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洪禾禾的话,栀栀歇止了寻找郑萍的心思。
“韦大业……给我们打了个零分?”栀栀表情古怪地重复着洪禾禾的话。
洪禾禾气得都快要哭出来,眼圈儿红红的。
栀栀安慰她,“没事啊不要紧的,我们的打分制,是在十几个评委给出的分数里,去掉一个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其他分数相加再平均除……就算韦大业给我们打了零分也没关系,会被当成最低分去掉的。”
洪禾禾一呆,立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栀栀又道:“再说了,我们表演的节目水平怎么样,现场的观众心里是有数的,再怎么样也不该得零分。他给了我们零分、为什么要给我们零分,现在的观众心里也有数……他呀,确实不是一个聪明人,给他自己挖了一个那么大的坑。”
说着,栀栀摇了摇头。
洪禾禾一下子就明白了,“韦大业给我们打零分,是因为……韦大成的原因?”
栀栀笑道:“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正说着,前排那儿好像发生了喧哗。
栀栀和洪禾禾、黎恕赶过去,才知道是陶容冶和韦大业发生了争执。
“韦大队长,满分10的评分,你凭什么给我们0分啊?”
“你是评委还是我是评委?”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你还要理由?好,那我问你,你们身上穿着的这都是些啥?”
“我们的服装?我们的服装怎么了?”
“你看看你们!你们穿着新的白衬衣、这裤子熨烫得笔挺的,你们还穿着皮鞋!这是资本主义作风!你们这是脱离了阶级你们懂吗?”
陶容冶气笑了,问韦大业,“我们穿着白衬衣、熨得笔挺的裤子还穿着皮鞋,所以我们就不是无产阶级了?”
韦大业,“是啊!”
陶容治指着韦大业,“你身上穿的这是啥?你脚下穿的又是啥?在场的十几位评委……有哪一位是今天没穿白衬衣、没穿皮鞋的?”
韦大业愣住。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衬衣、深蓝色的西裤和一双半旧的皮鞋。
再转头看看——
其他的评委们……或者说,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人们,就没有不衣着整洁的。
毕竟今天是元旦节,大家都是来这儿看节目当评委的,能不正装出席吗?
韦大业一时语塞。
陶容冶又道:“你为什么给我们打零分,你心里明白,我们自己心里也有数。不就是因为……前任大队长韦大成是被我们大当家拉下来的?你是韦大成的堂弟,但是你没有根基,所以你必须要对付大当家这边的人,才能稳住你的地位、让原来信服韦大成的人相信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韦大业气得满面通红,噌的一下站起身,怒视着陶容冶。
陶容冶说道:“如果我说错了,你大可以反驳我。”
“你——”
韦大业气得挥着拳头就朝着陶容冶砸了过来!
当下,周围的人纷纷惊呼,“哎呀有话好好讲,干什么要动手?”
“你一个老的,无缘无故打人家年轻人干啥?”
“确实不应该给人家打零分!穿白衬衣和皮鞋就不能参加表演了?人家唱的还是唱支山歌给党听呢!一定要人家披着破麻袋唱,才是爱国吗?穿得体面一点就不配了?”
“他自己也穿的白衬衣和皮鞋咧!”
“这事我看啊,还是韦大业没道理!”
韦大业的拳头,并没有击中陶容冶。
一来是因为陶容冶闪开了,二来是因为黎恕伸出了大手,直接包圆住韦大业的拳头、一扭——
韦大业面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
黎恕笑眯眯地说道:“韦大队长,有话好好说嘛!哎,又有新节目上演了,快、快坐下好好欣赏,呆会儿韦大队长还要评分的对不对?”
韦大业没办法不听黎恕的。
黎恕的手劲也太大了!
哪怕韦大业自己也是个种田的好手,手劲儿不小,但对上黎恕这个小年轻……韦大业也只能甘拜下风。
他不得已被黎恕摁压着重新坐在了长凳上,然后听到了洪禾禾的阴阳怪气,
“就这种智商,当上替补大队长也就算了……还想竞选联合生产队的大队长呢,做梦!今天这就是在实打实的公报私仇,最好在场的人都看看清楚!然后让全镇上的人都知道韦大业是个什么样的人!”
韦大业气疯了,“小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洪禾禾朝他做鬼脸,“你看你还这么凶!一点都经受不起人民的检阅!”
韦大业:……
旁边有人劝他,“算了算了你年纪一把怎么老跟小年轻过不去?你觉得她们不好,跟棠娘说一声呗,让棠娘管教一下她们呗!”
韦大业冷笑,“土匪头子能教出什么好货来?”虽然还是忍不住一逞口舌之快,到底还是死命地压住了火气,不再理会栀栀一众。
由于被韦大业打了个零分,小伙伴们一直都开心不起来,人人都焦急不安的等到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
王主任带着工作人员紧张的算分、排名……
过了一会儿,排名表出来了。
男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读了一会儿的台词,最后宣布了排名。
一等奖:
集体合唱《唱支山歌给党听》,表演者:第十二生产大队知青,代表领奖人:龙强、高甜甜。
个人诗歌创作与朗诵《我为祖国献青春》,
二等奖:
集体舞蹈《赶海的伢子们》,
个人独唱《绣红旗》,
三等奖:
集体舞蹈《我送红军一把伞》,
个人舞蹈《刘三姐》,表演者李芬,
栀栀和小伙伴们惊呆了。
半晌,小伙伴们齐齐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们第一!集体奖第一!!”
