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栀栀和黎恕在小操场那儿看到了那位正在追求棠棠的小赵医生。
小赵医生名叫赵一江,身高一米八左右,皮肤白皙容貌清俊,戴着副眼镜,气质非常儒雅,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的。
他亲切热情地和栀栀、黎恕打招呼,并且直接称呼栀栀“五姐”……这个举动惹得棠棠又羞又气,冲着他发火,但赵一江非常好脾气地哄着她,还用随身带着的零嘴儿来讨好她……
赵一江和栀栀、黎恕聊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他又有很礼貌地向别家人告别,然后而央求棠棠送他到家属大院的门口。
棠棠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送赵一江去了家属大院的门口,这才折返。
可栀栀和黎恕还是眼尖地看到——其实赵一江远远地跟着棠棠,直到亲见棠棠回到了家人们的身边,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就在棠棠送赵一江去大门口的时候,应雨时悄悄问栀栀,“你觉得小赵这人怎么样?”
栀栀也悄悄说道:“我一看到他的时候,被吓一跳!妈妈,明明这人的五官也不像我爸,怎么气质和言谈举止那么像我爸呢?感觉他……应该天生就是我们家的人似的!”
应雨时叹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前就觉得吧,小赵和芃芃的年纪差四岁倒是刚刚好。没想到他和芃芃不来电,反而和棠棠看上了眼!诶,可他和棠棠差八岁呀……”
“我觉得相差八岁的问题也不大,只要棠棠喜欢就好。”栀栀说道。
应雨时愁眉苦脸,“可你想呀,我们是女方家长,棠棠才十九岁,出于我们的考虑呢,肯定是希望她俩能多谈几年,至少也要到二十二三岁再结婚,对吧?”
栀栀点头。
应雨时继续说道:“可是出于男方家长的考虑呢,小赵都已经二十七了,再耽搁下去就三十多了……现在啊你是不知道,我们院长(赵一江的母亲)天天塞糖给我,哎哟我真是受不了……”
栀栀卟哧一声笑了。
“妈你别着急,下次你们院长再给你塞糖,你就直接把问题丢到小赵身上去……他俩想什么时候结婚,由我们棠棠说了算。如果棠棠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那肯定就是小赵还不够上心的缘故。”栀栀给母亲支招。
应雨时点头,拍了拍栀栀的手,“先把你和念之的喜事办好再说!对了明天让你大嫂陪着你俩上一趟成衣厂去,给念之挑几套衣裳……你也去看看,有喜欢的就说,你大嫂在成衣厂有熟人,可以凭内部价买他们的成衣。”
栀栀笑着应了一声好。
接下来,母亲和嫂子们和院子里的婶子、嫂子们开始聚在一块儿聊起了栀栀和黎恕的婚礼细节……
栀栀和黎恕则与久违不见的朋友们一直聊到夜里十点多,这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轮流洗漱过,黎恕住进了别燕南的房间,栀栀则和妹妹棠棠住一间。
栀栀刚去海鸥岛的时候还很想家,后来一天比一天忙……
也就不怎么想了。
直到现在,她又呆在这间熟悉的屋子里……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眷恋。
这间屋子是主卧,最大的一间。一共放着两张床,一张单人床和一张高低床。栀栀睡高低床的下铺,棠棠睡高低床的上铺,单人床以前是芃芃睡,但现在空无一人。
以前栀栀还没离家的时候,每天夜里熄了灯,姐妹仨总会小小声聊几句天再睡。
但是今天,熄灯以后,栀栀和棠棠就陷入了沉默。
良久,栀栀小小声说了一句,“棠棠,今天那个赵一江……”其实,她也不确定妹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结果她就说了这么半句——
棠棠立刻问道:“五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一印象挺好的。”栀栀如实说道。
一片沉默过后……
棠棠声如蚊蚋一般说道:“我、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就是、就是……”
栀栀了然,“就是觉得妈妈本来是想把他介绍给四姐的,所以你心里不舒服,是吗?”
