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莺飞草长。
海鸥岛上一天赛一天的热。
栀栀和小伙伴们刚刚才结束了新一轮的教授轮流实地调研课程传授……
人人都被累掉了一层皮。
不得不说,知青们上岛三年,十位导师就轮流上岛传授专业知识整两年了。
知青们的聪明、举一反三让导师们感到惊喜。
本来导师们只是把海鸥岛当成自家科研基地的备选之地,但一来是外头的形势越来越不好,二来是知青们配合程度让导师们感到惊喜,三是知青们对于专业和知识愿意下狠心去钻研的态度震憾到导师们……
这一来二去的,最后这十位导师纷纷把他们的主要科研基地全都搬了过来。
因为这样,海鸥岛备用的四座大棚正式启用,而且还远远不够用……栀栀已经让傅明宇安排人手加快速度再建大棚了。
说句实话,海鸥岛面积虽然不小,可每年夏季都会经历台风天气。海鸥岛山顶是不适合开荒耕种的,只有洼地和山谷才适合。
也就是说……
适合当实验基地的地方已经基本被开发完。
知青们最终选中了自留地旁边的土地,用来建造实验大棚。
这样其实不太好。
因为实验大棚附近偶尔会发生感染,以栀栀的一号大棚的情况特别突出。
——比如说,只要有一个不小心,栀栀用来浇灌农作物的淡化海水就会流出去,使土地严重碱化,烧伤、烧死农作物……
但目前这个情况,栀栀暂时还无解。
她觉着,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把海鸥岛上的自留地给撤掉,改建大棚,以后海鸥岛一颗粮食都不种,就当成一个纯粹的农业实验岛。一是把新大棚建到正义岛上去,方便知青们照顾。
把实验大棚转移到正义岛也有不好的地方。
毕竟正义岛是叔叔爷爷们的家,而且栀栀才代表第十二生产大队和政府签订了种粮、缴粮计划……如果贸然在正义岛建设大棚,而且以后还越建越多的话,叔叔爷爷们还种不种地、缴不缴粮了?
当然了,栀栀在召开知青大会的时候,也有让大家讨论这个问题。
知青们提出了另外一条思路:第十二生产大队共辖六岛,除去正义岛和海鸥岛之外,还有四个岛。分别是:蛇岛、毒岛、蝙蝠岛和鸬鹚岛。
——蛇岛不大,岛上遍布各种毒蛇,不宜居。
——毒岛的情况比蛇岛更甚,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岛上瘴气很重,遍地都是毒物,也不宜居。
——蝙蝠岛是正义岛的天然粮仓,棠娘之前就反复说过,这个岛不让动。
——鸬鹚岛的面积比正义岛还大,岛上的植被也不错,土壤肥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实在太远了,从正义岛驾船过去,至少要走两三小时的水路。
如果选中鸬鹚岛,并且搬了过去,那么从鸬鹚岛到南陵镇……摇船至少也得花上四小时。
实在是太远了。
就,很犹豫。
而这一次刘教授上岛做实地调研、外加高强度授完课以后,临行前他再次郑重地向栀栀提出了要再多建几个实验大棚的要求。栀栀愁眉苦脸的应下。
然而她在短期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刘教授离开后,知青们按例放了一天假,以做休息。
黎恕也配合着栀栀的假期,在她休息的这一天换休。
于是这一天,栀栀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才慢吞吞地起来了。
昨天栀栀就和黎恕说好了,今天就一天时间休息,她目前也不缺啥,就不想去镇上逛了。
所以两人就在本岛渡过假期。
海鸥岛的景色也很美。
两人先去岸西边儿的沙滩上玩了一会儿,栀栀捡了二三十个贝壳,黎恕找了块尖石,攀上岸边的悬崖,用尖石砸下来不少,然后两人就一块儿上了后山。
行得半日,找到了山泉水的下游处,黎恕先生了一堆火,然后将火堆移开;栀栀抓紧时间用树枝刨了个浅坑,将带来的土豆、红薯用桐叶包好,埋在浅坑里,表面覆上浅土,黎恕又把火堆移了回来……
接下来,两人就把捡回来的贝壳、藤壶在山泉里洗净,直接放在火堆旁。
四月底五月初正是山果泛滥的时候。
黎恕坐在火堆边照看贝壳和藤壶,栀栀就摘了几片大叶子,在附近捡三月泡和野草莓。
三月泡是长在灌木枝上的,枝上有刺,摘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野草莓是草本植物,模样儿和三月泡很像,个头虽比正经草莓小但比三月泡大得多,而且汁水更多口感更好……
尽管岛上的实验大棚里的嫁接果苗今年已经开始结果了,但头一年的果子无论是在品相上、还是在味道上都有所欠缺。
说白了,就是……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所以栀栀很喜欢三月泡和野草莓。
她摘下一片硕大的桐叶,跑去摘了好多野草莓,然后跑去小河边洗干净了,晾在干净的大桐叶……
然后又去摘……
又去摘……
还去摘……
黎恕觉得好笑,问她,“就这么喜欢这三月泡和野草莓嘛?”
