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栀栀扶着黄教授去上厕所的时候,黄教授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真就是许明奎和栀栀在电话里猜测的那样,黄教授是在照看苗苗的时候,不慎摔伤的。
——苗苗精力充沛、又调皮,当时坐在学步背篓里,在办公里头横冲直撞的,一连好几次都撞到了矮文件柜那儿。
当时矮文件柜上摆着三个装满了开水的保温瓶。
黄教授连忙出声制止。
可是小姑娘可能是觉得,这个老奶奶是在和她玩儿,就更加兴奋地去撞那个文件柜。黄教授害怕出事儿,赶紧站起身,想把那几个开水瓶挪到一旁去。
前两个开水瓶已经及时转移了,在黄教授准备转移第三个开水瓶的时候,苗苗已经兴奋地撞了过来,竹篓学步车正好压住了黄教授的鞋,使她瞬间失去平衡……
在这惊险一刻,黄教授飞快地将开水瓶挪往文件柜里头一堆——
然后她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
当时她后脑勺着地,直接晕死了过去!
后来,应该是苗苗的哭声招来了隔壁办公室里正准备下班儿去食堂吃饭的唐教授和他的几个学生。
唐教授觉察到苗苗的哭声不对,冲过来一看,大吃一惊!
这才连忙招呼学生把黄教授送进了医院。
当时听到老师这么一说,栀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那师姐呢?隔壁唐老师都听到苗苗哭了,师姐她不知道吗?”
黄教授叹气,“我当时晕倒了,什么也不知道。醒过来以后才知道我被老唐他们送进了医院,然后我问了老唐,老唐根本就不知道当时阿善就在实验室里!他一直跟我强调说,他带着学生跑过来的时候,确实没人,只有我和苗苗在……”
“后来,两点多钟的时候吧,阿善才跑来医院问我苗苗上哪去了……哎哟我哪知道呀!结果阿善还发火了!后来还是老唐在一旁说,当时看到我晕倒了,他们几个男同志也不会带娃娃……老唐就让学生把苗苗送到他家里,让他爱人帮忙带一下,然后阿善就走了……”
当时,栀栀听到这儿的时候,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黄教授道:“老师,师姐她……就这么走了?那、那后来呢?”
黄教授重重地叹气。
还有什么后来啊?
直到现在……
不仅袁希善人没来过,就连王文倾也没有出现过。
黄教授心里特别不好受,再加上摔得有点儿严重,医生说,虽然不至于骨折,但脑震荡还是很厉害的,让她住院观察三天。
这一整个下午,她要么就觉得头疼欲裂,或者又觉得恶心想吐,以至于天黑了她也觉察不出来,栀栀和黎恕来看她、站在她病床前喊她时,她也浑身不舒服,完全没有反应。
直到这会儿,栀栀侍候着她吃了饭菜又喝了一大罐鸡汤……
黄教授的情绪才稳定了些。
“栀栀啊,以前呢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什么谈恋爱啊、处对象啊、结婚生家生小孩啊……我都觉得麻烦得不得了!那时候我就想着有这闲功夫,我还不如多看点儿书、多做点儿实验。可现在啊……”
“你看看,我摔伤了……身边儿也没个亲人能照顾我!令坤和明奎也听话,但就是……”说到这儿,黄教授说道,“要不是今天你给我送了饭菜过来,搞不好我还真的成为第一个被饿死在医院里的人!”
栀栀劝她,“老师,做饭这事儿……不算什么大事儿,您放心,我会给您安排好的!”
黄教授心灰意冷,“不瞒你说,我后悔了啊!是真的后悔了!”
这时,栀栀的视线余光突然注意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转头看去,果然看到袁希善怔怔地站在病房门口!
栀栀来到淮安已经两个多月了,因为平时要忙学习、还要忙团委的事儿……黄教授又给实验室排了班儿,栀栀呆在实验室的时候,袁希善多半不在,所以两人打照面的机会很少。
现在见了面,栀栀觉得……袁希善瘦了好多好多!
