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野鸭山上渡过了愉快的一天。
应该说,大家全都玩疯了!
下午四点左右,别家人喊到第N次、说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不安全……
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拾好东西,下山步行一小时,又重新搭乘大客车回到了钢铁厂。
晚饭直接在招待所的小食堂那儿吃的。
因为回程晚,别家老家来的人已经等不了,提前吃了——本来这次应雨时也礼貌性地邀请了老家的亲戚们,但汤兰花她们听说,应雨时一家邀请客人们去山上玩?
汤兰花她们才不乐意去山上呢!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
再说了,汤兰花还有别的大事儿要干——她的亲生女儿别芃芃马上就要嫁给罗副厂长的儿子了,这么光宗耀祖的事儿,不得她出面来操办一场?
汤兰花就不愿意去。
现在看到应雨时领着一大家子几十个人回来了,张罗着安顿大家吃饭……
汤兰花立刻凑了过来,对应雨时说道:“弟妹,我跟你说个事儿哦!”
应雨时冷冷地说道:“不用说了,他们不去。”
汤兰花:……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汤兰花嗔怪道,“再说了,怎么也是亲戚一场!芃芃一向把你当成亲妈,现在她要出嫁了,你不得表示表示?正好这么多有钱的亲戚来吃栀栀的喜酒……就请他们再吃一回芃芃的喜酒呗!”
说着,汤兰花喜滋滋地算起了账,“姜老太太给了栀栀二百块钱,其实也不用给芃芃那么多,给个一百八就够了!还有黎二叔黎姑妈、姜大舅姜二舅……他们各给了栀栀一百块钱,真不用给芃芃那么多,每人给八十就好……”
“你做梦吧!”应雨时不客气地说道,“栀栀是姜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媳妇儿,是黎二叔和黎姑妈的侄媳妇儿,是姜大舅姜二舅的外甥媳妇儿……他们跟别芃芃有啥亲戚关系?凭啥要去吃别芃芃的喜酒,还要给她份子钱?”
汤兰花,“但是芃芃和栀栀是亲戚呀,这亲戚的亲戚就是亲戚!哎哟弟妹呀,我们都是老别家的媳妇儿,你这么见外干什么?怎么非要把有钱的亲戚藏着挟着的!我就不一样了,我的亲戚啊……我恨不得他们也直接和你们家来往!”
应雨时冷笑,“我一早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们不认识你、不去喝喜酒、也绝对不会给你一毛钱份子钱的!”
汤兰花生气了,“应雨时!你也太过份了!人家就在这儿,你去问一问他们啊,没准儿人家愿意去喝杯喜酒呢?”
“不去,不问,不参加!”应雨时一字一句地说道。
汤兰花气得直跺脚,“好!你不去问是吧,我去……”
“你给我站住!”应雨时恼了,“那些可都是我们家的亲戚,你别骚扰他们。”
晚了。
汤兰花已经冲了过去,赔着笑脸在姜姥姥的身边坐下,然后觍着脸卑微地邀请姜姥姥明天下午去吃别芃芃和罗建华的喜酒。
姜姥姥有些诧异。
因为这一次她来亲家这儿喝喜酒,没见亲家介绍过别芃芃这孩子啊!她虽然也知道别芃芃的存在,但绝对不可能去吃一个陌生人的喜酒,当下就拒绝了。
汤兰花碰了个软钉子。
她气不过,又转头去跟姜女士说。
姜女士其实是认识汤兰花的,她毕竟和别家当了十年邻居嘛,当然知道汤兰花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当场拒绝了不说,还夹枪带炮的怆了汤兰花一场。
这次跟着来的其他旁支近亲,都以姜女士马首是瞻。姜女士发话说不去,态度还不怎么好,其他人对汤兰花也没啥好脸色。
气得汤兰花又去找应雨时吵。
别燕东、别燕南、别燕西个儿子默默围了上去,也不说话,就是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瞪视着汤兰花。
其实栀栀父母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相反,家里人还更疼爱怜惜家里的女孩子们一些;但这会儿栀栀的个哥哥的作派落在汤兰花眼里,这是应雨时在显摆她儿子多呢!
这,应雨时有个儿子,她只有一个……
她输了。
汤兰花被憋屈得不行,一扭头去骂别芃芃去了。
没一会儿,别芃芃亲自过来找应雨时,“妈妈……不,二婶,明天我想邀请全家在大院小操场那儿来吃喜酒,我和建华准备结婚了。我知道,过去我做算了很多事……就是、就是当时我钻了牛角尖……”
“妈妈好歹养育了我一场,所以,无论妈妈对我有多么不满,我、我还是希望妈妈和全家人能过来吃顿便饭。”别芃芃小小声说道。
应雨时瞪着别芃芃,眼尾赤红,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妈妈对不起!”别芃芃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来回转,“对不起!对不起!”
她控制不住自己,垂下头,哭道:“我知道妈妈明天下午要搭乘火车去京都……所以,请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一定要准时抵达小操场那儿!妈妈,你一定要来呀!”