话刚一说完,他就被塞了满嘴的野果子。
“好吃吗?”栀栀问他,然后也塞了自己满嘴的野果。
黎恕大口大口地嚼着,含笑看着她漂亮又得意的表情在春光里明媚张扬。
酸甜、味香、清新、多汁。
他猛点头。
“我就是喜欢呀,我还要摘好多好多!到时候带到宿舍去吃!”说着,栀栀将四片大叶子里堆成小山状的艳红色漂亮野果和黎恕分食完,又兴冲冲地又跑去摘野果子。
黎恕含笑看着她。
他见过太多她号令众人的模样儿,小小年纪沉着冷静,气度不凡。
但其实,她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现在的她,活泼生动,爱说爱笑,有点儿小性子……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黎恕更喜欢现在的栀栀。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哼着小曲儿蹲在草丛里摘野草莓,刚才她说,还要摘回宿舍去吃?
于是他干脆扯了些大树上的细枝蔓藤下来,编了个软篮子,再在里头铺了些桐叶,一个简易的篮子就成了。
栀栀高兴极了,把采摘回来的野果子先是小心翼翼地连着用桐叶一块儿放进这个篮子里。又来回跑了好几趟,直到采集回来的野里子将这个小软篮装得满满的,她才作罢。
当然,她还是乐此不彼地又采集了一些回来,洗净了和黎恕坐在一块儿,你一粒、我一粒地拈着吃。
“说起来,许云朵和郑周也已经到了镇上了,过几天我们去镇上找他们去。我妈还托了许云朵带东西给你呢!”黎恕说道。
栀栀问他,“你到底是和许云朵熟呢,还是和郑周熟?”
“都不熟,”黎恕答道,“就是点头之交……许云朵呢,她跳芭蕾舞嘛,是远近闻名的女神。但她出名的时候,我已经参军了,只是听说过她这人特别……正,从来不给男青年好脸色……所以上回她跟着我妈来的时候,我……说真的我都惊着了。”
栀栀看着黎恕,哼了一声,又问,“那你上学那会儿,就没个小青梅缠着你?”
“我的小青梅不就在这儿嘛?”黎恕一本正经地说道。
栀栀“呸”了一声,“我算你哪门子的小青梅?我看啊,你和我三哥才是青梅竹马吧?”
不过,到底没有问出他有没有和别的女孩子交往过。
好不甘心。
黎恕哪会看不出她的不高兴?
他笑了,摸摸栀栀的脑袋。
栀栀不高兴地避开了。
他有些无奈,主动老实交代,“你的对象这么优秀,确实收过那么几封情书……但上学的时候痴迷打篮球,没心思,连人家叫什么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然后他赶紧师夷长技以制夷,“那你呢?我不相信你在钢铁厂家属大院就没有人追求。”
栀栀白了他一眼,拿着桐叶哼着小曲儿又去采摘野果了。
黎恕:???
不是,说我你就柳眉倒竖的,现在轮到说你了,你……
想也知道,追求栀栀的人更多。
光他亲眼所见,南陵镇就已经有七八个男知青了,海鸥岛上更是还有一个陶容冶!
