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娇软美人海岛种田

作者:慕夏衣

别栀栀换下了旗袍,穿回自己的衣裳,然后要求见国安的两位领导。

很快,甲领导就过来了,和气地问她:“别栀栀小同志,刚才是不是被吓着了?”

栀栀认真点头,苦笑道:“是呢!不过领导叔叔,我……想求您几件事。”

她故意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长辈都喜欢漂亮乖巧又听话的孩子。

见别栀栀这么可怜的样子,甲领导说道:“来,说来听听,看看叔叔能怎么帮一帮你。不过啊栀栀小同志,这违规违纪的事儿咱可不能做。”

别栀栀赶紧点头,“领导叔叔,我想拜托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我去当靶子的事儿给捂严实了。千万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要不然呀我妈妈会哭死过去的!”

甲领导一愣,随即点头,“这没问题,那我们就瞒一瞒跟你一块儿来的孙喜钢同志,只要他不知情,我保证没人能知道。”

他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可爱极了。

别栀栀提醒他,“可是跛鼠和谭春雨知道呀。”

甲领导,“放心,他俩不敢说。”当然他也会交代下去,如果这俩敢乱讲的话,那就只好送到偏远农场去了。

别栀栀一想,对哦,他俩出了个大丑,肯定不敢往外说的。

她笑了,又对甲领导说道:“领导叔叔,我想求您的第二件事就是……您也是亲耳听到谭春雨说,她想要陷害我,而且已经实施了,只不过这是犯罪未遂。可我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法律方向的事我不懂,您能不能帮帮我,让公安彻查这件事?”

甲领导心想你连“犯罪未遂”这样的词都说了,还敢说自己什么也不懂?

不过,谭春雨的行为确实很恶劣,而且刚才可能是被吓怕了,她居然还主动交代了先前已经害过别栀栀好几次,只是别栀栀命大,才没有被淹死……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如果现在不给谭春雨一点儿教训,那就是在纵容她犯更大的错误!

于是甲领导点点头,“行,你放心,我会让人把谭春雨送到派出所去。”

别栀栀眼睛一亮,面露欢喜,“谢谢甲领导叔叔!那就还剩最后一件事,是需要叔叔帮忙的啦……叔叔,您能不能当我的靠山呀?”

甲领导一愣。

还没等他问出口——

别栀栀就说道:“我想下乡插队去!可您也看到了……我特别特别瘦,所以我爸妈不放心我,不同意我下乡去。我知道现在的我确实太瘦,但我一定会变得强壮哒!所以我天天跑步锻炼呢!要不然也不会被谭春雨钻了空子,想趁我跑步锻炼的时候害我呢!”

“所以呀……能不能麻烦您跟有关部门说一声,等我身体变得强壮一点后,就安排我下乡插队去?”说着,别栀栀眼巴巴地看着甲领导。

这下子,甲领导是真的愣住了。

他为了事业终身未婚也没有子女。

但如果有子女的话,大约也会像她的父亲一样,不会放心让这么漂亮柔弱的女儿下乡去。

——既怕她体弱干不了农活,又怕她身体不好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办,还担心她被人欺负了身边没

有靠山……

可是,他看到了少女眼里闪着耀眼的光。

“叔叔,我想去乡下,去最最荒凉的海岛……我要用双手打造出最舒服最美丽的家园,然后吃饱吃好,穿暖穿美……叔叔,你相信我,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富强,大家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的!”

少女的声音娇媚软糯。

但这一段话却带着极其温暖温柔的厚重力量感。

他大为震憾。

沉思片刻,他对别栀栀说道:“你把你的名字和你父母的名字写下来给我吧。”说着,他递给她纸和笔。

别栀栀依言写下了父母的工作单位、名字,和她自己的名字、年龄。

他接过,迅速扫了一眼纸条,笑道:“原来你就是别工别逢君的女儿啊!”

“您认识我爸爸?”别栀栀好奇地问道。

他笑道:“并不。但全国也没几个像你爸爸那样在国外上过学还读了博士、一毕业就主动回国、姓氏还很少见的人……”

——栀栀爸爸是在俄国上的大学读的博,毕业后就回国了。

栀栀抿嘴一笑,自信地说道:“我会像我爸爸一样出色的!”

