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素并不是开玩笑,早在她秘密来到荥阳之时,便逐步开始构思与谋划。
与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张素素行动十分地谨慎,当然了,这显然与她眼下如履薄冰的处境息息相关。
有些女人一旦发狠,甚至比男人还要可怕,因为她们似乎天生就懂得隐忍,冷静地寻找着最合适的机会。
要刺杀当今天子,首先要面临的问题便是皇宫禁地的守卫。
但是很显然,张素素并不是凭借自己那绝美的容貌才成为整个黄巾的掌权者,她很聪明,而且懂得提前布下棋子。
就连陈蓦也没想到,早在他仍居住在荥阳时,张素素已经秘密派心腹黄巾信徒混入了雒阳皇宫。
或许有人以为怎么会如此轻易叫她得逞,但是要知道,皇宫与外界也存在着沟通,那就是宦官。
汉朝等级制度森严,但凡无权无势的宦官、宫女因为犯了一个小错而在深宫内被打死的事迹数不胜数,当然了,更多的则成为了争夺权利、勾心斗角的牺牲品,所以,皇宫每半年都要向外招人。
尤其是历史中当何进与张让夺权时的那段时期,皇宫内的大小宦官竟有三千人左右,人数不下于八大校尉手下的禁卫。
其实张素素也想过学他大伯张角那样,内通宫内有权有势的宦官,但是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对方,她不想将自己的赌注压在一群缺少了某个男性部位的家伙身上。
想了想去,张素素挑出了百余名身强力壮的心腹黄巾信徒,将他们分别送到河北各地,待他们熟悉了当地的情况后,又派人到各地替他们伪造祖籍,简单地说,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普通百姓],以免在皇宫内露出马脚。
宦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是极其屈辱的事,在宫内普通宦官的地位甚至比婢女还要低下,其中道理不言而喻,但是对于那些狂热的黄巾信徒来说,那显然算不上什么。
终于,在一轮又一轮的审查过后,百余黄巾中被剔除了八十余人,有十余人成功混入了皇宫,成为了一名小小的宦官。
或许有人会想,既然张素素打着刺杀皇帝的目的,那么必然会驱使那些十余名黄巾接近皇帝刘宏,但是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她很聪明,很明白皇帝身边乃是是非之地,争宠、争权尤为激烈,她可不愿意好不容易才混入皇宫的内线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因此,她选择了御膳监。
也就是给宫内做菜的小宦官,如果没有什么机遇的话,那些宦官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刘宏的面。
但是,也只有御膳监的宦官,才能借着送菜的名义自由地行走在宫内,将宫内建筑分布,天子落榻之所一一查明。
张素素之所以准备刺杀皇帝,无非是因为她已经成功得到了宫内的建筑分布图,是由宫内的内线宦官假借采集的名义从皇宫内带出,再由接头的黄巾几经转折送到张素素手中。
望着摊开在桌案上的丝绢,望着丝绢上绘地清清楚楚的建筑、通道、内门、驻哨,陈蓦忽然发现,眼前的她,似乎早已不再是半年前无助的小女人了……
“这里是东宫,是太子刘辨的寝宫,从这里转北,经过三道内城门,就是刘宏寝宫!”指着图纸中的建筑分布,张素素对陈蓦细心解释,“这里、这里、这里……都设有驻哨,守卫的禁卫人数在十人与二十人之间,每隔四个时辰都有禁卫过来换防,分别在子时、寅时、辰时、午时、申时、戌时,除此之外,宫内还有巡逻的禁卫,日程与路线基本不变,两拨巡逻禁卫出现时间间隔大致在半个时辰左右,按理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潜入的机会,但是,禁卫的巡逻却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这些禁卫绝对不会进入这几座宫殿!”
“为什么?”顺着张素素的手指望去,陈蓦一脸疑惑。
“因为这几座宫殿是女眷的住所,就算小蓦一时不慎被禁卫发现,只要能躲入这几座宫殿中,谅那些禁卫没有那个胆子搜查禁围,只会将此事禀上,而在这段时间,小蓦便可以全身而退。”
“唔!”陈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又见张素素从一旁的箱子中取一套半新的铠甲,疑惑问道,“这是……”
“这是宫内禁卫的铠甲,还有腰牌,等你宫内时换上,虽然可能不太有作用,但是至少比你那件黑衣掩人耳目!
今夜子时,我会叫人以小蓦你的名义袭击皇甫老贼的府邸,假作刺杀他,我料定朝廷必然是早有准备,等着你出现好将你擒获,我们就将计就计,闹地满城风雨,这样一来,其他人便不会注意皇宫内的情况……哼!皇甫老贼我张素素确实要杀他,不过不急在这一时!”
