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直到回到家里心跳都是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说不上是疼还是什么,心悸的要命,呼吸也很不稳,像是要窒息。
隐隐的,侧颈那里传来灼痛感,轻轻一触,烫的自己手指发颤。
周宇琛那句“是你在折磨我”反复在脑海中回旋,心脏抽搐的厉害,她衣服都没脱,站在花洒下冲洗。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
然而,不行。
她似乎被一团很乱的线缠绕住,挣脱不开,只能任其束紧再束紧。
她梦里都是他。
他猩红的眸,颤抖的声音,要命的那一句句“橙橙橙橙”。苏橙从梦中惊醒,看着泛白的天际,才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
她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洇湿,发丝也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洗过一样。
没给平复心情的时间,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拿上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冲凉。
赵晓晓见苏橙湿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诧异道:“你洗澡了?”
“嗯。”苏橙边擦拭头发边走过来,“冲了下。”
“怎么一大早洗澡?”赵晓晓盯着她看,努努嘴,指着她锁骨那里问:“你这怎么了?”
“什么?”苏橙侧眸,但是看不到,“怎么了?”
“一片红。”赵晓晓说,“好像破了。”
苏橙抬手去摸,梦境在这个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很荒唐的画面,是昨晚那幕的延续,周宇琛在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话后,张嘴咬上了她的锁骨。
他咬的很用力,她甚至听到了牙齿磨砺的声音,还听到他说:“别这么狠心。”
刚冲澡的时候她下意识多搓了几下,大概就是那么搓破的。
“不小心弄的。”苏橙扯了扯睡衣衣领,“没事。”
赵晓晓把粥盛好,招招手,“来,吃早饭了。”
苏橙用毛巾包裹上长发,拉开椅子,坐在了赵晓晓对面,昨晚赵晓晓回来的晚,有些话没来得及问苏橙,今天正好有时间,她边吃边问:“在加利怎么样?”
“还行。”苏橙回。
“周总呢?”赵晓晓眨眨眼,“难为你了吗?”
“没有。”苏橙用勺子喝了一口粥,“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行。”赵晓晓放下提着的心,“我还怕他欺负你呢。”
“他不会。”苏橙淡声道。
赵晓晓吃着吃着顿住,抬起头,苏橙见她盯着自己看,问:“怎么了?”
“你一直在为他说好话。”赵晓晓一脸八卦,“什么情况?”
“没说好话,是说实话。”苏橙撕下一小块面包放嘴里慢慢咀嚼,“他人本来就不错。”
“既然这么好,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赵晓晓突然问。
苏橙停住,僵了几秒,随后继续撕面包,“分手还能是为什么,性格不合。”
赵晓晓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探出头又问:“那…有复合的可能吗?”
她眨眨眼,直勾勾盯着苏橙,苏橙眼睑垂下又抬起,敛了眼底的异样,定定说:“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
赵晓晓还要问,手机突然响了,她拿着手机去客厅里接电话,苏橙抿抿唇,突然没了吃早饭的兴致,端着吃剩的半碗粥去了厨房,清洗干净后,从厨房出来。
赵晓晓还在讲电话,苏橙回卧室换衣服,白色毛衫下搭黑色铅笔裤,两条腿衬得又细又长。
外套是件米色的大衣,脖颈上围着围巾,用来遮挡锁骨的痕迹。
京北的十月末已经有了初冬的迹象,风都是冷的,苏橙车子还在维修,只能搭地铁走,好在路程不算远,几站路就能到。
刷卡进了公司,大部分员工都还没到,她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刘美丽给她发来信息,提醒她推进两家公司合作的事,另外要是加利这边提了什么意见要求,要她及时反馈。
叮嘱来叮嘱去,就是一句话,这次合作一定要促成。
苏橙回:[好。]
放下手机后,眼角余光随意朝前看了眼,总裁办公室里已经没了那束玫瑰花,窗明几净,一览无遗。
苏橙去茶水间听到有人在讲话,“我刚去前台拿快递,听到前台讲,昨天周总发了好大一通火。”
“为什么?”
“据说是因为那束玫瑰花。”
“花怎么了?”
“不许接收。”长发女人压低声音说,“秦助理警告前台,以后要是再收可以直接领薪水走人。”
“这意思是都没戏呗?”
“应该是。”长发女人说,“咱们周总可不是谁都能拿下的。”
两人边走边说,看到苏橙后住了嘴。
苏橙对着她们礼貌地点了点头,视线瞥到窗外的白云时,莫名觉得今天的云格外好看。
心情好,工作效率就高,她早早完成了新的企划案,交给了周宇琛的助理秦远。
秦远睨着苏橙问:“还适应吗?需不要要调工位?”