不然就白瞎了这得来不易的续命之旅!

甲领导大为感动,连连点头,“好、好哇!”然后他也拿过纸笔,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交给了栀栀,说道:“小同志,看在这次你完成任务这么出色的份上,我会答应在未来……帮助你一次。如果你有事需要我的帮忙,看这,这是电话号码……”

“你拨打了这个电话以后,就报这个代码,然后说出你的名字,用最简单清晰的话、告诉话务员,你找叔叔有什么事儿……别怕难为情,因为我并不是万能的,你也别对我抱有太大希望。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应该在一个月之内能成。如果局面迟迟没有改善,那就证明着我没办法帮你……明白了吗?”

别栀栀认真点头,“谢谢叔叔!”

甲领导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父母家人担心。也祝愿……我永远也不会接到你的求助信息。”

别栀栀攥紧了纸条,朝着甲领导深深一鞠躬,“谢谢叔叔,也祝您一切顺利。”

说着,她匆匆离开。

十分钟以后——

黎恕匆匆赶过来找甲领导,“首长,别栀栀呢?”

“走了啊!”

黎恕“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站住!”甲领导低喝。

黎恕站定、转身、下意识两腿并拢,然后挺直腰杆朝甲领导行了个漂亮标准的军礼,“是,首长!”

甲领导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怎么,看上人小姑娘了?”

黎恕有些面红,“她……其实我和她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但她好像……没认出我来,我、我想去问问她,她哥好像最近住院了,我、我想问问她哥……”

俊美青年结结巴巴了起来。

甲领导愣了一下,欣慰地说道:“原来你和栀栀还是青梅竹马呀!好、好得很!栀栀可真是个好姑娘……”

黎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突然有人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首长,有紧急任务。”

“进来。”

工作人员闪身进来了,双手递上一张电报纸。

甲领导扫视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低声喝道:“黎恕!”

黎恕并腿、敬礼,“到!”

“我命令你,马上整装出发,带人赶往唐县!执行紧急任务!”甲领导说道。

“是!”

黎恕跑出去集结他的战友们去了。

他心头闪过一道纤瘦美丽的身影,少女秾艳清丽的面容和娇媚甜糯的声音……忍不住面上带起了微笑。

不过,他又有些淡淡的失望。

——短时间内不能当面告诉她、他就是黎念之了,也看不到她面上震惊的表情了。

没关系,他和她都还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此时别栀栀已经跑出了胡同。

胡同口那儿守着几个戴大盖帽的公安,胡同口还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人进出。大约有十几二十几个群众守在警戒线外,好奇地朝着胡同里边儿张望。

别栀栀心想,难怪这一路上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别燕南和他的几个兄弟也被挡在警戒线外进不来。

隔得老远的看到栀栀活蹦乱跳的往外跑,别燕南急忙朝她招手,“栀栀!栀栀……”

栀栀跑了过去。

几个公安也没拦着她,还帮她抬高了警戒线,让她离开。

别燕南快急疯了,抓着她的胳膊就一个劲儿的追问,“栀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你有没有出什么事?有哪里受伤吗?”

栀栀赶紧摇头,“我没事……”

她突然看到了孙喜钢。

想着她和孙喜钢一块儿被国安叫走,所以刚才那事儿还得半遮半掩才行,“哥哥,是这样的……有坏人抓住了跛鼠和谭春雨,国……公安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呢!正好我认识谭春雨嘛,所以他们就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栀栀信口胡诌一番,居然也说得像模像样。

别燕南没吭声,先皱眉盯着她的头发,又皱眉盯着她的脸。

栀栀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当时她为了躲避危险一直蜷缩着趴在地上,所以脸脏了。还有她的发型,也跟早上出门的时候不一样了!

平时她图省事儿,喜欢把长发束成马尾辫,但今天为了衬那身旗袍,所以她特意绾了一个以髻垂在脑后,这会儿发髻还没拆呢!

她飞快将发髻拆成两条麻花辫子,然后嘿嘿笑,“二哥我们快走吧!”

