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带着瘦猴赶到了南陵镇。
南陵镇上的情况,让栀栀大吃一惊。
——昔日房屋林立的镇上,如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当然了,主要是老百姓家的木制房屋倒塌过半,各家单位的红砖小楼依然屹立。
——南陵镇地肥,镇上其实也就是一条街,其他的地方全都被开垦成良田,就在台风登录的前一天,栀栀还来过镇上。那原本应该是绿油油良田万顷的,如今田地里七零八落,好多禾苗被连根拔起……
——护田林几乎全部被连根拔起!
——原来干净整洁的镇子上乱七八糟,砂石、倒下来的树木……乱撒了一地!
——南陵镇一向很热闹,可今天看起来格外萧条,不但路面上凌乱污脏,而且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路人!
栀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目瞪口呆。
她转头问瘦猴,“以前每年台风来的时候都这样吗?”
瘦猴答不上来,“不、不知道!”
“不知道?”栀栀有些奇怪。
瘦猴解释道:“以前遇上台风天气,我们也是被困在正义岛上的溶洞里好几天,台风天气一旦过去,我们忙着打鱼,才没空管别人的事……”
“不过,年年台风一走,就有人去正义岛求大当家给点儿鱼,不然他们就过不下去了……也因为这样,我们天天都忙着打鱼,也没空来镇上。”
栀栀明白了,又问,“那往年,一般说来,大当家要支援大家多少鱼?”
“那可多了!”瘦猴说道,“……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叔叔爷爷们要拼命的打鱼,有时候为了打更多的鱼,要去更远的远海,一天打回来五六百条鱼,只留几十条自己吃,其他的全都给他们……”
栀栀惊呆了。
她从瘦猴的话里听出来海量的信息点:
——棠娘每年都会资助镇上受过台风之灾的老百姓,难怪老百姓们都那样尊敬她!而棠娘每年捐助大鱼的时间为一个月左右,应该正好是上级拨粮救济的时间。
栀栀又问瘦猴,“那一般都是怎么给他们鱼的?”
瘦猴说道:“大当家会和十一个大队长约好时间,他们就按时等在正义岛码头那儿,大当家带人打鱼回来,现场分给他们。”
“怎么个分法?”栀栀问道。
瘦猴说道:“按人头来分,应该是……20个人一条鱼的分法。比如说第一大队有4千人,就给他们200条鱼,让他们吃饱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本身就有点余粮,主要是熬点鱼汤给老弱妇孺……像第十、第十一这两个大队,属于壮劳力少、老幼妇孺多的,大当家会趁着天黑再避着人多给他们送点鱼过去……”
栀栀缓缓点了点头。
如今棠娘不在,但惯性思维会让大家继续向正义岛求助。
栀栀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从昨天开始,雨还没停,叔叔爷爷们就出海打鱼去了。
估计也是防着几天以后其他生产大队的人会来向他们求助。
所以他们要抓紧时间先打鱼,得把正义岛和海鸥岛这几天的口粮先顾上。
栀栀和瘦猴一边说话,一边绕开地上倒塌下来的乱七八糟的树木、砖块什么的,匆匆往镇上走。
走了一会儿,栀栀就看到一幢已经倒塌了的屋子旁,有个背着孩子的年轻妇女正一脸悲戚、弯着腰从废墟里捡出还能用的东西。
栀栀见这妇女眼熟,连忙向她打招呼,“大姐!大姐……”
大姐回过头,看到了栀栀。
她是认识栀栀的,就问,“栀栀啊!你们……还好吗?”
栀栀点头,“我们没事,大姐,镇上的情况怎么样?”
大姐伤心地用手捂着嘴,呜呜地哭,“房子都塌了……呜呜!”
她告诉栀栀——
这一次的台风比往年来得更厉害!
往年台风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掀翻了屋顶、将粗壮的大树连根拔起、将带着禾苗的泥土直接掀飞啊。
镇上大多数人是没事的,因为家家户户都有建地窖。
——南陵镇天气炎热,地窖平时用来储存各种菜干、土豆、红薯这样的东西,台风来时,大家也躲进地窖躲藏。
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次的台风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
整整四天五夜!
等到大家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房子都已经没了……
再出门一看,房子没了还能修好,关键是……地里长势良好的庄稼全完了!
当场就有不少人被气得吐了血。
眼下,镇上的人大多数被安置到知青办去了——知青办的前身是镇上的完全学校,运动开始后,小学还在教学,但初中、高中停了课。
现在,小学暂停上课,把所有的教室全都空出来,让受了灾的老百姓暂时栖身。
说到这儿,大姐抹了把眼泪,忿忿不平地说道:“栀栀你给评评理,韦大业他到底配不配当我们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呐,台风来的前一天,你过来报信儿了……跟着张镇长也过来报信儿,下午的时候岸防部队的长官也来跟他说这事儿,快傍晚的时候,连知青办的王主任也过来找韦大业,说的也是台风马上就到了你得赶紧安排防范工作啊!”
“结果——那么多人向韦大业示警,韦大业就是不听!尤其是,张镇长当时讲得那么严厉,说这是国家气象局发布的预警,张镇长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咧,他也不听……那天下午本来有点变天,结果傍晚又没事了。他还笑话,说什么大惊小怪……他都没让我们做任何准备,结果台风半夜来了!”
大姐的丈夫是第一生产大队的干部,一直和韦大业呆在一起,所以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禁越说越生气!
