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叶庆荣自首了!”老爷子不敢相信。

许天玺可算碰见可倾诉的人了,要吹嘘一番:“老太爷,我当时也怕,但阿嫂说了,不必怕,只要把车开到警署,阿荣哥就只有一条路,自首。”

从进隧道到在警署前拍醒阿荣哥,再想办法下车逃离,全是苏琳琅的计划。

一切全在她的预料中,他也是因为足够听话才能躲开E3车爆炸的。

不然早被炸成碎片了。

老爷子剧烈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似要掏空整个肺腔。

刘管家帮他问:“张华强逃跑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的港城有多复杂就不必说,张华强手握无数AK与悍匪,屡犯大案,最疯狂的时候曾持枪冲击警署劫囚,然后带着囚犯扬长而去。

警方只能躲在掩体后兴叹,无可奈何。

他的武器先进,阿Sir们的武器落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他会狼狈逃窜,没人会信。

但现实是匪帮集体出动,欲反抢人质,却在警方的合围下仓惶逃离。

说起这个,许天玺还有挺郁闷的:“老太爷,O记,飞虎队,还有西区警署,全港的私家侦探和媒体记者第一时间赶去,本该抓住他的,但是,唉,他又逃了。”

贺致寰看苏琳琅,他总觉得这其中当还有什么细节。

毕竟虽然港府有O记,有飞虎队,甚至还有英方皇家驻港海陆空三军,但是,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同时调集O记和飞虎队,可不容易。

果然,苏琳琅说:“爷爷,我让刘皮给您认识的,所有的关系都打了电话。”

正说着,案头电话响了起来。

刘管家接了起来。

来电的是贺墨,气急败坏:“刘流你个狗叛徒,把电话给我阿爹。”

听到话筒里传出嘶咳,他大喊:“阿爹,苏琳琅是匪徒内应,把我骗到警署,说是朴廷回来,但你猜怎么着……”

……

“没有朴廷,只有匪徒和爆炸,我差点被炸上天,阿爹,你在听吗!”

……

贺致寰嘶咳着问:“听说叶庆荣投案自首了!”

苏琳琅刨完最后一筷子米饭,挑眉,就听电话里贺墨呃了一声:“好像是有个劫匪投案了,还说要检举张华强,但是阿爹,我差点就被苏琳琅和刘流害死啦!”

刘管家接过电话,替老爷子说:“二爷,大少已经回来了,就在医院。”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过了好半天,贺墨怒吼:“姓刘的,别想着骗我上医院,我知道,你和苏琳琅和谋,已经把我阿爹架空了,想诱我去医院再杀了我,哼哼,我已经报警,让警方追查苏琳琅了,你们给我等着!”

电话那头只剩盲音,贺致寰看苏琳琅,就见她迎上他的目光,在笑。

两颊有梨涡,她笑起来,神情就会有种,娇甜憨真的小女儿态。

贺家的天在她大婚那天陡然崩塌。

但今天,她凭一已之力,似乎又给撑起来了。

愁眉紧锁,锁了四天的贺致寰也难得的,边咳边笑了起来,眼泪都笑来了。

要说阿强哥都被抓了,他宁可认为是自己疯了也不相信。

但因为各方消息说阿强哥逃了,贺墨也证实阿荣哥确实已经投案,老爷子总算接受这是现实了。

……

刘管家适时打开电视机。

新闻画面正是刚才发生在西区警署门外的爆炸画面。

因为媒体记者去的及时,拍摄了整个现场,已经出加急报道了。

苏琳琅刚从大陆来,没料到港城先进到都拥有电视机了。

现在的电视机虽款式老,远不及星际的全息视讯,但画面也够用了。

她想看看现场发生了什么,遂也看的很认真。

“TVB快讯,今日下午,西区警署门外发生枪击事件,另有一起车辆爆炸案件,飞虎队与O记皆迅速到场支援,警方还缉获自首匪徒一枚。”

据报道说,枪战中有一个无辜市民中弹而亡,另有一人被炸伤,而且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港府的警察或者水平一般,但记者绝对满分。

