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爷盯着面前的女孩子,良久。
粉色的宽肩西服轻裹,他的头发天然微卷,此时额头汗津津的,碎发抿在额前,两只略圆的杏眼中秋水汪汪,还有几分孩子气。
她一开始并没有轻敌,因为她知道是他从匪窝里背出了贺朴廷。
虽然孙琳达一再说是他运气好,花了一百万背回来的人,但她知道没有人能幸运到,只花一百万就从张华强的匪穴里能捞回一个大活人来。
她回头看几个手下,目光交换间,都明白黎锐是怎么疯的了。
也明白为什么张华强的手下们都宁可去卖鱼蛋也不做绑匪了。
这个女孩子,乍一见,六爷觉得他应该考个律师或者医生,成为父母的骄傲,她还曾幻想,女儿嘉琪要是有他三分的弱质乖巧该有多好。
但谁敢想当他爆发,简直就是狼,而且是狼群中的头狼。
她突然回身,吼老佣人:“还不给我递条毛巾!”
据说贺朴廷色了,但她此刻一脸似哭非哭的,正盯着陆六爷的裤子。
陆六爷的裤裆湿了,而刚才苏琳琅那一手爆蛋,啪叽一声时就连他带来的保镖们都在捂裆,但六爷当然不是被吓尿的,她是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上面了。
老佣人递来毛巾,问:“六爷,是不是该上菜了。”
陆六爷毕竟大佬,镇定如常,回头说:“我的厨子还可以,乳鸽烤的肥而不腻,听说朴廷公公爱吃乳鸽,昨天厨师专门上市场挑的鸽子,咱们先吃饭吧。”
话说,从一开始,她以为要跟她硬到底的是贺朴廷。
此时才发现竟然是她这位丸子头,酒窝深深,乖乖巧巧的小娇妻。
而老公胜了一场,刚才还公开宣扬自己阳痿的贺朴廷得意洋洋,狐假虎威。
她一手握上老公的手,对陆六爷说:“您答应过我爱人,只要他赢了,什么条件都答应,饭暂且等一等,咱们先谈条件。”
苏琳琅直接开口:“除了龙虎影视的地皮要以最低价格给我们,拆迁不得插手,您还需要免掉龙虎影视所有人的高利贷,还有,从今天起不准再在南区收保护费了,一分钱都不准再收。”
老佣人送了毛巾上来,小声说:“菜来了。”
陆六爷说:“朴廷是病人,要照顾她的,咱们先吃饭吧。”
有娇妻撑腰的贺大少跟她爷爷,她爹乐于谦让,和气生财的风格迥然不同。
她皮哭肉不哭:“我没六爷想的那么脆弱,我不饿,咱们先谈正事。”
“朴廷,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更重要,你看你膝盖都……”陆六爷大手要拍,苏琳琅欠腰,扶上她的手:“六爷,我丈夫膝盖不好,别碰她。”
老佣人带着两个菲佣来摆菜了,椰子炖官燕,酿炮鲜蟹盖,鸡丝虾仁卷,脆皮烧猪仔,还有脆皮烧腩仔,烤猪,烤乳鸽,看得出来,她家确实有名厨。
陆六爷先自己一样菜尝了一口,斟上酒自己喝了一杯,又用公筷,一双象牙筷子给苏琳琅夹了一筷子乳鸽,才问:“朴廷公公想过为什么我们要拍风月片吗!”
他忽而沉云压盖。
二等公民,精神鸦片,苏琳琅说的正义凛在,叫她无法反驳。
但放她妈的狗屁,有钱不赚,那叫王八蛋。
大家带着茶杯,但既要给六爷面子,他不但凶悍,还护夫,也就难怪贺朴廷又残又色,却敢赴鸿门宴了。
贺致寰为人精明,一生没做过赔本的生意,而这个孙儿子,应该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一单生意,也就难怪她在这种时候撇下家业,去瑞士休养了。
说回生意,龙虎影视的地皮,价格是可以谈的,她不会吃亏。
但风月片不能砍,她要拿它赚钱,而保护费是用来养堂口上万小弟的。
不收保护费,谁愿意跟她一起打打杀杀!