棠棠长叹了一口气,乖巧承认,“是。”
栀栀,“四姐又不喜欢他。”
“道理我都懂,”棠棠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可就是……还是有些意难平。”
栀栀笑了,“你别钻牛角尖了,小赵没有做错什么,四姐对他也没有感觉,当初妈妈是从年纪的角度来考虑的……你要是真的在意,结婚以后搬出去住呗,逢年过节你俩一块儿回来看看家里人就好。”
“呸,谁愿意嫁他了?”棠棠恼羞成怒了起来。
顿了一顿,棠棠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搬出去的,不管以后我和谁结了婚,我都会在钢铁厂安家。我本来是个孤儿,可爸爸妈妈养大了我,给了我家庭的温暖,也从没让我吃过一丁点儿的苦头,就冲着这一点,我永远都是家里的女儿,我也要像哥哥姐姐们一样,向父母尽孝。”
栀栀轻赞,“棠棠真是好样儿的!”
半晌,棠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五姐,你……应该知道了四姐和罗建华的事儿了吧?”
栀栀嗯了一声。
棠棠叹气,压低了声说道:“家里人都快被她气死了!诶,我也觉得……这一年来,她就像是变了人似的。五姐,我们家以前多好哇……”
栀栀问道:“你跟我说说四姐这些年来,工作上都干了些啥吧!”
棠棠想了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栀栀:
——妈妈听从了栀栀在电话里的劝告,接受调令去了人民医院以后,辛苦挣来委培生竞选名额,想让芃芃去,但芃芃担心自己考不上,死活不去。最后没办法,别逢君就把三哥的钢铁厂工作指标转让给芃芃,然后让三哥去竞争医院子弟委培生名额,最终三哥稳稳地竞争到手,去京都上医科大学去了。
但家里人顾及芃芃的面子,没有告诉栀栀的是:三年来芃芃在钢铁厂里一共换了七个工种,从办公室文职到车间技工、普工,就没有一个岗位是她能胜任的。现在芃芃在后勤部的锅炉车间工作,天天抡着铁铲铲煤……
——栀栀走之前,曾经手把手教过芃芃和棠棠做点儿小生意。栀栀离开以后,棠棠因为还没满十八岁、不符合单位招工要求,就一直在父母家、在魏家村两地住,隔三岔五地就和骆兵骆军兄弟一块儿合伙做点儿小生意。
芃芃大多时候都呆在钢铁厂里,偶尔也会去魏家村帮帮棠棠的帮。棠棠和骆氏兄弟挣到的钱,全都是平均分成四份,每人一份。
棠棠把她的钱全都交给妈妈保管,芃芃的钱么……多数都捏在她自己手里。有几次棠棠开玩笑问芃芃你都攒了多少钱了?芃芃很烦躁地说手里没钱,棠棠被吓一跳,追问为什么没钱的时候,芃芃说大伯母避开了父母来找她,说不给钱就闹事儿,芃芃为了平息事件,只好把她手里的钱给了大伯母……
说到这儿,棠棠幽幽说道:“五姐你知道嘛,前几天妈妈还跟我开玩笑,说等家里给你和念之哥办完喜事以后,就给我和赵一江办事儿……还说这些年来,我在她那儿攒下了二百块钱,到时候这些钱全都给我,还有当初我爹去世时单位给了五百块钱身亡抚恤金,他们也全都给我攒着,一分没花用,到时候她和爸爸再给我添三百块钱,凑够一千块当我的嫁妆……”
“五姐,你说,我怎么这么幸福啊!爸爸妈妈也太伟大了……她们养我养得那么辛苦,结果我爹的抚恤金还一分都没有动用过……我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向住在天上的爹娘祷告,请他们一定要保佑爸爸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们实在是太好了,他们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
“五姐,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就是,如果真到了我要结婚的那一天,爸爸妈妈一定要给我一千块钱的话……我是肯定不要会的,我会想办法把这笔钱留给爸爸妈妈!但我也觉得他们应该不会要……如果真是这样,五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儿帮我呀!”棠棠一时激动,声音也大了。
门外响起了拖鞋轻浅踢踏的声音。
很快,有人轻轻敲了敲女孩子们的房门,妈妈亲切温柔的声音响起,“现在已经很晚了,小闺女们不能再说话了啊,赶紧睡觉。”
栀栀和棠棠不再说话。
她们闭上眼睛,枕着妈妈温柔的话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别逢君早早去单位食堂买了早饭回来。
钢铁厂的食堂出品种类虽多,但在味道上和品相上远不及海鸥岛。
平时别家的早饭也就是很普通的白粥、馒头包子这样,但今天别逢君还买了炒面、炸油条和豆浆回来。
应雨时现在在人民医院上班儿,每天早上七点一刻就得走,骑自行车还得花二十分钟左右,所以栀栀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爸爸妈妈和黎恕坐在饭桌前……
应雨时交代黎恕,“……你爸爸赶早才能抢到这油条和炒面,你趁热吃!再就是昨天我跟栀栀说好了,今天让你们大嫂领着你俩上成衣厂去挑衣裳,你要多挑几套啊别担心花钱,都是熟人,花不了几个钱……”
“要不然啊,你们小两口上供销社去买成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款样式,成衣厂的选择就多了,你和栀栀多挑一点儿,到了淮安啊,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们小两口就少花点儿钱……”
因为栀栀不在,黎恕显得非常拘谨。
但当他听到岳母话语里的“你爸爸”、“你们大嫂”、“你们小两口”时,一张麦色的俊脸生生涨得通红,连耳尖都透出了粉红色……
别逢君也问黎恕道:“昨晚睡得怎么样?铺盖会不会太薄了?屋里有蚊子吗?昨晚上我先用蚊香在老三屋里薰了半天……你后来进去睡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蚊香味儿?头晕吗?”这时众人看到了从里屋走出来的栀栀。
栀栀呵欠连天,“爸爸妈妈早呀!黎恕早啊!”
