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谨慎起见,镇医院保卫科的陆科长还是把郑萍和那封信又带回到镇上的派出所。
不过,这会儿派出所里正乱成一团。
主要是韦利民的妈妈马芳娇在闹。
从村民嘴里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像条死狗一样,被公安拖进派出所……
马芳娇急忙赶了过来。
她生性泼辣,刚进派出所的第一反应就是坐在地上滚了两圈,哭着嚎着要公安把她儿子交出来。无论公安们怎么劝,她就是撒泼,不让她见儿子她就不起来,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起来!
于是公安们把她也“请”进了羁押房。
还故意让马芳娇和韦利民母子俩呆在相邻的两间单人羁押房里。
羁押房是一间大房子里用铁栏杆隔出来的八间小小羁押房,本来是用作暂时关押接受质询的嫌疑犯。
但镇上的风气相对较好,这间羁押房从没开张过,干干净净的。
这会儿羁押房里只有马芳娇和韦利民母子俩。
见也没个公安在场,马芳娇着急地问道:“儿啊你这是咋的了?娘一会儿听到有人说你把一个知青给打死了?一会儿又听说你被人打死了……究竟咋回事?”
韦利民,“娘!我要娶别栀栀当老婆!”
“啥?”
“娘,别栀栀别栀栀!别栀栀长得比郑萍好看一百倍!一万倍!我要别栀栀给我当媳妇儿……就要她就要她!”韦利民疯狂叫嚷。
马芳娇只觉得脑门突突的涨痛起来。
她深呼吸,按压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柔声问道:“儿啊,你先告诉娘,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被一个男的打的。”
“谁?”
“好像是个当兵的。”
“知道他叫啥么?”
“别人喊他排长!”韦利民说道。
马芳娇一愣。
排长?新来的岸防部队的排长?
这、这……
她男人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应该干不过部队的排长。
算了算了。
于是马芳娇又问,“他为啥打你?”
韦利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打了陶容冶。”
“陶容冶是谁?”马芳娇追问。
韦利民,“在别栀栀来我们镇上以前,我以为郑萍最好看,我要郑萍给我媳妇儿,郑萍说她喜欢陶容冶。我就问了人,说陶容冶今天会来镇上,我就拿了个榔头去知青办,冲着人最多的那一堆喊了声陶容冶……他回答了,我就敲了他一榔头!”
然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陶容冶就倒地上了。”
马芳娇目瞪口呆。
“你拿着榔头……敲他哪儿了?”马芳娇紧张地问道。
韦利民,“他的脑袋。”
马芳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天!她儿子拿着榔头去敲了一个男知青的头!!!
难怪公安要把她儿子给关起来。
韦利民对母亲说道:“娘我要别栀栀当我的媳妇儿……”
“闭嘴!”马芳娇心慌意乱,绞尽
脑汁在想着要怎么帮儿子脱罪。
这时,两个守在羁押房门口的公安听完了这母子交谈的全程,走进羁押房,把两人带了出来,准备领着他们去询问室录口供。
好死不死的,这对母子正好遇上镇医院保卫科的陆科长领着郑萍走进派出所。
霎时间,马芳娇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郑萍的头发,尖叫,“郑萍你个贱人!你居然这样教唆我家利民!现在好了……我告诉你,要是陶容冶死了,你就是杀人犯主谋!我们利民可是被你教唆的……”
马芳娇一边骂,一边挥着指甲挠郑萍的脸。
郑萍还不知道陶容冶出了事。
她只知道,她刚走进派出所就被马芳娇给给打了,而且马芳娇还挠花了她本就受伤的脸!
天哪!她的脸是多么的重要!
郑萍也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个老巫婆!”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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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栀栀正呆在医院里,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等待陶容冶的消息。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总算被人推开。
医生走了出来。
栀栀和小伙伴们连忙迎上前去,“医生,陶容冶的情况怎么样?”
“陶容冶的头骨裂了一条缝儿,但没有伤到里头,所以他没有性命之忧……”医生说道,“但他必然会伴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和后遗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申书华连忙问道:“什么样的后遗症?”
医生摇头,“这不好说,可能是头晕呕吐,也有可能丧失语言功能……也有别的脑震荡患者连路都走不动了,具体怎么样,要等他醒来再说。”
栀栀和大家一块儿将昏迷中的陶容冶送到了病房里。
栀栀就和申书华商量,要怎么护理陶容冶。
黎恕已经在一旁站了好久,一听到栀栀和她的小伙伴在商量这个,他立刻说道:“军营那边有空置的帐篷,你可以住在那儿,白天过来照顾他。”
栀栀看了他一眼。
她可不想和他那么亲近。
但今天他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也不好敬而远之的冷着他。
“是这样,陶容冶是男生,我们是女生……谁照顾他都不太适合。所以我提议呀,还是由你们男生轮流来照顾他,每人照顾他两天……书华、跃进、爱国,你们觉得怎么样?”栀栀问道。
黎恕一听,觉得栀栀安排得真好!
他忍不住偷偷地笑。
但又强行止住,生怕被栀栀看穿。
申书华说道:“那我们轮流在这儿照顾容冶,家里的活计谁来干?”