纠结这个好像也没啥用。
反正她现在已经他的对象了嘿嘿。
两人在一起,其实也没啥可干。
栀栀跑去摘了好多野果回来,然后就除了鞋袜、把裤脚挽起来去小溪里趟水玩去了。
黎恕把贝壳烤熟了,然后喊栀栀回来吃。
栀栀跑回来吃了两个贝壳、两只藤壶肉,又吃了一个烤土豆就不要了,不管黎恕怎么喊她吃她也不要……
黎恕就把剩下的烤红薯、烤土豆和烤贝壳烤藤壶全都吃了。
他也跑过去和栀栀一块儿踢水玩。
盛夏的午后,两人欢快的笑声响彻了宁静的小溪湾。
玩得有些倦了,两人的衣裳也湿透了……
栀栀带了一套衣裙过来,这会儿有衣裳换;黎恕犯懒,也根本不在乎衣裤有没有湿,所以就……直接除掉了短袖和长裤,只穿着及膝的半短裤。
他把两人除下的湿衣湿裤摊在大石上晒。
见栀栀坐在石头上打瞌睡,他心念一动,走过去直接一把抱住了栀栀……然后他席地而坐,背靠在大石上,让栀栀靠在他怀里。
半梦半醒的栀栀被他吓一跳!
她七手八脚地就要挣脱他……
“我就想让你好好睡一觉,”黎恕咬着她的耳朵说道,“你要是再动我就亲你了啊?”
栀栀不敢动了,睁着一双朦胧含情的眼,怔怔地看着她。
他受不了她的凝视,直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低声说道:“你先睡午觉!”
栀栀在前段时间里是真的体力透支、外加脑力透支,这会儿她吃饱了,坐在大树下、树冠遮去猛烈的阳光,山林里还送来微凉徐风……
再加上黎恕也给了她绝对安全感……
这可太合适歇觉了!
她倔犟地眨了眨眼,扇了扇睫毛,然后睡着了。
大约半小时后,栀栀缓了过来,又眨了眨眼,清醒过来。
黎恕一直没动。
这就让栀栀有了一种错觉——
他也睡着了?
这会儿她正窝在他怀里……
她的脸蛋直接压在他的胸大肌上。
栀栀静默了几秒钟,然后悄悄地伸出了小爪子,在他的胸大肌上按了按。
我去!
男人的肌肉都这么结实的嘛?
怎么按不下去?
栀栀又低头看了看——
她如愿看到了他胸大肌之下的、结成了小方块的腹肌。
于是栀栀又好奇地伸出手指,在他的腹肌块边沿轻轻地按了按、然后又覆掌上去,捂住其中一块腹肌,用手掌感受它的明显形状与结实程度……
“好玩吗?”黎恕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栀栀被吓一跳!
于是她——
慌乱之中她一手撑在……
他的胸大肌上!
而且还无意识地重重揪了一把!!!
黎恕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他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制住。
栀栀七手八脚地抵抗……
他却捉着她的手往他的肌肉上放,然后俯身下去——
正到qing浓深处,不远处突然“哗啦——”一声响,霎时间小溪对面树枝摇动,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来了。
栀栀和黎恕被吓一跳,连忙坐起身,还稍微分开了一点儿,然后各自收拾自个儿……
然而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栀栀和黎恕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对岸。
根本就是一副完全没有人的样子?
栀栀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最近我们知青菜园子里的菜,尤其是成熟了的西红杮,南瓜仔什么的……老是被不知道什么动物给祸害了,真讨厌!龙强他们说是猴子干的……你们军营菜园子里的菜有没有也被祸害?”
“有!”黎恕说道,“我看大周他们已经在设陷井了,不过好像也没被抓着。”
说话之间——
对面“嚯嚯哈哈”的响起了一阵动物叫唤的声音。
黎恕捡起一块石子儿,用力扔到了小溪对面。
“砰!”
石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很快,好几棵大树上的枝桠全都摇晃了起来。
“吱——”
“哦哦哦哦!”“嚯嚯哈哈哈——”
“吱吱吱!”
听着像是猴子叫唤的声音。
不过,它们藏在树林里,栀栀和黎恕也看不见它们,只能看到树桠疯狂摇动……然后慢慢安静下来。但更远的大树树桠开始摇动……
看起来,它们好像离开了这儿。
诶,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栀栀坐在小溪旁的大石头上,拆掉自己沾满了草叶的辫子,散开长发又重新编好;黎恕则蹲在小溪旁,把自己的整个头都浸进水里去憋气……一连重复了好几次,冰凉的溪水才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栀栀,咱们什么时候结婚?”黎恕理直气壮地问她。
——老这么憋着,他都快被憋坏了!
栀栀背对着他,不理他,抿着嘴儿偷笑。
其实……
她的灵魂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接受婚前X生活。看起来反而是黎恕不能接受,每一次她和他单独相处,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但他就是生生忍住——
“栀栀?”
黎恕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今年年底就能回老家了,要不……咱们就年底办事儿?”