有记者冒死拍下爆炸画面,在画面的远处,有个人一脚踢飞个红衣小女孩。

画面在反复播放,那个红衣小女孩就反复在屏幕上被踢飞。

这场枪战和围捕是苏琳琅一手造成的。

她所设想的是,调了全港所有的武装力量,一举逮获阿强哥,送他坐牢。

但就目前的新闻消息,她特别失望。

她是上将出身,对社会是有种社会责任感的。

电视反复播放爆炸,被踢飞的小女孩不是主角,所以只出现在屏幕一角。

但苏琳琅特别难过,因为今天的枪战和爆炸都是她一手推动的,她以为警方能收拾掉阿强哥,以为不会对普通人造成损伤。

而且她生平最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因为她造成的爆炸案而被撞飞,苏琳琅接受不了。

见她红了眼圈,还忧心忡忡的,以为她是回想起进匪窝的经历,再看到屏幕上凄惨的画面她心里恐惧,难过,贺老太爷说不出话来,示意管家。

刘管家遂说:“少奶奶先去看看大少吧,天玺少爷陪老爷呆会儿。”

苏琳琅也明白,事情太离奇了,老爷子一时间无法接受。

他已经听刘皮讲过一遍了,但肯定还要再听许天玺的讲述。

正好她也得去看看贺朴廷,就出来了。

洗了个澡,她换的是家里送过来的睡衣,此时头发披散,素面朝天,踩两只拖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了。

但所有保镖态度180度转大转变,见她出来就齐声喊少奶奶。

副看护长梁月伶更是率着看护们站在门外,齐齐鞠躬:“苏小姐好。”

又一路小跑:“已经为您备好消毒服了。”

穿上消毒服,再经保镖放行,苏琳琅进了重症室。

先经过的是公公贺章的房间,玻璃房内,一个护工正坐在他的床头发呆。

他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开了胸,上的呼吸机。

照书中说,贺章自此一睡就不会再醒了。

现在也是老太爷不肯接受现实,在强行给孙子续命。

当然了,百亿实业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他要真没气了,贺氏也就乱了。

只要他还吊着一口气,贺氏也就不会乱。

这位公公照书里的说法,为人勤勉,心地善良,身为富二代而不浮夸,得力精干,私生活也洁身自好,毕竟有钱人,免不了有点花边小绯闻什么的,但在港府的富豪圈中,是以勤俭爱家,心慈仁善,好捐款而闻名的。

他对苏琳琅也很好,大婚那天许婉心称病不肯出来接茶,贺章为了给她补面子,敬酒时特地挽着她的手,从头到尾。

当时的她反应呆滞,见的人太多,晕的不行。

全凭贺章肘了她一路,他还一直安慰她,说来的都是熟人,叫她不必怕生。

但可惜了的,年方五旬,他就要英年早逝了。

再进一间,就是贺朴廷要长呆一段时间的新家了。

苏琳琅刚进去,听俩护士在用英文交流,似乎是在说什么不肯配合之类的话。

星际时代汉语才是主语言,英语是个很小的小语种。

但苏琳琅恰好学过,她遂用英文问:“怎么回事!”

一个护士说:“病人拒不肯配合清创。”

她话音才落,旋即哐啷一声,剪刀纱布,全被拂到了地上。

是贺朴廷,赤红着眼睛,正在摔打。

他的手腕和脚腕被捆的太深,全在流血,病床下堆满了蘸血的纱布,护士要帮他清创,上药,但他拒不肯配合,一直在挥来打去。

“怎么不给上麻药!”苏琳琅问。

护士解释:“病人是个抗麻体质,目前还没找到适合他耐受的麻药。”

伤成这样,竟然还是个抗麻体质,那他得多疼!

苏琳琅穿着防护服的,也可怜贺朴廷,过去拉他手:“贺少!”

贺朴廷目前处在意识混乱中,戒备心极强,具体表现在,不准任何人碰自己,谁碰他他就会激烈反抗,苏琳琅去拉手,他也是一把拂开,喘的更粗了。

咦,这是回到自己的主场就不乖了,不听话了。

但是不对,他眼睛看不见,可他的神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正好一个护士要往外清垃圾,苏琳琅瞟了一眼,看到个东西,给捡了回来,放到贺朴廷手中。果然,他一把攥住,总算消停了。

双眼血雾的男人攥着那个东西,才安静了下来。

俩护士对视一眼,面色那叫一个好看。

因为那个东西是苏琳琅的,是她那只被血浸染透的胸罩。

它本来该在车上,应该是被贺朴廷一路攥来的。

也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她又戴了足足24小时,味儿也是够刺鼻的。

苏琳琅凑上贺朴廷的耳朵:“朴廷哥哥!”

俩护士试着来扯胸罩,并说:“病人不可以拿这个,No,please!”