说着,别芃芃转身跑了。
应雨时被气得……拼命深呼吸,只是碍于还得招呼客人,所以只得撑着一脸的假笑。
等到招呼着客人们吃完了饭,回到家,应雨时坐在沙发上气得拼命地捶抱枕。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为着她和姓罗的走太近,我们都已经和她保持距离了!怎么还非姓罗的不可了呢?难道全天下只有那么一个男人了?当初罗家把我们家逼成那样,她是亲眼看到的啊,怎么……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别逢君坐在一旁呆了许久,颓然说道:“这些年来,我们给栀栀准备了一千块钱作为嫁妆,给芃芃和棠棠各准备了百块钱作为嫁妆……明天,把那百块钱给芃芃吧。”
“不给!”应雨时怒道,“她都已经把我给气死了我、我……”
然而又想起罗建华因为跳楼而多处骨折,依着吴琴的刻薄寡情性子,肯定不会给罗建华一毛钱。再加上罗建华又嚷着要去黑鹤洲,想必芃芃也会跟着去。去那么远的地方,罗建华的伤还没好,哪儿哪儿都要花钱……
再想着芃芃以前也一直很乖,唯有在找对象这件事上,又杠又轴。
应雨时心里又气、又恨、又痛,一句狠话还没说出口就泄了气,说道:“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是要离开这儿的人了,明天就给了她吧!从此以后我再不管她了!再也不管了!”
棠棠小小声说道:“爸爸妈妈,四姐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明天让我们去喝喜酒的时候,喜封里不能放份子钱……”
全家人齐齐愣住。
单朝凤奇道:“哪有人去喝喜酒不随份子钱的?”
由于白天的时候棠棠已经告诉过栀栀了,栀栀想了许久,大约猜到了,“是不是因为大伯娘在这儿,所以别芃芃觉得,我们给的份子钱最终会落在大伯娘的手上?”
王宗秀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吴琴也有可能会拿到芃芃和罗建华的份子钱啊!”
突然间门,全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恕忍不住打破这沉默,“那有没有可能……大伯娘和吴琴会因为他俩的份子钱……打起来啊?”
这正是全家人刚刚想到的。
别燕南猜测道:“所以这丫头特意赶在明天中午办喜酒,其实是为了咱们吧?咱们明天下午就得上火车站去,因为要赶晚上的火车……咱们中午吃完了他俩的喜酒,拍拍屁股就走了,这一去京都就是七八天,大伯娘也讹不到我们。”
别燕西也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搞不好芃芃和罗建华也是明天走……要是真这样,那咱们全都走了,大伯娘和吴琴岂不就是狗咬狗?”
全家人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全都在瞎猜,可越猜、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因为这非常符合别芃芃和罗建华的动机。
——别芃芃痛恨她亲妈汤兰花,罗建华也恨他妈吴琴。而且罗建华要去黑鹤洲的态度也很明显,别芃芃和他在临行前各摆汤兰花和吴琴一道,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那么,别芃芃交代棠棠,让别家人去喝喜酒的时候不要带上份子钱……
其实还是向着家里人的。
应雨时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嗔骂道:“哪有喝喜酒不凑份子钱的!传出去了我应雨时还要不要做人了!”
顿了一顿,又小小声说道:“再说了,如果去喝他俩喜酒的人都不带份子钱去,那汤兰花和吴琴还争个屁啊!还有啊,汤兰花那个个性,我们要是真的一个子儿都不出……等我们从京都回来以后,她反而会追着我要!甚至还有可能宰我一笔!”
说到这儿,应雨时想了想,对俩儿媳和栀栀说:“凤儿、秀儿、栀栀……你们仨是成了家的,所以你们仨的份子钱单独给,老和棠棠还没说亲呢,他俩的份子钱我和你爸一块儿给!但这钱呢,说白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我和你们爸就封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凤儿、秀儿、栀栀,你仨各给十块钱!咱们就把芃芃当关系比较好的亲戚就成!”
儿女们全都点头。
一夜无话。
天亮后栀栀和黎恕起来了,和父母、哥一块儿吃完早饭后,全家人就开始将要带走的行李打包好,忙得差不多了,就把行李全都扛到了厂招待所那儿,和姜家、黎家人的行李放在一块儿。
这一次别家人齐齐整整的要去京都为栀栀送嫁。至于亲友团么,但因为耗费的时间门长,几乎没有亲友能请到那么长的假期……所以亲友之中,只有栀栀的奶奶、栀栀二叔家的十七岁堂妹桂香会跟着一块儿去。
应雨时是女主人,需要陪着姜家、黎家的人们……
栀栀是黎家的新媳妇儿,也得陪着。
不过,栀栀突然看到棠棠红着眼圈儿跑了过来,也不说话,就站在角落里闷闷不乐的样子,连忙走了过去,问她,“妹,怎么了?”