两个月前的袁希善,身上、脸上还带着产后月子肥,但现在的袁希善形销骨立,脸色惨白,眼窝下挂着两个浓如墨的黑眼圈,再加上眼神阴郁、又站在门口的阴影处……
活脱脱一个女鬼的模样儿!
虽然不知道袁希善都听到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老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真的后悔了”,袁希善应该是听到了。
所以袁希善的脸色是真的很难看。
栀栀喊了她一声,“师姐?”
袁希善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慢走了进来,低声说道:“老师也后悔了啊?”
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然后栀栀发现她站在门口,老师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
老师到底后悔什么了?是后悔收了她这个连累师门的学生?
袁希善心如刀绞。
栀栀听到袁希善说了这么一句,就知道她到底是误会了。
可黄教授觉得的脑袋再次剧痛了起来,也顾不上袁希善说了什么,只是虚弱地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你扶我一把……让、让我躺下去……”
栀栀依言正准备掺扶老师一把——
袁希善抢上前去挤开栀栀,扶着老师躺下来了。
栀栀见袁希善来势汹汹,便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感觉到袁希善似有似无的扫了自己一眼。
“老师,您怎么样了?”袁希善问道。
黄教授不舒服,呓语了几声,才问她,“阿善?”
“是,我来看望老师了。”袁希善低声说道。
黄教授问了一句,“苗苗呢?”
“已经从唐老师家里接出来了,”袁希善又问,“老师,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黄教授头痛欲裂,“医生说、说……”她说不下去了。
栀栀在一旁说道:“医生说,暂时没有骨折迹象,但是磕着后脑勺了,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建议住院几天观察一下,以免将来后遗症。”
袁希善沉默半晌,又问,“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栀栀摇头,“我过来的时候,老师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儿了,现在只有住院医生在……想要了解老师的具体病情,最好等明天主治医生在的时候我们再……”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袁希善打断了栀栀的话。
她盯着栀栀,眼神不善,语气刻薄而又尖锐。
栀栀毫不惧怕地直视袁希善的双眼,“那请师姐说说,我为什么天黑了才赶到的啊?”
袁希善愣住。
栀栀的语气……不能说客气吧,但肯定是带着情绪的。
近几年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袁希善说过话。
一时间,袁希善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突然就爆了!
“我怎么知道你一天到晚的到底都在干些什么?我是你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管你做了什么?你多大个人了还要我来教你做事吗?你要有呆下去的能耐那你问心无愧啊!一问三不知你还理直气壮的?”袁希善直接咆哮了起来。
栀栀大声说道:“袁师姐,那我来问问你,今天是星期一!你为什么没有呆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袁希善一怔,吼道:“我当然有在做实验了!”
“你确定?你几点去的?我在实验室里从下午两点钟一直呆到六点整……我怎么没有看到袁师姐?”栀栀反问。
袁希善一滞。
栀栀继续说道:“我中午两点钟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一片狼藉……但办公室里的脏了乱了倒不要紧,可是师姐你知道吗?我进实验室的时候,锅炉还开着在!”
“啊???”黄教授被吓一跳!
栀栀赶紧安慰黄教授,“老师,别担心,我到的时候锅炉里还有水,没烧干!”
黄教授本来只是头疼,听了这消息以后觉得心肝儿也被气得生疼,便捂着心口说道:“阿善啊栀栀说的是不是真的?”
袁希善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呆了半晌,才终于想起这件……已经被她遗忘到九宵云外的事儿,不禁被吓得摇摇欲坠,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当时我、我……我太累了我、我就在实验室里打了个盹儿,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我当时还觉得太奇怪了,为什么老师没进来喊我出去吃饭呢?”
“我跑出去一看,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老师不见了、苗苗也不见了……我赶紧上隔壁去问,才知道老师摔跌了。我、我当时心里太慌了,没顾得上实验室里的锅炉……就、就直接走了!”
说着,袁希善一脸的后怕,“我的天!栀栀,幸好有你,幸好有你!”