别燕南知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追问,再加上看到妹妹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就和兄弟们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骑着自己行车带着妹妹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老三别燕西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二哥和妹妹——这会儿都已经快中午了!怎么他俩才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栀栀只是安慰哥哥们……

直到和三哥同病房的两个病友,一个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一个在陪床家属的搀扶下去了外头的公共厕所,栀栀才跑过去关上病房的门,把上午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

——但是省略掉她穿着旗袍引蛇出洞的那件事。

两位兄长一

脸的错愕。

二哥不胜唏嘘,“老杨居然是特务!我还以为特务都是电影里那种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锃亮油头粉面的那种呢……原来一天到晚光着膀子铲煤球烧锅炉的老杨也是特务啊!”

栀栀却想起了一件事,说道:“难怪老杨家里丢了东西以后那以生气呢,还跑去把谭春雨打了一顿甚至还把她家里给砸了……想想也对,一个烧锅炉的工人,家里哪来那么多的男式女式手表珐琅怀表啊什么的……”

二哥愣住。

他很想说那些东西都是他去杨家偷的,然后又一骨脑的全都栽赃到谭家去……

可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以一个锅炉工人的收入,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多的高档手表精美怀表和瑞士军刀呢?

呃,淡定。

燕西和栀栀肯定想不到这一点的。

于是别燕南没吭声。

殊不知,弟弟妹妹却用怀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你俩看着我干啥?”别燕南涨红了脸。

松市并不大,废仓距离钢铁厂不远。

“有好多公安堵在废仓胡同口那儿不允许人进出”的事儿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中午芃芃和棠棠来医院送饭的时候,栀栀又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给姐妹们,收获了一连串的惊诧与愤怒。

芃芃性格火爆,怒骂道:“能送谭春雨进局子吗?就是剪羊毛也没有专逮着一只羊薅的……她怎么就盯上栀栀了?”

“她前一次带假口信害得栀栀落水,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了,偏偏咱还没法子正儿八经的追究。这回算是证据确凿了吧,要是这回不能把她送进局子里她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

棠棠也生气,“以前我们家对她和她弟弟那么好,结果她俩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真是狼心狗肺!”

兄妹几个在医院里陪着三哥吃完饭,栀栀就和棠棠一块儿回家去。

刚进家属大院,栀棠姐妹就被惊住了。

这这这……

是整个家属大院里所有的妇女们全都出动了吗?

当然了,这么说有些夸张。

可至少也有百来号人一字排开坐在不甚宽敞的水泥路两边的矮墩上,有些人可能是实在插不进腿,就从自家搬了小板凳过来,直接把板凳放在水泥马路的中间坐着。

她们一看到拎着空饭盒回来的栀棠姐妹,眼睛顿时一亮,热情万分地叫嚷了起来——

“栀栀棠棠你们去给医院给老三送饭了呀?”

“哎哟你们姐妹真的是好乖哟!”

“栀栀!我问你个事哦,废仓胡同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啊?我们看到好多公安把路口封了起来……当时好像你也在胡同里?”

“那么多公安在,肯定是出了什么大案件吧?”

“有没有死人?”

“栀栀啊来来来坐到婶子这里来咱们慢慢唠嗑哦……”

栀棠姐妹被围在人群正中,根本没办法脱身。

栀栀也不敢说太多。

——甲领导有交代过,跟老杨有关的事,一句也不能说。跟谭春雨、跛鼠有关的事,也不能随便乱说,要等待公安调查完以后定了性才行。

别栀栀只好说道:

“我、我不知道……”

众人哪里相信!

毕竟当时公安封锁胡同口的时候,好多人守在那儿,亲眼看到她从胡同里跑出来。

“哎哟栀栀啊你还和婶子见外了!”

“栀栀啊你就小小声告诉我们,我们保证不外传!”

“对对对要是不方便说啊你说别说谁谁谁的名字,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好了……”

“是呀你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征集线索方便公安同志们破案嘛!”

“会不会影响我们厂子评今年文明先进集体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别栀栀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好这时——

应雨时得了信儿,说自家一双女儿被院子里的婆婆妈妈们给拦住了,飞快地跑来拉人。

她挤进人群,一手拖住栀栀,一手拉着棠棠,奋力往外头挤,又不住地向众人告罪……

母女仨齐心协力,总算挤出了人群。

在这过程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表哥就住在废仓胡同!那胡同里有一栋三层高的楼房,住在楼上的人应该可以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好多人应和:

“我表叔住废仓隔壁的那条胡同,他住二楼,说不定能看到呢我去问问……”

“当时我们家王建设就守在胡同口,他说啊公安带走了两个人,头上戴着布套子,看不出是谁,但可以肯定是一男一女……”

“真的呀?一男一女哦?那就是在搞破鞋啦!”