那只胸罩上满是血垢,而且是不同人的血,重症室当然不能留,要被清出去。

贺朴廷立刻暴怒,腾的睁眼,应该看不到,但怒视前方。

苏琳琅连忙说:“sorry,but He is my husband!”

她从护士手中夺过胸罩,仍还给了贺朴廷,贴耳说:“你现在必须乖乖听话,配合疗伤。”再命令他:“东西不会被拿走,但你也不准再反抗,能答应吗!”

俩护士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因脑伤而在昏迷中的患者,会听话吗!

但别说,贺大少别的方面不知道怎样,抱大腿功力一流,知道谁才是救他的人。

果然,在护视的注视下,他一点点的松开了手。

苏琳琅把那只胸罩掖到他的枕头下方,郑重其事拍了拍:“拜托你们了。”

护士肯定不愿意放沾满病菌的东西,但有一个还想去抽,贺朴廷立刻扬手。

当然,等他清醒,发现自己盘了这么个东西,大概也要气炸。

但现在,在昏迷和混乱中,那只沾满血的胸罩,就是他唯一的安全感了。

苏琳琅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这是贺朴廷,要是她的兵,她早给两拳头上夹板了。

她耐心说:“朴廷哥哥,东西不会拿走的,我会在外面一直等你的,你乖乖配合清创,等清完创我再来看你。”

说完,她重重把胸罩往回掖了一掖。

男人腾的睁眼,张嘴:“阿……”

咦,他竟然说话了!

苏琳琅想了想:“是我,小阿妹。”他一直喊她叫小阿妹的。

因为脑中出血,渗进了视网膜,男人双眼赤红,又因为麻药免疫,他目前还处在一种极度的痛楚之中,但他脑子应该是清醒的,知道她是小阿妹。

终于,他又说了一个字:“表。”

所以他说的,应该就是那块PATEK PHILIPPE表吧。

表苏琳琅一直带着的,但她洗完澡之后连带她从匪窝带出来的所有的东西,全放在老太爷卧室了,并没有拿来。

她说:“表在呢,你现在也很安全,乖乖听话,配合清创,嗯!”

男人扬起他被捆扎到皮翻肉破,满是血的手,但好半天,松垂了下去。

……

另一边,经由许天玺讲述,事情变的合理多了。

但是也更加的不可思议了。

贺致寰一生经商,走遍全球,深知一点,这个世界上并非生成人形的就都是人,还有许多是恶鬼披着人皮,人,有时候也会变成恶鬼。

就好比许天玺所讲的阿鬼,蛇头,阿衰,匪帮小头目,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但苏琳琅,一个曾在农场砍甘蔗的姑娘,她让一群恶鬼为己所用,还能巧妙的整合各种信息,一举把匪帮的智囊,二把手给送进警署!

那她就不是幸运,也不是她父亲的在天之灵护佑。

而是她自身的能力所为了。

也证明她不但大智若愚,还胸有丘壑,是个有谋有略的将军之材!

好半天,缩在床上,一把骨头似的贺致寰嘶声:“……咳咳,果真如此!”

……

许天玺其实撒了谎的,就好比阿嫂在士多店时,他分明听到她是如何四处撒汽油,并教那个小女孩在自己离开后纵焚船的。

后来果然也看到冲天的火光。

甚至,那个叫阿霞的小女孩就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也眼睁睁看着阿鬼士多化为废虚,愣是没有拨打火警电话进行救援。

但他把这些全隐瞒了,只说火是偶然起的,也没有提及小阿霞。

他抬头,坚定的说:“是的。”

“天玺懂得,你和刘皮从此封口,事情该怎么对外说老太爷自会给你答案,但从现在起,你们切不可在任何场合谈论这件事。”刘管家说。

许天玺能不懂嘛,好几条人命呢,谁敢乱说。

他说:“我守口如瓶。”

看许天玺出门,贺致寰扬头,看远处的保镖队长贺平安。

“咳咳!”他说。

贺平安举起雷切军刀,展黑T和那条血淋淋的裤子:“老太爷,如果这件黑T果真是少奶奶穿过的,她至少起过五次刀,而且刀刀可毙人命。”

刘管家提心吊胆:“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杀了五个人!”

