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左右看看——
今天来探亲的家人们多半都结伴来上厕所了。
长辈们已经离开,留在原地的都是小一辈儿的。栀栀和黎恕是因为两只小的还在上厕所,所以还等在一旁。
刚才高声叫喊着“有人偷看别人上厕所”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听起来很耳熟,像是……别溪溪?
别溪溪今年十七岁,是大哥大嫂最小的女儿,水灵灵又漂亮苗条,很招人喜欢。
很快,栀栀又听到了别溪溪地大叫,“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爸爸!妈妈……哥哥!快来抓坏人呀!”
别巍巍、别峰峰已经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砰——”
茅厕门被人重重打开。
别辰辰红着脸、带着一脸的慌乱与惊讶从里头跑了出来,“谁?是不是有人偷看别人上厕所??”
这时黎恕让栀栀管好铁蛋和铁柱,也跟着别巍巍、别峰峰跑了过去。
他跑过去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个男的被别巍巍、别峰峰撵着跑——
于是黎恕踹飞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咻”一声飞去,正好砸中那人的腿弯,那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别巍巍、别峰峰跑过去将人按住。
那人疯狂挣扎,嘴里还骂得特别难听。
好些村民们听到了动静,连忙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别溪溪也气愤地冲了过来,指着被她哥哥们按住的那人,大声说道:“这人他臭不要脸!他偷看别人上厕所!”
村民们聚拢来一看,全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一人期期艾艾地说道:“溪溪,他、他是你的堂叔啊……”
别溪溪愣住。
另一个村民小小声说道:“他就是敬山,他爹和你爷爷是亲兄弟!”
原来这人就是别逢圣的儿子、别芃芃的亲弟弟——别敬山啊?!
别敬山疯狂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忘本的王八羔子!你们以为你了不起啊?我呸!再了不起,祖谱上也要排在我爹后面!我们家才是长子嫡孙!你们算个屁……”
在场的,就属黎恕辈份高了。
于是几个小一辈儿的都看着黎恕。
黎恕对村民说道:“麻烦请把村长喊过来,现在人证齐全,咱们就报警吧!”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村子里是没有派出所的,村里人平时有什么纠纷,也不习惯报警找公安,大多数纠纷都由本家辈分高的长辈来判决,要是不服气就再找大队干部来处理……
别家庄从建国到现在,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儿,从未有人说过“报警”二字。
一时间连村民们都愣住,不知道黎恕只是想吓唬吓唬别敬山呢?还是真的非让人去报警。
别敬山也愣住。
但很快,他就疯狂叫嚣了起来,“放你娘的屁!你想报警?啊哈哈哈哈哈……你算哪根葱?你在老子面打什么官腔?我告诉你这里是别家庄!老子是长房嫡孙!”
黎恕确实只是想口头吓唬他一下。
但别敬山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黎恕笑了笑,然而盯着别敬山的眸子愈发冷漠,“但愿公安来了以后你还能这么嘴硬。”
别敬山大吼,“老子看你老婆屁股了?”
黎恕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别敬山。
别敬山更是嚣张,“你老婆就是别栀栀?那个短命病痨鬼???”顿了顿,又轻笑,“她长得倒是蛮好看……”
黎恕大怒!
别巍巍和别峰峰也气坏了,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姑姑就是你姐姐啊!”
“少放屁了!我没有那样的姐姐!”别敬山轻蔑地说道,“别逢君和那女的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命,那叫无媒苟合!没名没份的还想当我姐姐……呸!就是表子!老表子养出来的小表子!”
众人没有想到别敬山的嘴巴居然这么毒。
二房别逢君的儿孙们几乎全是读书人,此刻别敬山歪理一堆,众人气得哑口无言。
栀栀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听了这话,她冷笑道:“原来你们大房这么高贵啊?那你爹和你娘一定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结的婚?那你娘又怎么会是汤兰花呢?和你爹定了亲的那个,不是当初巡捕房的徐小姐吗?”
别敬山愣住。
栀栀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难道说,你娘汤兰花是个妾?所以你是……究竟是小妇养的还是后娘养的?啧啧,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封建余孽啊?看来啊革委会的工作可没做好,居然有条漏网之鱼!”
——其实现在已经八十年代,革委会都已经撤掉好几年了。
栀栀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别敬山。
毕竟七十年代过去没多久,革委会余威犹在。
相对于派出所,别敬山果然更害怕革委会,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栀栀所说的“不是小妇养的就是后娘养的”给气着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看向栀栀的眼神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似的。
不过,别敬山向来没有吃过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他盯着栀栀冷笑道:“就是你……屁股上长了个红疤的,对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
周围的人全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黎恕更是差点儿气炸了!攥紧了拳头就准备过去……
栀栀松开牵住小儿子的手,又朝着小儿子使了个眼神。
小铁柱会意,朝着父亲扑过去,“爸爸!”