应母一脸的心疼,“你现在放假在家,就好好歇着呗,那么早起来干啥?”
别父关切地说道:“栀栀啊呆会儿吃了早饭再睡个回笼觉吧?”
栀栀又打了一个呵欠,“不睡了我要去跑步……得减肥。”
父母一听就着急了,齐声说道:
“什么?减肥???”
“你都瘦得只剩下二两肉了还减什么肥!”
果然父母都是女儿减肥路上的巨大阻力啊!
栀栀最终也没能跑成步。
因为她刚吃早饭,大嫂单朝凤就过来了。
好嘛,单朝凤手里也拎着满满当当的早饭,其中也有炒面和油条——还真是和别逢君买得一样儿一样儿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估计今天食堂里的炒面和油条都上我们家来了,”父母和棠棠上班离开后,单朝凤盯着饭桌上剩了不少的炒面和油条嘀咕道,“……还剩这么多,怎么办啊?”
栀栀笑着指挥黎恕:“黎恕,你倒点儿凉白开,把这炒面泡一泡水,然后再切点儿蒜末一块儿拌点儿酱油醋,做成凉拌面,中午的时候当成凉拌菜。这个油条就先不管它,拿饭罩子罩住,中午的时候用蒜叶一炒,味道和油豆腐差不多!”
单朝凤赞道:“我家栀栀就是心思灵巧!哎念之,你坐着,我来我来——”
黎恕已经迈开大长腿进了厨房,三下两下就按着栀栀说的,先把凉拌面条给做好了,又把装凉拌面的钵子先盖上盖子、再浸在盛满了冷水的脸盆里湃住;这才又出来,把饭桌上剩下的早饭用纱布饭罩子罩好了。
单朝凤看看栀栀,又看看黎恕,笑眯眯地说道:“哎哟你俩可是般配!一个心思巧,一个动作快……这下子,不光是爸妈对你俩放了心,我也放心啦!”
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单朝凤就领着栀栀和黎恕下了楼。
今天要去成衣厂,所以单朝凤找好友小潘借了一辆自行车。当下,单朝凤骑借来的自行车,再让黎恕骑上家里的二八大杠、栀栀坐在黎恕身后,三人刚刚才离开家属大院,迎面就看到罗建华从外头回来。
罗建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黎恕车后的栀栀……
他犹豫半晌,大声向栀栀一众打招呼,“别大嫂好!念之,早上好!栀栀,你好……”
单朝凤瞪着罗建华,愣住。她脚尖踮地,停下了车子。
黎恕也停下了车。
罗建华的心脏怦怦狂跳了起来。
——昨晚栀栀和他说了那番话以后,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仔细思考一下,并不想回到那个尖酸刻薄的家。于是他一个人摸黑去了小河边,在小河边的石亭里静坐了一夜,也思考了一整夜。
天亮以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呆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家里,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困,相反还觉得想开了好多事情而感到神清气爽。
所以他现在,很迫切地想再跟栀栀聊一聊。
没想到,栀栀居然出了门?