“还行,不用调。”苏橙客气道。
“晚上有聚餐,”秦远提醒她,“别忘了去。”
见她迟疑,又补充,“所有人都去。”
所有人都去,苏橙就没办法不去了,她抿抿唇,“好。”
社畜对聚餐一向热衷,听说老板请客,一个个抻着脖子问去哪里吃?
秦远道:“苏记。”
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兴奋说:“苏记吗?那家私房菜?那里老贵了。”
“何止是贵,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订位子,”有人搭腔,“那里是会员制,接待客人也是限量的。”
有人突然冒出一句:“以前聚餐不都是吃火锅什么的吗,今天怎么去苏记这种饭庄了?”
秦远打断他们的话,“有疑虑可以去问周总。”
傻么,问老板。
一个个把脖子缩回去,盘算着今晚穿什么衣服去,要不要下班后去附近商场买新的。
相比她们的雀跃,苏橙显得尤为冷静,心倏然提起来,莫名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期待落空,还没到苏记便发生了一件事。
同事们都有车,三三两两坐车直奔苏记而去,最后只剩苏橙在楼下站着,秦远说:“周总的车子在前面。”
昨晚那幕记忆犹新,苏橙不敢,推辞说:“我打车去。”
“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秦远说。
确实不好打,她打开软件看了眼,排队的有几十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她。
她抿抿唇,“秦助理你方便把位置发我吗,我坐地铁过去。”
“太远了,坐地铁还要转乘,”秦远淡声道,“等你到了,大家都要结束了。”
打车不行,坐地铁也不行,苏橙一脸愁,最后不得已跟着秦远上了车。
进了车后才发现周宇琛并不在车里,她一副很诧的样子,秦远看出什么,解释说:“我刚没说周总在,是你以为他在。”
苏橙很尴尬地抿了抿唇,没接话,主要也不知道接什么。
秦远示意司机开车,然后又说:“周总坐另一辆车。”
苏橙心缓缓落下的同时又冒出一些别的情绪,窸窸窣窣的像是失落。
……
果然如秦远说的那样,路程很远,她要是坐地铁然后再转乘的话会很晚才能到。
进了包间大家都在,周宇琛也在,除了他身边的空位外,其他地方都坐满了。
苏橙不太想过去,打算随意找个地方加把椅子,反正只要不是周宇琛身旁就行。
她刚要对侍者讲,秦远指了指空位,“你坐周总那吧。”
包间里都是加利的员工,她要是直接拒绝的话,不但周宇琛面子下不来,她以后在公司里也不好工作。
思虑再三,她走过了过去,和大家一样,叫了声:“周总。”
周宇琛身旁的空位在里侧,苏橙要是坐的话需要他站起,其他人见状天都不聊了,齐齐侧眸看过来,想知道老板会怎么做。
有人大胆猜测,老板可能鸟都不鸟,毕竟苏橙只是乙方的员工。
苏橙脸颊慢慢变红,眼角余光朝四周瞥了下,决定要是周宇琛不起身的话,她就去其他的地方坐,或者找个借口离开,反正她也不太想参加这种聚会。
似乎过了两秒,也可能没过,在大家饶有兴致睨着的时候,周宇琛站起身,托了下她的手肘,让她方便进去。
这种托手肘的动作看着像是不经意的,但在不同人的眼里发酵出了不同的化学反应。
女员工们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嘴巴张得老大。
男员工们多看了苏橙一眼,先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呦,合作方派来的员工长得还挺好看。
苏橙看着淡定从容,其实是感触最多的,他托她手肘那个瞬间,她心似乎停跳了,左侧脸颊都是他灼热的呼吸。
他依然还用着薰衣草香的洗衣液,衣服上也都是薰衣草的清香,和她衣服上的香气交融到一起,生出更浓郁的气息。
入鼻后,让人心神变得越发凌乱。
还有手肘那里,明明隔着衣服,却像是直接触上的,烫的她心悸。
忽然,苏橙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无论过去多久,都对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没什么表情的坐下,之后再也没看周宇琛一眼,所以也不知道他唇角轻勾了一下,笑得很莫名。
原本晦暗的神色像是被冲撞开,眼底沁着光,那光里缀着一道纤细的影,占满了他的眼和他的心。
他坐下后,身体微偏朝向里侧,幅度不大,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就像是隐晦的在宣告着他的喜欢。
后面是吃饭,菜多数是不辣的,每道菜快要转到他面前时,他都会用手指按停,直到苏橙夹到菜,他才松开。
至于他,餐盘里只有一块排骨。
其他人看到,随口问了句:“周总喜欢吃排骨吗?”
