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婚礼举行完毕后,栀栀和黎恕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带上双方父母上国营饭店吃饭去。
——毕竟这会儿都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也不是不能上许云家做饭吃去,就是麻烦、还得等很长时间。
郑周今天有任务,许云朵也是一个人,就被栀栀拉上一块儿去了国营饭店。
到了国营饭店,点完菜、上了菜以后,黎恕拿出两个饭盒,说想给两个战友各打包一份饭菜回去……于是就往饭盒里添了满满的米饭、还死死地将米饭压实;再想法子把夯实了的米饭硬生生挤出一丁点儿的位置出来,满满当当塞了好多菜进去。
最后这俩饭盒满当得就快要爆炸了!
栀栀看着黎恕的举动,心知肚明——郑周的“任务”,就是呆在知青办里教学楼的二楼那儿看守李芬吧?
栀栀没吭声,笑着对父母们和许云朵说道:“咱们可别吃太饱了,呆会儿我们上知青市集去逛一逛,知青市集上有很多很多的小吃……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嘛!所以他们会做他们家乡的小吃,可好吃了!”
其实长辈们都有点儿不以为然。
毕竟他们年纪长,见多了世面,心想知青市集不就是赶集么!
但是许云朵挺好奇的,毕竟她以前一心扑在工作上,哪怕是在最繁华的京都,她也没什么机会出去逛一逛。
这回听到栀栀的解释,许云朵很期待,“见识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见识一下祖国各地的小吃……那也是很好的!”
于是,许云朵非常克制的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吃了点素菜就不吃了。
栀栀也差不多。
黎恕和他爹则一直慢慢吃,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停下了筷子,父子俩这才捧碗干饭,直到将桌上的饭菜全都一扫而空,甚至连汤汁也不放过,这才作罢。
吃完午饭,黎恕拎起了饭盒,和两对父母说了声他下午要出任务,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姜女士心满意足牵着栀栀的手,毫不在意地冲着黎恕挥手,“走吧走吧!”
黎恕:……
应雨时觉得好笑,安抚黎恕几句,“出差在外啊,最重要就是保证自己的一日三餐要准时,别年纪轻轻熬出胃病来!再就是休息时间要充足,天晴了下雨了天冷了天热了都注意防护……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只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完成工作!将来还会有个家庭依赖着你呢!”
黎恕红了眼圈儿。
他委屈地看了他妈一眼——
他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还眉开眼笑地牵着栀栀的手,和颜悦色地说着些什么。
“谢谢妈妈!”黎恕对应雨时说道。
应雨时拍了拍黎恕的肩膀,“……那有工作就快去做吧!早去早回,别让栀栀担心你!”
黎恕感激地点头。
他向父母们告别……其实也想单独再和栀栀说几句的,可他妈一直独霸着栀栀,这会儿也一直牵着栀栀的手,所以他没有机会。
黎恕只好看着栀栀笑了笑,拎着饭盒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栀栀的呼唤——
“黎恕!你要早点儿回来呀!”
黎恕有点儿沮丧的心情顿时云开雾散!
他欣喜地转过头,看向栀栀。
栀栀站在背光处,笑盈盈地看着他,还朝他招手。
黎恕也朝栀栀挥了挥手,“我会尽快回来的!”
“路上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
黎恕又高兴了,拎着饭盒唱着小曲儿离开了。
栀栀这才带着双方父母和许云朵,一块儿去逛知青市集了。
知青市集的规模,震惊了别氏、黎氏夫妇与许云朵!
南陵镇上只有一条水泥主干道,大也就两公里长左右,然而在这条街道上,却是小摊儿挨小捱儿的,正好摆出两条通道出来。
对于来逛集市的群众,大家正好顺着这条水泥路,从头走到底、再从往回走一次……大约就能逛完了。
姜女士咂舌,“这个集市也太热闹了吧?有没有三千个小摊?乖乖,就算是在京都,也没有哪个集市有这样的规模!”
