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有句俗话叫邪不压正,恶难侵强。
如果是普通人,身在社会底层,面对邪恶除了咬牙受着,就是同流合污。
但贺家不是弱者,有赖贺致寰和贺章两代人的苦心操持,贺家现在是港府首富,是每年给港英政府缴税最多的人家,港督府都要惧贺氏三分的。
而贺氏兄弟,除了贺朴廷之外,都安然的生活在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地方,她们没有见过邪恶,也没有见过不公,但既见着了,尤其像贺廷朴,本身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她当然就要站出来管一管。
她上前一步,对苏琳琅说:“阿嫂你尽管上,赌桌上,我帮你。”
贺朴廷苦笑,但也无奈点头,毕竟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们不上也得上。
而有她的钞能力,再有贺廷朴无师自通的赌技,苏琳琅就是那个邪侵不了的强。
他也蓄谋已久,今天就非要解散了4K帮不可。
他再问袁四爷:“四爷的意见呢,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袁四爷当然不傻,她依然不相信苏琳琅不想称王,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但他想收买她的手下,她也不会就那么眼看着。
她没有回答赌不赌的问题,而是说:“小白和杰克都是孤儿,也都是我从小资助着长大的,就跟这赌场里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都算我孩子,承蒙苏小姐看得起她们,想要她们,那我就把她们……”
掐了烟头,她笑着说:“送给你。”
牛仔杰克和白骨爪扑通一声就跪:“四爷?”
贺朴旭兄弟被惊到连连后退,刘宪都给袁四爷竖了个大拇指。
苏琳琅也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漂亮?
他有钞能力,想收买人心,但袁四爷见招拆招,化招于无形。
而且她这样一来,只会让牛仔杰克和白骨爪对她死心踏地,忠心不二。
苏琳琅当然也不好再做恶人了,他顺水推舟,说:“我很想把白小姐和杰克买下来,放她们自由的,但她们不愿意就算了吧。我们大陆禁毒禁赌,更禁随意伤人,剁手剁脚也就免了吧,只要她们以后不要再出千就行了。”
袁四爷一招反将赢了苏琳琅,笑的得意洋洋:“还不谢谢苏小姐!”
白骨爪和牛仔杰克同时朝苏琳琅磕头:“谢谢苏小姐。”
刘宪上前一步,说:“我家大少当然相信袁老板,但我不信,而且近几天我家老太爷胃口不好,澳城的赖老板派了她家的厨师来港,在我们国际酒店专门给我家老太爷烧菜的,离的不远,菜就让赖家的厨师送吧。”
澳城的赖老板才是全亚洲真正的赌王,袁四爷只算她的门徒。
赌王家的厨子到贺家烧菜,今天还要专门送菜,这是贺致寰给袁四爷的威慑,叫她知道自己只是老了,退了,不出山了,而不是死了。
敲山震虎,叫她不要搞的太过分。
盗亦有道,但赌没有道可言,玩的就是阴谋诡计,袁四爷有点遗憾,因为她确实在饭里给贺廷朴下点料,想叫她下午没法参与赌局,但看来是下不成了。
不过她心里遗憾,面上当然不露分毫,她说:“借朴廷和苏小姐的光,我也正好尝尝赌王家高厨的手艺。”
这是一楼,餐厅在最顶层,五楼,也是袁四爷的私人楼层。
于苏琳琅想要收买她手下的人心这件事她很赞叹,袁四爷其实已经算得上目前九龙的无冕之王了,而且她手下多的是赌桌高手,她也不会轻易亲身下场跟苏琳琅赌的。
她说:“大中午的,阿琴安排了饭,上楼吃饭?”
琴姐也说:“玩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吧,咱们去吃饭,休息。”
大中午的,是该吃饭了。
赌场没有专门的餐厅,贺朴旭都快哭了,贺廷朴在大哭。
贺朴铸彻底懵圈了,问苏琳琅:“阿嫂,那个大婶说剁手指就真剁,不是说着玩的!”
琴姐是女人,中年女人,自己也有过孩子。
他对孩子更有耐心,他说:“四少,咱们地下室就有手术台,你是小孩子可以不去看,你阿哥阿嫂只要想看就可以观看全程。”
又说:“你也不用担心她们会痛,因为咱们赌场有专业的医生,也有麻药,还有各种手术工具,几根手指而已,只是个小手术。”
贺朴铸问:“那完了么,怎么办!”
琴姐说:“手指你们可以带走珍藏,也可以留给她们做纪念,总之,一切都随你们。”
贺朴铸追问:“然后呢!”