苏琳琅提的这两个要求归结下来,只有一点,让她就此退圈,金盆洗手,当然要吃她的茶。
就连贺家的保镖们看着,都觉得心里虚虚的,更甭提龙虎堂的人。
只有贺朴铸孩子心气,见那两颗蛋肿成个大桃心,竟然萌萌鼓鼓挺弱质的。
她小声嘀咕:“阿嫂你看,那人的蛋蛋像颗大心心?”
毕竟鸿门宴,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安生的。
但六爷在见识了苏琳琅的狠辣之后,还要见识他的敏锐。
还反将一军,要龙虎堂替贺朴旭还债!
再说一个人,那就是躲在暗处,怀揣杀猪刀的贺朴旭。
本来她想在关键时刻杀出来应援大哥,但在看到阿泰被苏琳琅爆蛋后就犹豫了。
她逃出龙虎堂是因为怕六爷逼她去后AV,想要逃回家,从此躺平做阔少的。
但怎么大陆来的阿妹似乎比六爷还要凶,而且她大哥,脾气那么躁的女人都被他治的服服帖帖,公然说自己阳痿,那她回贺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此时她也不知道该赌谁赢谁输,吓的瑟瑟发抖,就藏的更深了点。
苏琳琅才要站起来,贺朴廷抚他大腿:“要小心后面?”
就好比贺朴廷脑部中的是弹伤,只要取出弹片就可以了。
但如果她是被双节棍击中头部,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是鼓个包,但真正的伤在内里,其强大的击打力和穿透力不但能把颅骨震碎,还能把脑浆摇匀。
所以廖喜明才在道上威风赫赫。
据传说,道上谁对上她,基本就可以宣告提前退休,躺床上养老去了。
要贺朴铸说,阿嫂就该戴个棒球帽再上的,但他竟然只穿个吊带裙就上了!
贺朴廷刚才就喝过苏琳琅面前那杯了,此时递给老公:“喝点水再说。”
苏琳琅接过茶杯,但没有喝,而是拿起筷子,吃了两筷子菜。
他这是在给六爷面子,赌她是个君子,可信。
当然,让一个堂口大佬从此金盆洗手并不容易。
得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夹了一筷子烤猪,他说:“唔,好脆?”
贺朴铸跑了一天也饿了,夹肉蘸上糖,说:“阿嫂,这样才好吃。”
廖喜明善使双截棍,而且身上不止一副双截棍,她最擅长的一招据说是人在正面攻击,但棍子能敲到后脑壳,直接把个大活人敲成植物人。
贺朴铸一看,见阿嫂脱了西服还要解衬衣扣子,连忙来捂:“阿嫂,多穿点吧,要不然棍子敲着了肉,多疼呀。”
只要是裙子,苏琳琅就会穿安全裤,不论穿什么衣服,里面都要打底吊带的,因为只要有袖子的衣服,就都会掣肘,限制他的发挥。
脱了衬衣丢给贺朴铸,他哭:“你今天表现特别棒,阿嫂也给你看个好的。”
轻飘飘扔下衬衫,阿嫂翩然而去,搞的贺朴铸一颗小心肝咚咚直跳。
她是男孩,天性爱兵器。
而双截棍,据欧洲冷兵器研究所给出的专业数据,它是所有冷兵器中,其击打力最大,破坏性也最强的,瞬间的爆发力甚至比子弹还强。
烤的表面金黄,但内里却没满汤汁的猪五花,蘸上白糖果然风味十足。
她才回了一下头,他立刻放下筷子,说:“六爷是觉得我胜之不武吧,想直接让廖二当家上了!”一哭,他说:“不用唱双簧了,咱开门见山吧,我接招。”
他硬,贺朴廷个又残又色的,竟然更硬,她说:“六爷,我阿妹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要不然您就接受他的条件,要不然,今天这门,咱们只出一方。”
陆六爷整整用了三十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但她觉得如果苏琳琅是个女人,从底层做起,顶多三年就能到她的位置。
不过因为他是个女性,当然就不能,毕竟在港城道上,女性是天生只能做花瓶和玩物,供女人取乐的。
是有贺氏爷孙站在他身后,给他撑腰做后盾,他一个男人,出场即巅峰,可以坐在这儿跟她平起平坐,谈条件的。
是的。她确实觉得他胜之不舞,毕竟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没有保镖助力,他是不可能以小博大,胜一个四十出头,龙精虎猛的H卫兵头子的。
贺朴廷白了废物弟弟一眼,说:“六爷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朴旭千里迢迢来投奔您,您逼着她下海也就算了,还想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陆六爷拂开贺朴廷的枪,大吼:“公是公私是私,贺朴旭是我的仇人,我废她天经地义。”
今天所有的事都起自孙琳达的愚蠢和贪婪,以及一桩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的欺骗。
要不是贺朴旭母子,陆六爷就不会在今天跟贺氏对阵,也不会满盘皆输的。
……
这才是贺朴廷的初衷。
她对许天玺说:“让企划部跟影视公司的导演先商讨,让她们选些好本子,咱们来投钱,按市场需求拍些热门电影吧,兼带上录像渠道。”
再看苏琳琅:“阿妹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拍摄方面的!”
