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逢圣冷冷地说道:“原来我在娘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堪!”
栀栀直皱眉。
她能感觉到,这其实是别逢圣是逼奶奶挑头。
不然他不好揪由头。
这其实就是一场心理博弈。
老奶奶要是继续忍气吞声了,只会让别逢圣更加变本加厉的挑衅。
出于栀栀的私心,她其实是希望老奶奶能爆发出来……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把这陈年的积怨理清楚。
但就是,不知道老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见老奶奶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是。”
栀栀一怔,继而大喜!
所以老奶奶这是……愿意好好掰扯掰扯了?!
也不止栀栀一人高兴,二房、三房、四房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反倒是别逢圣愣住,上上下下地打量母亲一番,嘴边露出了玩味似的笑容,问道:“那娘来说说吧,儿子怎么个不如你意了?”
老奶奶两眼放空,良久才说道:“今天……敬山打我了。”
别逢圣冷笑,“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家齐齐惊呆了。
四婶尖叫道:“我做证!我亲眼看到的!别敬山打娘的时候我过去劝,结果那小子连我也打……”
“你一个妇道人家,上我家去干啥?”别逢圣阴阳怪气地问道,“叔嫂避嫌的道理你懂不懂?”
大家再次惊呆。
主要是,被别逢圣的不要脸程度给惊着了。
四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转头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带着哭腔喊道:“当家的……”
四叔怒视着别逢圣,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真是抱歉了逢圣大哥,爹死得早,也没个长兄如父的半爹给照看着我,所以我和三哥打小儿起就不识字,当然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叔嫂避嫌’,要不,你给解释解释?”
“然后你再解释解释,为啥我媳妇上你家去就得‘叔嫂避嫌’,大嫂上我家菜园子和厨房顺东西的时候,你咋不说‘叔嫂避嫌’了?”四叔被气得咄咄逼人。
别逢圣的眉毛狠狠地跳了跳。
三叔也说道:“逢圣大哥,我也是秀才的儿子,出自书香门第……可我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有一句话我常常听到,却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逢圣大哥,你满腹诗华,你肯定知道……我也求你好好教一教我……”
“什么?”别逢圣下意识问道。
三叔说道:“到底啥叫兄友弟恭啊?为啥‘兄友’要放在‘弟恭’的前面?有啥说法么?”
别逢圣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看来,你们对我都不服气?”别逢圣冷冷地问道。
别逢君淡淡地说道:“并没有不服气,我就是想把娘接走……离开这儿。”
“不行!”别逢圣斩钉截铁地说道。
别逢君,“为啥不行?”
别逢圣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分家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我是长子,娘必须跟着我!我在哪儿娘就在哪儿……”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明白了。
栀栀好笑地问道:“所以,我们想把阿奶接出去看病,也必须捎上你?”
别逢圣面不红心不跳的答道:“正是。”
栀栀又问,“那我们给阿奶安排体检……万一真查出来什么毛病,要花钱医治的话呢?”
别逢圣无所谓地笑了笑,“那自然是你们三房凑钱,拿给我,由我来安排你们阿奶的治疗!”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黎恕朝着别逢圣竖起了大拇指,“您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
别逢圣冷哼了一声。
他不傻,知道这后生是栀栀的男人……听说这后生的爹,还是京都军区总司令?
所以别逢圣权当没听见。
栀栀脆生生地又问,“大伯,那我们要是不同意你跟着去呢?”
别逢圣勃然变色,“你们敢?”
“为什么不敢?”栀栀反问,“你还能拘着阿奶不成?她是你的长辈,又不是你养的狗……该由你孝顺她、敬着她、让着她!她想干什么你必须支持!要不然啊,难道你还能比阿奶早去见阿爷?日后阿奶见着阿爷,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阿爷,阿爷能原谅你吗?”
别逢圣目瞪口呆。
栀栀又道:“你虐待阿奶、纵容你老婆孩子打骂阿奶……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别逢圣,别家往上数十几代,也就只出了我阿爷一个秀才!别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看着你是怎么欺负秀才娘子的!你到底害不害怕、亏不亏心?”
别逢圣面色铁青。
栀栀继续说道:“你懒惰自大、又自私自利、不思进取还碌碌无为,你打压样样比你好的兄弟,还人五人六地装什么尊长!嚯,你自诩是书香门第,秀才长子……那我问你,你干出了什么名堂?你有什么脸面见别家的列祖列宗?”