“谁在大清早搞破鞋啊,而且还惊动了那么多的公安……”

栀栀回到家,这才松了口气。

棠棠嘴快,叽叽呱呱地把自家五姐遇到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齐齐惊呆了。

别逢君皱眉道:“真不想到,老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

应雨时也说道:“看唉,出了这样的事,来我们厂子里很快就要开始整|风了。这就跟蟑螂窝似的,你看着只出来一个……其实就是出来了一窝!”

当天晚上大哥二哥回来吃完晚饭,父母就让芃芃和棠棠带着五个小孩子去楼下玩,然后反复敲打儿女们,“这种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能对外人说一个字!本来也没咱们什么事,不要因为这种事影响了我们的工作和前途!”

众儿女齐齐点头。

大嫂单朝凤说道:“咱就不说老杨那事儿了……但我听着大院里的人议论,谭春雨和跛鼠的事儿像是已经被他们猜中了!”

一说起谭春雨和跛鼠,别逢君和应雨时就恨得不行!

二嫂王宗秀问道:“院子里的人是打哪儿来的消息?”

单朝凤说道:“罗建华他妈说的。”

然后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罗建华的母亲吴琴是知青办的主任。

今天是谭春雨离开松市的最终期限,但谭春雨迟迟不去知青办领火车票,之前吴琴催了谭春雨好几次,谭春雨也一直拖延。于是吴琴直接带人去找谭春雨,不料却怎么也找不到?

吴琴火了,心想谭春雨这不就当上了社会主义的逃兵么?

她立刻向上级汇报此事。

结果下午的时候,她在知青办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说让她去一趟派出所,认人。

认人?

认什么人?

吴琴莫名其妙,但还是去了。到了派出所她才知道,她的上级单位直接报了警,要求公安通辑逃员谭春雨,命令一层层由上往下传达,最后落到了钢铁厂辖区派出所……

吴琴这才知道,谭春雨一早就已经进了派出所!

她也是个人精,追问了一下公安,谭春雨发生了什么事。公安说谭春雨和刘富翔的安件还在调查核实中……因为还没有定案,不能向外透露。

吴琴回了厂子。

想了半天她突然回忆起……刘富翔不就是隔壁街上的跛鼠吗?啧啧啧,谭春雨怎么和跛鼠搞到了一起?

再联想到昨天还看到了谭春雨在集市上和卖猪肉的屠夫有说有笑……所以谭春雨应该是今天才被抓的。

以及今天上午废仓胡同被封的事……

于是吴琴她们就拼凑出一个“真相”:

——是不是谭春雨和跛鼠在废仓干了些什么,才会被公安给抓了啊?

那一男一女在废仓……能干啥呢?

流言就这样从知青办传了出去,又在大院里被添油加醋和各种发酵,最后演变成:谭春雨和跛鼠在废仓搞破鞋,屠夫知道了因嫉生恨于是领着公安去捉奸……

应雨时,“那些乱七八糟咱别去传也不信……我就想问问,这回总能治谭春雨的罪了吧?”

别逢君道:“过几天我去派出所问问。”

结果——

第二天中午,别栀栀和四姐芃芃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在自家楼下看到了……谭春雨。

只见谭春雨披头散发地跪在院子里,正对着二楼别家的阳台。她鼻青脸肿,神情萎靡,面上甚至还有血污……

她完全变了一副样子,要不是还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花布衣裳,栀栀压根儿就认不出她来。

旁边还有好多人围观,大伙儿扛着条凳、板凳坐在一旁,有人捧着饭碗吃饭,有人追着小孩儿喂饭,还有人拿了瓜子儿出来嗑……

芃栀姐妹一走过去,就有人喊了一声,“栀栀回来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谭春雨呆呆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别栀栀。

——这一次别栀栀穿的是她自己的家常衣服。蓝色的裤子,白衬衣,外加一件薄薄的杏色毛线钩花开衫外套。

衣服的款式很普通,也是半旧的,可穿在别栀栀身上,显得特别秀美娴雅。

谭春雨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重生回来已经两个月了,一共只有两套换洗的衣裳。前段时间因为太穷了连饭都吃不上,她不得不卖掉其中一套旧衣,连着她那头黑亮直的长发也剪下来卖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记得,哪怕是前世,她也没有过得这么惨过。

怎么拥有了重生(未卜先知)这个金手指后,反而混得不如从前了?

