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喂,贾文和,依你看来,追兵何时会赶上来?”
在逃亡途中,陈蓦小声地向走在自己身旁的贾诩询问。
虽说贾诩不止一次地说过让陈蓦称呼他的表字,但是陈蓦依然刻意带上了姓氏,说到底,陈蓦还是不想与贾诩扯上什么关系。
或许,如果不是陈蓦在这几日的接触中多少感觉到了贾诩内心的迟疑与矛盾,也许他根本不会选择与贾诩合作,毕竟贾诩在很大程度上行事有悖于陈蓦所贯彻的观点与理念。
对于陈蓦的刻意疏远,贾诩并不在意,反过来说,他何尝不是对陈蓦心存警惕呢?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普通的幻术对于意志坚定的武人而言是行不通的,换而言之,只有更高深的妖术才能与武人对抗,尤其是像陈蓦这类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意志坚定到近乎麻木的武人;但是相反的,陈蓦却可以单凭一柄三尺短刃在贾诩缺乏戒备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一举将其杀死,毕竟他本来就擅长于刺杀。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贾诩这才没有跟在刘协身后,而是选择走在陈蓦身旁,也是,没有人乐意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一名精于暗杀的刺客面前。
“追兵嘛……终究会来的,”望着一眼蜿蜒如长蛇般的队伍,贾诩轻笑说道,“即便杨彪那粗浅的计策可以骗过郭汜、李傕一时,也无非只是为陛下争取一切时间罢了,等那二人率麾下轻骑将那马车截获,发现马车之内空无一人,而扮作百官的又仅仅只是侍卫时,即便再蠢的家伙,也会当即醒悟自己中了诡计……终究他二人麾下有万余轻骑,即便是中途折道,要赶上我等也是轻而易举……”
“哼,”陈蓦轻哼一声,低声讥讽道,“身为当朝天子的近侍,你似乎很期待郭汜、李傕二人能够尽快赶来么……”
“王剑师不也一样么?”瞥了一眼陈蓦,贾诩低声说道,“如果就这样让陛下顺利逃过了郭、李二人的追击,那岂不是全盘打乱了王剑师的谋划?——依在下看来,王剑师也是自惜羽翼之人呢!”
“嘁!”陈蓦无从反驳,冷哼着撇了撇嘴。
“如今呐……就看那两个莽夫何时察觉了……”
——与此同时,弘农——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让数万西凉军将作为战场的弘农清理一番,他们从战死的弘农守军剥下了甲胄,搜走了所有一切能够拿走的东西后,将只剩下一件单衣的死尸丢入了早已挖好的大坑中。
而那些战利品,则按杀死敌军的人头数作为基准分给所有的士卒,这是郭汜、李傕二人军中历来的规矩,而至于那些被刘协与百官们无奈丢弃的宫中御用之物,则早已落入了郭、李二人的囊中。
就在郭汜一脸贪婪地望着箱子中的御用衣饰时,李傕的侄子李别走了过来。
“郭将军,韩暹、李乐二人回来了!”
“哦?”只见郭汜面色一喜,一把将那箱子盖上,随即坐在上面,大笑说道,“快,叫他们速速过来!——杨彪那个老匹夫可抓回来了?敢与本将军作对,那些老不死这是吃了豹子胆了!”
而这在时,一彪骑兵从东门缓缓奔入,队伍中显然有那辆漆红色的马车在内,但是不知为何,郭汜的表情却沉了下来。
在郭汜阴晴不定的目光下,韩暹与李乐策马到郭汜面前,翻身下马,叩地抱拳说道,“将军,韩暹、李乐前来复命!”
郭汜皱眉望了一眼那辆漆红色马车,狐疑说道,“天子且在车中?百官何在?不曾一道抓来?”
只见叩地抱拳的李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耸了耸肩说道,“抱歉呢,将军,我等好似中计了,这只不过是一辆空车!”
“什么?”郭汜面色猛然一变,几步奔向马车,撩起车帘向车内一望,却见车内空无一人。
“百官,百官何在?方才有人禀报此马车旁有百余朝中朝臣跟随,那些官员何在?”
话音刚落,就见韩暹沉声说道,“启禀将军,那些所谓的百官乃是由宫内禁卫所扮,并非真正朝中官员,待我与李乐追击时骤然发难,被我等尽数杀死……”
“该死,该死!”连连唾骂的郭汜脸色一阵变幻,忽然一抬脚狠狠踹向那辆马车的车轮,只听喀拉一声,竟然将半辆马车踹地支离破碎,随即怒声骂道,“方才是哪个混账说天子必然在这辆马车之内?!”