周宇琛淡声道:“喜欢。”
他一般回答这种肯定问法的时候习惯说“嗯”,简单又明了。这种明晃晃的回答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其他人没注意到,苏橙握着杯子的手指缩了下,低头喝水的时候险些被呛到。
转盘又在转,是纸巾转到了她面前,苏橙拿起,说了声:“谢谢。”
回答完才意识到是周宇琛给她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见有人在看她,最后只能拿了。
这顿饭别人吃的嘻嘻哈哈,哪哪都高兴,她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很快结束。
和老板聚餐没人敢提下一场,吃完后各走各的。
苏橙不想搭周宇琛的车走,故意在洗手间磨蹭了十来分钟,想着他们应该都离开了她才慢吞吞出来。
一抬头,看到了倚墙而站的男人,手里夹着着烟正在慢慢吸着,可能是喝过酒的原因,眼底氤氲蒙蒙的,泛着几许醉意。
苏橙当没看到,低着头要走被他拦住,没了外人,两人也不用装不熟了,她抬起头凝视着他,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又要干嘛?”
周宇琛深吸一口烟,随后缓缓吐出烟雾,眼神朦胧,“送你回去。”
“不需要。”苏橙拒绝,“我自己可以走。”
私房菜馆就有这么个好处,虽然东西贵的要死,但客人少,整个长廊里也没人打扰。
所以周宇琛情绪也没压着,垂眸睨着她,先是看她的眼,接着看她的唇,然后看到了她锁骨。
不经意的,也看到了锁骨上的痕迹,他眼睛眯了下,眼神里充满了危险,克制不住的触上她的锁骨,问:“怎么弄的?”
他质问的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耐烦,苏橙没义务回答,推开他的手,“你不需要知道。”
周宇琛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痛楚里夹杂着怒火,还有难过,“你真有男朋友了?”
“关你什么事。”苏橙推开他的手,身体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
她语气很冷,比冬日的夜还冷,周宇琛抬手搓了把脸,眼睛都给搓红了,里面的光没了,只有忧伤和懊悔。
“那年我失踪是我不对,我想联系你的,可是——”他想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不见的事。
“周宇琛,”苏橙打断他的话,“八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忽然,长廊里有脚步声传来,苏橙看了眼,是个喝的东倒西歪的男人,她拢了拢衣领,转身朝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被人从后方抱住,那人绕过她的肩膀揽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怀里,呼吸拂在她耳畔,轻触上她的耳垂,声音压抑痛楚,“不能重新来过吗?”
苏橙的心颤了又颤,呼吸变乱,“不能。”
……
隔天,周宇琛出差,苏橙有一周没有见到他,关于他说的“不能重新来过吗”,她装作没听到,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情绪上看着也如常。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好几晚她做梦梦到她说,不能。男人冷笑着转身离开。
比她还肆意潇洒。
周桂琴再次打来电话,提起了苏良树,还提起了老太太,说老太太没福气,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会很幸福。
想起老太太,苏橙那些悸动都没了,喃喃说:“是呀,奶奶要是活着的话,肯定会很幸福。”
所以,她有什么权利享受幸福。
她配么。
于乐乐好几次给苏橙打电话约她吃饭,都被她推拒了,最后一次,于乐乐找来公司,见到苏橙后,看着她憔悴的脸,问:“你怎么搞的?”
苏橙不好说是因为感情的事,说:“工作太累。”
“都几点了,还加班。”于乐乐捏捏她的脸,“你呀,别那么拼命行不行。”
“走,带你去补补。”她强行带苏橙去了订好的餐厅。
林麦张欢张洋赵川他们都在,苏橙坐在了林麦身边,赵川说:“等下啊,还有一个人没到。”
张洋低头看手机,“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黑色大衣,白色衬衣,大衣肩头有湿气,看样子像是匆匆赶来的。
张洋问:“飞机晚点了吗?”
周宇琛把大衣挂衣架上,在苏橙身侧坐了下来,侧眸回答张洋的问题,“嗯。”
张洋:“看你又瘦了,别太拼。”
周宇琛靠上椅背捏了捏眉心,难得示弱,“有些吃不惯国外的东西。”
看着像是随意一说。
赵川接话,“吃不惯还在那里待八年,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周宇琛朝苏橙这边看了眼,随后又收回,自嘲笑笑,“嗯,要不说我活该呢。”
随后,他用仅苏橙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