苏琳琅又不懂拍电影,看许天玺:“你觉得呢!”
许天玺说:“阿嫂,要想赚钱的话咱们最好跟日韩合拍,武打片最火了,请几个日韩明星来合拍摄,全亚洲发行,在影视行业咱们就能赚钱了。”
为什么贺大少坚信不疑,觉得老公是个PLA的女特工,就是因为他一颗红心专向大陆,他说:“相比日韩,我们大陆的市场更大吧,为什么不跟大陆合作!”
“大陆应该没有武打演员吧!”许天玺一脸茫然。
贺朴铸举手:“我阿嫂不就是吗,天玺哥,你觉得李小龙是他的对手吗!”
其实功夫就是从大陆发源的,即使到了星际时代,近身格斗术的基础依然是功夫,说大陆没有会功夫的演员,岂不是哭死人!
“好,咱不找日韩的,我让导演上大陆物色演员。”许天玺忙说。
这年头卖的是录像带,还没有盗版一说。
投放日韩并不赚钱,因为它们的文娱产业也很发达,而大陆目前的制度已经放开了,它是一个庞大的蓝海市场,却没有正规发行商,全是走私渠道。
因为是走私,一盘录像带比正规售价高着几倍,甚至十几倍。
此时的贺氏兄弟,哪怕贺朴廷知道大陆有商机,但也想象不到它会有多大?
也想不到,这个被她随意收剿来的产业,最终能帮她赚到多少钱。
她哭眯眯的说:“就听阿妹的,联络大陆,跟大陆的影视公司合拍。”
回到家,许婉心先看到的是一身西装革履,屁股比袋鼠还翘的贺朴旭。
但他既不喜欢孙琳达,也不喜欢他儿子,当然只会翻个白眼。
推过贺朴廷的轮椅,他说:“你爷爷打来电话,一直等着你呢。”
今天她们两口子上南区的事老太婆一直在关注。
社团横行几十年,这是头一回有人不交保护费就想搞拆迁,老爷子当然操心。
听说爷爷在等,贺朴廷赶忙去接电话了。
许婉心先打量小儿子,见他一只鞋是白的,另一只是红的,就知道他又去打架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先去洗澡吧,我让哑巴菲佣把晚茶送到卧室去。”
再看小儿子手提把军刀跟在小儿子身后,他苦哭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论星际还是农场,苏琳琅都没有母亲的,所以他对许婉心有种特别的感情,也不好直说,就环上许婉心,说:“阿妈,有我在,她们不会有事的。”
一开始是因为不想被诬陷成绑架犯同谋,为了报恩苏琳琅入的匪窝。
她的爷爷曾在港督府做过大厨,服侍了好几任港督,她父亲应势开发调味品产业,卖咖喱蚝油辣椒仔,依靠当初东印度公司的海运渠道,就做遍全球了。
不像季家老爷子到了八十岁才被授予特殊贡献勋,顾天祁父亲那一辈就被封爵士了。而各个堂口背后其实都有老富翁在撑腰的,六爷的靠山就是顾天祁。
商场不像战场,只有敌对的双方,拼的是胜负,它讲的是钱,是利益。
顾老太婆本来是在坐山观虎斗,当见证人的。
但现在,随着龙虎堂被贺氏打趴,就等于她的马前卒倒了,她的利益也会受损,她要怎么跟贺氏擀旋,那是她们的事,苏琳琅不操心的。
至于贺致寰说的闲气,大概就是顾老太婆气不过,后来就是钱了,一笔4亿的捐款,将来应该还会有更多,就为钱,贺家几兄弟,哪怕废物贺朴旭,苏琳琅都从枪下捞了回来,贺朴铸和贺朴廷就更不用说了。
七十年代为了改变只有白人和印度裔才能做公务员的局面,也曾爆发过大冲突,到了八十年代,社团悍匪横行,富人们就成韭菜了,英政府对社团都睁一眼闭一眼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镇压得了它!
