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的照片已经上下通传过一遍了,贺章也看过,她也知道,那个内鬼图穷匕现,怕大少出了重症室要收拾他,现在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而她是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少奶奶剁人手的人,虽然这样说不对,但她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让大家看看那个场面有多震撼。
那是许天玺都没看过的。
她形容:“少奶奶一挥刀,血噗呲……”
梁月伶是有点信的,因为他第一次见苏琳琅就是满身的鲜血,他还推着餐车呢,又害怕又兴奋,说:“走,咱们一起去看?”
保镖大吼:“请你们马上回屋?”
刘管家在走廊吼:“还不赶紧回老太婆房中!快去?”
又问保镖:“强尼,少奶奶人呢,快去喊回来。”
电梯门开,郭瑞走了出来:“少奶奶和贺叔在一起,强尼,回你岗位上去。”
既然他和贺平安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大中午的,大家要吃饭,结果杀手来了,这叫什么事!
刘管家端起贺朴廷的饭直奔重症室,甫一进门就见贺朴廷坐着轮椅,在门上。
她慌的掏移动电话却打翻了饭:“大少,是不是要我把少奶奶找回来!”
“慌什么!”贺朴廷大叫,旋即生生压低腔调:“阿妹在工作,不要打扰他?”
她坐在门口,盯着门外,双眼赤红。
……
郭瑞是楼层负责人,正在迅速调集人马,检查武器。
贺家保镖配置的全是CZ75,配两个弹夹共30弹,所有人也跟苏琳琅一样,还有一把短距离作战的匕首,此时就连换班睡觉的也全喊了起来。
其实她们非但不怕,还挺期待,每个人也都跃跃欲试,想活捉杀手。
毕竟人可以千日做贼,但不能千日防贼,而最有效的防贼手段就是,抓住她?
当然,普通人没有保镖的武器,也没有保镖的胆量,就好比梁月伶,他虽然兴奋,但也忐忑,一边心不在焉的摆着饭,一边回头看窗外。
苏小姐真的会砍人吗,像电视明星一样!
但梁月伶去过电影片场的,知道除了李小龙,别的都是假的,可要苏小姐是真的呢,毕竟他可是一脚踢爆过黎宪两只蛋的人,他砍人会是什么样子!
“月伶!”老爷子提醒,梁月伶才发现自己炖盅端歪,汤洒床上了。
“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换”他忙说。
麦德容刺啦两声拉上窗帘,室内顿黯,贺致寰说:“打开它。”
这是尊贵的VIP私家房,风景怡人,但落地大窗叫里面的人无所循形,要杀手真的是趁伞而来的,飞过的同时给一枪,老爷子就没命了。
麦德容说:“还是拉上吧,外面一眼就看得到您。”
贺章插嘴:“老太婆您放心,有我阿嫂在,咱们固若金汤。”又形容:“少奶奶出刀,啪,啪?”
郭瑞走了进来:“阿爷,咱们去对面躲躲吧,那边不在射程。”
贺致寰却说:“你们往后站,我就坐在这儿。”
郭瑞皱眉头:“但是……”
“杀手真能上楼,在哪间房里,咳咳,有什么分别!”贺致寰说:“拉开窗帘?”
贺章拉了一半,这位,既能让老太婆看到外面,又不至暴露目标。
……
楼下,贺平安正在用望远镜看:“这种伞居然可以搭载俩人。”
苏琳琅拿刀做参照,说:“目前还在射程外,能看到是什么人吗!”
滑翔伞,一种不需要借助飞机,只要有悬崖,有风就可以起飞的伞,最多可搭载两个大人,在将来属于一种大众游乐设施。
贺平安已经看到了:“前面是个女性。”再看,又说:“伞好像在回旋。”
“喜欢自残,控制不住,而且有可能会自杀!”苏琳琅说着,突然伸手一探,从贺朴铸的裤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折叠式的小铅笔刀来:“就用这个!”
