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和小伙伴们回到知青办,也已经到了开饭的时候。
知青办里多了几张新面孔——他们是今天上午赶到的,共有四人,三男一女。
郑萍俨然已经成为知青办的宠儿,不但被女知青们围在正中,也被男知青们追捧着,她轻言细语的和女知青们说话,又面庞发红的被男知青们逗笑……
栀栀没理会郑萍,就是跟新来的三男一女打过招呼,算是认识了。
然后她和小伙伴们把采回来的细毛菜和蒲公英拿去厨房给田婶看,“田婶,麻烦你给认认,这些野菜能吃吗?”
田婶只看了一眼,就说,“你们今天上后山去采野菜啦?这是茵陈蒿!可以吃的!”
栀栀点头,又问,“田婶,那这些可以给我们晚饭加菜吗?”
“当然可以了!搞一点面粉和茵陈蒿一起蒸熟,味道很好的!”田婶说道。
栀栀又指着她采摘的蒲公英,说道:“田婶,那这个可以吃吗?”
“这个是婆婆丁嘛,也可以吃!”田婶笑了,说道,“你们啊,终于有开窍的了,晓得不够吃就要自己去找吃的……但是我建议你们哈,一次就薅一种野菜,同一个品种的野菜呢,我处理起来比较容易!”
栀栀高兴坏了,“那我们吃过午饭就再去摘点这种细毛菜,晚上我们吃点好的!”
付出了一上午的劳动,午饭时分,栀栀是真的饿了。
她就着豆粥吃豆饼。
她今天已经不是新人了,豆粥的份量和大家一样,并不多。
但她慢慢的全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郑萍依旧眼泪汪汪地看着如同泔水一般的豆粥,什么也吃不下。
吃过午饭,栀栀捱个儿去问知青们,邀请他们一块儿去荒山采摘野菜。
二十四个知青,有十七八个响应了栀栀的号召。
于是大伙儿浩浩荡荡去了荒山。
——申书华上午才扔进河里的三个捕鱼器里,全都捕获到了小鱼儿,但数量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四五条左右,每条也就只有男青年的一根手指那么大。
但这也给了大伙儿无尽的信心。
当下就有三四个青年跟着申书华学做捕鱼器,其他人则在栀栀和陈跃进的带领下,寻找细毛菜。
差不多忙到下午三点多钟,申书华他们一共做了十个捕鱼器,捕捉到十几条小鱼;栀栀和陈跃进他们则摘采到大量的细毛菜……
大伙儿高高兴兴的回到了知青办,把东西交给了田婶。
田婶看到这么多的野菜和小鱼,高兴坏了,又说道:“你们来几个人帮我打下手吧!”
栀栀先让大家不要动,然后跑去找那几个没去摘野菜的知青,问他们要不要去厨房帮田婶的忙。有三个知青愿意过来帮忙,栀栀就让他们仨去帮田婶洗菜什么的,然后又和田婶商量了几句……
接下来,栀栀和其他的知青们解散,并且和洪禾禾一块儿去河边洗澡洗衣。
郑萍一看到栀栀准备去洗澡,她也飞快地拿了自己的盆子和换洗衣裳,跟着一块儿去河边的洗澡间准备洗澡。
她如愿看到了栀栀的精致香皂盒,并且一脸
窘迫地找栀栀借香皂,“栀栀,我忘记带香皂了,你能不能……”
“不能!”栀栀直接说道,“你敢借牙刷给别人用吗?香皂和牙刷都是很私人的东西,不可以外借。”
郑萍愣了一下,讪讪地说道:“你、你把香皂的表面清洗一下再借给我不就得了?”
“不借。”
郑萍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吸吸鼻子,找洪禾禾借,洪禾禾不愿意借给她。
郑萍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找另外两个女知青借香皂。可那两个女知青也不愿意借给她……
“栀栀,你是不是在针对我?”郑萍哭唧唧地问道。
栀栀不理她,开始除衣洗澡;洪禾禾就在一旁帮栀栀望风、打水。
现场的女知青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香皂给郑萍,郑萍不好再纠缠,就喊洪禾禾,“禾禾,辛苦你也帮我打一下水。”
洪禾禾早就看郑萍不顺眼了,就说道:“咱们这儿不是一直都有两人结伴洗澡的规矩么,我和栀栀结了伴儿,所以你自个儿打水吧!”
郑萍惊呆了,“你、你帮我打盆水也不行吗?”