谭春雨开始后悔。

要是她重生回来就马上发家致富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谭春雨心里又有些不以为然:发家致富?有谭春雷在,她怎么可能发得起家、致得起富?就算她发家致富了,也会被谭春雷抢走的!

别栀栀压根儿就不想搭理谭春雨。

她和四姐手拉着手,两人一块儿艰难地挤进人群、又艰难地挤出人群,朝着筒子楼的单元入口处走去。

谭春雨看着别栀栀的背景,重重咬住下唇。

“别栀栀!”

谭春雨哑着嗓子大声说道:“我求你!求求你了……求你给我写封谅解信!派出所的公安同志说,只要你能写封谅解信给我,就能不追究我的法律责任……”

“不写!”别栀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筒子楼。

谭春雨歇斯底里地狂吼了起来,“可你也并没有受伤害啊!别栀栀!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一说,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我弟弟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今天我们受到的一切,都因你而起……别栀栀,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难道你真要看着我去死——”

这时,别栀栀又从楼上匆匆跑了下来。

身后的芃芃一边追她一边喊,“栀栀你拿着菜刀干什么?干什么……栀栀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你何必为了谭春雨这种小人……”

直到别栀栀气势汹汹地冲到谭春雨身边,婆婆妈妈们这才看清楚——原来别栀栀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谭春雨也愣住。

在她印象里,别栀栀就是一个特别文弱秀气又腼腆内向的姑娘。

正是这样,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别栀栀。

可是……

别栀栀为什么拎着一把菜刀冲向她?

难道说,她真的把别栀栀逼得太狠,这兔子急了也咬人?

还没等谭春雨和围观的众人回过神来,别栀栀就举高了手里的菜刀,狠狠地朝着谭春雨直劈下来——

“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是谁惊恐地尖叫起来。

围观的众人被吓得顿时呈鸟兽散!

只见别栀栀手起刀落,那雪亮的菜刀险险避开谭春雨……的面颊,堪堪停顿在谭春雨的脖子旁。

谭春雨甚至可以感受到锋利的刀面划破空气的雪亮寒意,刺得她脸庞生疼。

她被吓得满面惨白两眼发直,浑身瘫软,还……失禁了。

别栀栀弯下腰,用与刚才行为完全相反的温柔语气,亲切地在谭春雨耳边说道:“谭春雨,你看,你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我没有任何过错。而且以后我还可以天天把这把菜刀带在身边,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这样对你……但是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哦,我不会真的杀了你。你要是介意呢,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谭春雨浑身轻颤、遍体生寒。

顿了一顿,别栀栀笑眯眯地问谭春雨,“这就是你的逻辑吧?我会好好向你学习哦!”

说完,别栀栀收了菜刀,转身离开。

芃芃抢上前夺过栀栀手里的菜刀,嗔怪道:“你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干……”然后拉着栀栀就往家走。

谭春雨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冲着别氏姐妹的背影大吼,“别栀栀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要不是你,我爸爸不会死!如

果我爸爸没死,我和我弟弟会变成孤儿吗?”

别栀栀站定,缓缓回过头,看向了谭春雨。

谭春雨恨恨地看着别栀栀。

别栀栀正准备开口——

别逢君和应雨时缓缓从筒子楼里走了出来。

应雨时说道:“栀栀快到妈妈这儿来……芃芃,你先把菜刀放回家里去。”

别逢君则盯着谭春雨,说道:“你一直认为你父亲之死跟我们有关,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很不体面的纠缠着我们一家。小谭,当着邻居们的面,我们来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好不好?”

谭春雨恨声说道:“说清楚?怎么清楚法?你还能让我爸爸活过来?”

别逢君问道:“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谭春雨一下子红了眼圈儿,“你还有脸问我?!”