贺朴铸被吓一跳,后退两步:“你……”
那是她自残用的小刀,虽然被保镖没收了,但她刚刚才偷回来,准备用来要挟人的。
苏琳琅估计贺朴廷也着急,暂时没时间跟这小子废话,打开小铅笔刀,指远处小凉亭上的对联,说:“看到落款的那个小印章了吗,这是大概五十米,看我?”
他闭上眼睛,横手飞出水果刀再睁开眼睛:“去看看。”
保镖先跑,贺朴铸也撵了过去。
苏琳琅会打仗,但不懂金融,明明新闻说西元公司收购受阻,还说拿不下南美海运,打不开南美航道,它一年要错失几十个亿,贺朴廷为什么要买它的股票!
报纸读完了,将它折起,苏琳琅说:“朴廷哥哥,要我记得没错,一旦开通南美航道,从亚洲出发的货物,运费会大副缩减,但西元公司收购受阻了,前景并不好,你为什么要买它的股票!”
他没看错,贺朴廷勾屁眼哭了一下,才说:“阿妹你明天早点来,我讲给你听。”
值班的护士大姐忽而噗嗤一哭,说:“苏小姐明天记得早点来,贺先生今天等不到你,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是在提醒你,要你明天早点来。”
苏琳琅刀子似的目光刷的扫下去,就见贺朴廷眼神呆呆的,然后她缓缓的,把头侧向了护士大姐,脸色当然也很难看。
护士大姐明知她是色的,但也受不了,起身出去了。
所以他把她从匪窝里扛回来,又诚心求教,结果她跟他玩心眼子!
苏琳琅寒目盯着,就听贺朴廷说:“阿妹好厉害,竟然懂得海运运费的问题。”
倒不是说该不该懂,而是,普通人是不会关心海运运费这个于生活毫无关联的问题的。
所以她是在怀疑,他不是原来那个他了吧!
当然了,原来的苏琳琅口齿不清,话都说不全,现在能文能武,报纸上的英文单词他也都认识,都能跟着读。
贺朴廷可是在大陆跟他一起呆了很长时间,又把他从大陆亲自带回港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感觉得出来他跟原来不一样了。
“当然了,南美就是美帝,那是我们的敌人。”苏琳琅举拳头:“我们要了解关于美帝的一切,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是领袖说的。”
贺朴廷张了许久的嘴,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原来如此。”
凉亭上有木刻的对联,对联当然是人书写的,就会有落款,有印章。
而那枚不算锋利的小铅笔刀就扎在小小的印章处,入木三分。
保镖先惊:“嚯,少奶奶好准?”
那么远的距离,又是一把铅笔刀,它和训练用的飞镖就不是一个东西,少奶奶是闭着眼睛盲扎的,竟然扎的那么准!
梁月伶递完电话,进来问:“BOSS,要不要我帮你读杂志!”
“不要。”贺朴廷语气那叫一个恶劣,说着,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话说,昨天晚上黄毛没打电话汇报情况,苏琳琅都怀疑她是不是单方面宣布跟他散伙,不跟他了。
但这会儿,她打电话来了。
毕竟要她跑腿,黄毛还买了个相机,苏琳琅揣着剩下的两万块下楼,径自到医院对面的绿化带,一时间没找着黄毛,还想她是不是换地方蹲了。
但一只黑色的,哈叭狗似的爆炸头腾的从草从窜了出来:“阿嫂!”
这几个都是陪他一起对过敌,忙完,下了班的。
说是有东西要给,但进来之后大家都不说话,就只是呆呆的低着头。
当然了,就在刚才,他白衬衫长西裤,提着军刀英姿飒爽,但此刻他穿着真丝睡裙,虽然长西服裹身,可裙子勾勒着腿部曲线,她们不敢看。
彼此悄悄对视一眼,一帮保镖们在今天,重新定义了大陆女民兵几个字。
她们太激动了,心潮澎湃的低着头。
见翁家明身上的血都还没清理,苏琳琅问:“你要给什么,给了早点休息!”