栀栀凝思片刻,转头对他说道:“今年年底不行。”
“为什么?”黎恕很不高兴。
——其实他也知道为什么,因为栀栀还是太小了,才十九岁,就算到了年底她满二十了,估计她家里人也是不同意的。
时下男女青年结婚,年纪基本都在二十三四到二十六七之间。
栀栀才二十岁,他就逼她结婚,好像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栀栀。
就是想和她结婚!
一时间,黎恕竟然生起了自己的气。
栀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其实她也不反对早点儿结婚——如果已经找到了对的人。
栀栀,“我……”
这时,远处有人大声叫嚷,“栀栀!栀栀——”
栀栀听出来,是瘦猴在喊她。
“哎!我在这儿呢!在河边!”栀栀连忙应答了一声。
黎恕赶紧拿过摊放在大石头上的他的衣裤,穿戴整齐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很快,瘦猴就找了过来,“栀栀,许云朵和一个男的来找你了,所以我上来给你报个信儿!”
栀栀和黎恕对视了一眼,心想许云朵和郑周这么快就来了?
“那我们一块儿走吧!”说着,栀栀又招呼瘦猴,“小猴子,我摘了好多三月泡,你也吃点吧!”
瘦猴一看那个软篮,顿时高兴得见牙不见眼,朝着栀栀道过谢就赶紧拿了一片被桐叶包好的三月泡,就着溪水洗了洗,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
“真好吃呀!”瘦猴感叹道。
三人一块儿下了山。
走到知青站那儿,栀栀就看到漂亮苗条的许云朵和一个年轻英俊的军人站在一块儿,两人含笑说着什么,光是外表看起来就很合拍。
想来,那个男青年就是郑周了?
除去许云朵和郑周,知青站里还有好几个外人在,分别是:——江淑桃,李秀爱和李芬,她们仨是第三生产大队的女知青,前两人是于露的好友。
——李爱国的同乡蒋壮志、以及蒋壮志的对象何曼曼。
——陈跃进发小的妹妹张春红。
前来做客的知青们纷纷过来和栀栀打招呼。
只有李芬避到了人群后头。
甚至当栀栀的目光扫向李芬时,李芬还把头扭到了一旁,避开栀栀的视线,还流露出一副“我懒得理你”的模样儿。
栀栀不理会李芬,笑盈盈地和许云朵寒暄。
但很快,栀栀就捕捉到一道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视线。
循着视线看去——
原来是李芬?
栀栀皱眉。
李芬正盯着……栀栀的胸口处???
栀栀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今天因为和黎恕在山林约会,所以把黎恕爸爸给她的那条细细的金项链给戴上了。
上午走的时候,她的金项链藏在有领子的衬衣里,所以无人发现。
可她在山上换了一身衣裳,这件衣裳领子较低……这会儿大家应该是都看到了她挂在脖子上金灿灿又秀气好看的金项链了。
栀栀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
她用手遮住颈脖处,冲大家一笑,“你们先坐一会儿啊,我马上就下来。”
然后匆匆上了楼。
回到房间,栀栀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头发上还是沾了些草叶,索性拆了辫梢拿梳子梳了个头……
这时,洪禾禾又在楼下大喊,“栀栀!栀栀——”
“哎!来了来了!”栀栀应了一声,赶紧把辫子编好,又飞快地将金项链摘了下来,顺手放进抽屉,又将抽屉合上了。
栀栀匆匆下了楼。
原来,知青们提议今天不做饭了,难得人多,大家一块儿去沙滩上烧烤,一边吃一边玩儿。而且明天就是星期天,前来海鸥岛玩的知青们可以在这里玩到晚上,夜里就和好友一块儿挤挤。
栀栀没有异议。
许云朵最高兴,“正好我排演了一支新舞,我跳给你们看呗!”
洪禾禾连忙对来海鸥岛做客的知青们介绍,“云朵会跳芭蕾舞!可好看了……”
许云朵笑道:“但是要辛苦大家帮我和唱……唱白毛女会吗?”
陈跃进发小的妹妹张春红抢着问道:“白毛女?是不是……”
“北风那个吹吹……雪花那个飘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诶诶诶到?”说着,张春红轻声哼唱了两句。
许云朵惊喜地说道:“对对对!这是其中一段!你要是会唱啊那就太好了……然后我再教你们另外一段儿,我哼几句你们听听哈……”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
张春红激动地说道:“哎哟你唱的这一段是最好听的,不过我也没机会多听,学都学不会!”