“不行!”洪禾禾认真说道,“要是我帮你打了盆,呆会儿你能帮我干些啥?”
郑萍,“我、我们……我们都是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啊!”
洪禾禾嘴笨,不会还嘴,被郑萍的这句话给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栀栀及时解围,“禾禾再帮我打盆水来呀!”
洪禾禾拿着栀栀的空脸盆走了,没一会儿送了水进来,因为害怕呆在洗澡房里又被郑萍使唤,就气呼呼走出了洗澡房。
郑萍也生气,但几番试探下来,她已经知道栀栀不好惹,就转移了目标,带着哭腔对另外两个女知青说道:“晴玉,你帮我打盆水好不好?”
李晴玉也不想帮她打水,“你都还没脱衣服你自己打水去嘛!哎呀你为什么不找个伴儿来?”
郑萍泫然欲泣,“晴玉你也不想帮我吗?我……”
栀栀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说道:“大家都是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你搁这儿当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呢?使唤人家干活使唤得挺麻溜的哈!”
李晴玉瞬间放下心头大石,“对对对!我和你都是无产阶级,你凭啥使唤我?”
郑萍咬住了嘴唇。
栀栀昨天才用香皂洗过头,头发又干又涩,今天不敢再洗头了,就快速的洗了个澡,换洪禾禾进来洗,她去给洪禾禾打水。等到洪禾禾也洗完了,两人又一块儿去河边洗衣服。
李晴玉和另外一个女知青也匆匆赶过来,和栀栀她们蹲在河边洗完衣裳,一块儿回到知青办。
也不知道没带香皂的郑萍到底是怎么洗的澡,总之她一脸幽怨地回到了知青大院。
田婶那边已经做好了晚饭。栀栀她们临时弄了那么多细毛菜回来,多亏了有这三个知青给她打下手,她才能赶在开饭前处理好细毛菜。这会儿那三个知青还帮她提桶、端锅什么的。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食物香气,大家都很期待,不住的窃窃私语。
栀栀也很期待。
她还没吃过细毛菜这种野菜呢!
很
快,大家就排着队,拿着自己的饭盒去打饭了。
知青们今天的伙食依旧是每人一勺豆粥、一块豆饼,外加辣死人不偿命的辣椒酱拌芭蕉树芯。
但多了一大盆子的拌细毛菜。
轮到栀栀的时候,田婶给了她一勺豆粥,示意她自个儿拿块豆饼,然后又给了她一大勺的凉拌细毛菜。
细毛菜盛进饭盒,栀栀才知道,田婶应该是把大伙儿捕捞回来的那十几条小鱼儿给炕得干干的,又用擂钵擂成了鱼肉松,再用鱼肉松来凉拌焯过水的细毛菜。
“谢谢田婶!”栀栀由衷地说道。
田婶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城里来的小年轻就是嘴甜!”
栀栀上一旁坐着,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吃饭。她迫不及待的试吃了一口细毛菜,野菜有种很强烈的特殊香气,刚入口的时候有些炝,但口感很嫩。也正是因为野菜的强烈香气,才能掩盖住河鱼的腥气;而炕干的小鱼被连骨带肉的擂成了鱼松,还保留着酥脆的口感,和滑嫩的野菜搭配成复杂的口感,非常好吃!
栀栀一连吃了好几口野菜,称赞道:“有了这个细毛菜,我都不想吃豆粥了。”
坐在她身边的知青们大笑了起来。
陈跃进笑道:“那豆粥我也还是很稀罕的,栀栀你要是真的吃不完,可以给我,别怕我嫌不嫌弃,我求还求不到呢!”
栀栀一笑,“昨天是因为第一次吃,吃不惯。今天吃惯了我能吃下的……”
突然间,田婶那边传出了喧哗声。
众人侧目凝视。
原来是郑萍和田婶发生了争吵。
郑萍气愤地说道:“……凭什么别人都能吃上这道菜,我们就不能?田婶你也太那个了,怎么还搞起区别对待?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肯定去找领导汇报情况!”
田婶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菜是你上荒山去摘的?还是你帮着我烹饪的?你能说出一二来,我不单给你一勺我还多给你打一勺!”
郑萍气笑了,“我没上荒山去采野菜?我没帮你做饭……那我就不能吃这道菜了?”
“就是这样儿!”
郑萍冷笑道:“田婶儿,你这是在搞阶级对立你知道吗?”
