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时分,在夕阳的余晖下,万余江东士卒在无数黄巾士卒的监视下,默默地离开虎丘营寨,返回江东。
比起来时,眼下的江东军简直可以说是死气沉沉,孙坚的战死,给他们带来了太沉重的打击。
而在不远处的山上,陈蓦与张白骑二人静静地望着江东军撤军,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孙尚香与黄盖。
而孙策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孙尚香的猜测是准确的,倘若张白骑与蔡瑁二人得知孙坚尚有一子留在军中,想来是绝对不会同意和谈的,前者为黄巾,后者为荆州,至于孙尚香,或许二人都道她是女流之辈,不足为患吧。
陈蓦默默地望着山下撤军的江东士卒,当他们渐渐撤到远处时,他转头望了一眼孙尚香,沉声问道,“玉玺何在?”
“急什么,”孙尚香冷哼着白了陈蓦一眼,嘲讽说道,“按照约定,至少要让我江东军将士退离此处三十里,我才可将玉玺交给你!”
这是孙尚香在谈判中附加的条件,毕竟此事事关万余江东士卒性命,而那万余江东士卒直接关系到他兄长日后谋取江东全境,容不得孙尚香不谨慎对待。
凭心而论,她虽然深恨陈蓦,但是对于陈蓦此人的秉性还是信得过的,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这件事,因为杀死陈蓦那是她活到如今唯一的目的,也是支撑着她心灵的支柱。
说到底,孙尚香更在意的还是蔡瑁,因为在昨日,陈蓦已经将此人安然释放,但是蔡瑁却并未撤军,仍然带着那数万士卒屯扎在附近不远,虎视眈眈,为此,孙尚香不得不谨慎起见。
陈蓦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站着,默默地望着那万余江东士卒戴孝将孙坚的尸体用木棺装着越走越远。
他的表情很平淡,但是离他越近的张白骑却并不认为他的心底此刻也是如表情那样平静。
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撤军的江东士卒连影子都瞧不见时,孙尚香这才目视身旁的黄盖,不情不愿地交出了传国玉玺。
因为见陈蓦并没有接的意思,张白骑便伸手从黄盖手中接过了那件国之神器。
凭心而论,张白骑也算得上是一个单薄名利、甘守清贫的人,无论是当初黄巾得势时还是眼下黄巾失势时,他的性情一如既往的恬淡,但是此刻,当他手捧着大汉帝王神器之时,他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而陈蓦,却从始至终没有转过头来瞧那块美玉一眼。
见麾下将士已经退地差不多远了,黄盖对陈蓦抱了抱拳,沉声说道,“陈将军,我等告辞!”
陈蓦微微转过头来,望了一眼黄盖以及始终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孙尚香,点了点头。
“不送!”
在陈蓦与张白骑的目视下,黄盖带着自家少小姐下了山,领着那寥寥十余护卫,起马追赶己方军队。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白骑淡淡说道,“孙文台这一死,恐怕江东要生变故……”
“你想说什么?”
“呵,”张白骑微微一笑,托着手中的玉玺端详了一番,意有所指地说道,“倘若他日战场相见,你待如何?”
陈蓦闻言转头望了一眼张白骑,他明白张白骑话中的含义,毕竟孙坚这一死,袁术势必会举兵南下,到那时,陈蓦也势必会再次与黄盖等人沙场相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蓦微微吸了口气,摇头说道,“我只是还孙文台一个人情,至于下次,生死各凭天意……”
“既然如此,何不此刻擒而杀之,一劳永逸?”
“……”瞥了一眼张白骑,陈蓦转身走向山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张白骑微微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很想此刻挥军追赶江东败军,一举将黄盖、韩当等猛将擒杀,不过他也很清楚,一旦他这么做了,陈蓦势必会与他翻脸。
计较了一下厉害得失,张白骑不得不想这个极具诱惑的想法抛之脑后。
初平二年四月末,江东孙坚残部与黄巾军谈和,以传国玉玺换来孙坚遗体,并万余江东士卒性命,为了讨好荆州,江东一方不但按约定释放了被关押在江夏的黄祖,而且将整座江夏完璧归赵、奉还荆州,并且制表书予荆州,致歉求和。
而此时身在襄阳的刘表得到张允六万水军的及时回援,在付出了沉重代价后终于击败了孤军深入、得不到援助的张济,收复了周边郡县。
随后见江东派人送来致歉求和书信,又听说孙坚战死、江东将黄祖以及江夏城池奉还,刘表遂罢了报复之心,只发书叫蔡瑁撤军,心中对蔡瑁大加赞誉。
本来蔡瑁因为无法将孙坚势力连根铲除而耿耿于帅,然而在刘表嘉奖书信后却是大为喜悦。
也难怪刘表如此嘉奖蔡瑁,毕竟陈蓦的谁也没有对襄阳提及,是故陈蓦的功劳都落了在蔡瑁头上。
不过对于蔡瑁而言,除开陈蓦威胁他一事,他对陈蓦还是极为欣赏的,哪怕是作为人质软禁在黄巾营中时,蔡瑁也曾隐晦地向陈蓦说起过此事,想说服陈蓦转投荆州,只可惜陈蓦的意志太过于坚定。
初平二年五月初,三方兵马相继从虎丘撤军,江东一方可谓是损失惨重,而荆州却也未能占到便宜,要说其中的赢家,恐怕就要数陈蓦了,因为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杀死了孙坚,夺得了传国玉玺……
不!最大的赢家,应该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袁术!