栀栀笑道:“这么热闹的集体,一年之中也只有两次。一次是五四,一次是年底快过年的时候。”
一众人顺着水泥路逛了起来。
果然就像栀栀说的那样,在这集市上,知青们卖小吃的居多,而且他们会在报纸上写出海报,把小吃的名字、价格标出来。
比如说:陕西肉夹馍,山西莜面,广东肠粉,江西拌粉,山东煎饼果子……
栀栀和许云朵都是年轻女孩儿,对美味的小吃和好看好玩的小玩意儿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最终她俩合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又买了好多好多好看的小手工。
就连应雨时和姜女士也忍不住买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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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黎恕从国营饭店出来,拎着沉甸甸的饭盒往知青办走。
刚进知青办大门——
他脚步一顿,又半路上又花两分钱买了俩大馒头,才又折返知青办,直接走上了二楼。一个便衣大兵坐在教室门口的板凳上,见到黎恕便笑道:“黎排,恭喜新婚快乐啊!”
黎恕咧嘴一笑,递给他一个饭盒,“快吃!”
“哎,好咧!”大兵接过饭盒就吃了起来。
黎恕拎着另一个饭盒和俩馒头进了教室。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
李芬坐在北边儿,郑周坐在南边儿。
黎恕进去,将饭盒递给郑周,又将那俩馒头递给李芬。
郑周接过饭盒,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饭菜香气顿时弥漫了整间空旷的教室。
“哟,伙食不错啊!”郑周心情愉快,问黎恕,“下馆子了?”
黎恕嘿嘿笑,“趁我爸还在这儿,能多蹭一顿是一顿,反正他有钱,不花白不花!”
郑周也嘿嘿笑了两声,开始低头猛扒饭。
李芬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又看向了郑周,忍不住问道:“我的饭菜呢?”
黎恕和郑周同时转头看向李芬。
郑周直接开骂,“你想屁吃呢!”
李芬呆住,“你、你怎么骂人啊?”
郑周冷笑,“你一个罪犯,还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李芬:……
黎恕,“要不,你自个儿现在出去买?想吃啥买啥!”
李芬咬住下唇。
她又不傻,今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郑周和黎恕就把她从派出所的羁押室里领了出来,来到了知青办。但还是有比他们起得更早的路人,这些人看到了李芬,十分愤怒,一边咒骂一边捡起石子儿要打她!
当时把李芬都给吓哭了。
幸好黎恕和郑周制止了对方。
现在黎恕让她自己出去买吃的?
一来她没钱、二来她要是堂而皇之跑了出去……恐怕会被人活活打死!三来么,要是她真出去了,估计会被派出所当成逃犯,那她为了减刑而积极配合的态度岂不就是在做无用功?
可李芬心有不甘。
她向来不吃眼前亏,于是撅起了嘴儿泫然欲泣,“郑周大哥,我饭量又不大……我、我拿馒头给你换换呗?我也是……”
郑周突然就爆了一句粗口。
李芬被吓住,不敢再跟他说话,就转头小小声喊黎恕,“黎大哥!黎大哥……”她祭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也不说话,只是泪眼迷蒙地看着黎恕,凄凄怨怨地喊着黎恕。
黎恕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犯罪嫌疑人李某芬!首先我不认识你,其次我可是有老婆的人……请你不要喊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我要是有你这样儿的妹妹我就早一巴掌抽死你了!”
李芬:……
她大约知道自己在黎恕和郑周这儿讨不到任何好处,只好拿着馒头慢慢啃了起来。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李芬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郑周和黎恕要带着她赶早来到知青办的。
直到——
郑周允许她看完整场文艺演出,她才意识到……郑周的本意,是想让她知道她和许云朵之间的差距。
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许云朵的外表条件,就是李芬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许云朵的家境……据说父亲是高干,那也不是她那个泥腿子出身的家庭能比的。许云朵在专业方面的水平,更加不是她这个比业余水平还差一点儿的旱鸭子扒水可以比较的。
就……
很难受。
李芬默默地咬着馒头,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就是最多被判一到三年?以后等她再想办法在监狱里立功,争取早点儿被放出来……只要她这张脸还在,就永远也不会跌倒!