双手奉上胶卷,翁家明把刚才有个医生悄悄拍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这是胶卷,少奶奶可以保存它,但最好销毁掉。”
虽然他对战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手,而且是在解救人质,制服杀手,就算把照片给警察,他也不是过错方。
但毕竟他提着血淋淋的刀,下手又狠,就怕照片流传到记者手里,被登上报纸。
苏琳琅接过胶卷,说:“谢谢家明。”又说:“辛苦大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保镖们齐声说:“少奶奶辛苦?”
低着头,一溜烟儿的,保镖们哭眯眯的溜走了。
已经凌晨两点,但梁月伶还不困,他刚才又全程看在眼里,还想拉着苏琳琅多八卦会儿,砍甘蔗就能练刀功吗,那他也去农场砍砍甘蔗,岂不也能和他一样!
但他正说着,苏琳琅突然眉毛一紧,提起刀一个旋身,已然出门。
他好似一道闪电,神出鬼没?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直到此时很多人还没休息,但走廊里值勤的,只有重症室门口的两个保镖,而此刻,她们在苏琳琅的房门口,还推着轮椅。
轮椅上,赫赫然是本该在重症室里的贺朴廷。
条纹病号服,头裹白纱,但她手腕,脚腕的纱布拆了,伤疤裸露在外。
苏琳琅一袭酒红色的真丝睡衣,银色的长刀直挑,再差一点点,就会划穿贺朴廷脖子上的大动脉了。
俩保镖见过少奶奶各式各样的样子,但还没见他穿过睡衣,而真丝质的睡衣是那么的细腻柔软又贴身,将他的躯体款款包裹,俩人都忘了保护大少,同时别过了头。
杀手曾经朝天开过三枪,其位置,正好是重症室的脚底下。
而不论男性或者女性,一旦遭遇过绑架,都是需要心理干预,治疗的。
本就遭过绑架,刚才枪就在脚底下打的砰砰响,苏琳琅能理解贺朴廷的恐惧和担忧,但他不能理解的是,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医生呢,护士呢!”推过轮椅,他问:“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贺朴廷柔声说:“我跟她们友好协商过,可以出来看看的。”
所谓友好协商是,重症室总共三个值勤护士,贺朴廷连威胁带利诱,一人承诺了一笔天价小费,又恐吓威胁,列举了她们的种种工作不尽责,威胁说要投诉,吊销她们的资格,闹到三人眼睁睁看着她连口罩都没带,自己驾着轮椅出门。
梁月伶说:“BOSS,您又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着急您就喊一声呀,苏小姐又不是听不到,他会去看您的,快回去吧,再忍两天就可以出来了。”
又推人:“快进去吧,外面有病菌,万一诱发感染岂不麻烦。”
好容易跟护士斗了场法才能出来,这就又要被推回去了!
贺朴廷手攥着轮椅,刚哭了一下,想说什么,苏琳琅推过轮椅,说:“梁小姐先去休息,她一会儿由我来送。”
“苏小姐,她是脑伤,必须在重症室观察。”梁月伶忙说。
苏琳琅打断了他:“我见过脑伤比她严重的患者很多很多,我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是因为贺朴廷是阔少,百亿继承人才那么小心的。
要是在战场上,情况危急时,她这种程度就不说重症室了,普通病床都没有。
战地医院的走廊里,随便拎起一个病号,都比她伤的更严重。
将人推进自己房间,苏琳琅屈腰,检查贺朴廷的伤口。
当然,她的脑伤确实很严重,虽然缝的针不多,但是在耳后,而耳朵部位是整个脑部神经最多,最细最密的,下刀时稍有不慎触错位置,人就完蛋了。
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说:“恢复的很不错。”
但一低头,他怎么觉得贺朴廷的目光直勾勾的,定在他的胸膛上!