黄教授又急又气,“袁希善,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了!怎么、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上一回也是锅炉炸裂导致的火灾!这次要不是栀栀及时赶过去,万一再次造成不可逆的后果,那、那……连我都会被开除!”
袁希善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栀栀没说话。
袁希善又追问栀栀,“对了栀栀,你、你有按科研日志来操作吗?”
栀栀,“你就直接问呗,我有没有帮你做实验就好了。”
袁希善讪讪的,“那、有没有呢?”
栀栀,“那我能不做吗?要是我下午没帮你做,岂不是整个实验周期都要往后挪?这个项目已经被上级给批成筛子了!我才来两个月,批评通报已经收了两次……我是最后一次加入咱们团队的,可我也怕丢人啊!”
袁希善:……
栀栀,“再说了,排班表上今天也没轮到我值班啊,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把今天该做的实验做完,我至于到现在才赶来看望老师吗?”
袁希善,“我、我不知道……”
“那你呢袁师姐?”栀栀追问,“你整一个下午都不在,你上哪儿去了?老师为了帮你看孩子才跌跤摔伤的,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你向老师道歉了吗?”
袁希善面上刚刚才软和下去的表情,又瞬间勃然变色,“你……你这是在质疑我?”
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姐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入门晚,也不知道老师对学生的品格要求是怎么样的。是不是犯了错误不需要道歉,是不是犯了错误不需要承担后果……师姐,现在老师身体不舒服,那么就请你来教导一下我吧。”
一时间,袁希善的脸涨得通红。
“别栀栀,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你也是别人的妻子、别人家里的儿媳,还即将成为别人的母亲!你、你真觉得已婚已育的女性活得这么容易吗?”袁希善气愤地说道。
栀栀看着她,“工作上的是非说不过我,所以就要拉上家务事了吗?”
袁希善怒不可遏,“你——”
躺在床上的黄教授虚弱地说道:“别吵了,你俩别吵了……”
这时——
“哇哇哇哇!!!”
稚嫩孩童的哭泣声突然响破天际。
栀栀和袁希善同时转头,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
——黎恕、霍令坤、许明奎,以及怀里抱着苗苗、身后跟着豆豆的王文倾。
大家全都在。
王文倾表情麻木,怀里抱着的王苗苗正哭得抽噎个不停,稚嫩红润的苹果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巴掌印;王豆豆怯生生地躲在父亲身后,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儿。
一时间,大家全都沉寂了下来。
还是黎恕打破了沉默。
他对霍令坤说道:“霍师兄,你还没吃晚饭吗?那边还给你留了一盒饭,你赶紧去吃,应该还有点儿热乎。”
许明奎已经吃过饭了,刚才黎恕就是拿着饭盒去找他的。
为了缓和气氛,许明奎也对霍令坤说道,“对对对老大你快去吃!你应该是连中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的吧?赶紧的,饿出胃病来就不好了!啊对了,念之的厨艺相当不错,饭菜很好吃,很好吃的!”
霍令坤也赔着笑脸说道:“好,好……栀栀,念之,谢谢你们哈!”说着,他便走进了病房,又走到老师的病床旁,果然看到窗台那么放着一个盖上盖子的饭盒。
一打开饭盒,霍令坤就看到了煎得金黄的豆腐、翠绿深紫的芹菜炒木耳,白脆脆的大白菜……
他早被饿得前腔贴后腹了,这菜肴颜色好看得简直让人两眼发直,于是拿起勺子就开始大口扒饭。
可是——
两道怯生生的童音突然响起:
“爸爸,我饿……”
“爸爸爸爸爸爸饭饭饭饭!苗苗七饭饭!”
王文倾面上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回应,“好好好!对不起啊豆豆、苗苗,爸爸忘记给你买晚饭了,走,爸爸带你们去食堂看看……”
栀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看王文倾,又看了看袁希善——天哪,这两口子是怎么当爹妈的?这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俩居然没给孩子吃晚饭?