琴姐说:“当然是接着玩牌啦,放心吧,咱们赌场有的是人,会陪你们好好玩,玩到你们尽兴为止的。”
一个看起来普通不过的女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常,普通,他甚至还在讨价还价,但是当他说起剁人手指时,称之为是小手术。
这就更叫贺家兄弟毛骨悚然了。
或者说,她们终于深刻体会,什么叫赌道的残忍和残酷了。
当然,事情不可能一直这么焦灼下去。
从袁四爷到牛仔杰克,再到白骨爪,琴姐,大富豪赌场的一切招数苏琳琅都见识过了。
那么,他也该办他的正事了。
他放下水杯站了起来,先说:“琴姐,四爷,想必你们都知道,我是从大陆来的,而在我们大陆,赌博是违法犯罪行为。”
顿了顿,再说:“在我们大陆,随意动用私刑,伤害她人也是违法犯罪行为。”
琴姐和袁四爷都被他说懵了,白骨爪和牛仔杰克也是,她们同时抬头,在看苏琳琅。
天气太热,大中午的,他解开扣子脱了西服,搭到椅子上。
内搭是白色衬衣,配烟灰色西裤,这位年轻,精干,但笑起来唇角还有婴儿肥的,年轻的首富太太再回头,笑着说:“不过俗话说的好,入乡就要随俗,既这是港府,又还没有回归,当然就不能用大陆的法律。而既四爷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老相识,甚至,您钱夹里还有我故人的照片,那么,我想请您卖我一个人情,白骨爪和牛仔杰克两个人,只要您开个价,不论多少,我都买她们。”
袁四爷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遂看琴姐。
琴姐也是在道上呆的久了,想岔了,以为苏琳琅想要白骨爪和牛仔杰克的命,忙说:“苏小姐,道上规矩,即使出老千被抓现行,要腿可以,不能取人命的。”
苏琳琅笑:“杀人就要偿命,我要她们的命干嘛,我活腻歪了想坐牢了!”
再补充说:“要我猜得不错,四爷对杰克和白骨爪小姐都有恩情,所以她们才甘愿为四爷出千,也甘愿为四爷背锅,我欣赏她们的义气,也不想看她们年纪轻轻断手断脚。我还觉得,她们俩都是有才之人,如果改行干别的,肯定也能干的很好,所以我是……”
走向白骨爪和牛仔杰克,他由衷一笑,再说:“从四爷手里,买她们一个自由?”
袁四爷不傻的,在苏琳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刻想到了一个词,收买人心?
这样,她就能在牌已经被洗乱,她盯不住的情况下,依然掌握苏琳琅的底牌。
知底牌,她自然就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
但还有苏琳琅呢,他是握牌人,他也不好骗的,怎么办!
而针对他,袁四爷也是出千的一环。
她当时喊苏琳琅,拿出来的是她钱包里,他农场母亲程文雅的照片。
孩子都是恋母的,他在那一刻就被分神了。
再就是那枚镜子了,它不止用一局,是可以一直用的,因为贺廷朴不发牌的时候牛仔杰克就会用烟盒挡上它,但当她发牌的时候,她就会挪开烟盒,用它来监控牌面。
说来倒不算什么高科技,这些东西连贺廷朴给贺朴旭造的那套骗钱行头都不如。
但这套千术就意味着这整个赌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集体出老千。
也意味着,今天的赌桌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一切输赢都是在被袁四爷操纵的。
也就是说袁四爷想让谁赢谁才会赢。
她要不想谁赢,任你有再高的智商,再精通的算法都赢不了。
但袁四爷的起居就在铜锣湾大富豪,她有厨师团队,这时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
见贺朴廷在蹙眉,袁四爷笑了:“朴廷该不会小肚鸡肠到怀疑我在菜里下毒吧!”
贺朴廷并不说话。
惊讶于他的好手段。
但同时也觉得很可笑,坐电梯上楼,就要带苏琳琅参观一下五楼,以及4K帮的内部文化,同时也是弹点他,叫他不要痴心妄想。
上了楼,先是一条走廊,走廊墙上挂满各种荣誉和照片,荣誉无一例外,全是她做慈善,捐款得来的,而照片,基本上都是她在各种福利院里和被家人遗弃的孤儿们照的,其中有一张,是她揽着牛仔杰克和另一个男孩的肩膀。
指着照片,四爷说:“杰克她爸是个大英驻港的军人,母亲是只鸡,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俩人当初在街头吃垃圾,是我送她们去的福利院。”
苏琳琅看另一个男孩的脸被涂成了黑色,遂问:“杰克她哥呢,去世了!”