洪禾禾问道:“哎我都没空去看新电影!这白毛女好看吗?”
“好看!”张春红兴奋地说道,“我可喜欢喜儿了!大春哥也很好!”然后又破口大骂,“就是那个地主黄世仁,简直坏得流脓!哼,就该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幸好后来他也没有好下场……”
洪禾禾急得不行,“春红你再跟我说说剧情吧……”
高甜甜则开始为去海滩烧烤而开始张罗,要带锅碗瓢盆、要带油盐酱醋,还要带点儿大米和淡水……
霎时间,大伙儿乱成一团。
许云朵则上前向栀栀道谢,“栀栀,感谢你的帮忙,我才能来到这儿……对了,你知道了吧?我已经结婚了……郑周?郑周你过来一下!”
郑周正笑吟吟地和黎恕聊天,听到妻子喊他,连忙过来了。
许云朵拉住郑周,把他介绍给栀栀,“栀栀,他就是我爱人郑周。郑周,她就是栀栀……她是黎恕的对象,也是这一次帮了我大忙的人!”
郑周伸手,和栀栀虚握了一下手,笑道:“别栀栀同志你好,久仰大名了!你不知道哇,姜阿姨回去以后,逢人就说黎恕找了个好对象,她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现在终于看到你的真人了,你、你真优秀!对了,我还要感谢你帮了云朵那么多!”
栀栀笑了笑,和郑周寒暄了几句,又问许云朵,“郑周都调到南陵了,其实啊……就算你不用我发过去的定向指标,也一样可以过来啊!”
许云朵直摇头,“那怎么一样呢?要是我跟着他过来了,那我就是家属,也没有自己的事业,我宁愿在这儿当知青……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看一看,泥腿子也能跳芭蕾!”
栀栀大笑,“万一你真成了泥腿子可怎么办?”
许云朵自信满满,“泥腿子就泥腿子,我乐意当!我不但乐意当泥腿子,我还就只愿意跳舞给泥腿子看,怎么?不行么?”
“行!当然行!”栀栀笑了一阵,又问许云朵,“对了,胡佳妮是谁呀?”
许云朵笑容满面的表情突然凝固住。
半晌,许云朵才失声问道:“栀栀,你怎么知道胡佳妮这人?”
栀栀含笑说道:“因为这个人给我写了一封加急挂号信来。”
许云朵的面色瞬间惨白。
本来这时郑周已经又和黎恕聊了起来,听到栀栀这么一说,脸色也有些凝重,急忙说道:“别栀栀同志,胡佳妮这个人……她的话不能信。”
许云朵急道:“栀栀,胡佳妮在信里说什么了?”
栀栀笑道:“你等我一下,我上楼去把挂号信拿来给你看。”
说着,她匆匆上了楼。
进入房间以后,栀栀直奔书桌那儿。
书桌一共有三个抽屉,中间一格大的、两边各一格小的。
栀栀习惯把贵重东西放在左手边的小抽屉里,因为这个抽屉距离床头的位置更近。右边的小抽屉则用来放各种各样零碎的小物件。中间最大这一层抽屉呢,就拿来放了几本书、文具、信件等等。
栀栀拉开大抽屉,翻找出胡佳妮寄给自己的挂号信,又关上大抽屉——
然后她发现,左手边的小抽屉开了一条缝儿?
想着她刚才进屋梳头、摘金项链的时候,就是把项链随手放进这抽屉里了,可能是刚才没有把抽屉关严实?
她也没多想,直接把小抽屉往里头一推,关合得严严实实。
栀栀拿着信件下了楼。
许云朵迫不及待地从栀栀手里拿过挂号信,又再问了栀栀一次,“栀栀我、我真的可以看这封信的内容吗?”
栀栀点头,说道:“你看完以后也别着急,抽个时间写一封回信,交给我,我看过以后,要是内容还可以,我就给这个胡佳妮回信,把你写的回信也一块儿寄过去。”
许云朵着急看信件内容,也没多想,急急忙忙从信封里拿出了信纸,皱眉看了起来。
倒是郑周,一听到栀栀这么说,他就明白了——栀栀其实已经给云朵打了预防针,她是在告诉云朵,胡佳妮在信里肯定写了对云朵不利的事,同时栀栀也已经表明了立场,那就是……在许云朵和胡佳妮之间,栀栀是信任许云朵的。
果然,许云朵一看完胡佳妮的信,直接就气哭了,“这个胡佳妮!她、她简直满口喷粪!”