罗建华的第一反应就是:算了还是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找栀栀吧……
可又突然想起栀栀昨晚说的“如果你光明正大的来找我,而且又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那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于是罗建华鼓起勇气说道:“栀栀,我有事想找你!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话一说出口,他就非常紧张地看看单朝凤,又看看黎恕,最后又看向了栀栀。
让罗建华感到诧异的是:单朝凤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但绝不是平时的厌恶?黎恕看起来也并不生气,面上似乎还带着笑容?
至于栀栀么?
她认真想了想,然后很好脾气地对罗建华说道:“真是不巧,我现在出去有事儿呢,要不你先回去上班儿……要是不急的话,今天晚上咱们在小操场见,要是着急呢,那你就下午三点左右上我家去找我。”
罗建华头一回亲眼看到了栀栀的好脸色。
他激动坏了,连连点头,“那、那我晚上再去小操场找你……们吧!”关键时刻他一眼瞥见了黎恕,连忙加多了一个“们”字。
栀栀大大方方地说道:“好呀,晚上见!那我们先走了哦!”
罗建华激动地朝栀栀挥手,“好!晚上见……”他实在太激动了,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单朝凤和黎恕重新蹬着自行车离开。
然后还听到单朝凤和栀栀说道:“哎栀栀,我怎么发现你一回来,连罗建华都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呢?诶,他以前为人还不错,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父母的影响,好好一个男青年看起来猥琐又卑鄙,还鬼鬼祟祟一副心术不正的样子……”
罗建华呆住。
半晌,他苦笑了起来。
别大嫂说得没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迷糊了几年、荒废了几年,浪费了这几年的大好青春……
现在是时候奋起直追了。
昨晚上他一个人仔细地从童年回忆起……越回忆就越清醒地认知到,栀栀是真的不喜欢他,而他于幼时,其实也是有着很多很多淳朴又可爱的梦想的。
所以他迫切地需要向栀栀倾诉,希望栀栀可以用人间最清醒的话语,再给他一点点的提示。
但是现在栀栀没有空。
没关系,那就晚上再说。
罗建华一身轻松。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里,哼着歌儿踏进了家属大院。
想了想,他又转身出来了,调头朝筷子厂走去——如果原生家庭已经让他厌恶到不想再回去了……那就暂时不回了吧!
栀栀和黎恕在大嫂的带领下,去了成衣厂。
成衣厂的办公楼里,有个展示厅。展示厅里摆放着二三百个衣帽架,分别展示着男装、女装等。
来的时候,单朝凤带了个布袋子,里头装着瓜子花生糖果。
于是单朝凤在展厅的角落里请熟人吃瓜子儿聊天,栀栀和黎恕就拿着纸笔,围着那些挂满了样品衣裤的衣帽架转悠,遇上喜欢的款式,就把衣帽架上的编号牌给抄写下来。
在这一方面,黎恕完全就是个陪衬,一点儿主见都没有。
全是栀栀做主。
大约逛了半小时左右,栀栀挑中了八套男装、十一套女装。
熟人拿着栀栀抄好编号的纸条,一阵翻腾,最后确认了五套男装、八套女装是有现货的。于是把衣裳全都找了出来,又把价格核算好,然后领着单朝凤去财务室交钱。
栀栀和黎恕就坐在刚才单朝凤和熟人磕瓜子儿的地方等着。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栀栀突然愣住,对方也愣住,两人同时开口说道:
“谭春雨?”
“你……别栀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春雨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别栀栀,又看了看……黎念之。
眼前的别栀栀,已经不是四年前孱弱得连多走上几步路都作西子捧心状的模样儿了……她就是一个苗条漂亮的健康女孩儿,笑容美丽温柔,眼晴明亮有神。
坐在别栀栀身边的,就是前世折磨了她和罗建华一辈子的大反派黎念之。
不过,眼前的黎念之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虽然眼神有些过于犀利雪亮,但和别栀栀呆在一起时,他的气质还算是温润可亲。
这时,栀栀回答了谭春雨的话,“我和念之是昨天上午到的,这次我们是回来办喜酒的……七月十八号那天,谭春雨,你会来喝我们的喜酒吗?”
谭春雨盯着别栀栀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在哪儿办喜酒?我会和我弟弟一块儿去的。”
栀栀答道:“就在咱们钢铁厂的食堂里,那我到时候给你送一份喜帖过来。”
谭春雨含笑点头,又问,“栀栀,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栀栀示意她坐下,“要是工作不忙的话,坐下来聊一聊吧!”