“算是死了吧。”袁四爷再指照片上一个破衣褴褛,脏兮兮的孩子:“这个叫汤尼,骰宝玩的也很不错,在新天地帮我看场子,下一场就让她陪苏小姐玩吧!”
贺朴铸脾气躁,性格也耿直,来了句:“怎么还要赌,烦不烦啊!”
又说:“她肯定也会作弊的,到时候又要砍手砍腿,我看烦了,不想看?”
琴姐笑着说:“四少,骰宝都是透明道具,现押现开,而且在我们新天地有一副用老千的头盖骨做成的头骨骰,你们想玩骰宝咱们就用它,我可以用人格担保,汤尼绝对不敢出老千。”
再说:“既然来都来了,你们就慢慢休闲慢玩,晚上我掏腰包请你们洗桑拿,隔壁就是富丽华酒店,我早就开好房了,大家住下来吧,好好玩几天,我请客。”
贺朴旭比较八卦,凑过去问:“阿姨,你们的赌具是用真人的骨头做成的!”
琴姐笑的特别温柔,说:“是用一个惯千的头盖骨做成的。”
苏琳琅更倾向于自己没有怀,他也不想怀孕。
他以为琴姐有经验,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了,遂小声问:“你能看得出来!”
琴姐指桌上的菜式,说:“清蒸斑鱼,黑糖红枣燕窝,花胶炖鲜奶,牛尾猪肚汤,我有孕妇客户时,也常给他们点这样的菜式。”
他算赌场的高级经理人,豪门阔太们要来赌几把,就是他全程陪着。
人生百事,五花八门,他懂得当然很多。
苏琳琅想到什么,侧首看丈夫:“我每天吃的菜是不是你安排的!”
贺朴廷一脸郑重:“黄医师给的食谱,你只要照吃,小Baby就能发育的很好。”
又说:“阿妈孕期的食谱就是黄医师开的,以后不论你生几个,咱们都让她开食谱,照着吃就好了。”
贺朴旭笨是因为孙琳达未婚先孕,孕期没有好好调理,贺朴廷兄弟就不一样了,从郭嘉琪怀孕那天起就有名医安排饮食,针对性的补,所以生来个个聪明。
贺朴廷从小被人照顾到大,而且生活方面吹毛求疵,极难伺候。
她能不声不响帮他安排饮食,苏琳琅挺意外的,他再重审:“所以你们要相信四爷,相信大富豪,我们作为赌场,是坚决反出千的,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用我的头盖骨来保证赌局的公平性。”
贺朴旭回头看贺廷朴,说:“老五,这个阿姨还蛮可信的。”
贺廷朴翻白眼,回一句:“蠢货?”
大富豪所有的地皮是袁四爷自己买的,楼也是她请人设计,自己盖的,是她的得意杰作,她也很自豪,点头说:“我确实花了不少心血。”
苏琳琅指窗望,隔海相望的九龙,说:“坐在这儿每天看着尖沙咀,想着因为我的霸占,不能叫您号令整个九龙,您心里很不舒服吧!”
他的牙尖嘴俐袁四爷早领教过了,她也没想亲自下场,当然就不接招,只含混说:“苏小姐这口才不错,比你母亲好了太多。”
苏琳琅说:“我不止口才不错,野心更大,今天就想让您解散堂口。”
“真真笑话,去休息会儿吧,下午会有人陪你玩的。”袁四爷站了起来。
苏琳琅也站了起来:“那今天的局咱就直接散了吧,4K帮的水平我已经领教过了,一帮老千而已,看得出来,四爷离了出千也不敢正经跟我赌,对吧!”
袁四爷都踱步离开了,听了他这话,止步,解扣子,把西服丢给了琴姐。
摇摇臂膀,她说:“你不是野心大,苏小姐,你是太年轻了。”
其实要苏琳琅口气要稍微小点,不要那么狂,袁四爷都懒得理他的。
但她眼看贺家的男人们缩在苏琳琅身后就有点受不了,他再一个劲儿挑衅,袁四爷再不出头也说不过去了。
正好这时她的手下们,别的几个赌场的高手们也来了,恰就带着头骨骰子。
袁四爷接过五粒头骨骰子,望着苏琳琅笑:“那咱们就玩骰宝,三局两胜!”