望着张素素眼中的恨意,回想起刚才她那冷静到位的分析,陈蓦不知怎么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或许自己能帮她的只有杀人了吧?
陈蓦默默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蓦眼中的那份疲倦与失落,张素素轻轻搂着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矛盾日渐加深,为何堂堂大将军却拿几个宦官没有办法?无非是因为皇帝刘宏宠信张让、赵忠,只要刘宏一死,何进与张让二人必然会起激烈冲突,再者,刘宏之子刘辨虽然是东宫太子,却做地不甚安稳,要不是因为何进等外戚的干涉,刘宏必然会立次子刘协,听说董太后一支疼爱刘协,一旦皇帝驾崩,外戚间必然也有一场恶斗。
皇宫乱,则雒阳乱;雒阳乱,则天下乱!
一旦朝廷失去威望,我天下黄巾信徒便可蜂拥起兵,恢复一年前鼎盛声势,就算我黄巾无缘坐拥天下,我也要炎刘皇室帝位旁落!
我不管日后究竟是何人做吕后、何人当王莽,我便要葬送炎刘皇室四百年河山,断了他四百年皇室血脉,以报我父亲、大伯、二伯,并诸多战死沙场的黄巾将士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张素素忽然注意到陈蓦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种仿佛有些陌生的眼神,令她感到有些难受。
不知怎么,张素素只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与拘束,咬着嘴唇微微撇开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素素的耳边传来了陈蓦那略显疲倦的话音。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听着他疲倦的声音,张素素不知怎么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连忙说道,“我答应你,待覆灭炎刘汉室,待我取回父亲、大伯、二伯首级葬归钜鹿,我便将黄巾之事托付师兄,从此不再过问,好么?”
望着她满含期盼的目光,陈蓦重重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
是夜子时时分,陈蓦在张素素以及几名黄巾的指引下,避开来回巡逻的卫士,穿过昏暗的雒阳街道,来到了皇宫外墙,换上了深宫禁卫的那一套甲胄。
但是怎么进去呢?
要知道外墙宫门处,可是把守着数十名禁卫,虽然这些普通禁卫对于现在的陈蓦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但是要知道一旦在这里闹出了动静,那么整个计划便要泡汤了。
翻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皇宫外墙高度不下于雒阳城墙,有整整十余丈高,而陈蓦又不会什么小说中所谓的轻功,哪里翻得过去?
陈蓦正想着,忽然外墙宫门打开了,一群小宦官拉着几辆装满屙物的木车从宫内走来出来,这例行的时间与张素素得到的讯息丝毫不差。
就在这时,张素素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用鲜血在符纸上画了几个诡异复杂的符号,随即轻轻吹干,交给陈蓦,低声说道,“小蓦,此乃《天》卷玄篇隐人符,也就是障眼法的一种,这道符咒可以暂时消除你的气息,只要握着这道符咒,普通人就算站在你跟前也发现不了你,但是要记住,若是有人稍懂道术,他便能看破此术,还有,尽量收敛你身上戾气,若是宫内有人戾气如小蓦你这般浓厚,他便能凭借戾气找到你的方位,要记住这仅仅是障眼法!
还有,我学《天》卷还不到一年,这道符咒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待半个时辰后符咒上血迹变淡退去,便再没有消除气息的功效,在这半个时辰内,你要尽量靠近皇宫深处……”
望着张素素眼中担忧的神色,望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陈蓦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符咒握在掌间,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外墙宫门走去。
在走向那数十名禁卫的时候,说实话陈蓦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是多余的。
他可以说是当着那数十名禁卫的面昂首大步地走入了皇宫,距离最近处,离一名禁卫只隔着两个身位,然而那些禁卫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只顾着搜查那辆外运屙物的木车和盘问那些个小宦官。
顺利进入了皇宫,陈蓦尽自己全力朝深处疾奔,毕竟那道符咒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只有在临近驻哨时,他才放缓脚步,无声地悄然闯过。
而与此同时,因为皇帝刘宏抽调了一部分禁卫去保护老将皇甫嵩,以至于守卫两宫的武官不足,以至于骑都尉曹操与虎贲侍郎袁绍临时被大将军何进召见,授命暂时兼着皇宫禁卫统领一职。
将近半个时辰,陈蓦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内宫深处,然而,他却在这条道上迎面撞上了曹操、袁绍二人。
而这时,符咒上的血迹已渐渐褪色,快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