贺平安连忙否认:“倒也不是。”又说:“我只是形容出刀的速度和力度,而且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女性能有的。”

他是专业人员,从血迹的喷射状态可以推断到,砍人者不但有力量,还懂下刀的技巧,切割的角度。

总之,这是一刀斩首的力度,这种力度他都没有,一个女孩子就更加不可能了。

刘管家忙说:“少奶奶曾是国营农场砍甘蔗的冠军。”

贺平安一愣,也只好说:“原来这样。”

又说:“照天玺和刘皮的描述,当时强哥下山商量赎金了,匪窝正好空虚,少奶奶算是趁虚而入,也许她赶得巧,才让她能够从从容容的出刀……”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释了。

一个熟于用刀的女孩子,每次起刀至少要半个小时,才找到最好的角度与力度吧。

但它其实也很难解释得通,因为一个普通女孩就不说砍五个人了,砍一个,只怕都要把自己吓哭的。

五刀,就需要三个小时。

谁敢想,那么年轻,还是个小女孩的少奶奶,提着刀半个小时找角度,来砍人。

他还是不相信,只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而已。

刘管家看老太爷:“这么说,少奶奶的运气,怕还真是大太太吃斋念佛,佛菩萨在保佑咱们贺家!”

又说:“也许阿波说的没错,当时真的……”黄大仙附体了!

贺平安也补充:“她会用刀,又恰好匪窝空虚,这应该才是她能把人救出来的关键。”

贺致寰嘶咳,示意贺平安也出去。

刘管家说:“我唤医生来给您打安眠针,睡一觉吧!”

贺致寰要掏空肺腔般的嘶咳着,良久,说:“你过来,我有大事要安排!”

……

等苏琳琅从重症房出来,老太爷撑不住,打了安眠针,已经睡下了。

贺平安等在门上,伸手:“少奶奶好。”又说:“您的东西我已经全送到您卧室了。”

苏琳琅跟他握手:“贺叔好。”

郭瑞和另几个保镖也全抢着来握手:“少奶奶辛苦!”

苏琳琅一一跟他们握手,笑着问候:“大家好。”

她是女性,手背当然是细的,但掌中有茧,一层薄薄的粗茧。

贺平安快五十了,跟着贺家三代人跑遍全球,就少奶奶这手掌,一摸就能判断出来,她确实会砍甘蔗。

但这种茧的厚度是砍不了人。

更何况你瞧她还那么小,两颊还肉嘟嘟的呢,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哪像个女杀手了!

保镖们当然要知道所有细节,他刚刚也跟保镖们全讲了,此时回看他们:“你们觉得她会砍人吗!”

所有保镖集体摇头,郭瑞尤其坚定:“我不信。”

保镖团队是特许知道绑架案所有情况的,当然而要封口,从此不许公开谈论。

但私底下他们是可以讨论的。

贺平安看了那件黑T,还看了那把大少花一千万拍来的雷切军刀,甚至,他也摸到苏琳琅掌中有薄茧了。

但他依然不能相信她会用足以断头的力量起刀,砍人。

“就像大少说的,她就是个乖乖女,说她会砍人,我不信的。”望着她的背影,贺平安说。

郭瑞问:“那大少到底怎么回来的!”

不信科学就信玄学,贺平安说:“应该是大太太念经多,佛菩萨保佑!”

所有人同时点头,看来菩萨还是要信的!

贺平安原来是坚定的,上帝的信仰者。

但此时望着远去的苏琳琅,胸划十字架,来了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

刘管家说有话要和苏琳琅谈,单独谈。

早些时候刘皮推着贺朴廷进的那间房,是贺家给他备的私人病房。

自他被绑,他一半的起居用品就全送来了。

这也是个大套间,病床侧面还有间房,一间非常舒适的卧室。

叫苏琳琅意外的是,这间也有浴室,而且光照和视野都比老太爷的那间还要充分。

也就是说,这间房是整层楼上,私人房中最好的一间,VVIP。

她要躺在这间卧室的浴缸里,会比老太爷的那间更加舒适。

当然了,首富之家,这种配置稀松平常。

刘管家推开房门,笑说:“衣服是哑吧菲佣整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心意,这张跟您卧室的床是同一品牌,您要嫌小,我立刻差人买张大的来。”

所以她只是洗了个澡的功夫,刘管家已经差人把她的衣服全送来了。

那块PATEK PHILIPPE,黑T,她抢来的AK并那把CZ75,雷切军刀,并她的子弹全都送了进来。

不怪贺家三代用了他几十年,刘管家确实精干得力。

搓手,他又说:“您想住这儿就住,不想住随时CALL人载你回家,睡个安稳觉。”