田婶怒了,长柄勺咚的一声敲在锅沿上,气势汹汹地说道:“来!你这个从城里的大小姐,跟我这个往祖上数二十八代都是贫农的泥腿子好好解释解释……啥叫阶级对立!”
一谈及出身,郑萍一下子就蔫巴了。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阶级”这个法宝,只能用在出身和她一样的知青身上。要对付像田婶这样本来就是泥腿子的人,她得换一张牌打。
于是郑萍眼泪汪汪地说道:“田婶儿,咱们可都是**战士,这能者多劳、照顾弱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然后她转头问她的拥趸者,“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将郑萍围在中间的几个知青齐声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栀栀捧着饭盒,把郑萍的几个拥趸者全都记了下来。
下乡知青和接受单位可以双向选择,栀栀只是被上级分配到碧水乡的第一生产大队,但具体被分到哪个组,这还不好说。
但在这之前,栀栀也需要挑选好同伴。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和后世不一样。后世无论是国企、央企、私企还是外企,只要职位更高或能力足够强大,是可以有选择同事、上下级的机会的。比如说,炒鱿或者跳槽。
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知青,一旦被分配到同一个地点……那大概率是不能再换了。
栀栀不想拥有猪队友。
这就是她昨晚上没有当面拆穿郑萍的原因。
因为她需要郑萍这样的人暴露出她的自身问题,同时才能观察别人的反应。
此时面对郑萍的发难,田婶也不甘示弱,瞪着郑萍说道:“谁还不让你当**战士了?这豆粥和豆饼就是给你这个战士吃的啊!”
郑萍指着鱼肉松拌细毛菜,“那这个呢?”
“这是其他的**战士合力弄回来的,他们也确实共享劳动成果了啊!”田婶斜睨着郑萍,说道,“……怎么,人家喊你去干活的时候,你就不去,坐在这儿和男同志扯什么乡下的星星城里的月光!哼,我啊只在解放前看到过地主老爷家的小姐们和你一样,一天到晚的啥也不干的就等着吃。郑萍同志,难道你也想像资本家一样,奴役我们无产阶级?”
——这些说辞还是栀栀事先教田婶的。
然后田婶又学着刚才郑萍的样子,问众知青,“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就是这样!”上午、下午参加过劳动的知青齐齐答道。
栀栀也和大家一起大声应答。
她们的声音可比郑萍他们的声音大多了。
田婶又凉凉地说道:“郑萍同志,我要是你呀,我就有骨气一些,我才不为了这口吃的,把自己的脸面放在乞食上,我啊明天就去参加劳动,那我田婶儿也没理由不让你吃,对吧?”
郑萍气得红了眼圈儿。
李芬也觉得老大没意思的,扯了扯郑萍的袖子,小小声说道:“郑萍,算了算了,她不给就不给呗……这说得多难听呀!”
郑萍也没办法,气呼呼地捧着豆粥拿着豆饼坐到一旁。可一天三顿都是同样的伙食,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栀栀倒是已经习惯了豆粥,慢慢的嚼着吃完了。
她把自己的空碗放在洪禾禾身边,说了声“禾禾帮我看一下”,然后就跑到竹棚里,把自己行李里的那两盒猪油渣拿出来,揭开饭盒盖子,将那盒麻辣味的猪油渣给大家分享。
郑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猪油渣!哎,这可是好东西呀!
她眼巴巴望着……
可这会儿,下午劳动过的知青,和没有劳动过的知青已经成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集体。
栀栀端着自己的饭盒,邀请下午劳动过的知青们吃猪油渣。
她压根儿没往郑萍这边儿来!
每一个拿到麻辣猪油渣的知青都很礼貌地向栀栀表达了感谢,同时他们也很自觉的最多拿了两块。以至于栀栀分发了一圈儿,最后饭盒里还剩下大约三块猪油渣。
栀栀把最后三块麻辣味的猪油渣分给申书华、陈跃进和李爱国;然后打开另外一个饭盒,把里面为数不多的蒜香味猪油渣分了一块给陶容冶,一块
给洪禾禾……最后还剩下四五块的样子,她自个儿吃了。
洪禾禾悄悄把脑袋压往栀栀这边,小小声说道:“我有饼干,一会儿我拿给你吃。”
栀栀假装没听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禾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们吃猪油渣吗?”
禾禾愣了一下,说道:“为什么啊?”