郑周连忙从妻子手里接过信件一看,也被气得不轻,“这人怎么这样造谣呢?”
黎恕是听栀栀说了一嘴这封信的内容,但没有亲见。这会儿见郑周夫妻被气得了这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便从郑周手里接过了信件,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信件一共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 分通篇都在说许云朵的作风问题。
第二部 分是胡佳妮对她自己的介绍,参演过什么节目,得到过什么褒奖等等。
第三部 分是胡佳妮的自荐信,说她听说了南陵镇的各项先进事迹,所以很想加入,并且希望以后可以把美丽的舞蹈展现给南陵岛的群众云云……
许云朵羞愧万分!
虽说胡佳妮在信里说的都是造谣,可她却是实打实的怀着坏心思才来到的海鸥岛!如果栀栀不是自己人,那完全有理由相信胡佳妮的鬼话!
“栀栀,我、我没有!胡佳妮她乱说的!”许云朵气哭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大约她这一辈子所有的梦想,就是和我作对,抢走我的一切……栀栀请你相信我,我才没有她信上说的那么不堪!”
栀栀笑着安慰许云朵,“我要是不相信你呀,也就没必要把这封信拿出来给你看了……对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有空你写一封回信给我……但你也要注意了,毕竟信件一寄出去,你就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了。所以这信要怎么回,你心里得有数。”
郑周也拍了拍许云朵的肩膀,安慰她道:“云朵,这事儿咱们不急,栀栀也没那么快回信的……对吧?”后一句问向了栀栀。
栀栀笑道:“当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许云朵呜咽了两声,“栀栀,谢谢你……”然后又转头对黎恕说道,“黎恕,谢谢你……”
栀栀笑道:“好了她们都已经去海滩了,我们也过去吧!”
于是,别黎、许郑四人就拎着高甜甜分配让她们拿的东西,也朝着海滩走去。
黎恕和郑周力气大,直接扛起了双人份的东西,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往岸西方向走,他俩说的是兵营夫妻房的事儿。
现在镇上的军营就没有夫妻房,而且满军营的全都是大兵,一个随军家属也没有。
当然军营也可以分配单身宿舍给郑周,可许云朵不愿意在男人扎堆的地方住。
于是郑周打算在镇上租个房子。
只是,他夫妻二人在这儿是人生地不熟的,这会儿郑周就在拜托黎恕帮他介绍熟人,看看有没有人家愿意租房子给他。
他对于房子的要求就只有两个:一是要独门独户的院子,二是要靠近军营和第一生产大队。
——许云朵的劳动关系落在了一大队,陶容冶亲自帮她办的。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黎恕满口应下,“明天星期天,我陪你去镇上找房子去。”
郑周高兴坏了,“那等我有了房子,收拾好了再请你和栀栀过去做客……”
许云朵也擦拭掉眼泪,高兴地说道:“对对对,黎恕,我们郑周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到时候我们请你和栀栀吃饺子!”
栀栀大笑,“哎为什么你们当兵都这么会包饺子啊?”
“你不想吃就别吃!”黎恕说道。
栀栀故意逗他,“那我不吃你包的饺子了,我就吃郑周包的……”
“别栀栀!”黎恕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全名。
栀栀拉着许云朵嘻嘻哈哈地跑向了前头。
这时,栀栀突然看到洪禾禾急匆匆地从前头来,往知青站的方向走?
“禾禾,你干啥去呢?”栀栀问她。
洪禾禾说道:“夜里海风大,会冷的呀!她们差我回去拿多件长袖衣,栀栀,要不要也帮你拿一件?”
“要要要!”栀栀连忙说道,“你去我房间拿吧,就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两件长袖,你都拿来啊,我和云朵一人一件。”
洪禾禾说了声“好”,匆匆回去拿衣裳。
到了海滩边,大家嘻嘻哈哈地把拎来的小板凳、木桶放在干燥的沙滩上,然后兵分三路:一部分人去海边赶海捡海货,一部分人去附近捡柴火,一部分留在原地生火、煮饭……
栀栀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去捡了柴火回来,然后看到赶海的小伙伴们还没来,又跑去凑热闹。
郑周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海,许云朵对于大海的经验也不多,两口子在海滩上玩疯了!