哼,又何必于现在跟许云朵、别栀栀争这口气呢?
来日方长,大家走着瞧!
如此这般给自己鼓劲打完气以后,李芬觉得心情好多了。
下午五点左右,一辆军用运输重型卡车轰鸣着驶进知青办,先是停在教学校的楼梯口,然后又将车尾厢对准了楼梯品。
黎恕先行一步下了楼,确认楼道里没有人,才喊了郑周一声。
很快,郑周和一个大兵就押着李芬从楼上下来了。
负责押送李芬的是两位公安,黎恕和郑周只是跟车而已。
那俩公安站在楼道口,上下打量了李芬一会儿,这才示意李芬爬上运输重卡的车斗里去。
李芬留了个心眼儿。
她必须要试探一下这俩公安对她的友好程度。
于是她假装爬不上车斗,哭唧唧地对那俩公安说道:“同志,帮帮我!请帮帮我呀,我、我爬不上去。”
那俩公安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芬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可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力气了……”
其中一个公安冷冷地说道:“要不我们上外头去找几个群众过来帮帮你?”
李芬当即闭了嘴,扶着车斗后头的铁栏杆爬了上去。
一进入车斗——
李芬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呆了,不由得面带惊恐之色,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原来,陈大牛他们五人竟齐齐整整地坐在车斗里???
他们人人都挂了彩,不但衣衫褴褛,而且鼻青脸肿的!陈大牛的脑袋都被打破了,这会儿头上缠着纱布;他的一个族兄的胳膊都是断的,不但缠着白纱布还挂着个木板。
——当初他们想害许云朵,先是栽在黎恕手里,后来又被闻讯赶来的群众给揍成了这样。
他们个个都赤红着眼,恨恨地盯着李芬。
——要不是李芬教唆,他们又怎么会蹚这趟浑水?结果呢,他们一分钱好处没捞着,还要去坐牢!这一辈子的名声都完了!!!他们还年轻,还没娶媳妇呢!
“吼什么吼?”负责押送的公安喝斥道。
李芬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让我换一辆车!我不要跟他们挤一辆车!”
“为什么?”公安问道。
李芬睁大了眼睛,质问公安,“你疯了吗?我、我是女的啊!我怎么可以跟这么多男人呆在一起?”
公安冷笑,“那你指使他们去伤害许云朵的时候,考虑过许云朵的感受了吗?”
李芬:……
她咬住唇,当然不好说,她是害怕陈大牛他们报复她,才不想跟他们共乘一辆车的。
她头一回心生不妙,觉察到平时用得特别顺手的两样必杀武器:一美貌、一娇气,好像不太趁手了?
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别栀栀跟她说过的、洪禾禾的奋斗故事。
说起来,许云朵和别栀栀的各方面条件应该相当。从别栀栀的父母、公婆的衣品与气质来看,肯定是当之无愧的高干了。许云朵和别栀栀还都是很努力的人,都属于……她李芬拼命全力也追赶不上的。
但洪禾禾就不一样了。
洪禾禾家庭一般,个人条件一般,学习能力一般……这些都跟李芬差不多。
可洪禾禾也很拼,哪怕是在精英如云的海鸥岛,洪禾禾在学习和工作上的执着、以及坚持不懈的努力……竟然能在某一方面超越那么优秀的别栀栀!
所以?
如果她李芬能在刚来到南陵的时候,和别栀栀、洪禾禾一样那么努力,会不会今天的境况又会不一样?
她正胡乱想着,运输车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李芬被吓了一跳,正准备尖叫——
突然发现那俩公安也爬上了车斗???