栀栀扶额。
黎恕对王文倾说道:“食堂已经关门了。”
——刚才他拿着饭去找许明奎的时候,许明奎因为太饿了,狂吃了两口就被噎了个半死。然后就嚷着想去医院食堂打个免费的菜叶汤,结果食堂关门了,最后他是去了医院急诊科那儿,找护士要了点开水,用饭盒盖子接了,才喝上水的。
王文倾愣住。
一时间,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霍令坤停止了吃饭,犹豫了一会儿,他对王文倾说道:“文倾,这盒饭我只吃了两口……要是你不嫌弃,这盒饭就给苗苗和豆豆吃?”
王文倾犹豫片刻,“霍师兄,谢谢你!”
“没事儿没事儿!”霍令坤看了看,招手让俩孩子坐到黄教授隔壁的病床上,然后让年纪大一点儿的王豆豆掌管勺子,吩咐让他自己吃一口、喂妹妹吃一口……
小小的兄妹俩面对面坐在床上,豆豆也只有四岁大,勺子拿得不算太稳。他听了霍令坤的话,自己吃一口,喂妹妹吃一口……两孩子吞咽得又快又狠,似乎完全不需要咀嚼似的,显得见是被饿坏了。
栀栀看着孩子们的吃相,有些心疼,连忙说道:“豆豆,你妹妹太小了,你别让她吃芹菜和木耳,她咬不动……你用勺子把豆腐戳烂,一点点白饭配上一点点的米饭再喂她吃,不能她会被呛着的。”
豆豆直点头,果然依言将豆腐用勺子戳烂,喂妹妹吃了一块。
栀栀又对苗苗说道:“苗苗,好孩子吃饭饭一定要慢慢嚼……嚼烂了才能吞咽啊!”
面上顶着老大一个巴掌印的苗苗也很乖巧,拼命点头,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狼吞虎咽的样子了。
王文倾说道:“霍师兄,我下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说着,他又看了袁希善一眼,“阿善,你看着孩子们一点儿啊,我很快就回来。”
袁希善冷冷地说道:“你已经做了主、又何必跟我解释?”
王文倾的表情再次变得麻木,默默地离开。
袁希善突然就哭了起来。
这时——
正在吃饭的王苗苗突然猛烈地咳起嗽来!
她才一岁多大,还没人教导过她咳嗽的时候要低头、要用手遮挡一下。她是因为吃太急,饭粒跌入气管而发生的咳嗽,又因为咳嗽带来的不舒服,小孩子四处转头寻找父亲,想要得到安慰……
于是,随着她四处转头、也随着她的咳嗽,被她含在嘴里的饭粒被炝得满屋子都是!
“妈——”难受得不行的王苗苗找不到爸爸,下意识地看向了妈妈。但她也看到了妈妈面上的厌恶表情,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我要爸爸——咳咳咳咳咳!”
袁希善被这孩子发出的吵闹声、以及被她搞脏的环境给搞得崩溃,尖叫道:“王苗苗你给我闭嘴!闭嘴!!!”
短暂的安静过后——
王苗苗和王豆豆被同时吓得大哭。
“我欠了你们的吗?我欠了你们的吗?”袁希善也崩溃大哭。
栀栀突然说道:“袁师姐,安静下来,先把眼泪擦干净。”
袁希善压根儿不理会栀栀,继续哭道:“你懂得屁啊!我这一辈子已经被这两个讨债鬼给生生地毁掉了!”
栀栀也不吭声。
黎恕见那俩孩子可怜,笨手笨脚的想上前去哄哄孩子,却被栀栀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虽然他不知道栀栀为什么要阻止他,但黎恕就是无条件相信栀栀,他觉得栀栀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黎恕没动,并且在霍令坤和许明奎想去哄哄孩子的时候,也悄悄地朝他一人使了个眼色。
病房里,一大一小哭得声嘶力竭。
栀栀再劝,“袁师姐,安静下来,先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又加了一句,“你是来探望老师的吧?并不想把老师活活气死吧?”