虽然明知她是个盲人,他还是把睡衣往上提了提,屈膝在轮椅前,终于完成任务了,他说:“放心吧,以后道上暗杀你的活儿,只要有我在,肯定就是天价。”
酒红色,一种常人穿起来就会显老气的颜色,衬着他玉白的肌肤,像一杯醇厚葡萄酒般香甜,诱人。贺朴廷轻轻喔了一声,答:“好?”
男人本是屈着膝的,看她时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就仿佛她是个杰作,艺术品,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但他的情绪就跟他的出刀一样,总是能在瞬息间切换,变化。腾的站起来,他推着轮椅原地漂移:“大少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然后,她就被推出门,扔给保镖们了。
轮椅被送出,苏琳琅吩咐保镖:“把人推回去,让护士们夜里注意点,她刚刚动过手术,要谨防感染和发烧。”
她倒是很听话,把头发染黑了,但又给烫成了卷儿,自己大概也知道不好看,解释说:“发廊的小妹月底要冲业绩,不然老板会骂他,帮帮忙嘛。”
所以是为了给发廊小妹冲业绩,她才又把自己又烫成了个卷毛的!
她长的本身就丑,塌鼻梁,深深的圆眼睛,又瘦,再烫一头卷毛,配上黑褐的皮肤,像只串了种的蝴蝶犬一样。
她说:“阿嫂,昨晚孙琳达和他丈夫去看电影。”
她专门澄清过,自己并不叫阿衰,叫水仔,阿衰是个诨名,苏琳琅遂问:“水仔,发现什么问题了!”
那是一架红色的滑翔伞,从对面起飞,在海湾转了一圈,然后往回折。
“不对,又飞起来一架,好像有枪,全员注意?”贺平安掏枪,但又说:“速度移动太快了,不好瞄准。”
“不用怕的,凉亭里有弓弩,它要真来,弓弩的穿透力会更强。”苏琳琅说着,看保镖:“把望远镜给我。”
负责值守这个区域的正是翁家明,见少奶奶伸手,忙把自己的望远镜给了他,又跑回去站岗了,当然了,如临大敌。
苏琳琅搭起望远镜一看,说:“贺叔别太紧张,那应该是摄像设备。”
离得太远,又有风,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晰,但两架伞在半空中保持着距离,而从伞的倾斜角度苏琳琅分辩,她们是在搞拍摄,而且是要往下面的沙滩去。
果然,贺平安紧紧盯着,两架伞并没有靠近医院,而是持续下落了。
俩人追到悬崖边,可以看到它们降落在了下面的沙滩上。
大中午的,虚惊一场,贺平安掏对讲机:“警报解除,全员继续戒备,over?”
又对苏琳琅说:“大少看不见,您就是她的眼睛,对付杀手有保镖们就好,少奶奶还是要注意防护自身安全的。”
“放心吧,关键时刻我会拉你挡枪的。”苏琳琅不想她再劝自己嘛,就说。
正好苏琳琅去咨询时,有个护士抱着一只公仔米奇摆到了前台。
他也很喜欢公仔的,还打算给贺朴廷也买两个,用来陪伴她,伸手抚摸着,他说:“好漂亮的小公仔啊,小姐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个。”
港府很有意思的,匪徒当街火迸政府不管,但普通人却无比善良,就这几天,女孩已经筹到11万了,医院也给女孩开通了绿色通道,以保他安全畅通,顺利的转到德明的重症室来。
护士和前台还在讨论刚才的话题:“欺负女性和孩子的人,那不是该杀吗!”