栀栀说道:“我妈怕我下乡到了陌生地方,会水土不服吃不下东西。所以就让我嫂子给我做了这猪油渣。现在我已经到了地儿了,昨天是真不适应,但今天缓过来了……再加上这猪油渣要是不抓紧时间吃呀,坏了就可惜了。”
大家都没吭声,默默地吃着美味的麻辣猪油渣。
禾禾说道:“还没变味儿,很香的!”
“怕它坏了是一回事儿,”栀栀说道,“让我更加害怕的是,万一我这猪油渣坏了,放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半夜被人偷来吃了,还闹肚子了……那你说,这个小偷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呀?”
郑萍脸色大变!
她立刻明白过来——昨晚别栀栀应该不是在说梦话,她是真的看到她在翻方丽娟的包,还偷偷吃了方丽娟藏在包里的炒米!
方丽娟也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栀栀。
她总觉得栀栀话里有话。
而且……
栀栀知道昨晚有人偷了她的炒米?
方丽娟后来背着人检查过,她同时存放在包里的十块钱并没有丢失。可能是因为炒米是放在饭盒里,而饭盒体积大,目标比较明显,才会被人偷偷吃了?
她又想起来,早上她一起来就发现自己的炒米被盗,那时候她特别害怕,怕是睡在外面的男知青们悄悄潜进了竹棚,那就太恐怖了!
于是她第一时间观察过竹棚四周的毡布情况,发现四面毡布的下半部全都被人用红砖在里头压住,也就是说,男知青们没有进来过。
——偷她炒米的就是睡在竹棚里的人!
现在别栀栀说,如果小偷偷吃别人的东西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方丽娟咬住下唇。
其实栀栀说了这么一句,大伙儿全都沉默了。
洪禾禾气愤地大声说道:“哪个小偷有这么厚的脸皮啊!真有这种人啊我请她吃屁,呸!”
郑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本来就不想吃豆粥和豆饼,还被别栀栀这么指桑骂槐的怆了一顿,就更郁闷了。
坐在她旁边的李芬见她半天也不吃一口,就小心翼翼地问,“郑萍,你还是吃不下吗?你呀,还是吃一点吧,你从昨天起就没吃东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呀!”
郑萍也想说服自己吃下去。
可看着泡在水里颗粒分明的各种杂豆粒儿,以及乌漆嘛黑的豆饼,她实在没有胃口。
“我不想吃……”她病蔫蔫地说道。
李芬舔了舔嘴唇,“那你要是不想吃……”
郑萍,“那你吃吧!”说着就把饭盒递给了李芬。
李芬大喜,“好咧!”
众人吃过晚饭,申书华他们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赶去河边转了一圈,果然又收回来十几条手指大小的小鱼。他们抓紧时间又挖了些蚯蚓,重新充作饵料放进捕鱼器,又将
之沉入小河里,这才带着那十几条小鱼赶了回来,交给田婶,求她帮忙处理一下。
十几条小鱼说多也不多,田婶爽快的答应了,处理好小鱼又清理好厨房她就锁上门走了。
栀栀则与其他的知青们一块儿上火车站去看电视。
看完新闻联播,栀栀和大伙儿一块儿回来了,大家排队去厕所解了手,然后准备睡觉。
由于晚饭时分栀栀的示警,晚上睡觉的时候,所有的女知青们无一例外的将装着钱财细软的包袱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或是当成枕头塞枕在脑下。
郑萍难堪得要命。
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不让人怀疑,她还得咬牙和大家一块儿把小包袱塞进自己的被子里。
与此同时,她还是忍不住关注着别栀栀和方丽娟。
——别栀栀正在教洪禾禾用绳子打结,说要怎么怎么打结,才与众不同。这样的话,只要有人拆掉了她捆在行李上的绳子,她一定能看出来……
方丽娟呢看起来就大大咧咧的。
郑萍甚至还听到睡在方丽娟旁边的李晴玉压低了声音说:“丽娟你怎么不收拾收拾……难道你就不怕半夜丢东西啊?”
方丽娟不在乎地说道,“我也没啥东西可丢的!哎,睡了睡了!”
郑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也就这个傻大姐啥也不懂,真蠢。
是夜,郑萍迷迷糊糊睡去,又被饿得醒了过来。
她是昨天半夜偷吃了方丽娟大半盒炒米,实在被腻着了,才抵挡住一整天的饥荒。可这会儿……她又饿了。
理智告诉她,昨晚她偷别人的东西吃,被别栀栀抓了个正着。这别栀栀也真阴险,当时只吓唬她也不拆穿她,还不知道留了什么心眼儿让她难堪呢!