——十日后,寿春——
至陈蓦与张白骑出兵整整两个多月,袁术心中未免也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在他认为,孙坚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他也会担心陈蓦以及张白骑出师不利,日后招来孙坚报复,因为孙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袁术太清楚了。
孙坚此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要不是如此,此人也不会与袁术反目成仇。
有时候,袁术真的感觉到很遗憾,要知道在一年前关东诸侯联合举兵围剿董卓时,他是其中势力最强大的一路诸侯,甚至比他同父异母的庶出兄长袁绍更有势力,因为那时候,长沙太守孙坚仍然依附着他。
有时候,袁术也会感到很后悔,他后悔不该听信谗言,克扣了孙坚粮饷,惹来孙坚不满。
其实也不怪袁术,毕竟那时候孙坚锋芒毕露,在联军中的威信渐渐超过袁术,这才惹来袁术猜忌。
有时候,袁术也会感到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孙坚竟然将私藏玉玺不报,甚至数次将自己派出的使节乱棍打出……
那个混账,他难道没有想过要是没有自己,没有自己代他上表朝廷,他岂能如愿以偿担任庐江太守?
两个月后,当捷报传至寿春时,袁术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孙坚死了?那个陈蓦不费一兵一卒便杀了孙坚?那个孙坚?孙坚孙文台?”
面对着前来报讯的黄巾士卒,袁术瞪大眼睛连连问了几遍,而堂上的诸位文武亦是听得目瞪口呆。
那名前来报讯的黄巾士卒正是陈蓦、张素素心腹,徐和。
见袁术仿佛不信此事,徐和抱抱拳,开口说道,“启禀袁使君,陈帅派来的轻骑便是这么说的……我数千黄巾将士瞧得分明,半月之前,陈帅于枣阳西面一百二十里处虎丘围困孙坚十余日,此后将其诱入虎丘东北处平阳谷,力敌数百回合,将其斩杀!”
“嘶!”
一听说陈蓦力敌孙坚数百回合,最终将其斩杀,袁术以及满堂文臣武将倒抽一口冷气,要知道那可是孙坚啊,天下传名的江东猛虎,难道就这样轻易地便那个黄巾贼杀了?
一时间,整个殿内鸦雀无声,要说别人,恐怕袁术等人难以相信,但是说到陈蓦……直到如今,袁术仍然感觉脖子处仿佛传来丝丝凉意。
“孙坚死了,哈,这个匹夫终于死了,哈哈哈哈!”袁术欣喜地不禁站起身来,仰天大笑。
不得不说,袁术对孙坚确实是极为忌惮的。
畅笑三声,袁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急声说道,“那……那个东西呢?我要的东西呢?”
或许换做别人恐怕难以明白袁术说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作为陈蓦、张素素等人心腹,徐和心中却是一清二楚,只见他叩地抱拳,隐晦地说道,“袁使君且安心,陈帅信中言及已得此神物,待介时返回,当亲自面呈使君!”
一听到神物二字,袁术哪里还会不明白,只见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尽是狂喜之色,整个人竟是激动地微微颤抖起来,看得满堂文武瞠目结舌,暗道究竟什么东西叫自家主公如此欣喜。
其中,恐怕也只有李纲、杨弘等寥寥数人明白那究竟指代何物。
“叫陈蓦休要返军下蔡,直接来我寿春交令,我要重赏予他!重赏!”
袁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要得到那件国之神器。
“诺!”徐和领命而退。
直到徐和离开大殿整整一刻,袁术仍然无法平复自己那激动的心情。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即将手握那件国之神器,那件历来只有帝王还能手握的神器,袁术便激动难以把持自我。
见自家主公眉开眼笑,杨弘知趣地走出列前,拱手拜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此刻袁术满脑子都是那玉玺,闻言哈哈大笑,却见杨弘话锋一转,凝声说道,“主公,倘若前方战报无误,孙坚战死,那么眼下便正是挥军南下的大好时机,倘若主公能夺得江东两州十余数郡,到时候东可伺机徐州,西可窥视荆州,霸业可期呐!”
袁术听罢心动不已,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殿外匆匆奔入一名将校,叩地禀道,“主公,徐州刺史陶谦送来急信!”
“什么?陶谦?这老家伙找我做什么?”袁术满脸疑惑,皱眉说道,“书信何在,取来我看!”
“诺!”只见那将校当即从怀中取出书信,上前几步,躬身递给袁术。
袁术拆开书信,粗粗一瞅信中所述,随即脸上表情数变,变得很是诡异。
见此,谋士杨弘出列问道,“主公,在下斗胆,敢问信中究竟写的何事,叫主公如此惊异?”
只见袁术舔了舔嘴唇,脸上表情时笑时不笑,很是古怪。
“那老家伙,这是向我致信求援呢!”
满堂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均不明其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