围观的贺朴铸着急了,忙问:“哥,咋了!”
贺廷朴也是头一回接触用人骨做的骰子,它跟普通骰子不一样,特别的轻。
她练过普通骰子,也自以为自己能行。
但是这副人骨骰子把她难住了。
她倒也坦诚,说:“袁老板,这整骰子重量不对,我至少需要练48个小时。”
袁四爷勾起唇角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苏小姐,赌局不等人,要不你自己来!”
她还不忘以牙还牙,又说:“这可是你追着找我赌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贺家的保镖,赌场的打手,荷官叠码仔全在书房外面。
眼看苏琳琅要吃瘪,赌场的人全笑了起来。
贺家兄弟,贺家的保镖们则脸簌簌的。
因为她们最知道了,苏琳琅压根儿就不会赌。
再就是,毕竟她们是兄弟,俩人之间是有默契。
眨眼之间,苏琳琅已经想到办法了,一个诨然天成的好借口加好办法。
他抓起骰子两摇,旋即弯腰一呕。
贺朴廷其实是当真了的,她说:“阿妹你呕吐了,是孕吐吧!”
她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开心的真情实感的。
琴姐是女性,骨子里也会同情同样怀孕的女人,又恰好在饭桌上,他就误解苏琳琅有可能怀孕,也说:“苏小姐,不舒服的话你就坐下来缓一缓,喝杯水!”
他来接骰筒,苏琳琅顺势一滑,骰子又骨碌碌滚了一地。
这回袁四爷早有防备,怕他会耍诈,不许他捡,自己抢着去捡。
但苏琳琅反手就是一搡:“四爷,在我跟前你就没必要假惺惺了吧!”
道上比拼可以是真功夫,上拳脚,但不可以是推推搡搡。
因为那叫泼妇打架。
苏琳琅一把抢过骰子,在身上擦了擦,又说:“枉你口口声声说不贪财,不恋权,混道只是为了给弟兄们搞碗饭吃,你想过她们的将来啊,你简直虚伪?”
人在被攻击时,第一想的当然是反驳,而且袁四爷认为苏琳琅捡骰子的过程会作弊,她反手去抢另一枚骰子,苏琳琅出腕挡她,抢走了骰子,她索性反捏他的手腕,捏到他不得不张开手。
谁知他灵活甩腕,直接把两枚骰子砸向她的眼睛。
这个女人,刚刚因为说他怀孕了,甚至激起了袁四爷的同情心。
他刚才还在冒充她的知已,说她是个会为了兄弟们着想的好大佬,现在又说她虚伪。
这一重重的,全是小事,但全是在惹袁四爷发火,发怒。
她彻底被激怒了,看地上还有三枚骰子,她抓起桌上的扑克片嗖嗖发牌,飞削,把苏琳琅眼要捡到的骰子全部打飞。
苏琳琅追着撵着捡骰子,回头又说:“承认吧四爷,说为兄弟们着想只是你的借口,事实是你哄着她们卖命,哄着她们为你断手断腿,但从来没想过她们的将来该怎么办。”
在袁四爷这儿,关于将来,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而是PLA,人民解放军,就不是她这些混道的扑街烂仔能斗得过的。
到了1997,她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归隐,躲起来。
她的手下也只能自求多福,自谋生路。
苏琳琅一直追着骰子在抢,在撵,宝贝似的全捡了回来,装进骰筒就要摇。
而他敢摇,就意味着他已经出千成功了。
袁四爷没观察到他是怎么出千的,于是看那位只有半截身子的千中之王,目光相询,看她有没有看出苏琳琅的千术来。
千中之王也很纳闷,因为她一直盯着,但完全没有观察到苏琳琅有出千的迹象。
如果是平常的赌局,输了也就输了。
但这局袁四爷不能输,因为她一输就得解散社团,她果断去抓骰子:“苏小姐,把骰子给我,我要验骰子。”
大佬都是讲身份的,是不会胡搅蛮缠的。
不过苏琳琅并不是真正的大佬,甚至,他曾经为了能更快速的杀人,会主动脱掉衣服色诱男人。
他既能屈也能伸,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
就在袁四爷抓上骰子时他突然大叫:“阿哥,袁四爷她欺负我?”