别逢君又问了一遍,“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谭春雨尖叫道:“是病死的!五五年冬天的时候……他活活病死的!”

别逢君,“你知道你父亲得的是什么病吗?”

——谭父死的时候,谭春雨九岁了,正是对世事一知半解的时候。她知道父亲生了病,却不记得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只隐约记得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咳嗽。

“肺、肺炎?还是肺结核之类的吧!”谭春雨说道。

此言一出,刚才被吓跑、又凑拢来的围众群众们议论纷纷了起来——

“老谭不是得了肺病死的吧?”

“当女儿的怎么连她爹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

“也不能怪她,当时老谭死的时候她还小……”

别逢君平静地说道:“你父亲患有严重的血吸虫病,外加肝癌肝硬化晚期。”

谭春雨一愣。

她明白了,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爸早晚是个死?所以他的死,跟你们家无关?”

别逢君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父亲的死,与我们家有关?”

谭春雨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大工程师,你还跟我装呢!好,那我问你……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去过我家?”

“有。”别逢君坦然说道。

谭春雨笑了,“那你去我家干什么了?”

“要钱。”别逢君说道,“那时候栀栀生病了,家里实在没钱了我就去找你爸……”

谭春雨又问,“那你拿到钱了吗?”

“你父亲给了我两块钱。”别逢君答道。

谭春雨气得直发抖,厉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家最后的一点钱!那两块钱,是给我爸买药保命的钱!”

别逢君没吭声。

谭春雨哭着控诉道:“你拿走了我们家唯一的两块钱……我爸连一个晚上都没有撑下去,第二天他就死了呜呜呜……”

别逢君对妻子说道:“你上楼去,把东西拿来。”

应雨时点头,转身上了楼。

别逢君对谭春雨说道:“我们先来说说你父亲的病情吧!”

“他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谭春雨吼道,“……你根本就是在混淆视听,推卸责任!”

别逢君说道:“你爸是厂子里的仓库保管

员,但他这个人啊,脾气很暴躁又好贪杯。每天晚上能灌二斤白酒……那会儿大家都不富裕,能整点儿炒黄豆和花生米下酒已经不错了……可你妈妈没有工作,你爸爸一个人养四口之家,连花生米都买不起。所以他常常去山沟里放鱼笼,抓钉螺回来。”

“有了下酒菜,但油盐也费钱啊,所以他就把钉螺扔进火堆里,估计熟了,就扒出来吃,一口钉螺肉一口酒……晚晚都喝个酩酊大醉。就连晚上去仓库值班也是一样,不醉不休。有人钻了他的空子,趁他上夜班儿喝醉了人事不省的时候把钢材偷出去当废品卖了……你爸爸受了处分,停薪留职写检讨。”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你们家没有一分钱的进项,你妈你爸四处找人借钱。我们家应该是你父母来得最勤快的……”别逢君一字一句地说道。

围观群众们纷纷说道:

“对,我们家到现在都还有老谭死之前写的欠条,五块钱!”

“老谭也借了我们家三块钱啊!”

“我们家借给他十块钱!”

“当时他找我们借一块,说回头写借条给我,可一直到他死了,也没写给我……”

“我记得他家就是靠借钱过日子的。”

谭春雨:……

这时应雨时匆匆赶到,手里还拿着个旧布包。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布包,露出里头厚厚一迭泛黄的纸条。上面全都用歪歪斜斜的字写着借条,落款是谭父的名字,还有他的盖了红泥的指印。

别逢君对谭春雨说道:“你父亲一共欠我们家三百二十块钱,至今未还。那天晚上我家栀栀发高烧,可我们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所以我去找你父亲讨债,这合理吗?”

谭春雨急了,“那你也不能……”

围观群众叽叽喳喳地说道——

“怎么不合理了,当然合理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是,有本事借钱就要有本事还钱才行啊……”

“就算你没钱还,那债主上门来问一句也不行?”