她顿时松了口气,心想有公安在,那她就放心了,不再害怕陈大牛他们报复和欺负她了。
公安拿出几副手铐,将李芬和陈大牛等人全都单手铐在车护拦架上。
李芬眼泪汪汪地求情,再三表示自己是个女孩子,肯定不敢跳车逃走、而且警方知道她家在哪儿她更加不会逃……哀哀倾诉能不能不要铐住自己。
两位公安全程都没有表情。
李芬依旧被手铐铐在车护栏旁。
她没有得到特殊对待,有点儿伤心……但很快又被水泥路两旁的景色给吸引住。
——原来,整个南陵镇只有一条主干道。军营里的车队想要离开镇子,就必须走这条路。
可今天是五四,水泥马路上有好多人在摆摊儿。
所以就只能是……摆摊的人们纷纷收拾好自己的小摊子,给挪到一旁去,等候车队离开后,再纷纷摆回原来的位置。
这么一来,速度就非常慢了。
李芬害怕被人认出来、会被扔烂菜头和臭鸡蛋,不敢露出头去,就只好透过重卡的篷布缝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南陵镇……是真的很热闹。
尤其是摆摊的人和逛街买东西的人她都认识!
她甚至还能透过篷布听到熟人正在兴奋地聊天——
“哎秀爱,你这炸油条的生意怎么样?”
“我告诉你……简直好得要死!我估计再有两小时就能卖光了!”
“秀爱你挣了多少钱?”
“我呀之前就已经算过账了,如果我所有的油条都能全部卖出去的话,那我就能挣到一块五角钱!”
“哇!秀爱你太棒了!那等你卖完了油条我们一块儿出去逛逛?你想买啥?”
“我想买一瓶雪花膏,再买两双新袜子!”
……
听到这儿,李芬轻哼了一声。
一整个下午就挣一块五?李秀爱还得瑟个啥?
去年五四知青市集开张的时候,她李芬帮别人叫卖小吃来挣回扣,她自己没有花费任何成本,只是娇娇嗲嗲地冲着中老年男性、男青年、少年娇嗔几句……
产品的销路总是特别好。
去年的今天,她也就是忙碌了七八个小时,辗转于十来个摊位那儿,一天就挣到了五块多钱!难道不比李秀爱厉害?
然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陈大牛他们也正透过篷布看向外头的繁华,人人触景伤情,个个眼红流泪——
“去年这时候我也在这儿摆摊,挣了三块钱呢!称了二斤猪肉和三斤米酒回家,家里人可快活了!今年……”
“去年我也在这儿摆摊挣了两块钱,还淘换到一把柴刀!太特么的划算了!”
“在知青市集上卖什么都有钱赚!我家太穷了,啥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后来我俩妹妹上山采了一大篮子和一背篓的三月泡……结果就卖三月泡,也挣到了两块钱!”
“要是天天都能摆知青市集就好了!”
……
也不知是谁幽幽叹了一口气,“去年的五四我们还是自由身,可以在外头摆摊挣钱照顾家里老小,今天……”
李芬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继续趴在车护栏那儿,压根不敢回头看陈大牛他们。
饶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陈大牛他们的愤怒目光,似乎化成实质性的雪亮利刃,全都插在她的背脊上,冷得她情不自禁打了个摆子。
突然——
李芬透过篷布的缝隙,看到了……洪禾禾。
穿着蓝裤白衣的洪禾禾站在路边,削着个齐耳短发,刘海被绑成一个歪把子头,显得俏皮又可爱,她正将双手卷成喇叭状放在脸庞两边,大声喊黎恕,“黎排长!大周是不是上林市去了?”
“是!”
“你能帮我带个话给大周吗?”
“你说!”
“让他上医院去帮我捎两支药膏回来!”
“啥药膏?”
“他知道的……他帮我带过一次!你就说……跟上次的一样就行!”
“没问题!”
“谢谢啦!一路顺风,早去早回呀!”
洪禾禾和黎恕对吼完以后,就拉着方丽娟,两人蹦蹦跳跳地朝着李芬所在的车斗处走来。
于是李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洪禾禾和方丽娟的对话——
“洪禾禾!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啥时候和大周勾搭上的?”