栀栀笑道:“怎么,你还看不起我们女同志了?”
陈跃进说道:“栀栀,那家里的活计就暂停一段时间吧,或者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慢慢干,总能做完的。”
这时,几个知青匆匆赶来。
男女都有。
他们是和栀栀、陶容冶同一批在省城住了近一个月的知青,彼此之间有着革命战友的情谊。上午亲眼目睹了陶容冶被打的场面,完成了黎恕交代的“拖住主任两小
时”的任务以后,这才匆匆赶来。
他们纷纷掏出钱,交给了栀栀,说陶容冶孤身在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他们想出点儿钱,帮着应应急。
钱财并不多。
有人给一角钱、有人给五角钱,最多的给了一块多……最后凑到了五块三角钱。
栀栀认真用纸笔记下他们的名字和捐钱的数目。
“谢谢你们啦!容冶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以后等他康复了,会记住这份人情的。”栀栀说道。
——其实栀栀是想说,她一定会为陶容冶讨回公道。韦利民不可能把人伤成这样还若无其事!她不但要让韦利民受到法律的制裁,也支持陶容冶向韦利民追要医药费和赔偿。
等陶容冶拿到了赔偿,她会建议他把这些捐款还给大家的。
不过,赔偿款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还是等事情稳了以后再说吧。
一番寒暄过后,李晴玉和方丽娟匆匆赶到。
她们把跟着郑萍回去拿信、拿“高级化妆品”的事儿说了,又把在派出所看到的那一幕说了……
看着李晴玉和方丽娟带回来的郑萍偷走的别人的信件,众人皆尽惊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我的天!我是听说了韦利民在追求郑萍,但郑萍这人吧,她既想享受韦利民给她的东西,她又不想和韦利民一个人好……我总觉得她那意思啊,好像是同时处着好几个朋友……”
“对,我也听说了,第一大队好多男的都给她送吃的穿的……她还在我面前炫耀过呢,说她都不想要那些水果糖啊发夹子啊,还有那些纱巾、雪花膏什么的,可那些男青年非要给她!”
“这样啊,我还觉得纳闷呢,心想她一天天的不干活,怎么还越穿越好了呢!”
“所以郑萍一边钓着这么多男青年,一边拿陶容冶来当幌子?天哪,那陶容冶也太惨了吧?”
“说真的这郑萍可真讨厌……不过,陶容冶和郑萍真的没什么吗?我好像……隐约是听到过陶容冶和郑萍的闲话。”
栀栀立刻澄清——
“当初我和陶容冶、郑萍是乘坐同一趟火车来的,我可以为陶容冶作证,他和郑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众人听了,更是生气!
“那不管郑萍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现在陶容冶是因为她才变成了这样……咱们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要不然,下一次她又想害谁?”
“对,她造谣、撒谎、爱攀比,还偷我们的信!郑萍她、她实在是太卑鄙了!”
“栀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郑萍自食苦果?”
“还有韦利民!那个人我们也不能放过!”
“还有主任!你们忘了吗?那种人怎么可以当我们的主任啊!”
这时,洪禾禾突然大声说道:“栀栀,你看……现在陶容冶人事不省,医生又说他可能会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和后遗症……如果我们轻轻放过,下一个受伤害的会不会就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栀栀,现在是多事之秋,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不如……你来领导我们吧!你聪明,脑瓜子灵活,你知道要怎么办……由你来安排,我们一起把所
有的事情全都安排上,好不好?”
黎恕适时来了一句,“你们知青办主任已经被停职调查了,调查组明天就到!”
众人一愣。
黎恕又慢悠悠地说道:“知青办原办公室主任被停职,所以你们需要一个代理办公室主任……还是需要有一个过渡的嘛!”
顿了一顿,黎恕继续说道:“我觉得别栀栀同志就挺合适的。”
知青们面面相觑。
栀栀紧紧地盯着黎恕。
——其实,当她听说郑萍偷走了她的信,用了她信件里的“高级化妆品”涂脸导致染色以后,最大的疑问就是:是谁寄了那封信给她的?
目前会写信给她、知道她地址的,也就是家里人和黄教授。
但他们都不会莫名其妙地寄高锰酸钾给她。
而她怀疑自己丢失了信件,这事儿她就只说过一次——当着黎恕和小伙伴的面。
那次以后,小伙伴们和她都没有离开过海鸥岛。
黎恕却一直呆在南陵岛上。
——所以这事儿真是他干的?
突然——
众知青们激昂的声音响起,
“好!我赞成别栀栀同志成为知青办代理主任!”
“我也赞成!别栀栀同志是一心向着我们知青的!”
“对,我也赞成!”
“我赞成!”
“不如我们去别的知青,请他们也来支持栀栀吧!”
“栀栀,这次陶容冶的事儿,你可一定要处理好!要不然啊,我心里真害怕!真怕有一天我被人欺负了我也是背井离乡的一个人这儿,要是没人管我,我多可怜……”
最后一个说话的女知青忍不住哭了起来。
栀栀不由得劝说道:“别这样,我们知青是一家!我……”
她索性爽快地说道:“我会尽所能照顾大家的!”
众知青们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