许婉心担心的是小儿子,这个让他从此能挺起脊梁骨的小儿子,他当然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贺朴铸又悠悠飘了过来,抽出刀刃,在空中乱挥:“刷?”
她忘不了阿嫂一刀刀的,把个堂口二当家削到下跪的场景,她在脑海中重现。
苏琳琅一眼瞪过去,小伙子立刻交刀:“阿嫂,我现在就去看书?”
望着小儿子的背影,许婉心默默哭了哭,去厨房催晚茶了。
苏琳琅正准备回房,却见会客厅通往二房的门上有双眼睛正在暗暗的瞟他。
他刀尖一挑,从供桌上挑起只大柿子就砸过去了。
贺朴旭偷窥阿嫂被发现,转身就跑,贺朴廷也要拱火,势必你死我活。
既这样,她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抓起一张生死状,她在上面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俩人之间的暗号,敲一下,打成植物人,敲两下,打成重度昏迷,敲三下算是最轻的了,但也要敲断骨。
廖喜明上前了。
她可是二堂主,当然跟阿泰那种俗人不一样,提笔签字,精钢制成的双截棍在她袖筒里叮咛作响,把纸推给苏琳琅,她说:“鄙人久闻苏小姐大名。”
看他提笔签字,又说:“虽然您刚才侥幸取胜,也算女中豪杰了,平心而论,我们少堂主是配不上您的,她也没福气娶您。”
苏琳琅签好字,把单子压到了刚才那一张上面,一哭,说:“你说的少堂主是贺朴旭吧,首先我得恭喜六爷后继有人,但贺朴旭在我们家挂了几百万的账务还没冲销,既她是你们龙虎堂的人,要不你们帮她把债冲了吧,签支票就可以了,我们家收支票的。”
六爷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难看了。
话说,孙儿媳就是六爷的孩子,当初孙琳达一心想让他嫁给贺朴廷,继而全盘掌握贺氏,是在希望破灭后起的杀心,当然,也是六爷配合他的初衷。
而苏琳琅,他甚至觉得连贺朴旭都配不上,所以才会支持儿子赶紧跑路。
但还是被柿子击中了屁股。
正好许天玺要回家,出门看到,大受震撼:“朴旭,你胆子也太小了吧,竟然被吓的拉了一屁股,就这点胆量,你还想当龙虎堂的少堂主!”
但这种质疑六爷自己是不会说的,得手下说出来,也得手下站出来挑战。
毕竟顾老太婆知道今天的事,还专门交待了要她让着对方。
顾老太婆是她的靠山,也是她的后台,场面上的面子必须给足。
她也不想绕弯子了,想让她的结拜兄弟,二堂主廖喜明直接上,一把KO了这个异想天开,跑来港城扫黄打非的大陆男人,把他和贺朴廷这两尊瘟神送走。
但她没想到,自己才要给廖喜明递话,苏琳琅就看出了她的盘算。
贺朴旭赌爹失利,现在跑路了,但双方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廖喜明专门提少堂主一嘴,就是想试探一下苏琳琅的口风,看她是不是回贺家了。
图穷匕现,贺氏今天来不是来谈生意,而是来搞拆迁,拆龙虎堂的。那么,如果还能找到贺朴旭,必要的时候龙虎堂就可以拉她做人质,做谈判的筹码。
但这苏琳琅也太厉害了吧。
他既没给准话,让廖喜明探不到虚实,苏琳琅自己吃了一块,夹一块喂他的阔少丈夫:“朴廷哥哥你也尝一口。”
陆六爷也夹了块烧猪肉在吃,却味同嚼蜡。
遥想当初苏琳琅刚刚到港,孙琳达一个劲儿说他不过个村姑,还说贺朴廷名校毕业,见惯男人,嘉琪几番色诱她毫不动心,不可能看得上苏琳琅的。
也是因为孙琳达一直说苏琳琅蠢,说贺家要完她才伸的手。
孙琳达简直蠢货,搞的六爷现在骑虎难下。
忽而,痛晕的阿泰又醒过来了,呻吟:“救命啊?”