“哎呀丽娟你别胡说?”
“上一回你让他给你捎啥药膏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药膏叫啥,是……是有一次我脸上长青春痘,难看死了我就把那痘痘给挤破了,然后就发炎了。他看到了,就把他的药膏借给我用,我用以后就好了还不留疤呢!所以他半年前上市里去的时候我让他带了一次给我,很好用!哎下次你长痘找我,用我的药膏……”
“药膏呢我先谢谢你,可你必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和大周处对象?”
“没、没有!”
“真没有?”
“哎呀丽娟你真讨厌!我、我都没敢跟家里人说……反正啊,要是我家里人不同意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他处对象的!”
“这么说,大周还真在追求你啊?他家里条件怎么样?”
“跟我家差不多,不过啊,他明年就要退伍了,现在正在向上级申请当地退伍,先看看吧,要是他能转去正义岛的话,那、那……”
“那你就同意大周的追求,和大周处对象,对不对?”
“方丽娟你真讨厌!”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这都是正常的!再说了,大周这人挺好的,性格好,力气大,人还很聪明!”
“你!你要是再说我就生气了!哼!”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怎么这么小气呀?人家大周可比你大方多了!上回我问他是不是在和你处对象……”
“他怎么说的?”洪禾禾的语气陡然紧张了起来。
方丽娟大笑,“我骗你的!洪禾禾呀你可真是个小傻子!我和你才是好姐妹,这种事儿要是没跟你确认,我怎么可能去问大周呀?”
“啊?”洪禾禾恼羞成怒,“方丽娟你个坏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丽娟笑着跑远。
洪禾禾不依不饶地追上……
小姐妹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渐行渐远。
李芬陷入怔忡。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刚才亲眼目睹洪禾禾和方丽娟的亲密,居然让李芬觉得……很嫉妒。
她和自家亲姐妹都不怎么亲近,彼此时刻防着对方捅刀和落井下石。如不是此刻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洪禾禾和方丽娟之间的亲昵相处,李芬只会对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嗤之以鼻。
但是——
她莫名有些羡慕。
为什么就没有哪个女孩子像洪禾禾对方丽娟、或是像方丽娟对洪禾禾一样的对她呢?
半晌,李芬又“呵”地冷笑一声,心道:洪禾禾和方丽娟之间就算有真诚的友谊又怎样?只要一涉及到利益,还不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李芬心情突然暴躁了起来。
她已经没心思再去看外头的热闹繁华,索性趴在拦杆上眯觉。
军用重卡车队光是花在出镇的路上,差不多耗时一个多小时……非常非常慢,因为要等老乡挪摊位么。又因为是水泥路、车速还慢,李芬趴在车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直到车队鱼贯离开南陵镇范围,走上了砂石路……驾车的司机这才将重卡开出了战斗飞机一般的气势!
引擎轰鸣!
重型运输卡在坑洼不平的砂石路上风驰电掣着。
李芬被颠簸得像热锅上炒着的豆子,时不时就蹦到半空中、又重重落下,吓得她时不时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坐在车斗里的其他人也被颠簸得不好受。
可李芬这女人还在尖叫?
就更烦了!
陈大牛忍无可忍,怒吼道:“你闭嘴!!!”
李芬本来就害怕,被陈大牛这么一吼,差点儿被吓坏胆,立刻眼泪汪汪地向公安告状,“公安同志,你们看他——”
公安同志也是既难受又烦,懒得理李芬和陈大牛狗咬狗。
李芬终于感觉到……
未来的路,可能不会再像呆在南陵镇那么舒坦了。
一直到了夜里九点多左右,车队才缓缓停了下来。
黎恕跑过来对公安说道:“张同志、黄同志,先下来歇歇脚!”
两位公安下来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车队居然是停在荒郊野外的?
“黎排,车子停这儿干啥呢?”公安问道。
黎恕笑道:“放放水!大家都憋坏了……别着急啊,今天出门的时候被集市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呆会儿咱们再把速度搞快一点,差不多再过两小时啊就能抵达补给点。等到了补给点以后,咱们再吃饭、再休息!”