苏琳琅开门见山,柔声说:“刘伯,刘皮的事我肯定要说,但不是现在,而且您放心,我会帮他在老太爷面前说情的。”

刘管家手顿。

不是她逃,就只有一个原因,刘皮背主了。

当然,贺致寰也早猜到原因了,只是现在事杂,人乱,他没精力处理而已。

但秋后算总账,刘皮早晚要被问责的。

刘管家已经认命了,却没想到少奶奶开口第一句就是他孙子。

他愣住了:“少奶奶……”

苏琳琅一笑:“还真是您说的,他是够老实的。”

被太太房中的一个老佣人骗的团团转,差一点,贺家就要毁于刘皮之手。

“暂时我还得用他,以后……”

苏琳琅想了想:“他是个老实人,我用着当司机吧,挺顺手的。”

刘管家抽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苏琳琅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不喜欢看人哭,说:“你找我有事吧,直说就可以了,不必绕弯子。”

刘管家先叹气,又有些局促的说:“少奶奶才新婚就出这种大事,也是够委屈的,但如今一家老小这个样子,您在电话里也说过,家中有内奸,要不除,大少只怕依旧夜长梦多,但少奶奶懂的,我只是个外人,而且贺家的家务事牵扯烦杂,有些事下人是不好出面的。”

贺家三支顶梁柱全在医院躺平,他只是个下人,看在眼中,只能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的。

见苏琳琅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并不回答。

他又说:“保镖团队当然没有问题,也会誓死守卫大少爷,但大少要动手术,还有个恢复期,而今天发生在西区警署的爆炸案,明显不是阿强哥所为,所以……”

作为一个女上将,凡做事,眼光自然比别人的更加长远。

在出海底隧道后,苏琳琅之所以让刘皮打电话,把贺家所有的关系全部调到西区警署,就是为了测试隐在贺家的那个内奸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阿强哥可以说说是条疯狗。

据书中说,他为祸港城,要直到97年才能被绳之以法,而但凡被他盯上的富商们,不死也得蜕层皮。

但是,他带着一帮亡命之徒,目标很明确,就是搞钱,搞大钱。

发生在西区警署的爆炸案不一样,它不是图钱,图的,是贺朴廷的命。

那当然就不是阿强哥的所为,而是,另有其人了。

也就是说,贺家那个内鬼不但合谋了阿强哥,还有别的势力。

而且那股势力恰好就在刘管家给她的那封名单上。

也从侧面证明,她当时要在山下暴露位置,贺朴廷必死无疑!

毕竟能在警署门外制造爆炸案,证明对方能力非同小可。

现在,贺家三代躺在医院,千载难逢的时机,那股势力难道能就那么干看着,不搞事!

……

苏琳琅未语,只是一样样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到了柜子中。

她有一双巧手,衣服叠的四四方方,仿如豆腐块一般。

哑巴菲佣还给她备了两只皮包,但一只是粉红色,一只是水红色,而且都是特别精致的小坤包,没什么用处。

苏琳琅遂全搁到了最下层。

刘管家得不到回应,只好继续打亲情牌:“老太爷对您父亲,对少奶奶您都有万分的诚心,恭迎您到贺家做长媳,便是要您当家作主的。”

是了。

当初苏父写信来港,考虑到两家子的贫富差距,以及女儿天性就冷冷呆呆的,智商方面有缺陷,并未提及婚事,只说希望贺致寰能收养照料她。

但贺致寰一接到信,却是大喜过望,立刻就开始筹备婚礼,通知媒体,四处请宾朋了。

许婉心不明所以,气到差点背过气去,佛珠都扯断了好几串。

贺朴廷今年26,苏琳琅小点,22岁,她又是个农场姑娘,许婉心觉得她未免配不上做长媳,正好还有贺朴旭,24岁,相配也不错,既圆了婚约,又不致长孙媳妇选的太差,将来不好出席各种场合。

但贺朴旭一听自己有可能娶个北姑,吓的紧急飞国外,躲了。

另外还有个贺朴鸿,18岁,小了点,还性情古怪。

许婉心哄了哄,又给了些钱,他倒是答应了,愿意替大哥代娶。

可贺致寰父子不但未采纳这个意见,老太爷还痛斥了许婉心一顿,压头贺朴廷与苏琳琅成亲,婚礼当天还请了全港的达官巨贾,婚礼之隆重轰动两岸三地。

许婉心本就是在家居士了,因为生气,干脆要剃头出家,还是二太太孙琳达专门出面,在万佛寺的门外整整站了两天两夜,才给请回来的。

也才有的大婚当日,一家人齐齐整整,迎苏琳琅这个新媳妇进门。

刘管家这样说,当然是想说贺家待她不薄,她就理该在贺家有难时站出来。

苏琳琅未语,依然默默的整理着衣服,刘管家躬立着,也就默默等着。

……

终于,她合上柜门:“刘伯,贺家大张旗鼓操办婚事,是为了向大陆政府投诚,是对回归之后的商业布局和战略选择,跟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大吧!”