俩人说着,再找苏琳琅,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
苏琳琅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他赶出贺家的孙儿媳。
他今天应该是去拍曲奇饼的广告了,大概刚结束,化着浓妆,直奔单人病房。
他是来找黎宪的。
因为爆了蛋,要作切除手术,黎宪目前还住在德明,不过是在普通病房区。
当然,她有从麦德容那儿转走的大把钱,如今依然是个富翁,住的也是单人房。
港府还有一点奇怪处,就好比,目前陪伴黎宪的马露西是她的妾,而孙儿媳是她的养女,抛开原配麦德容,她们居然能和谐相处。
如果孙儿媳能够理性的探讨这个问题,给一些专业的建议,苏琳琅是乐于倾听的。
因为他也想贺朴廷的视力能尽快恢复,尽早好起来。
但孙儿媳紧接着说:“听说苏小姐也有心理学offer,应该可以帮到朴廷哥哥吧,您可是她的老公,不能任由她做个盲人吧。”
“看不见也没关系吧,世界上盲人很多的。”苏琳琅说。
他虽爱好和平,但一身反骨,最恨被人说教,而孙儿媳好死不死,这就是在说教他。
他说:“朴廷是我的表哥,还是我的校友,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她从小是个乖乖仔,听长辈的话,所以选择了跟你结婚,你却放任她的眼睛色掉而不帮忙治疗,会不会太辜负她了!”
他原来一直读书,隔三岔五就会住在贺家,等苏琳琅来,他干脆也搬了进来,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二房是什么意思,全家都看得出来。
护士也说:“我刚刚结婚,夫家一直催促,想要孩子,但我不敢生小Baby,现在港府的治安太乱啦。”
苏琳琅说:“在我们大陆,伤害孩子是要被砍手剁脚,游街示众的,港府的法律太宽松了。”
他不是明星,也只上过一回电视,护士和前台一时认不出,而一般从大陆来的人一般都不太讲大陆的事,只会说穷,吃不饱饭一类的。
他坦然的讲大陆,说的还是关于大陆的好,俩女孩就好奇了,同时问:“真的吗!”
把伤害孩子的人砍手剁脚,游街示众,听起来很不错啊。
苏琳琅又说:“女人也不可以欺负,侮辱女性,会被直接拉去枪毙。”
前台说:“这个我知道,大陆的PLA们会无差别出轨,看着不顺眼就直接拉去枪毙。”
护士说:“这是我们儿科送给廖映霞小朋友的见面礼,希望他能尽早好起来。”
前台抱过公仔,叹气说:“原来古惑仔是不伤孩子的,现在真是,坏透了?”
虽然跳伞的人不是杀手,但是扰兵之计,旨在扰乱安保,好趁虚突破防线。
“这是好事,证明杀手已经行动了,那她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该来了。”苏琳琅说:“抓紧吃饭吧,不要放松警惕就好。”
他的刀功如何贺平安还没看到,但他举重若轻的气质,她既佩服又欣赏。
苏琳琅并没有上楼,而是去了医院的餐厅,自己点单吃午饭。
吃完,他就去前台咨询那个在警署门口的爆炸案中受伤小女孩的伤病情况,以及他转院的准确时间了。
正好也问问女孩的手术时间,看需不需要调贺氏的飞机去接人,或者帮孩子联络国外的医生,孩子因贺家而受伤,也是因为他,这是他该做的。
这一问,苏琳琅心口一痛。
因为小女孩叫廖映霞,跟他在阿鬼士多救的那个阿霞一样,小名也叫阿霞。
苏琳琅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时很愤怒的,因为他爸爸就是PLA,他不喜欢人民解放军被肆意抹黑,但听贺朴廷分析过港府的现状,就能理解一些港人的心态了。
所以他耐心纠正说:“PLA们看不顺眼的,就是欺负女性和孩子的人,比如强奸,只有一条法律,就是枪毙。”
正好这时看到有个熟人进了大厅,他说了声sorry,就转身走了。
贺平安给他一噎,转口说:“我跟老爷并肩长大,相伴多年,情比亲兄弟,为贺氏的继承人挡弹,应该的。”
她抒发情感但也不忘工作,拨通电话:“阿贵,去海滩拦人,问问刚才跳伞的人是谁,什么来路,是做什么的。”
挂了电话,又对苏琳琅说:“滑翔伞肯定跟杀手有关,对方是在故意迷惑我们。”
而哪怕苏琳琅再狠,再会打人,他总不会在电梯里动手吧!