袁希善的哭声渐止。
当然,也是因为……病房里没人帮她去哄孩子的缘故。
可她看向孩子的眼神,带上了狠厉的厌恶。
栀栀说道:“小孩子爱哭,这是天性。请你过去照顾一下你的孩子……同时要切记,你是一位母亲,是你把他们带到人间来的。”
顿了一顿,栀栀又道:“孩子把病房弄脏了,你因为要照顾孩子,可能腾不出手来打扫屋子,可屋子里还有三个大男人在呢,你客气一点,直接请……吃过饭的人帮你打扫,我相信,他们不会不同意。”
袁希善看向了栀栀。
其实,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可栀栀不太一样……
她太漂亮了,这会儿脸上带着微笑,还用特别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袁希善心里的那把怒火……不知何时就熄灭了。
她鬼使神差地朝着孩子们走了过去——
可孩子们看到了母亲,却下意识地瑟瑟发抖?
尤其是王苗苗,连哭都不敢哭,死命地抽噎着,哭着往哥哥身后躲。
而王豆豆避无可避,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把小妹妹护在身后,瘦小的身板儿抖个不停,甚至还惧怕得闭上了眼睛,一副等着捱打的模样儿。
袁希善惊呆了。
她……
她其实是被栀栀美丽的笑容和温柔的语气给蛊惑住,只是想过来哄一哄孩子,让他们不要再哭,仅此而已。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孩子惧怕她……居然会怕成这样。
仿佛她是个吃人的恶魔似的?!
栀栀又轻声问王豆豆,“豆豆,你知不知道,刚才妈妈为什么生气呀?”
王豆豆又睁开了眼睛,哭着说道:“我、我没给妹妹喂好饭……”
“那你想不想当个男子汉,平时帮一帮爸爸妈妈的忙,成为这个家里最了不起的人呢?”栀栀又问。
王豆豆哭着点头。
栀栀轻声说道:“那你问一问你妈妈,要怎么喂妹妹吃饭,才能让妹妹不呛着,好不好?”
王豆豆泪眼迷蒙地看着袁希善,“妈妈妈、妈妈……”
可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就害怕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袁希善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她从儿子清澈的眼里看到了狂怒无能的自己……居然是那样的疲惫憔悴、狰狞丑陋!
两个那么幼小的孩子,居然那么怕她!
她是孩子们的亲妈呀!
袁希善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栀栀又柔声对袁希善说道:“袁师姐,你先看看豆豆的情况……她到现在还在咳嗽呢,你哄一哄她,让她慢点儿吃……小孩子嘛,吃饭的时候把环境搞脏了一点是正常的,收拾好了就行,没关系的。”
栀栀甜润悦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感到放松,她那被特意控制得温柔体贴的语气也让所有人都觉得舒服极了……
袁希善朝着小女儿伸出了手,“苗苗,让妈妈抱抱。”
“咳咳——妈妈不打!不打!苗苗不咳嗽!不咳嗽……”王苗苗哭成了小花猫。
袁希善心如刀绞,“妈妈不打你,不打苗苗。”
苗苗得到了妈妈的承诺,这才哭着张开双臂,投入了妈妈的怀抱,“妈妈不哭,不哭……”小姑娘用脏兮兮的小手替妈妈拭去眼泪,又用油乎乎的小嘴儿替妈妈吹吹,“妈妈,妈妈……”
袁希善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泪水滚滚夺眶而出。
栀栀站在一旁,见袁希善终于控制住情绪,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看到黎恕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跟前,她又看到黎恕隔空朝她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来:要不要我打扫一下这里的卫生呀?
栀栀摇头。
——虽然袁希善的处境可怜,但大部分问题都出在她身上。在这个时候,不能无缘无故对她好,否则会被她视作理所当然。
黎恕明白了。
他索性拉着霍令坤和于明奎走出了病房。
而此时,因为孩子们不怎么闹腾了,黄教授晚饭吃太饱,这会儿脑子又晕……病房里不过安静了片刻,她就已经沉沉睡着了。
栀栀索性也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