刘管家陡然一震,猛的抬头:“呃!”

时侄84,回归的钟声敲响预告,两国领导人频频回晤,商讨回归大计,谈判一轮接着一轮。

众港人则在观望,有人想回祖国,但也有人对回归不抱希望。

还有大把人扬言,一旦回归,必定共产主义,总之,从此港府的富人们将完蛋。

偏偏这时贺致寰逆所有人,大操大办一桩大陆与港的婚礼,他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是种站队。

而以苏琳琅,一个女上将的眼光,结合历史大背景来看,贺致寰足够精明,眼光足够长远,只是借助她,把贺氏的未来之棋投到了大陆而已。

至于新娘子是苏琳琅还是马张王琳琅,其实都一样的。

一场轰动全港的婚礼,是贺氏在对未来的选择上,对大陆政府的诚意。

也让英方看到大部分港人想要回归的,迫切心情。

换成别的女孩,他们其实也会给的。

所以许婉心不懂公公和丈夫那么精明的人怎么突然集体犯傻。

要给孙子找个傻姑娘。

实则人家贺氏的掌门人们精明着呢,他们为的就是贺氏的前途与发展。

……

刘管家不期苏琳琅轻描淡写的,竟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来,一时卡了壳。

她曾经在农场可不言不语,只会砍甘蔗的呀,虽说识点字,也读点报,但大陆的报纸上,她能看到什么。

她是怎么就能懂得这些东西的!

想了想,他又说:“看到大陆穷成那样,大少感慨良多,一再说起农场的调味品味道不输咱们港城的酱油大王,顾记的,于咱们贺氏来说,投点小钱不过毛毛雨,但我们拥有全球海运渠道,一旦投入,能惠及整个儋县的。”

儋县国营农场就是苏琳琅的老家。

一笔投资于贺家不过毛毛雨,但它不仅能让农场富起来,还能惠及整个儋县的所有人。

毕竟钱是会流动的,钱流动起来,人就富了。

听来至少大少是诚心的。

而且他言出有诺,回港后就专门让海运公司去做调研,出企划,在做投资规划书了。

他还亲自给国营农场的场长办了来港邀请函,要请他来旅游考察,只是没来得及寄出去而已。

……

整理完衣服,苏琳琅还要整理从匪窝里剿获来的战利品。

提起AK卸开,她笑了:“大陆人工那么低廉,样样东西真材实料,国营农场还是军事化管理,低廉的劳动力和原材料可以冲击下沉渠道,抢占终端市场,刘伯您不觉得大少不是在做慈善,而是他经商的眼光更加独道!”

她有两只小梨涡,又喜欢勾唇笑,瞧着就有几分可爱的佻皮劲儿。

但她眼神凌厉,说话又精准,透彻,入骨三分。

刘管家退了两步,惊的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的OK绷都啪叽一声,翘边了。

他愣住了:“这,这,呃,呃……”

他不知道等大少醒来,看到曾经的乖甜小阿妹麻利的卸着AK枪,言辞如此凌厉会怎样。

但他都六十好几的人,被她说的节节败退,都快哭了。

苏琳琅突然又问:“对了,刘伯知道大太太是怎么的,突然就信佛了的吗!”

大太太许婉心跟贺章曾经也是一对模范的恩爱夫妻,但在小冰雁出生后她突然就吃素信佛了。

至于是为什么,毕竟家下人,刘管家也不知道。

他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咱们老太太就信佛的,二太太是早就信了的,大约人年龄大了,都愿意信点佛菩萨吧。”

跟一个拆拆装装,搞AK的女孩子谈信佛,他六十好几的人了,心里毛毛的。

苏琳琅点头,放下AK,拿起军刀抽开一看,呵,保镖们帮她重新擦拭打磨过,很干净。

她抽刀,挑眉:“大太太不理事,二太太也不当家,爷爷莫非是想让我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