别逢君又说道:“现在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当天晚上我去你家催还钱的真相,现在……我们再来说一下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谭春雨,“他是病死的!是被你逼死的!呜呜呜我记得那天晚上特别特别冷……”

别逢君说道:“我从你家拿到了两块钱以后,就赶回家带栀栀去医院看病,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回来。我们一回来,就看到了保卫科的人集结在家属大院门口。我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说……”

说到这儿,他看着谭春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大晚上的,你爸爸一丝|不挂的躺在雪地里!保卫科负责巡夜的同事发现了他,劝住他,让他穿上衣服回去了。谁知巡第二圈的时候……又看到他脱了衣裤躺在雪地里。看样子,是想轻生。”

谭春雨陡然睁大眼睛,尖叫道:“这不可能!”

“别工说的是真的!”

保卫科的蒋科长从人群中挺身而出,说道:“当时我是第一个发现老谭的人,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过,当时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过来了,看到你们姐弟俩总这么理直气壮

地伸手向别工要钱,我突然明白了……”

蒋科长说道:“谭春雨,你爸临死前的那句话,意思是只要让别人认为他是被别工逼死的,以后你们姐弟就能赖上别工一辈子!”

谭春雨尖叫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一个已经退休的保卫科老爷爷说道:“我也可以证明,蒋科长说的话是真的。毕竟当初我也亲眼看到老谭衣裳也不穿的躺在雪地里……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谭春雨惊呆了。

——这么多年以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认为别逢君拿走了自家的最后一些钱,才导致父亲无钱买药而活活病死。

现在居然有那么多的人来告诉她,她父亲是自尽的?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绝不可能!”

“我也可以做证,别叔叔说的是真的。”谭春雷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皆惊呆了。

谭春雷从外围挤进人群,先是看了谭春雨一眼,然后环视众人,最后看向了别逢君和应雨时。

“叔叔、婶子,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他和我妈的对话……我听了个清清楚楚。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含义,第二天我爸死了,我才知道前一天晚上他和我妈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谭春雷将自己当时看到的、听到的一幕告诉众人:

那一天又下起了大雪,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谭母只好煮了一锅开水,把已经空了的面粉袋浸在锅里熬煮了一会儿,得到一锅汤色有些浑浊的面粉水。

谭春雨很鸡贼,先盛出来的清亮汤水让给父母和弟弟,最后一碗带着些沉淀的面糊糊水给她自己……

谭春雷被饿得两眼发绿。

晚饭后,别逢君敲门进来,塞给谭春雷姐弟俩一小袋烤熟的山核桃。然后就进里屋去跟谭父说事儿去了,没一会儿别逢君就走了。

当时谭春雷七岁,并不关心大人的事,只在意别叔叔给他的那袋山核桃——核桃不大,一共有十三颗,家里有四个人,也就是说,家里每个人能分到三颗,另外还会再剩下一颗。

他还想着等别叔叔走了以后,就能吃上核桃了。

没想到——

他的好姐姐一个人躲在厨房角落里,直接把那一袋十三颗核桃吃完了!

谭春雷气疯了,和姐姐打了起来。

两个孩子的闹腾,大约也让大人感到烦躁而无力。

父母没管他们,姐弟俩打到累,合衣躺下睡着了。

准确说来,是吃饱喝足的谭春雨睡着了,谭春雷却因为过于饥饿根本睡不着。

于是他听到了父母之间的谈话。

谭父说:“我这又是肝癌又是血吸虫病的……也不可能有钱医,诶,不如死了算了。”

谭母哭道:“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谭父沉默半晌,说道:“我死了以后,你也不要再管春雨春雷了,你改嫁吧,嫁给隔壁镇的的老郭。老郭没有生育能力,你嫁给他还不带孩子过去,他肯定会对你愧疚,说不定出手大方些。到时候你再贴补春雷一点。”

谭母说道:“可是春雨和春雷才这么小一点……”

谭父,“你傻啊,只有这样,这院子里的人才会怜惜

他们。还有别工,他是我们厂子里文化水平最高,工资也是最高的一个……你想想,他今天来我们家要钱,明天我就死了,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传呢……他能不愧疚吗?但凡只要他不照顾春雨春雷,这院子里的流言蜚语就能逼死他!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有人觉得我的死跟他无关的话,你就不能出去说说?”

……

当时谭春雷一五一十的全都听到了,但年幼的他并不理解。只知道父母谈完话后,父亲就披着衣裳出去了。

过了很久,父亲也没回来。

谭春雷意识到什么,有些害怕,就问母亲父亲呢?

