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二百五姐弟。
她斯斯文文地对王四喜说道:“首先,我不是陈昔,我叫别栀栀。其次,我已经结婚五六年了,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
“你胡说!”王四喜尖叫道。
栀栀笑了笑,点了人群中几个眼熟之人的名字,“韦春和,韦四明?”
他们几个正是南陵本地人,也是来庄镇看亲戚的。
今天一早他们准备离开,结果在镇政府看到了这么一出。
老实讲,他们几个都蚌埠住了。
场面过于劲爆,他们过于震惊,以至于……好像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又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一直带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在干什么”的心态,稀里糊涂地看热闹看到现在。
现在栀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韦春和与韦四明赶紧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栀栀我们快走吧,这女的怕是有精神病!”
“栀栀我去帮你喊黎恕来吧!”
栀栀一笑,“不至于,你们告诉她,我们仨是谁就好了。”
韦春和便指着陶容冶,告诉大家,“他是我们南陵镇的镇长陶容冶。”
然后指着小陈,“他叫陈曦,是陶镇长的秘书。”
最后指向了栀栀,“栀栀是我们南陵双岛社队的负责人……对,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别栀栀。”
南陵就没有不认识栀栀的人。
但这里是庄镇。
栀栀鲜少来这儿,所以大家虽然都听过栀栀的名字,却很少有人见过她。
现在大家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南陵精神领袖,先进分子别栀栀……
人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议论纷纷:
“原来她就是别栀栀啊?”
“我的天哪别栀栀这么年轻的吗?她好出名的,我听到她的名字已经很多年了……所以我以为她起码是个四十多岁的人……”
“她怎么这么漂亮啊,看起来小小的,我以为她只有二十出头呢!”
“别栀栀是先进分子,王四喜一家是什么人大家还不知道吗?这明显就是王四喜一家想抢亲!太坏了!”
“我不理解!现在还是旧社会吗?可以允许王家人这么上街抢人吗?就算对象不是别栀栀,他们也可以一样抢人吗?”
“这王家人全都蔫坏蔫坏的!不是好东西!”
这时王四喜看着栀栀,惊诧万分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
是她误会了???
可昨天“镇长”明明朝着这漂亮姑娘喊了一声“陈xi”,这漂亮姑娘也明明白白地应喏了一声的啊!
——有三十出头的英俊镇长、还有美丽少女陈昔秘书,这要素还不够齐全?
那怎么……
这个镇长秘书“陈昔”又怎么会变成了别栀栀?
在这一刻,王四喜恼羞成怒!
“我管你是谁!反正你昨晚上就是跟我弟弟好上了!这样吧我们也不嫌你结过婚生过孩子了……只要你嫁给我弟弟就成!”说着,王四喜一把抓住栀栀的胳膊,就想把她带走。
陶容冶立刻停好了自行车,上前拦住,“王四喜!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王四喜将栀栀往弟弟王七宝那儿一推,然后一低头,朝着陶容冶冲了过去,大嚷道:“我跟你拼了!”
陶容冶个头一米八,生得英挺硬朗。但他是个读书人,性格儒雅斯文,活了三十岁从没跟任何人红过脸。
这会儿王四喜不讲道理还当众撒泼,一时间陶容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好迅速避开——
王四喜扑了个空,一时还收不回去势,惯性使她跌坐在地,顿时捶胸顿足地大哭了起来,“南陵镇镇长臭不要脸啊!当众强抢我家弟媳!这是要当众□□哪……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啊……你怎么能让这么畜牲当镇长呢?这不是想害死我们老百姓嘛!”
众人一片哗然。
陶容冶气得涨红了脸。
而那一边,小陈见势不妙,飞快地把自行车放下,冲上前去把栀栀抢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栀栀被王四喜一推,再加上王七宝上前一拥——
她被王七宝抱了个满怀!
王七宝心头大喜,松开了怀抱准备牵住漂亮姑娘的手,带着她回家去——
栀栀趁机往后一退!
正好小陈迎上前,栀栀便躲在了小陈身后。
可小陈也是读书人,个子精瘦精瘦的、还不高。他虽然护住了栀栀,但面对肥壮的王七宝……小陈根本不是对手,被暴怒的王七宝一个耳括子抽过去,小陈眼镜飞了、脸也肿了,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
倒是齐大壮冲上前去,和王七宝对峙。
韦春和、韦四明急忙把栀栀和小陈拉到了一旁……
现场一片混乱。
其实呢,附近几个镇子里的人们相互联姻,庄镇也不是完全没人认识栀栀。
除了韦春和、韦四明之外,还有几个南陵的老乡也看到这一幕了。不过,他们着急赶回南陵镇去,便匆匆上了路。
走了没多远,老乡们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正缓行而至?