好家伙,不但贺朴廷推了袁四爷一把,贺家兄弟,就连贺朴铸都挤上来了。
转眼间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的贺家兄弟就把袁四爷给围起来了。
甚至,贺朴廷再度果断的拔了枪。
但就在这时,他接过骰筒,故意笨拙的摇了几摇,一脸为难的说:“要不我来试一把吧,博一搏,单车变摩托,输了我就退出尖沙咀,回贺家当少奶奶。”
这下赌场的人笑的更开心了。
贺家人一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倒也没有着急。
而这时,满场子除了苏琳琅自己,大概没有别人相信他会赢。
他穿的是白色真丝质的衬衫,郭嘉琪专门帮他订的,垂感好,版型也特别好,衬的他身姿玲珑绰约。
他拈起几枚骰子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说:“真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是用人骨做的,四爷,你们也太残忍了点。”
把五枚骰子放进骰筒,他随口说:“第一局我先来,我押五个一吧。”
袁四爷笑了:“你说的是特定五同号吧,你这野心倒是不小。”
特定五同号,在骰子里就算王牌了,一般人可摇不出来。
苏琳琅把骰筒放到书桌上随便几摇,透明骰筒,所有人都能看见,果然五个一。
外面那帮赌场的打手和叠码仔,荷官们突然就不笑了,袁四爷的神色也在瞬间晦暗,她接过骰筒丢到半空再抓回来,摇了几摇,啪一声砸到桌子上:“顺子?”
五枚骰子,分别为一二三四五点,就是骰宝中的顺子了,也是王牌。
说赌就赌,赌局已经开始了,这是第一局了,平局。
苏琳琅接过骰筒,没拿稳,哗啦啦的,骰子全滚地上了,在袁四爷灼灼的目光中他慢悠悠的弯腰捡骰子,边捡边说:“虽然头一回见四爷,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四爷开赌场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4K帮的兄弟们谋条生路。”
袁四爷知道的,苏琳琅根本不会玩骰子,他能摇出五同号,这不正常。
她直觉他出千了,就要盯他出千的手段,抓于当场。
但是,比敌人更可怕的一种人叫知已。
而苏琳琅现在说的话,也可以说是很懂她的话,她开赌场,虽然也想赚钱,更想当王,但除此之外,她对手下都特别好。
就像苏琳琅说的,她也不过是为了给手下们谋条生路。
因为他知已般的一句话,袁四爷被分神了,她说:“不期苏小姐倒是挺懂我。”
苏琳琅终于捡起了骰子,慢悠悠放进骰筒,再说:“但四爷想过没有,97就会回归,大陆政府是严禁毒和赌的,到时候您的这帮兄弟们怎么办!”
说起97回归,可是道上人的心病。
就好像刚才,白骨爪和牛仔杰克俩打配合那样。
他先看贺廷朴,这家伙最聪明,也一直在观战,伸手,比了个耶。
还需要一个人,苏琳琅本来想找刘宪的,因为她年龄最大,也最有经验,他想喊她进门,却又怕惊动袁四爷,正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贺朴廷突然伸手,掸了一下他的衣服。
这位向来只会赚钱的阔少因为身体不好,苏琳琅不论做什么,都不考虑她。
但他忘了一点,她的身体早好了,年方二十七,身体健康,而且她也很精明的。
还有一点,她看过水仔给他的千术资料。
她一拔枪,外面的保镖和打手们也针尖对麦芒,对一块儿了。
如果对手是男人,甚至稍微理智,而且华国还有老话,叫心诚则灵,也可以说,真诚可以打败一切。
苏琳琅这句话问的很真诚,袁四爷就又被触动了,因为她也一直在考虑,97回归以后自己这帮手下该怎么办,何去何从的事,她就又被分心了。
虽然她依旧盯紧苏琳琅,但她走神了。
他也望着袁四爷呢,抿唇一笑,再说:“我也押个顺子吧。”
哗哗几把再停骰筒,再住一天,用她的话说,她要去守护自己可爱的小爪印。
回到度假村,她不顾刚刚做了小手术嘴巴里有伤,还非要自己把萌鸡朵朵亲自抱下车。
酒红色的帕拉梅拉旁,远远看去,是玩具鸡在动,抱着它的可可太小,完全看不见。终于拖进客厅,保姆都来不及帮她清洗消毒,小崽一个猛扑就趴上去了。
等保姆给她放开《萌鸡小队》,可可就扑到萌鸡朵朵的肚皮上了,还嫌音量太小,袁四爷低头一看,神了,他还真就摇出了个顺子。
要调的大一点,再大一点,让屋子里充斥音乐。
给女儿吵的脑子嗡嗡响,苏琳琅由衷觉得萌鸡妈妈美佳不容易,她只带一个熊娃都快被吵死了,美佳妈妈带了足足四个熊崽,还是个单亲妈妈!