别逢圣抚着自己的心口,恨得直喘粗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呵,就这点儿文化水平,你也有脸说你是秀才长子?”栀栀嗤笑道,“连我六岁的小儿子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喝道:“铁柱,你来告诉你大爷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出自何处,又有何解?”
身材矮小的铁柱立刻上前,大声说道:“论语阳货第十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的是家下男女仆从难以教养,亲近他们、他们无礼,疏远他们、他们就抱怨!”
栀栀斜睨着别逢圣,“所以你是把全天下的女人都当成你家的女仆?”
别逢圣呆若木鸡。
这下子,他可真下不来台了!
毕竟被一个六岁小孩儿给纠正了他错误的认知……
半晌,别逢圣恼羞成怒,躲过栀栀的视线,看着别逢君,怒道:“老二!你看看你女儿……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别逢君真诚地说道:“孩子到底哪句说得不对,大哥你给说说。”
别逢圣:……
众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别逢圣暴跳如雷,“你们!你们这些忘八!”
别栀栀朗声说道:“这一句忘八还是送给你自己吧!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自己想想你占了几样!”
别逢圣心里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说了个“忘八”,老二一家子未必知道他骂的是什么意思,搞不好还以为他骂的是“王八”呢!
只要他们这么一误会,他就可以摇头晃脑地把“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说出来……这么一来,他才能在学问上扳回一局。
没想到,别栀栀这个臭丫头居然直接就把八德给解出来了???
别逢圣猛喘粗气。
他指着栀栀,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栀栀笑道:“大伯,我们会带阿奶离开,去市里帮她做全套的体检,要是她身体不好,我爸爸和三叔四叔会一块儿凑钱给阿治病的。可你要是身体不好……我爸爸和三叔四叔又不是你的孝子贤孙,他们可不会凑钱给你治病……所以呢,你还是好好保重你自己的身体吧!”
“呸!你做梦!”别逢圣终于端不住了,指着栀栀破口大骂,“你们想把那老不死的带走?呵呵……哈哈哈哈你们做梦!”
他用恶毒的目光先盯着别逢君,然后又一一看向了三叔、四叔,冷冷地说道:“……除非我死了!”
说着,别逢圣上前,一把就将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拉了过去,朝着自家走去。
四婶气死了,冲过去就想把老奶奶抢回来……
老奶奶回头看了四婶一眼,流着眼泪默默摇头,“老四家的,我晓得你心疼我,可你……消停点儿吧!老二还在呢!”
别逢君急了,也追上去,“娘!”
老奶奶赶紧摆手,“君儿啊,我也回去烧饭去,你啊……给雨时弄点儿家乡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闹,听娘的话啊!”
说着,老奶奶一边抹眼泪,一边步履蹒跚地被别逢圣给拖走了。
三婶四婶平时和老奶奶相处得多,最了解她、也最心疼她,这会儿急忙跑到了应雨时身边,一边一个拉住了她的胳膊,哭得泪如雨下:
“二嫂!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二嫂我求求你了!”
“是啊二嫂,我们不求你和二哥供养娘,我们来养!毕竟平时也是我们三房四房得了娘的照拂,可我们求你……想法子快让娘和老大分开吧!我和三嫂轮流照顾娘!”
栀栀解围道:“三叔三婶,四叔四婶,你们别着急,咱们来讨论一下……怎么样才能把阿奶带走……”
这下子,大家全都来劲儿了,积极讨论了起来,
“咱们来一出抢人?”
“怕不怕大伯一家追去松市啊?”
“我其实更害怕大伯会报复三叔和四叔!毕竟我们二房隔得远……他想去找我们麻烦还得花钱坐车!找三叔四叔的麻烦就方便多了!”
“他们找麻烦我们也没办法,只要你们阿奶能离开这儿……”
“那可不成,这事儿必须干得漂亮!”
单朝凤把史玉清、别星星喊去做饭,“……走,他们商量他们的,我们去做饭,一会儿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想办法!”
另一边,栀栀也邀约大哥别燕东,“哥,咱俩也走,找仁晋堂哥去!”
别燕东心里门儿清——妹妹的意思是,这事儿最后还得是村委会出力,但要得到村委会的帮扶,栀栀就得许给村长别仁晋好。
别燕东道:“我就只能听你们说说。”
如今他位高权重,反而被束缚住。话不能轻易讲、事不能随便做。
栀栀笑道:“放心!你就跟着我好了,一个字也不用说!”
别燕东颌首。
于是,众人各司其职。
做饭的饭做、商量对策的商量对策、通过帮扶手段拉外援的拉外援……
所有人全都积极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