黎恕下意识就松了拳头,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不过,栀栀才没有长什么红疤。
再说了,刚才因为来上厕所的人多,别仁晋给大家安排了两间茅厕。所以大家是按照男女来上的……
农村的旱厕,挺那啥的。
二房的人除了别逢君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都在城市长大,看到了旱厕的卫生情况,女眷们差点儿呕吐出来。
所以别仁晋就把猪圈旁边的一间用来放泔水的小屋收拾出来,在里头放了一个粪桶,再垒上几块砖当作踩脚的……
虽然气味很难忍受,却比旱厕强太多,男人们就让女眷们在这间全密封的小屋里上厕所,他们则轮流去旱厕解决。
但是,躲在旱厕后头偷看的别敬山不知道呀!
农村里的旱厕为了除臭,不可能是全封闭的。一般说来,就是钉一圈木板,脚下镂空、头顶镂空,再加个顶……
别敬山只能通过木板间的缝隙,勉强看到上厕所的人的后背,至于脸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能看到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栀栀当然知道别敬山是在鬼扯,她才不相信呢!
当时女眷们集体上厕所时,本来想着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有些防备。大家商量好了按辈份排序,没轮到的就站在小屋子的四周看着……
要不然,偷偷摸摸躲在旱厕后头偷看的别敬山也不会被溪溪发现。
可别敬山躲在后头,又不知道前头二房的人是怎么分配厕所的,所以他一心一意蹲守在旱厕后头……
他根本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二房的男人们。
别辰辰气坏了,捂着屁股上长红疤的地方,涨红了脸冲着别敬山破口大骂,“你个臭流氓!你、你……”
辰辰到底太年轻,才只十六岁,平时家里的气氛比较友好和睦,小伙子根本不会吵架,就是觉得羞辱极了、难堪极了。
别敬山愣住,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屁股很白,还长了个红疤的人……是你?”
别辰辰气得想杀人,“你这个流氓!”
他想扑过去杀了这个坏人算了!
但怎么跑都跑不动?
回头一看,他姑父黎恕一手抱着小表弟,一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子?
“五姑父你别拦着我,这种人渣不用跟他讲道理!我、我打死他……”辰辰气得语无伦次。
趁着那边大乱,栀栀垂下头,看了铁蛋一眼。
铁蛋已经快九岁了,个子还没抽条,现在身高一米三多一点儿,生得精瘦精瘦的,拥有男童的外表、与成年人冷静周全的内心。
在这一瞬间,铁蛋很快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他笑了笑,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腰间。
——他腰间缠绕着一条长鞭。
棠娘姑姑将她的鞭法悉数传授于他,而且还会根据他的身高体重与力气大小,不厌其烦地为他制作手感合适的鞭子。
铁蛋要是使起鞭子来,连他爸都不是对手!
当然了,对付那么个人渣,铁蛋并不想使用鞭子——把人弄死了可不好。
栀栀用特别温柔的语气说道:“辰辰别闹,我们不要再跟这种流氓浪费时间了,毕竟我们也就只在这儿呆上两天……好了走吧,你阿太还在外头等你呢!”
二房的人全都看向了栀栀。
辰辰、星星,以及别巍巍、别峰峰都有些不可思议——五姑这是怎么了?就这么轻易放过一个臭流氓吗?五姑外表柔弱,但不是真这么柔弱的人啊!
但黎恕心中了然——栀栀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当然他也不是。但栀栀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着栀栀肯定有什么想法了……虽然他也已经有了想法,可这也不冲突呀!
那就,让她用她的法子来解决,他也同时用他的方法来解决就好了呀!
双重报复,爽上加爽!
于是黎恕招呼别巍巍、别峰峰,“巍巍,峰峰,我们走!”说着,他一手抱着铁柱,一手拽着辰辰的衣后领,率先离开。
别巍巍和别峰峰只好狠狠地瞪了别敬山一眼,气呼呼地松开摁住别敬山的手,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别敬山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二房人离开的身影,面有得色,还“呸”了一声,一脸的鄙夷。
旁边一个老婆婆劝阻道:“敬山啊,他们好歹也是你的血亲,在外头又都是很体面的人物,你何必这样呢?收一收你的脾气,和他们搞好关系吧!你看看你三婶家的婷婷,就是被你二婶提拔着……现在你们三房一家都变好了!还有你四婶那边,也是走你二婶的关系才救了你四婶的哥哥,那是救了一整个家庭啊!你啊……”
“老不死的要你多管闲事啊?!没事做干脆吞点农|药下去帮孟婆熬汤吧你!”别敬山骂道。
老婆婆被骂懵了,“哎呀呀你怎么……”
旁人拉了老婆婆一把,小小声说道:“快点走吧别沾晦气了!”
别敬山便又朝着村民们的背影,又是一顿毒骂。
他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爹才是长子,凭什么二房这么有出息???
哼,他得非给这些文绉绉假正经的人一点儿厉害瞧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