母亲只是叹气,说父亲去外头上厕所了。

可天这么冷,起夜在家里用痰盂就可以解决啊……

凌晨时分,父亲哆哆嗦嗦地回来了。

黑暗中,谭春雷不敢吱,声但他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当家的,你终于想通了啊?”

“想通个P,老子躺在雪地里,被保卫科的小蒋看到了。现在先回来避一避,呆会儿我再出去。”

“当家的,咱们还是……好好想法子挣钱给你治病吧!只要你戒烟戒酒……”

“戒烟戒酒还不如让我去死!”

母亲不敢吭声了。

父亲将家里剩下的所有散装白酒一口气全喝掉,然后又出去了。

再后来,谭春雷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母亲含泪告诉他和姐姐,说父亲去世了。

围观众人听到这一段,不由得十分感叹——

“老谭好狠啊,对他自己都那么狠!”

“呸,他那是坏!坏得流油,设计别工两口子给他养孩子,还怕养不好,让他老婆改嫁给没孩子的老郭……还不是一样,打着继续绝户财产的主意!”

“可老郭和张翠芳不是生了个儿子吗?”

“所以就说呀……蠢人才会干这种事儿!赔了夫人又折兵!”

谭春雨被人指指点点的,面上受不住,恼羞成怒地冲上前去,狠狠地揍谭春雷,还大骂道:“你这傻缺!你怎么这么蠢,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也是我们家里的私事,你说给外人听干什么?胳膊往外拐吗?!”

谭春雷又高又壮,直接把谭春雨一把掀翻,然后对别逢群说道:“别叔,这些年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说着,他朝别逢君深深地鞠了个躬,“要不是这几天别大哥找一直找我谈心,我、我根本就意识不到我自己犯的错误!对不起!”

然后谭春雷又跑到了别栀栀面前,也是深深的一鞠躬,“栀栀妹妹,对不起!上次在人民公园……我确实受了谭春雨的挑拨,才干下了混账事。不过,掉进水里的时候我不是故意要摁着你的头的……但后来三哥去救我的时候我、我是故意的呜呜……我当时好气愤,心想你有哥哥来救你,可谁来救我啊……妹妹,我先向你道歉,然后我会去医院向三哥道歉!对不起!”

别栀栀一直很讨厌谭春雷的莽撞,但是谭春雷这个人吧,他就是比较笨,倒是没啥坏心。他干的大多数坏事都是谭春雨挑拨的。

于是别栀栀说道:“我现在还没消气,所以我无法原谅你。等我气消了想通了再说。”

谭春雷老老实实点头。

谭春雨看着她弟弟,冷笑道:“怎么,突然对别家这么好,他们帮你拿到岗位指标了?”

“还没有,”谭春雷说道,“要是岗位指标能下来,那我就要。如果岗位指标没了,那我就下乡去……我力气大,总能养活自己的。”

谭春雨被气到无话可说。

别逢君淡淡地说道:“小谭,以前我不愿意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父亲已经去世,死者为大。但你好像……把我们对你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所以我必须要跟你分析一下,如果你父亲没死,母亲没有改嫁,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你父母都是文盲,父亲是进厂子当了工作以后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和工作地址的……你父亲酗酒贪杯,对你母亲非打即骂,而且你父母都没有赚钱的能力……你自己设想一下,如果他没死,你的家没散,你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谭春雨咬住了嘴唇。

回忆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好像……是。

她隐约想起了关于父亲的模糊记忆,好像就是一天到晚都醉薰薰的,喝醉酒的人根本无法理喻,无论逮着家里的谁就是一顿毒打,根本不管谁对谁错。

当时她好像还暗暗诅咒他去死……

谭春雨扶额。

别栀栀看了她一眼,说道:“谭春雨,是不是公安说,只要你能拿到我写的谅解书,就能减轻对你的处罚?”

谭春雨点头。

——她当然不想背上案底!

她看了谭春雷一眼,心想……要不她就向谭春雷学习?先向别家低头,等拿到了别栀栀的谅解书以后再说?

谭春雨不自在地说:“别栀栀,我……”

“我不会写谅解书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别栀栀懒得再看谭春雨,径直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