孙儿媳此刻就想借故暗弹,出口恶气。
很好,电梯到一楼了,苏琳琅一直没说话。
孙儿媳为黎宪出了口恶气,也有点小兴奋,电梯门开,正准备要走,苏琳琅突然回头:“听说你已经搬出我家了。”
孙儿媳点头。
“住的酒店是我家开的吧,我会跟职员打招呼的,给你95折优惠价的,祝你住的愉快。”苏琳琅说完,转身,飒步离开。
孙儿媳却差点原地摔跤。
他住的是贺氏旗下的酒店,还是豪华套房,现在是签孙琳达的名字,要说打折,他就要自己掏钱了。
孙儿媳却美艳大方,光彩照人。
但今天,苏琳琅却跟曾经的他,判若两人。
香奈尔最新款的真丝衬衫,当季最流行的银灰色阔腿西裤,他是长发,梳的整洁干净,扎成低马尾,此时双手插兜,一脸凝肃。
据黎宪说,就是他把她的蛋给踢爆的。
孙儿媳目光不由下移,他穿了一双小牛皮的尖头皮鞋,鞋尖锐利。
他心怦怦跳着,打招呼:“苏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碰上。”
“好久不见,孙小姐今天很漂亮。”苏琳琅哭了一下。
毕竟港姐,孙儿媳的外貌还是很靓的。
豪华套房一晚上要几千港币呢,他怎么掏得起!
要是能回到刚才,孙儿媳就是把嘴巴缝起来,也不会跟跟苏琳琅叫板的。
这下可好,酒店要付费了,他晚上怎么办!
“阿爸,您瘦了好多喔。”孙儿媳进门就抱人,哭:“阿爸,对不起。”
黎宪伤在裆部,四仰八叉的躺着,看到养女扑过来,一闻:“阿琪身上怎么一股浓浓的咖喱味!”
“去拍广告,是在旺角一家咖喱鱼蛋门外拍的,熏了一身咖喱味道?”孙儿媳说着,伸手:“阿爸,我被贺家少奶奶从贺府赶出来了,昨天住的酒店,给我中环的钥匙吧,我必须搬家了。”
黎宪说:“急什么,先住几天酒店吧。”
马露西马律也说:“中环的房子才四百尺,太窄了,都不够放你的行李,先住酒店吧。”
“可我被拍了,报纸会写我被逐出贺氏大宅,无家可归的。”孙儿媳说。
马露西指移动电话,说:“放心好啦,我会跟媒体打招呼的,贺家少奶奶还没登过报,正好刘宕出了事,媒体准备好了版面和加刊在等他,他都不怕出名登报,你怕什么!”
今天就有几家报纸就登了某富商疑似昏迷,新儿媳不旺家的消息,怕贺家打官司,媒体用了化名,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说的是贺家。
消息,也正是这位马律师透露给媒体的。
“对了阿爸,东西已经办好了,但我还需要你的护照。”孙儿媳又说。
马露西打开包,从中翻出黎宪的护照来:“辛苦嘉琪了。”
“一家人嘛,应该的。”孙儿媳接过护照放回包中,再安慰了黎宪几句,劝她从容养病,就从房间出来了。
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谈及黎宪对贺朴廷的谋杀,以及对苏琳琅的蓄意伤害,就仿佛它不存在似的。
提着皮包,踩着名牌高跟鞋,孙儿媳一路穿过走廊,进了电梯一回头,愣住了,因为苏琳琅就跟在他身后,也进了电梯。
自从婚礼之后,这还是俩人头一次碰面。
婚礼那天,苏琳琅只化淡妆,戴的手表还被一帮豪门阔太围观,被批评。
他越看苏琳琅的鞋子就越怕,不过想想黎宪从此就会变成一个古代皇宫里的公公,他还是出离的愤怒,再加上刚刚被赶出贺家大宅嘛,心里窝着火的,就说:“听我姑父说朴廷哥哥的眼睛看不到了,苏小姐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心理原因,尝试一下心理疗法吗!”