公安倒是没有意见,还客套话还是要说的,“黎排,那就麻烦你了。”
“嗐,说这些干啥?军警一家嘛!”黎恕笑道。
这次出动的车队一共有五辆车,跟车的大兵共有三十人。
再加上俩公安和六犯人……
只有李芬一个女的。
男人们都好办,打个手电筒直接走下砂石路就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解决。
可李芬不行。
她一直哭,怕黑、又不愿意让公安陪着她去……
然而这时,排第一的运输车已经启程,呼啸轰鸣着离开了?
李芬这才慌了,什么也顾不上,跑到路边去蹲下、飞快地解决了,才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不是她不想趁机跑,而是四面八方都原始森林还黑漆漆的,要是她一个呆在这儿……被找了回来她的下场会很惨,逃跑未遂肯定会影响她的刑期。就算她跑掉了,也很有可能死在野兽的嘴里。
所以李芬还是乖乖回来了。
一个“大兵”正站在车斗旁等她,她刚到,“大兵”就催着她赶紧上车,声音还特别含糊不清,“快快快!别的车都已经走了……快点快点!”
李芬被他催得急,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得抓住了铁条,爬上车斗。
这“大兵”甚至还在后面托了她一下,帮助她顺利进入车斗。
接下来,“大兵”突然关上了车尾处的两扇铁栅栏门???
李芬愣住。
她觉得有些不妙。
但是……
到底哪里不太对呢?
啊,好像是……手铐!
对呀公安呢?为什么公安不给她戴手铐了?
一束电筒光陡然亮起。
李芬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震惊地看到车厢里,只有陈大牛和他的四个亲兄弟、堂兄弟和族兄弟,并没有公安的影子!而且陈大牛他们……竟然也没有被手铐铐住!
最最最可怕的是,陈大牛他们……狞笑着朝她爬了过来!
李芬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殊不知此时军用卡车已经启动,司机正好猛按了几次喇叭,完美地将李芬的尖叫声盖住。
接下来,卡车飞快地朝前驶去!
李芬害怕极了,冲着陈大牛他们尖叫,“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救命!救命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刚才大家下车放水的时候,李芬扭扭捏捏的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黎恕安排第一辆车先走,造成了李芬的慌乱。
然后在这个时候,黎恕故意带着两位公安上一旁去抽烟,表面上是为了避嫌,因为李芬是个女的……
黎恕带着两位公安绕行到后面的车斗旁去,郑周立刻过来,先把陈大牛他们喊上另外一辆军车。陈大牛他们不敢反抗,直接上去了。
郑周冷冷地对陈大牛他们说道:“你们几个蠢货,李芬教唆你们干坏事儿,但她自己没有参与行动,所以她的刑期比你们可轻多了!你们甘心吗?”
陈大牛他们愣住,人人都恨李芬恨得咬牙切齿。
郑周冷笑,“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呆会儿我会把李芬也带过来,你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懂吗?”
陈大牛秒懂,“上了她?”
郑周骂道:“放屁!你们谁敢qiang奸她,谁就等着被qiang毙吧!”
陈大牛讪讪的。
郑周冷冷地说道:“不许动她那个地方,也不能让她身上有任何裸在可见皮肤之外的伤痕!你们甚至不能搞坏她的衣裳……切记,你们只有两个小时,懂了吗?”
说着,郑周放下了篷布。
他站在路边等李芬。
李芬一到,他就把李芬带到了他所驾驶的运输车那儿,催她上了车。
李芬刚上车,郑周就把后铁门锁上,立刻绕行到驾驶室,直接上车启动了车子,并且刚一听到李芬的尖叫声,他立刻按下了高分贝的汽喇叭,同时一踩刹车就独自驾驶着重卡冲了出去。
郑周驾车一走,还按下了喇叭,剩下的大兵们也着急走,便也纷纷上了车。
黎恕这才装模作样地领着公安回到他所驾驶的重卡旁——
结果犯人们不见了?