“谢谢!”谭春雨坐了下来。
栀栀笑道:“这里是你的工作单位,你谢我干啥呀?”然后她就把这几年来,她在南陵岛的工作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了,她一直说的是“我们”,以代表那些功劳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叙述……
但谭春雨仍然十分震惊!
她失神地盯着栀栀,眼睛瞪得老大,半晌,她突然说道:“工戈草头右框七?”
栀栀愣住。
谭春雨,“天王盖地虎?”
栀栀:???
谭春雨还是有点儿激动,“宫庭玉液酒?”
栀栀:……
其实栀栀已经明白过来了——谭春雨对她生出了疑心。
但谭春雨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栀栀纯粹是没有反应过来;谭春雨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栀栀已经觉察到了,但于电光火石之间,栀栀并不希望谭春雨觉察到自己的秘密,于是继续维持面上的诧异表情。
最终,谭春雨泄了气,“算了……别管刚才我都说了些什么。”
栀栀一笑,问她,“那你呢,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谭春雨陷入怔忡。
良久,她有些迷惘地说道:“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过得到底好还是不好。”
谭春雨惧怕地看了黎恕一眼,又看了看栀栀。在这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有倾诉欲,而栀栀……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谭春雨低声说道:“栀栀你知道吗,在过去,我被长久地困在一个梦境里,在梦里,我是个……表面坚强,实际上心思歹毒的女人,我为了要跟罗建华在一起,干了很多很多的坏事……最后得到了报应。说真的,我很不喜欢这个梦,可我对罗建华的喜欢,无论梦里梦外,全都是真真切切的……”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真的在为了能和罗建华结婚而努力奋斗,我总觉得我马上就能和他结婚了……直到你四姐开始接近他,他开始为了你四姐而冷落我。”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很生气的,我想把罗建华抢回来,还想让你四姐好看……可是后来,我又想起了那个梦……难道我要追在罗建华身后整整一辈子吗?除了爱他,我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我心里乱得很,一方面,我觉得得不到他的爱我活这个世界上毫无意义,一方面我又觉得,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而活?我心里太难受了,所以我就……从钢铁厂搬了出来,住进了这边单位里的集体大通铺。”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我甚至不知道在我心里,到底是他重要还是我自己更重要……不过,现在我吃住都在厂里,我每天认真工作……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比起我呆在罗建华家要更舒服。这种没有压力的舒服感觉,超越了我对他的喜欢,所以在短期内,我不想回到过去了。”
说着,谭春雨朝着栀栀露出由衷的笑容,“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无意改变。”
正在这时,单朝凤和熟人去交了钱,回来拿衣裳,遇上了谭春雨。
熟人指着谭春雨,介绍给单朝凤,“呐,你小姑子挑上的十三套衣裳里,有四套都是小谭设计的!她现在是我们厂子里的首席设计师啦,她设计的衣裳款式啊,基本上都能被商业局的领导选中……”
谭春雨赶紧站起身,向单朝凤打招呼,“别大嫂,好久不见了。”
熟人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哎哟我给忘了,小谭她弟弟就是你们钢铁厂的……”
这几年来,谭氏姐弟和别家是有人情往来的。每年过年,他俩都会拎着礼物上别家来拜年。虽然前些年两家闹得很不愉快,但别氏夫妇向来心善,谭氏姐弟拎着东西上门,别家人当然不会把人打出去……一来二去的,深交是不可能的,但面子情总是有几分在。
众人寒暄一番,单朝凤和熟人一块儿打包衣裳去了。
谭春雨就和栀栀站在门外聊天。
栀栀问了谭春雨一个问题,“你还会和罗建华在一起吗?”
谭春雨沉默许久,终是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再追在他身后跑了……我自己现在有工作,有大好前程,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说着,谭春雨看向了栀栀,诚恳地说道:“栀栀,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栀栀微微一笑,“我的劳动关系已经落在了界南省,这次回来是为了办喜酒的,办完了喜酒我就会离开了。”
谭春雨咬住了嘴唇
她不傻,岂会听不出栀栀话语中的婉拒?
想想也是,她一重生回来就朝着别栀栀使出了那么多手段恶劣的害人法子,虽然最后还是想办法补救了,但……
人家不愿意和她交心,这也是她咎由自取。
谭春雨有些黯然,但还是强笑道:“那先提前祝你和黎念之新婚愉快,你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我和弟弟一定会去的。”
栀栀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