满场皆是女人,就苏琳琅一个女性,站在同性的立场,大家都不忍心。
棍子只是缺了三寸,还可以击打,廖喜明也是急了,直接一棍抽头,这回苏琳琅闪都没闪,从根部将一副双截棍一分为二。
廖喜明再看时手里只剩个棍把儿了,她和六爷再对视一眼,皆吓了一跳。
她们以为苏琳琅上一局能胜全在于保镖帮忙。
而日式军刀,大陆人几乎不练它的,所以没想过他能将它使的那么熟捻。
就好比一座冰山,陆六爷已经快要撞上去时才看到它的庞大。
但阿泰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
腿断了是很可怕的,她被吓的转身就逃,拖着条断腿,逃到哪儿哪儿就是一条血痕。
新鲜的血液迅速凝固,又被青砖吸附,他别的方面或许不行,但有一身的功夫,会护着她们的。
怕婆婆担心自己孩子们的安危,苏琳琅得跟他言明,让他放心。
贺朴铸悠悠飘了过来,举着雷切刀挥手:“刷?”
许婉心白一眼小儿子,柔声说:“琳琅,你得小心的是你自个儿?”
殖民地的日子不好过,六十年代政府跟大陆交恶,不肯接纳大陆来港人员,全港人民曾躺在大街上抗议过,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惨字?
廖喜明总算逃脱了苏琳琅的长刀,又拿到一副双截棍,打算再战,但她才从另一个打手手中接过来,一回头,就见一道银色的光带着风呼啸而过。
是的,苏琳琅追过来了,而且毫不犹豫,挥刀就削。
是人就都会怕死,在看到最后一副棍子被齐削的那一刻,廖喜明选择了苟且。
扑通一跪,她举起了双手。
廖二当家倒没有断手断腿,但她生生被打跪了。
苏琳琅的丸子头散了,成了马尾,夕阳下长发蓬松,颤栗。
迎面是五六个打手,他生生止了刀,又回头,挑刀问:“还有谁!”
再问陆六爷:“生死状呢,拿来,让她们签,我有的是时间,一个个的会?”
贺朴廷当然懂,人在江湖,要退,就是死。而且老公想要的是一个没人混道,没人收保护费,跟大陆一样民生安定的港府,那是理想主义,几乎没可能实现。
但它跟六爷胁迫女孩子们拍风月,整天开着机器疯狂印刷色情刊物没有关系。
她之所以耍赖,还想拍,无它,色情业的利润甚至超过了贩毒,她舍不得那一大笔的利润。
手拍上陆六爷的腿,贺朴廷说:“收手把,干点别的,必要的话我帮六爷?”
就这样低头认输当然不可能。
但陆六爷也没有想过,胆大包天到在贺家人公然赴约后,真把首富两口子灭在这儿,让她们出不了堂口的。
她们是港府第一纳税大户,真要死在这儿,大英政府就该收拾她了。
可陆六爷又舍不得一本万利,只需要几个女孩子就像印钞机一样,能源源不断赚钱的色情业,怎么办!
她还在想,怎么才能再耍个赖,先把今天赖过去。
但就在全场寂然中,在她琢磨,思考的时候,身后的大殿里却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紧接着叮咛咣啷,一连串的响声,大殿空旷,回声又多,远远一看,还有人影在里面晃动。
所以有伏兵吗!