……
把苏琳琅拉进厕所,苏苪说:“程导说了,贺朴廷组一期二百万,共一千四百万,你要真想上,你和可可,一期230万,共一千六百万,实习爸爸任你选,哪怕好莱坞影星,只要你开口,节目组包请到位。”
一期二百三十万,是目前内娱女明星单人最高价了。
不过这个价格并不过分,因为首先,《宝贝》是苏琳琅这个电视剧女王,国民闺女的综艺首秀,再,目前贺朴廷已经官宣高美贞带其弟,CP定了。
苏琳琅再携女儿上,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在打擂台,肯定会有空前的收视率。
就算苏琳琅提价她接过骰筒,这回没再耍花招,掀唇:“豹子。”
五个六的花名就叫豹子,她摇完骰筒一停,当然,齐刷刷五个六,是个豹子。
已经比了两局了,两平。
苏琳琅接过骰筒,一笑,说:“最后一局了,一把定输赢,我也来个难度高一点的吧,我摇个最小点的一线天,也就是一点,下面分别是二三四五。”
推骰筒,他再笑:“四爷先来,还是我先来!”
贺朴旭和贺朴铸也在观点,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是眼见袁四爷从一开始轻轻松松,玩玩而已的神态,变成了满脸阴霾,两人就有点闷。
再看门外,牛仔杰克,白骨爪,赌场的打手们,全都不笑了,都怔怔的。
贺朴旭和贺朴铸对视一眼,直觉又要出大事,但不知道是要出什么样的大事。
就在这时袁四爷往后退了两步,说:“苏小姐,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苏琳琅悠哉游哉,笑:“没有吧。我倒觉得四爷您高看我了呢。”
袁四爷再退,退到桌子旁,手指轻敲桌面。
骰宝里的一线天,是总共五只骰子摇成一条直线,分别是一二三四五,这其实是袁四爷自己的绝招,而且是她天天抱着骰子练了几年才练出来的硬功夫。
因为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她也想教训一下苏琳琅,刚才就签合约了。
她走不了路,用手撑着一支滑板从外面滑了进来。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仰头在笑:“四爷好,苏小姐好。”
她当然不服,摘下墙上的佩剑,抽出剑刃横指苏琳琅:“苏小姐,你确定要用出千的方式,用卑鄙的手段来做九龙之王!”
一看对方动了刀,贺廷朴吓的都有点不敢摇骰子了,贺朴铸和贺朴旭不忍再看,眼睛都闭上了。
要能回到昨天,打死她们都不想来参加这种赌局的,是很刺激,但她妈的,也太刺激了,她们的心脏都受不了了。
贺朴廷举枪,还扣开了保险,但不论她开枪或者袁四爷出剑,都是要人命的。
此刻的赌局不是变战局,而是秒变杀局,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但当然,苏琳琅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伸开双臂,挡到贺朴廷和袁四爷的中间,先说:“四爷,九龙不会再有王了?”
再说:“你的人出过千被我抓到了,我放了她们,我出了,你没抓到,你难道不该放了我!”
贺廷朴也想息事宁人,举着骰筒说:“我可以以人格启誓,这一局保证公平。”
但她这样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因为此刻的公平,是苏琳琅用出千的方式争来的。
袁四爷的剑就抵在苏琳琅的胸口。
她要刺了,贺朴廷肯定会开枪。
但老谋深算如袁四爷,被一个小女孩连番算计,眼看就要丢掉她最在意的,九龙最后一个王的荣誉了。
她被玩弄了,被羞辱了,还是用最低级的法子。
她在这一刻不仅愤怒,她还想杀人,她甚至不介意跟苏琳琅同归于尽。
不过就在这时苏琳琅伸开双臂,朝前一步:“四爷,我再重申一遍,九龙不会再有王了。我向天发誓,绝对不会再有。尤其是我,绝不做那个虚无缥缈,无意义的王。”
他还只是个女孩子,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模样就跟袁四爷记忆中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叫她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革命,她不被划成地主狗崽子,他也许就会是她的女儿。
但也偏偏是他,要阻止她登向她认为的,至高无上的,荣誉王座。
这时他再朝前一步,袁四爷手中锋利的剑尖甚至刺破了他的丝绸衬衫。
他再说:“而且我还要指给你一条在1997之后,能解决你4K帮所有弟兄何去何从的明路,即使你不想要,难道你的弟兄们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