺在床上了,而她又被他高高举起,举到了天上。
惊险,刺激,还好玩,这种招式,是孩子都会被逗笑的。
也终于,这位不省心,还看起来不咋正经的二伯在吓的楚楚花容失色后,总算博了她一笑。
林白青已经把马衔铁针准备好了,也洗过手了,此时静待,要帮Pual治病。
但他并不看她,就只顾着逗孩子玩儿。
林白青心里就有点犯嘀咕。
她有点质疑Pual在法律方面的专业性。
毕竟在她想来,一个合格的精英律师应该像她妈一样,是专业的,严谨的,高效的。
也是不喜欢浪费时间的。
Pual跟沈庆仪相比,显得太浮夸,散漫了一点。
当然,这时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的外表和他的内心会有多么的不协调。
客房的门是开着的,双床房,林白青在窗台位置,而Pual是在临近门的床上逗楚楚玩儿。
正好顾培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回来了。
他一进门,Pual立刻坐了起来,款款把楚楚放到床上让她坐好,立刻对顾培说:“我的头已经痛了很久了,也听Pete和Polk说过马衔铁针的神奇……”
摊开双手,他说:“来吧Pio,让我感受一下它的神奇魅力。”
顾培看表,说:“你可以提前开始的,青青带着针,随时可以为你做治疗。”
Pual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而坐到了林白青的身边,解开衬衣袖扣,露出他的手腕来,先说了声对不起,这才把手给林白青递了过来。
对待林白青这个弟媳妇,他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待林白青捉上了脉,他指鬓角,再露了个一言难尽的笑,说:“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每天晚上,都仿佛有个暴力的装修工人,在用冲击电钻钻我的头颅,我因此变的酗酒,经常要凭借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睡,而长期酗酒的后果就是精神状态不佳,胃部也会经常性的疼痛。”
林白青本想说既然疼成这样,干嘛不早点诊脉做治疗,刚才非要跟孩子闹着玩儿?
而这时,看她捉完脉了,Pual立刻收回手,并说了句谢谢,又手抚上胸膛,问:“是否需要我躺下,解开衣服进行诊治?”
林白青需要听一听他的心脏,但不需要他躺下,也不需要他脱衣服,隔着衣服就可以听的。
她从背包里翻出听诊器来,笑着说:“不用的,你坐好,平稳呼吸即可。”
“好的,谢谢你。”Pual说完,又说:“青青,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一样优秀,一样漂亮,天啦,Pio,你找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二哥真心为你高兴。”
林白青刚才听他夸楚楚,就觉得牙疼,再听Pual夸自己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算明白,顾培为什么要刻意说一句,他二哥会讨女孩子欢喜了。
Pual的话一般人顶不住,听多了,怕是得打胰导素。
林白青把听诊器搭上Pual的胸膛,就见他下意识往后仰脖了,并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
又说了句:“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又忽而恍然大悟,明白他刚才为啥不急着诊病,而是非要等顾培回来的原因了。
宾馆房间,大伯哥小弟媳妇的,他是为了避嫌,才没急着让她治病的。
俗话说得好,不能以貌取人,还有句俗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位精英律师外表看起来浮浮的,花花的,但他竟然懂得国人才讲究的避嫌。
而且在她做治疗时,会特意背过双手避开,就可见他不仅仅是嘴上的绅士。
而是,他于女性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他也并非不专业,相反,跟Pete和Polk一样,既然在M国是精英型的人材,他的专业和能力度就是有的,人家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会帮到底。
这时林白青要给他做针灸了,他又是很礼貌的向弟妹表达了一回感谢。
然后就主动说:“来吧Pio,跟我说说,你还需要知道些什么,需要我帮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