棠棠带着哭腔小小声说道:“我刚去了一趟小操场,看到四姐一个人在那儿架锅做饭办喜宴呢,我问她……就算不去饭店办喜酒,好歹也去厂子大食堂啊,怎么在结婚的日子里,她一个新娘子自己去炒菜?结果她说……没钱!我就说,那我帮你吧!结果她还骂了我一顿,把我赶走了……”
栀栀默然,愈发觉得昨晚上家里人的猜测是稳住了。
“她不让你去帮忙,是为了把你摘出来,其实是为你好、为咱家好。”栀栀解释给妹妹听,“你想啊,万一昨晚我们猜测的全都成了真,今天大伯娘又看到你帮芃芃了,她就会觉得我们家和芃芃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在东窗事发后,会认为是我们指使芃芃这么干的……”
棠棠恍然大悟。
半晌,棠棠幽幽叹气,又看着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自家妈的大伯娘,忿忿不平地说道:“五姐你看汤兰花……四姐要结婚,她不去帮忙,反而还在这儿大大剌剌的坐着……”
栀栀看向汤兰花,轻蔑地说道:“她呀,是觉着咱爸妈肯定会给芃芃一大笔钱当嫁妆,又知道咱们今天中午就得走,所以在这儿守着,生怕我们不去吃喜酒、不给份子钱和嫁妆!”
“人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棠棠骂道。
差不多中午十一点半钟左右,汤兰花终于按捺不住,朝着应雨时扑了过来,“弟妹,走走走!去吃我们芃芃的喜酒去!哎,你要不要回家拿钱去?我陪你去?”
应雨时嫌地白了汤兰花一眼,猛然推开她,“哎呀大嫂,这天气怪热的,你别靠我这么近。”
说着,应雨时站起身,吩咐别燕南,“老二,你把招待所的账结一结,这几天的饭钱也结一结……今天的午饭钱也提前结掉,然后等我们上小操场那儿吃完喜酒这就走。”
汤兰花连忙也冲着别燕南说道:“燕南,这边儿的午饭也得算上我们的一份啊!”
棠棠看不过眼,“大伯娘,你有几个胃啊?小操场那边的喜酒你不吃吗?”
汤兰花也不在意棠棠的讥讽,笑嘻嘻地说道:“两边儿的都吃!”
别燕南轻哼了一声,过去结账去了。
应雨时又对汤兰花说道:“大嫂啊,你一家、弟妹一家、四弟妹一家的房子,我们只续到今天了啊,你们要想再继续住下去……”
“不住了不住了,”汤兰花爽利地笑道,“这回咱们都已经在这儿住了四天了,还得早点儿回去呢哈哈哈哈……”
栀栀和棠棠在一旁叽叽咕咕,
“以前每次来咱家,恨不得在咱家住到天荒地老!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的着急走?”
“哼,估计就是想抢了四姐的钱马上就跑……只要她跑得快,吴琴就追不上!”
应雨时没有理会汤兰花,转头朝着小操场走去。
汤兰花亦步亦趋地跟上,又不住地对应雨时说道:“弟妹,你真不用回家去拿钱啊?那……那你给芃芃的份子钱,是随身带着的?哎哟你呀,不是大嫂说你,那么多的钱,随身带着多不安全啊……不如你现在就拿给我吧!我替你保管!”
应雨时似笑非笑地看着汤兰花,“大嫂,如果现在结婚的是你,那我把份子钱给了你也无所谓……是吧?”
汤兰花可听不懂应雨时的讥讽,就算听懂了她也无所谓,只是想到一事,又问,“弟妹,那你打算给芃芃多少钱的嫁妆啊?一千块?”
说着,汤兰花陡然激动了起来,黝黑的面庞上红光满面。
应雨时说道:“我为什么要给芃芃嫁妆?你才是她的亲妈啊!”
“那怎么一样,虽然芃芃是我的亲生女儿,可她打小儿起就在你和逢君身边养大,她喊你们两口子二十年的爸爸妈妈啊……你俩可是城里的大干部,不至于这么小气的吧?多少也给一点儿嫁妆,要不然,说出去多寒酸啊!坏的也是你俩的名声!”汤兰花劝道。
应雨时冷笑,“你也知道芃芃是你的亲生女儿?那我和逢君养了她二十年……大嫂,这抚养费,是不是也该算清楚,然后你把钱还给我们?要不然啊……你遗弃亲生女儿的名声就那么好听吗?”
汤兰花:……
她没有想到,一向包子似的应雨时,怎么突然就变得牙尖嘴利了起来。
现在应雨时说的这些话,她一句也回不了嘴。
于是汤兰花瞪了应雨时一眼,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去,又突然看向了栀栀。她眼珠子一转,立刻走到了栀栀身边,亲切地问道:“栀栀啊你跟大伯娘说说,你结婚你妈给了你多少钱的嫁妆?你婆婆给了你多少钱的彩礼?”
栀栀笑眯眯地回答道:“你猜!”
汤兰花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