“太好了太好了!”
“韦大业给我们打了零分我们也还是第一!”
“禾禾你立了大功呀!”
“甜甜才是立大功的呢,不是她我们哪能穿着这么好看的服装参赛啊?”
“哎呀跟我可没关系,要论功劳啊,还得是栀栀的功劳,不是她想办法……我们也没办法添置这么多的好布料不是?”
“对对对,还得多亏了有栀栀!”
栀栀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又成了我一个人的功劳了?那你们想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干成啥?咱们这得的是集体奖呀!所以每个人都有功劳!再不许说是哪一个人立的功了……对了,甜甜、龙强,你俩上台领奖去啊!”
龙强和高甜甜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栀栀说道:“栀栀,还是你去领奖吧!”
栀栀说道:“我知道你俩为什么不想上台去领奖,可你们想一想呀……今天这场面是已经无法低调了。干脆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第十二生产大队、在海鸥岛过得很好。反正啊,过完今天我们又回去了,其他人怎么议论的我们也听不到……当然了,如果你俩还是不想上台去领奖的,那让禾禾去也可以。”
洪禾禾被吓一跳,直往栀栀身后躲,“我不去!哼,打死我我也不去!”
众人捂着嘴儿笑话洪禾禾。
龙强和高甜甜面面相觑。
主要是龙强在用眼神询问高甜甜。
然而对高甜甜而言,这是很难很难做到的。
她红了眼圈,心里知道这是栀栀在创造机会让她在公众面前抬起头来……
可一想到她要是真那么做了,肯定会有很多人对她议论纷纷。
“我、我……”
高甜甜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龙强心疼了,他紧紧地握住高甜甜的手,对栀栀说道:“栀栀,我们还是不去了……”
“不!”
高甜甜尖叫一声,猛喘几口粗气才哽咽着说道:“我去……龙强,你陪我去!”
栀栀高兴得给了高甜甜一个熊抱,“甜甜,你是最好的!你也是最棒的!最厉害的!加油!”
高甜甜拭去眼角的泪水,毅然和龙强一块儿走了。
很快,颁奖典礼开始了。
知青办的王主任给大家颁奖。
一等奖是每人一只保湿瓶、外加一张奖状。
二等奖是每人一套洗漱五件装,有洗发膏、香皂、牙膏、牙刷、搪瓷口杯,外加一张奖状。
三等奖是每人一个搪瓷口杯、一个锡饭盒,外加一张奖状。
当高甜甜和龙强站在舞台上时,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高甜甜秀美苗条,伴在她身边的龙强身材高大但走路的姿势有点儿跛、额头上还留着一道丑陋的疤痕。
观众们很快就认出了她俩。
“咦,她……她是高甜甜吧?”
“是高甜甜,哎呀她可真漂亮!”
“肯定漂亮啦不然又怎么会被韦利民给糟蹋了!”
“她还挺大方的哈,居然还这么高调的上台领奖……”
“你什么意思?她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上台领奖啦?”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被那个了嘛?”
“她被哪个了?高甜甜是受害者!她又没有做坏事,怎么不能大大方方的上台领奖?”
“就是,长得漂亮是她的错吗?”
“哎你这人,我、我的意思是……她红颜命薄!”
“闭嘴吧你!那你长得丑我就可以随便打你吗?”
“你、你……”
台下议论高甜甜和龙强的人很多。
但总体说来,支持高甜甜的知青们,远比爱说闲话的知青们更多。
好几个心理阴暗的知青们才含沙射影说了几句,就被正义感爆棚的知青们给教训得再也开不了口。
而这时,为获奖者颁奖的王主任也为了力挺高甜甜,在给大家颁完奖后、特意站在高甜甜和龙强身边,让报社记者给所有的领奖代表拍照。
接下来,王主任又让所有的领奖者们先归队,然后再按照出场表演的顺序,一队一队的上台,请报社记者为大家拍照,同时发放参与奖:每人一条毛巾。
知青们的队伍散了,王主任再请评委们也上台一块儿合影,同时发放纪念品:每人一只搪瓷口杯一条毛巾。
至此,南陵知青文艺汇演活动正式结束。
栀栀还在想:李芬的独舞得了三等奖,但后来李芬一直没有出现,连领奖也是委托别人帮忙领的,也不知道她的白裙子洗干净没有……
突然间,身边有人喊了她一声,“栀栀?”
栀栀应声回头。
是黎恕。
让栀栀感到惊讶的是,黎恕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回去换套军装?
此刻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他,就站在她身边。而她,因为他的叫唤转头看向他——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响起。
报社记者说道:“好咧!这张很不错,来、你俩看镜头,我们再来一张……”
栀栀下意识就看向了报社记者手里的相机像头。
而黎恕不动声色地往栀栀身边挤了挤。
“咔嚓!”
“好啦!”报社记者看着栀栀和黎恕,赞叹道:“你俩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黎恕咧着嘴笑成了傻子。
栀栀斜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