两位公安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黎恕也假装被吓一跳,连忙带着两个公安去其他车上找……
当然没有找到。
两个公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黎恕赶紧当着他俩的面,开启了驾驶室里的对讲机,先是呼叫了一号车。
一号车司机说:“没有没有!我们车上一切正常,完毕!”
然后黎恕又问二号车。
二号车就是郑周在开。
按之前黎恕和郑周演练过的剧本,郑周直接答道:“有有有!六个犯人都在我车上……公安同志没上我车吗?”
黎恕骂了一句,“你个猪脑!赶紧把铁门关上别让他们跑了……”
郑周微微一笑,虽知道自己已在第一时间里关上了铁门防止车厢里的五男一女逃跑跳车,但还是大声应喏,“收到收到!把铁门关上!黎排,要不要我把车开回去?油表显示,最多只能直接赶往补给站了……”
黎恕直接说道:“你走你的,我来追你!”
关掉对讲机,黎恕对俩公安说道:“别担心,人在二号车上,没事儿……走,咱们追他去!”
俩公安觉得不太妥当。
但他俩刚才也亲耳听到二号车司机说快没油了……所以让人家折返、他俩再上车押送并不现实,反而还是黎恕的办法比较好。
那他们就追上去好了。
于是,俩公安二话不说就爬上了车斗。
黎恕开车去追二号车。
但是黎恕和郑周之前也是演练过的,所以郑周保持80-85码匀速;黎恕保持75-80码匀速……
黎恕开的三号车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四号车和五号车给远远的抛在后头,但又怎么都追不上郑周开的二号车。
就这样,一直到了补给站,黎恕也没能追上去。
不过,那俩公安还没等车完全停下,就着急地跳下车斗,一迭声地问道:“犯人呢?犯人呢?”
一个大兵指道:“还在车斗里呢!没给他们上铐子,不敢让他们下来。”
俩公安连忙跑过去,掀开篷布一看——五男一女正老老实实、泾渭分明地保持着距离。
陈大牛他们安安静静坐在车斗靠右的位置,人人表情镇定平常,但眼神隐约带着几分兴奋。李芬一个人呆在车斗靠左的位置,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声不吭。
俩公安打着手电筒逐一照过五男一女的脸,还仔细看了看他们衣裳……说真的,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六人没戴铐子,就怕男的会对李芬那个。
但现在看来,男的看起来没啥异常。衣裳啊鞋袜啊,之前是啥样儿现在就是啥样儿。
李芬呢,看起来眼神有些涣散,头发已经乱成了一窝乱草,但除此之外,她面上没有添新伤,最重要的是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是完好无缺的。
两位公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吧。
李芬的双眼依旧没办法合上。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无法思考,也不敢想像她刚才……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地狱般殴打与折磨。
豆大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耳边响起了众人指责她的各种怒骂——
“李芬!你自己也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对许云朵做这样的事?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许云朵,有人那样害你,让五个男的……你不害怕的吗?万一许云朵真的受了伤害,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你指使他们去伤害许云朵的时候,考虑过许云朵的感受了吗”
“李芬!你自己也是个姑娘家你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的想要害别的姑娘?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李芬你怎么这么狠?栀栀和云朵可没主动招惹你,你怎么就和她们到了不死不休的地?”
李芬无声地哭了。
这起案件于半年后审理完毕。
判决结果大大出乎李芬的意料——她虽然认错态度良好,但犯案后、到案必须如实交代犯罪过程也是公民应有的责任。
所以法院决定不采纳李芬从轻处罚的请求。
李芬是主谋,被判七型牢狱;陈大牛主要从犯,被判五年牢狱。其余四人分别被判二至三年不等。
李芬不服判决,上诉。
上级法院经审理认为,此案件影响巨大,已经给当地老百姓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应该做为反面典型,不但要改判李芬十年牢狱,还应当游街示众。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芬懵了。
她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