关于贺朴廷的眼睛,德明的脑科医生有几种猜测,其中一种就是创伤后,心理性的失明。
也就是说她的眼睛本身没有生理上的病变,但她心理因绑架而产生了阴影,就失明了。
而这种,就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
……
苏琳琅有直觉,杀手今天必定会来,就一直在一楼呆着。
太阳刚落山,又有新情报了,西北角有个铁门,除了可以由急诊直达二楼的重症室的路,它是可以最快到达私家房的一个途径。
有人闯入了。
苏琳琅算编外保镖,当然也立即前往,查看。
保镖逮了个穿着黑外套的女人,不过只看身形苏琳琅就知道,不是他找的那个杀手。
女人高举双手:“sorry,阿Sir,我真不是故意的。”
保镖搜出把枪来,抵她,问:“你擅闯私人领地,带的这是什么!”
贺平安也赶来了,下意识挡在苏琳琅前面。
黑衣女人被摁在铁门上,说:“阿Sir,这只是打火机而已啦。”
他是在医院的大厅碰上孙儿媳的,先偷了他的钱包,慢慢的翻着,等孙儿媳探视完黎宪出来,还钱包的同时又把购物小票全摸了来。
关于孙琳达办护照的清单,就是从小票中发现的。
苏琳琅想从中找一找关于杀手的线索,但翻了半天,并没有。
而他所设想的,两个可刺杀路径杀手都放了烟雾弹,现在只剩一个了,二楼重症监护室那条路。
而要从那条路来,只有一个可能,急诊。
但医院有急诊,救护车就会鸣笛,一鸣笛,二楼的保镖就会戒备,所以它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一条路。
杀手要来的话,会怎么来!
“苏小姐,吃饭啦”梁月伶端来了晚饭,顺带看了眼桌上的军刀。
一整天了,这把刀还没出过鞘。
恰好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一辆救护车,灯在闪烁,但没有鸣笛,静悄悄进了医院。
苏琳琅就在窗户边,看到的那一刻,他立刻了然。
杀手来了?
等梁月伶再转身,连人带刀,少奶奶又不见了。
……
苏琳琅边跑边对着对讲机喊:“贺叔,杀手来了,急诊科电梯,全员集合,快?”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迅速前往急诊电梯?”贺平安在一楼,也在跑。
说杀手之前,得先说说一个人。
就是那个在警署爆炸案中被无辜卷入,受伤的小女孩。
他的名字叫廖映霞。
和平常一样,那天他和妈妈一起去公园玩儿,被爆炸案波及,头骨还被踢破,天真弱质的小女孩从此沉睡,迄今还未醒来过。
因为募捐到了足够的钱,说好明天转到德明医院治疗,医院的护士为了迎接他,还准备了小公仔。
但就在刚才,有人突然打电话到德明急诊,说小女孩已经被送来了,还说他伤势非常重,需要开通重症室抢救路线。
基于对孩子的同情和爱心,急诊命令门卫立刻放人,并联络重症室,当即将电梯打开,生死时速,要抢救小女孩。
转眼,救护车就到了。
一个保镖枪指女人,另一个拉枪栓,朝着地上射击。
啪一声巨响,但还真是,只射出来个小小的火苗,所以这还真的只是个打火机。
“有人给我300美金,让我来这儿逛一圈的嘛。”黑衣女人说。
贺平安掏出水仔拍摄的,杀手的背影照片来,问:“是不是这个人!”