在李乐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李傕的侄子李别脸色涨红,低头不语,见此,李乐嘿嘿一笑,挑衅道,“咦?李将军这是怎得了?莫不是身体不适?”
郭汜闻言转头望了一眼李别,他那余怒未消的神色,骇地李别心头一惊,指着李乐与韩暹说道,“李乐,莫不是你二人有异心,故意放走了天子并朝中百官,只将这辆马车带回糊弄将军?!”
郭汜本来就是无谋之辈,而且最近又连番遭人背叛,闻言顿时将怀疑的目光指向了李乐与韩暹,毕竟在此之前,杨奉、张济等人原本就是依附着他与李傕的,连番遭人背叛的郭汜,哪怕是对自己的部下也充满了怀疑。
在郭汜怀疑的目光下,李乐咧嘴一笑,舔舔嘴唇说道,“哟,李将军可莫要血口喷人哦,说到底,还是李将军情报有误……说到底,李将军为何那般肯定天子必然在这辆马车之内?莫不是故意放走天子?”
李别一听心中顿时一惊,要知道郭汜对于背叛者从不留情,凌迟、剖腹、挖心、割首,手段何其残忍,倘若被郭汜认定是他从中作梗,恐怕连他叔父李傕都救不了他。
想到这里,李别大声骂道,“李乐,你莫要血口喷人!——你等白波黄巾贼不过是骇于郭将军与我叔父李将军威名,这才假意归顺,岂是真心实意?依我看来,必定是你等怀恨在心,故意放走了天子与百官!”
“白波黄巾……贼么?”李乐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凶光,舔了舔嘴唇,面色狰狞地望着李别。
韩暹一见顿时暗道不妙,急声喝道,“李乐,莫要放肆!”
他最清楚自己这位兄弟,一旦李乐露出舔嘴唇的动作,就意味着他心中起了杀意,然而眼下……
还不是与郭汜、李傕翻脸的时候!
想到这里,韩暹抱拳对郭汜说道,“将军,我等白波黄巾自依附将军以来,向来是忠心不二,岂敢存丝毫异心?望将军明鉴!”
“行了,都闭嘴,是忠是逆,本将军自有分寸!”郭汜皱眉喝了一句,其实方才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责怪,毕竟李别是李傕的侄子。
说到底,郭汜还是不信任李乐、韩暹二人,终究是出身白波黄巾,即便一时归顺,其忠诚又岂会比得上李别等直系将领,也难怪,毕竟这几个月中,郭汜、李傕二人已经遭到了太多的部下背叛,以至于二人不免有些疑神疑鬼。
深深吸了口气,郭汜一屁股坐在装着御用衣物的箱子上,双手合拳抵着下巴,沉声说道,“本将军不想听你等争吵,此刻本将军最想知道的,是天子与百官的下落……韩暹,你二人出东门时,可曾发现天子与百官逃逸的痕迹?”
韩暹抱了抱拳,沉声说道,“启禀将军,不曾!”
“唔?”只见郭汜脸色一沉,薄怒说道,“那小皇帝与朝中百官百余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弘农北城门,喃喃自语道,“难道说……”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事,郭汜哈哈大笑几声,猛地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可有人知晓杨奉残兵逃亡何处?”
话音刚落,就听有一名将领抱拳说道,“破城时,末将见杨奉率残军奔东门出逃……”
“也就是说,”只见郭汜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此刻天子身旁,无人护佑……哼哼哼!”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喝道,“李乐、韩暹听命!”
“末将在!”
“命你等即刻再复奔东门出城,杨奉此贼刚败,麾下兵少将寡、士气全无,必然不是你二人对手,给我把他带回来……”
“这……”韩暹犹豫说道,“耽误了两个时辰,恐怕难以追上杨奉……”
“哼!”郭汜冷哼一声,低声骂道,“那狗贼欲从龙护君、平步青云,这才背叛本将军,如今损兵折将,他又岂会容忍自己血本无归?我思杨奉与天子以及朝中百官必然早有密约,是故故意从东门逃亡,欲待拜托我军追击之后,再与天子队伍汇合……必然如此!”
李乐、韩暹对视一眼,抱拳说道,“诺!——末将这就去!”
“记住,可别杀了这家伙,本将军要亲自动手!”
“诺!”李乐、韩暹二人接令而去。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郭汜厉声喝道,“李别!”
“末将在!”
“即刻传令全军,出奔东门!——既然小皇帝不曾从东门逃走,必然是趁我军攻城时假扮士卒从北门逃逸,我命你率三千飞熊军……给我追!——即便是追到雒阳,追到旧日京畿,也要给我将天子劫回来!”
“诺!”
“至于百官……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末将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