所以这会儿她就该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萍实在被饿得不行,她两眼泛红,满脑子想着吃的吃的。
最终,饥饿彻底战胜了她的理智。
她小心翼翼地爬起身,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往方丽娟身边挪。
——别人都把包袱收进被子里,可郑萍也不敢去掀人家的被子。郑萍知道,只有方丽娟没有把包袱收起来。在那个包袱里,放着一只饭盒。
饭盒里有香脆好吃的炒米。
郑萍终于挪到了方丽娟的包袱旁。
她轻手轻脚又迫不及待的摸到包袱打结的地方,又摸索着打开了包袱……并且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锡饭盒。
这饭盒沉甸甸的,一上手就觉得很有份量。
郑萍高兴坏了,心想原来方丽娟还有那么多的炒米啊!
这回可得好好吃个饱!
郑萍摸黑揭开了饭盒盖,立刻闻到炒米的香气……
她赶紧伸手抓了一把炒米就塞进嘴里。
啊——
炒米不应该是干干爽爽一粒米一粒米的吗?
怎么有点黏黏乎乎?
来不及了,郑萍已经将手里的“炒米”塞进了嘴里。
她甚至还快速的咀嚼了几下。
嗯?
怎么嘴里传来一股腥臭黏糊的气味???
这这这……
这是?
郑萍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
呕——
她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并且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
却说晚饭时分,方丽娟听了别栀栀的示警以后,又气又恨。
谁是小偷,她心里有数。
她来这儿已经四天了,头三天都没事儿,可自打别栀栀、郑萍和陶容冶她们仨来了以后,她的包就被人翻了、炒米也被偷吃了。陶容冶是男的,不可能进入竹棚,嫌疑人就只剩下别栀栀和郑萍。
回想起别栀栀和郑萍的作派……
——别栀栀脑瓜子灵活,很有号召力,晚饭时分她还拿麻辣猪油渣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个拥有麻辣猪油渣的人,会半夜去偷她的炒米吗?
——郑萍爱以弱示人,以换取男知青们的同情。同时她爱偷懒还爱占小便宜,昨天一口饭没吃,今天一整天也粒米不沾。她辟谷修仙吗?恐怕就是因为太饿了才来偷她炒米的吧!
很好,嫌疑人就只剩下郑萍一个。
方丽娟决定报仇。
晚饭时分别栀栀示警的话,给了她无限灵感。
于是她背着人,偷偷将饭盒里剩下的炒米吃完了,但留了两三口没吃,又去河边抓了一把湿土、找了点儿鸟粪抓了两把混和好,放在饭盒里。
晚上睡觉前,李晴玉劝她把值钱的东西收好时,方丽娟故意大声说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收……
大伙儿全都睡了以后,方丽娟不敢睡。
她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胳膊——只要一犯困,她就狠狠地掐自己手臂内侧的嫩肉。
就这样,方丽娟一直坚持到——
她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来了!真的又来了……
方丽娟心里激动万分。
她紧紧地攥住手里的手电筒,仔细听着郑萍从她的铺盖那儿慢慢爬起来,又慢慢地爬到自己身边。再然后,她听到郑萍的肚子被饿得咕咕叫,以及郑萍从她包袱里拿出了饭盒,还……还吃下带有鸟屎的泥土?
方丽娟立刻坐起身,拧开手电筒就照向了偷吃她东西的贼!
——不是郑萍又是谁???
郑萍被陡然亮起的手电筒光给吓傻了。
一时间,她被吓得连呕吐都忘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自从晚饭时分别栀栀向大家示警后,不单只方丽娟一个觉察到不妥,还有好几个姑娘的心里都打起了小鼓。
在这个夜里,不仅仅只有郑萍和方丽娟睡不着,还有好几个姑娘也一样睡不着。她们把郑萍弄出来的动静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在方丽娟坐起身,打开了手电筒以后,她们也忍不住坐起身,同时拧开了手电筒。
在这一瞬间,竹棚里亮起了四五道手电筒的光,简直将这不大的竹棚里照得明如白昼。
就连睡熟了的姑娘们也被吵醒,一个个的揉着眼睛坐起身,吃惊地看着被数道手电筒光芒笼罩住的郑萍。
郑萍呆住,还傻傻地张大了嘴。
她嘴里还含着来不及吐掉的污秽泥土。
方丽娟震惊地叫嚷了起来——
“郑萍!你、你居然……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