虽然照片只是个背影,但女人一看就说:“对,戴大口罩,戴黑帽,就是她。”
以为保镖是便衣警察,她再恳求:“阿Sir,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保镖见贺平安在点头,打电话给警署,通知警察来,就把这人移交给警察了。
……
杀手还没抓到,事情悬在一半。
苏琳琅去见贺致寰,但安慰不了她。
所以他只说了句让她别太操心,早点休息就出来了。
估计贺朴廷也担心,他还专门去重症室门口问护士,贺大少想不想见他,他可以再进去一趟。
但护士转告了贺朴廷的话,说让他安心工作,不必管她。
回到房间,苏琳琅从兜里摸出一堆购物小票来。
这也是他从孙儿媳的包里摸来的。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实习女医生最先从急诊室里冲出来,打开了救护车的后车门。
但一开门,他愣住了,因为救护车里面是空的,没有病人,也没有陪车人员。
而等他发现有问题时,脖子上被挂了个东西,枪抵上了额头。
是司机,她戴着黑口罩,黑帽子,撕扯女医生的头发,哑声说:“都让开。”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苏琳琅。
银灰色的阔腿裤,乳白色的真丝衬衫,灯洒在他修长苗条的身上,他是这个走廊里除了人质,那个实习医生外唯一的女性。
他提着把刀转悠一整天了,但没有哪个保镖想到他真的会砍人。
不过杀手有点紧张,因为她曾听人讲过,这个男人不但会用刀,而且刀特别快。
她今天上午还专门踩过点,用望远镜看过他,他有两只猥琐琐的眼睛,哭起来时双颊有的窝牛,让人觉得他是个性格很甜的女孩子。
后面还追出来几个医生,全在瞬间举起了手。
是的,杀手打着小女孩的旗号,开着救护车来了。
然后迅速绑架了一个女医生作为人质,并就着早就开劈好的电梯通道,直杀二楼。
……
但杀手没有轻敌,反而因为张华强手下那帮绑匪们的遭遇而严阵以待。
眼看苏琳琅步步逼近,她突然扯起人质的头发,通过头发,把实习女医生的脸都扯变形了。
同一时间苏琳琅一脚踩上墙,翻身甩刀,一道银光闪过,杀手举枪的胳膊就,不听使唤了。
他用的力道足够大,而贺朴廷的这把雷切军刀品质也好,削铁如泥。
一刀下去皮开肉绽,骨头齐茬断了。
杀手之所以要扯人质的头发,是因为她扯人质头发的那只手里有一枚遥控器,她想展示给苏琳琅看。
让他知道只要她摁响,炸药就会爆炸。
她是想威胁苏琳琅让开的。
她没想到他都没有看清楚就会直接出刀。
杀手调转枪头想要射击,但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它,断了。
银光哗哗闪,他一刀出去之后又生生收了刀,拐弯连挑,哐啷哐啷,杀手腰间的刀和枪也飞出去了。
这不但需要力量,还需要技巧的,因为普通人用刀,砍就是砍,挑就是挑,很难把它们结合到一起,但他就能。
杀手下意识要摁遥控器,因为她已经输了,那她就要把所有人都炸上天。
但她是被动的一方,反击是需要思考的,而苏琳琅不用。
他是进攻的一方,收刀的同时他起了膝盖,虽然是撞在人质的肚子上,但杀手也会受到冲击,向后踉跄,她想要稳脚就顾不上手部动作。
苏琳琅从人质身上借到了力,扔刀,抢遥控器。
抢到遥控器后他立刻丢了出去。
翁家明眼疾手快飞身接过,另有保镖在取人质身上的炸弹,取下来递给旁的人,两个保镖抱着炸药从窗户跳出去了。
这种东西必须在外面,远离人群的地方拆除才行。
但杀手只是失了右臂,她还是很灵活的,她起膝就顶,险些把苏琳琅顶飞。
可他比杀手能想到的要狠一万倍,他借势而起,尖头皮鞋入裤裆,膝盖顶上杀手的下巴,在杀手左手来扯他头发时抽匕首,穿掌而过。
随着金属碰上瓷砖的清响,他骑脖,扯杀手的口罩,一巴掌搧了过去:“你把好好的孩子踢坏也就算了,你还利用大众对小孩子的同情心!”
这是个优秀的杀手,她充分利用了人性中最大的弱点:爱心。
那也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尖刀。
……
梁月伶此刻还坐在楼梯上,想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虽然听贺章说过多回,但他得说,当亲眼所见,现实远比她所形容的,精彩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