再一看,黎恕可不就坐在副驾座上么!
老乡急忙上前拦住了车子。
然后跑过去对黎恕说道:“黎恕啊你总算来了!快上镇政府看看去吧!”
黎恕皱眉问道:“老乡,怎么了?”
老乡急得不行,说道:“你别问了快去吧!再不去啊,你家栀栀就要被人抢走去当他们家的媳妇儿了!”
黎恕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谢过老乡,想着这儿距离庄镇镇政府也不远了,索性下了车,飞快地跑了过去。
果然——
镇政府门口围了一圈儿的人!
男的女的哭、老的小的骂……
热闹得不行!
黎恕个子高,只踮脚看了一眼,随即勃然大怒!
——高瘦白净的陶容冶被个泼妇纠缠上,正狼狈不堪;
——栀栀的表情有些惶恐,南陵镇的两个村民正把她护在身后;
——小陈的脸被打肿了,正在哭;
——两个男青年正在对峙:
高瘦帅责问:人家有丈夫有孩子你没听到吗?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老婆,你是想进牢里去吃牢饭吗?
肥壮黑大骂:关你屁事。
黎恕明白了。
——有人想抢他的媳妇儿!
他两眼通红。
身后,俩大兵追了过来,“首长?怎么了?”
黎恕双手握拳,慢吞吞走进了群众们的包围圈。
说来也怪。
方才还闹轰轰的现场……
自打黎恕一过来,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就连坐在地上,双手揪着陶容冶衬衣的王四喜就愣住,歪着脖子看向黎恕。
黎恕冷冷地盯着王四喜。
王四喜突然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隐忍着怒气的毒蛇给盯住了一般。
王四喜莫明其妙地松开了手。
然而陶容冶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他的白衬衣已经被王四喜给撕破了,露出里头的白色汗背心,但是汗背心也被王四喜给撕毁,白净的腹部还留着几道深深挠出了血丝的指甲印!
黎恕又看向了正在跟齐大壮对峙的王七宝。
王七宝倒是虎得很。
他父亲是个入赘汉,入赘到妻子家中以后改了名字和老婆姓,夫妻俩一连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王七宝一个儿子。
王七宝是这个家里的命根子!
他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这会儿包围圈里里外外的人都被黎恕的气势给压制住,人人心头发怵……
只有王七宝不怕。
所以他还在和齐大壮对峙——
“……她是我看上的女人!马上就要嫁给我、给我生孩子了!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跟她也有一腿儿?”王七宝咄咄逼人。
齐大壮还是个未婚男青年,听了这话,气得满面通红,“你!你你……不要乱讲!”
“既然不关你的事儿,你为她出什么头?我今天带她回去,你在这儿多管闲事儿为她出头,今晚上我睡她的时候你也来给她出头?”王七宝可算是发现了,齐大壮可能是因为未婚且没处过对象的原因,他越是这么说荤段子,齐大壮的气势就越弱……
于是王七宝的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你说说,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婆了?啊?你看上她哪儿了?胸还是屁股?”
齐大壮被气浑身发抖。
这时,一道清泠疏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老婆……是谁啊?”
王七宝愣住。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现场明明围着那么多的人,怎么……这么安静呢?
环顾一周后,王七宝发现自己跟前站了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修身玉立,个子高挑,穿着件一身没有肩章的军装便服——深绿色的长裤、浅绿的长袖衬衣。他的五官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但头上剃了个寸板,眼神又过于雪亮锋利……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王七宝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温突然降到了冰点。
可王七宝生平就没吃过亏。
所以他心头虽然浮起了莫名的惧意,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老婆……就是她啊!”
说着,王七宝还指向了栀栀。
黎恕缓缓转头,顺着王七宝的手指,看向了栀栀。
他看到了妻子气愤委屈的脸、微红的眼眶、以及眼角要落不落的泪珠。
黎恕看向妻子的目光里,泄露出满满的心疼与怜惜。
但转过头看向王七宝,黎恕的眼神又瞬间阴冷了下来。
他懒洋洋地问王七宝,“……那你问过她男人的意见了没?”
王七宝呆愣住。
他就是再傻,这会儿也听出来了——眼前这个俊美又冷漠的男人,就是那个陈昔……哦不,别栀栀的丈夫???
王七宝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