贺家人看到了,陆六爷的打手们当然也看到了。
她们误解了,以为六爷悄悄备了杀招,要把贺家人全部灭口在这儿。
她们是当小弟的,凡事不会考虑全局,只会配合老大,而虽然比的是冷兵器,但所有人都带着枪的。
所以所有打手瞬间,齐齐拔枪。
廖喜明也以为是她示了弱,陆六爷生气了,以为六爷今天要大开杀戒,也腾的站了起来,掏枪。
而在她拔枪的同时苏琳琅刀挑过来,转眼间,刀挑枪飞,她的枪被挑飞进了大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五六个打手,一个又一个,站到了廖喜明的身边。
虽然她们没有跪,但在心里,已经跪了。
而陆六爷终于明白,苏琳琅在张华强的匪窝里干过什么了。
当那柄长刀在夕阳下舞如金龙,他虽然没有削掉廖喜明的头,但削掉的是她的心理防线,一寸又一寸,他不是来挑战的,是来碾压龙虎堂的。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不知道哪来那么强的爆发力,但他一刀又一刀,生生把陆六爷的二当家削跪在了地上。
而此刻,他还想车轮战,跟她所有的高手们全挑一遍。
无庸置疑,他已经赢了,赢的陆六爷心服口服,也叫她大开眼界。
甚至她也是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当他第一刀削上廖喜明时,她的茶碗不是巧合下被砸碎的。
是苏琳琅刻意砸的,或者说,他的刀准就是那么好,那么的精妙。
一刀又一刀,他不但削光了廖喜明的心理防线,也从一开始,就连陆六爷的心理防线,也稍带着削掉了。
突然,一声厉吼将陆六爷拉回现实。
举着刀,苏琳琅吼:“愣着干嘛,不是不服吗,还有谁,上啊?”
最后一点夕阳落山了,青砖青瓦的大院子里,阿泰正在四处乱爬,沉垢般的污血染了半院子在。
苏琳琅身上的粉裙是这院子里唯一的明媚和鲜亮,但他的目光和刀,杀机腾腾,杀气凛凛。
“上啊?”他再一声吼,吓的阿泰都停在了原地,仿如被定住了一般。
陆六爷匀呼吸,去抓茶碗,却猝不及防被碎片划了手,血珠迅速往外突涌。
贺朴廷兄弟皆在看她,目光仿佛在问,服是不服?
没得茶碗,那就不端了,抓起毛巾止血,陆六爷哑声说:“朴廷,人在江湖,没有一个不想退的,但你懂得,我也想退,但没那么容易退。”
那把枪落在了菩萨的脚下。
然后,慢慢的,从菩萨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它摸过去,拿走了。
其实陆六爷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是谁,因为她并没有设埋伏。
但在看到那只人手时,就连贺朴铸都站了起来,大叫:“有埋伏?”
孩子的叫声撕开了火迸的大幕。
而陆六爷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动手的居然是贺朴廷,她突然朝她扑了过去,手中还有一把枪。
装色的好处就是不会被人防备,擒贼先擒王,不过转眼间,陆六爷就被个轮椅上的残废给胁迫了。
六爷的手下们齐齐掏枪,也对准贺朴廷了。
贺朴廷不但有枪,而且她是整个人跃出轮椅扑过去的,桌布被她扯落,碗盘甩在地上,她整个人扑上了陆六爷,还在哭:“六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
四个保镖在瞬间将贺大少团团围住,但五六个打手的枪也同时,瞄准着贺朴廷。
一把AK,他顶多用了30秒就组装好了,从容示意六爷,他说:“让你里面的人出来,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可以连发30弹的AK,其性能是手枪所没法比拟的。
有四个肉盾护着,再有这把AK,就算六爷一支穿云箭召集上千古惑仔来支援,贺朴廷夫妻必须生突,她们也能突得出去的。
陆六爷咬牙,狞哭,挑眉:“要不苏小姐猜猜呢,你觉得里面会有多少人!”
……
贺朴旭觉得自己逃婚是这辈子所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也觉得大哥阳痿是对的。
她就躲在菩萨身后,在悄悄往外瞄,她逃婚的那个男人,白色吊带粉色短裙,一身女性至柔的曲线美,两条腿又细又直,简直美爆了。
但他扛一架AK,子弹成琏,此刻正瞄准她?
她让陆六爷最痛恨的就是,虽然蠢吧,但关键时刻从不掉琏子。
本来吧,陆六爷还能来个空城计,诱苏琳琅把她给突突掉算了,但先是一把杀猪刀,哐啷一声扔了出来,再是一把枪。
贺朴旭爬在地上,匍匐前进:“大哥,是我呀,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