“栀栀你知道吗?本岛上一共七支生产大队,除了我们第一大队……其他的生产大队,因为你和张镇长、孙营长、王主任他们几次三番的过去做工作,其他人都有做准备,至少把粮仓全都加固,生产队里的猪啊鸡啊的也全都保护好了,甚至还给护田林打上了支架!”
“所以其他的生产大队都没有什么大事!是有些田地被吹坏了,但起码也保住了一半!只有我们……只有我们第一大队,粮仓被台风掀了顶,里头的几十吨粮食全都泡了水!鸡鸭猪圈也塌了,所有的牲畜全都死了……”
说到这儿,大姐悲怆地大哭起来,“韦大业我XXX……天哪,栀栀啊,这日子都没法子过了……”
栀栀安慰了大姐几句,匆匆赶往知青办。
知青办附近倒是人不少,但人们面上都带着悲恸的表情。
栀栀还没走进知青办,正好看到韦大业面色铁青地从里头走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韦大业狠狠地瞪着栀栀,目光阴沉地瞪视着栀栀。
栀栀没理他,直接擦身而过——
韦大业低喝道:“别栀栀你这个扫帚星!”
栀栀顿步、回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韦大业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本来前段时间天气反常,他也觉得有些不妥——总是有台风即将来临的先兆,但那种低气压的闷热潮湿天气过上几天又恢复正常,让他一时间不好判断。
结果别栀栀跑来对他说,台风马上就要到了?
真是笑话!
他是南陵本地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从未离开过家乡,见过的台风比别栀栀淋的雨还多……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告诉他说,台风马上就来了?
信她个鬼!
结果,别栀栀走了以后,张镇长、孙营长和王主任也轮流过来“提醒”他?
哼,他就这么不让这些领导干部们放心?
于是,当队员来问,说其他的生产队正在抓紧时间赶工修葺仓库、加固牲畜圈、给护田林打支架,我们也要不要准备一下的时候……
韦大业傲然说不用。
肯定没事。
他甚至还做好了准备打好了腹稿,就等着明天天一亮,他就去其他的生产大队串串门,好好嘲笑一下他们的无用功……然后再挑拨一下,让其他的大队长以后不要再听张镇长的,听他这个联合生产大队队长的话就好。
毕竟只要他能稳住这一任,下一任很有可能就取代张镇长,成为新任镇长了!
可谁又知道,他的美梦,被半夜突袭的台风给击得个粉碎!
他这才慌了。
他又安慰自己,说或者这就是个小台风……说不定天亮就好了呢!
结果?
这特么是个超级台风?!
整整刮了三天三夜没停歇……
韦大业又惊又怕。
好不容易等到台风过境,他赶紧出门一看……
天,他所领导的第一生产大队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除去村民的屋子毁损严重之外,所有农田被毁,牲畜死绝,粮仓也全部报废?
吓得他赶紧去别的生产大队看了看——其他的生产大队,也是村民们的房子塌了一大半!但人家由于听从了栀栀和其他领导的建议,连夜修固了粮仓、保护好牲畜、加固了护田林……虽然农田也有一定的损坏,但起码保住了一半!再加上粮仓没事,牲畜也好好的……
接下来,其他的生产大队只需要赶紧补种些其他的粮食、再帮村民们把倒塌的房屋修好就行。
可他的第一生产大队就……
一时间,韦大业受万夫所指,顶头上司张镇长刚刚还跟他大吵了一架!
现在别栀栀人就在他面前?
韦大业恨透了别栀栀,还心想,要不是别栀栀这个扫帚星,也不至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结果别栀栀还不服从他,露出了挑衅的模样儿?
韦大业冷笑,“难道你不是扫帚星?你看你一来……我们就遭受到那么大的台风……”
栀栀反问道:“韦大队长,难道说,以前我还没有来到南陵镇的时候,南陵就从来也没有经受过台风?”
寄居在知青办的村民们可不少。
现在人人都恨透了韦大业,韦大业一跟栀栀对上,就有好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并且附和栀栀,
“我们南陵临海,怎么可能没有台风啊?”
“就是,栀栀没来以前,我们这儿也有台风!”
“是年年都有台风来的!”
“不过,确实今年的台风比往年都厉害。”
栀栀盯着韦大业,一字一句地反击,“既然在我来南陵岛之前,南陵岛就是年年都会遇上台风的,那今年也有台风来,关我什么事?反倒是你……韦大业,你是刚刚才当选联合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的吧?所以你一上台,南陵就遇上了超强台风……你说说,谁才是扫帚星?”
韦大业大怒,“你——”
村民们议论纷纷,
“韦大业才是扫帚星!”
“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从去年秋成的时候,乱成那样儿我就觉得不太对了,以前大成当大队长的时候,我们第一生产大队很好的,现在你看看!”
“是啊,人家栀栀来报信儿他也不听!是,栀栀是个年轻人,她不懂台风不台风的,可人家是听国家气象局说的呀!那气象台不比栀栀懂吗?韦大业就这点儿肚容量?信不过栀栀,他连国家气象局也不信?”
“呵,他连张镇长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栀栀的啊……张镇长可是韦大业的顶头上司!”
“今天张镇长亲自来指挥我们工作,韦大业还阴阳怪气,说张镇长是不是想自动降级当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要是张镇长愿意,他可以和张镇长换个位子,结果把张镇长气得吐了血……送进镇医院抢救去了!”
“真踏么见了鬼了!老子要求重新选举!选个愿意听我们老百姓说话的大队长!”
围观的老百姓们越说就越群情激奋。
韦大业又惊又怒,捂着心口“哇”一声,喷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