栀栀听到他夫妻叽叽呱呱——
“郑周,我说的没错吧?南陵是个好地方!”
“确实是个好地方!”
“郑周你看这砂子好细啊……”
“云朵!快看,这个贝壳真好看!”
“我真喜欢这里啊!”
“我也是,云朵,感觉自从离开京都以后,整个人都舒服了……等我们租好了房子,我们把房子收拾好,平时好好工作,周末的时候到海边玩一玩……这样的生活多好呀!”
栀栀一笑。
喜欢这里就好。
只要喜欢,就会好好建设。
这时,栀栀又看到江淑桃,李秀爱、李芬和于露结伴朝着知青站的方向走去。
栀栀就指着她们问高甜甜,“甜甜,她们干啥去?”
高甜甜看了黎恕一眼,没好意思当他面说,就把栀栀拉到了一旁,小小声说道:“好像江淑桃那个来了……于露带她回去上厕所换条裤子。”
栀栀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高甜甜,“李芬来干啥?”
——海鸥岛众人和李芬的恩怨,还要追溯到大家刚刚被分配到南陵,还在省城火车站中转的那时候了。那会儿郑萍非常针对栀栀,李芬是郑萍的跟班儿,当然也和栀栀不对付。到现在三年过去了,李芬对栀栀依旧是横眉冷对的。
于露以前在第三生产大队插队,后来才转到海鸥岛来的,她和江淑桃、李秀爱是好朋友,放假的时候于露邀请好友上岛一叙,栀栀没有意见。
但栀栀不相信于露会邀请李芬。
所以李芬来干啥?
高甜甜小小声说道:“于露可没有邀请李芬来咱们岛上玩儿,是李芬看到同宿舍的李秀爱和江淑桃带着换洗衣裳出来了,问了一句,知道她俩要来我们这儿玩,才非要跟着一块儿来的。”
然后高甜甜又劝栀栀,“栀栀,算了,难得今天大家高兴,别针对她了,只要她不搞……她也不敢搞事,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儿!下一次啊我让于露交代李秀爱和江淑桃,再来我们这儿玩的时候,低调一点,悄悄的!”
栀栀笑着点头,上前和高甜甜一起淘米煮饭洗菜。
后来岛上其他的大兵们也闻讯赶过来,和知青们一块儿玩。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就玩到了一块儿……
这场篝火晚会让所有的知青和大兵们都玩疯了!
刚开始呢,是大家围着篝火一块儿玩“丢手绢”,输的了、被捉住的,就起来表演一个节目。
然后呢,许云朵教大家唱白毛女选段,大家开始和唱,她就独舞。在表演白毛女红头绳选段的时候,她还把郑周拉出来当工具人,由她来表演芭蕾舞剧……海鸥岛知青们看到许云朵表演过芭蕾,但大兵和海鸥岛的客人们可没见过。
当下,人人都惊诧万分、又如痴如醉地看着许云朵的表演,给她送上阵阵热烈的鼓掌声!
最后,大家又玩起了击掌传海螺壳,传到谁,谁再表演节目……结果男青年们开始集体讲起了鬼故事,绘声绘色的、而且还一个连着一个,吓得女青年们花容失色连声尖叫……
大家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直疯玩到凌晨时分,黎恕想着明天一早大兵们还要出早操,这才提议散了。
大家这才意豫未尽的搬着、扛着东西要么回军营,要么回了知青站。
栀栀把许云朵和郑周两口子安排在知青站里的客房,她便也回房准备洗漱休息。
一切都收拾好了,栀栀正打算睡下,突然想起来……她下午摘下来的金项链还放在抽屉里没用小布袋装起来呢!
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放。
于是她拉开了抽屉——
没有金项链???
栀栀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又翻找了一下抽屉。
还是没有?
她皱起了眉头,索性将整只抽屉彻底拉了出来,彻底翻找了一遍……
确实没有!
栀栀的心儿沉了下来,她赶紧又点了一根蜡烛,又把手电筒给打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将三个抽屉都翻找了一遍,又疑心是不是自己没放好,掉地上了,于是她又趴在地上打着手电筒把地板也一寸一寸地照过……
——她的金项链确确实实不见了!
栀栀心里一紧。
这时,走廊上传来方丽娟的大嗓门,“咦?真是见鬼了,我的手表怎么不见了啊?禾禾?栀栀!晴玉!甜甜!于露……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手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