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立志传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夜,深了,而张素素依然坐在黑狼骑屯扎的袁术军北营帅帐当中,右手托着下巴,撅着嘴静静地等候着陈蓦,等着等着,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张素素猛然睁开眼睛,从昏睡中被惊醒,用右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就连额头也不禁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

四下一望,见是熟悉的黑狼骑帅帐,张素素长长松了口气,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她,竟是被噩梦所惊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微微叹了口气,张素素略带不安地望着案上摇曳不定的烛火,记不清到底从何时起,她感觉自己夜间做梦时不时会梦到一只狐狸,它有一身通体雪白的毛发,美地叫人炫目,更令张素素感到惊讶的是,它拥有着九条尾巴……

拥有九条尾巴的白色狐狸,自古以来就只有一只,那就是商周时期早已陨落的王兽级妖兽,青丘九尾狐……

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它?

张素素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凭借记忆,它感觉那只九尾狐似乎在梦里想对她述说什么,但是传到她耳中的却尽是狐狸的叫声,一个字也听不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也弄不明白的,她为何会梦到那只九尾狐,并且,那只九尾狐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

“呼!”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张素素微微叹了口气,闷闷坐在床榻旁,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多半是陈蓦为何迟迟不归。

忽然,她胸口莫名地砰砰跳动起来,随即,她猛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悸动,并且有着越来越强烈的迹象。

怎么回事?

感觉着身体的火烫,张素素皱了皱眉,拿起床榻上陈蓦一件战袍披在身上,几步走出了帅帐,站在帐篷的门口处放眼望向南面。

隐约间,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心底有人在呼唤自己,呼唤着自己去远方的那座山丘……

到底怎么回事?

张素素不安地狠狠甩了甩脑袋,想尽可能地驱除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而就在她远望那座山丘之时,便在那座山丘之上,正有两个人彼此对峙着……

“为何?为何连这些许小事都不可以?”

在山峦之上,那位身披白袍、头戴斗笠的女子双肩剧烈颤抖着,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动,倘若斗笠下没有那层薄薄的面纱,或许便能看到这位女子面带愠色的模样。

面对着该女子的质问,那位手握书卷的儒士面色丝毫不改,淡淡说道,“天有其律,凡事皆有定数,岂能妄加更改?!”

“定数?”那女子笑了,随即冷笑着反问道,“皆言天道至公,何以独薄小女子一人?我究竟有什么错?何以上天要这般对我?”

或许是清楚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那位儒士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摇着头说道,“天道至公无私,何以会偏袒任何人?”

“那么请先生告诉我,”那位女子转过身来,望着儒士沉声说道,“究竟是我今生罪孽滔天,亦或是前世因果未断?何以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儒士默然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种既定的宿命,我想即便换做先生,恐怕未必也会安然接受吧?——小女子指的,是平时的先生,而不是那至公无私的[天道]……”

望了眼那女子,儒士眼中闪过几许不忍,随即仿佛妥协般,摇头说道,“我有言在先,无论你在徐州做什么,我都可以袖手旁观,但唯独有一件事,是我……是[我]所无法容忍的!”

那女子似乎愣了愣,随即屈身行了一礼,带着几分感激、带着几分恭敬,轻声说道,“多谢先生网开一面,小女子会谨慎行事,不会叫先生有任何为难之处……”

“但愿如此……”

或许是猜到了那位儒士的顾虑,女子轻笑一声,低声说道,“先生且放心,小女子虽说一条薄命,但是却也不甘心做他人傀儡,无论如何,此事一过,小女子便会就此返回汉中,从此不过问世间之事……”

深深望了一眼那女子,儒士暗暗叹了口气,随即身体忽然化作数道清风,消散于天际。

“诸事皆有天定,岂容凡人更改?——愿你好自为之!”

朝着那儒士消失的方向微微一屈身,女子低声说道,“先生告诫,小女子谨记心中……”

——数个时辰之后——

日过晌午,陈蓦驾驭着胯下战马黑风,从吕布大营离开。

一来是他迫切想要回自己营中探寻黑狼骑昨夜的境况,二来,他眼下终究是属于袁术一方的武将,就这么呆在吕布军营中,实在是不像话。

不知为何,看得出来陈蓦的心情不错,因为在两个时辰前,也就是辰时前后的光景,他与吕布交手了一番,在吕布大营中的校场。

说实话,与其说那是交手,倒不如说是吕布单纯地给陈蓦喂招,叫他尽可能地施展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啊,拜吕布的成全,他陈蓦终于踏入了万人敌这个档次!

一想到这里,陈蓦不禁有种莫名的激动。

虽说万人敌之上还有吕布这等武神级的武将,但是陈蓦依然忍不住满心喜悦,毕竟,他当初可连站在吕布对面的资格都没有呢!

或许是太过得意忘形吧,陈蓦终究得到了报应,只见他脸上忽然露出几许痛苦之色,下意识地捂住了胸下肋骨。

确实能够得以,毕竟那是吕布失手打伤的,是一开始便告诉陈蓦他只防守、不攻击的吕布失手打伤的,因为陈蓦的攻势实在是太过凶猛了,凶猛地叫吕布感到了几分威胁,从而下意识地出手打伤了陈蓦。

现在回想起来,陈蓦也感觉有些心有余悸,如果那时候不是方天画戟的铁质戟杆,而是戟头小几的刀刃,恐怕他陈蓦早已被吕布切成两半。

倒不是说陈蓦在吕布面前这般毫无招架之力,实在是连陈蓦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可以逼地吕布下意识地还击。

一想到吕布方才那又惊又愧的眼神,陈蓦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虽说只不过逼吕布出手,实在没有必要如此高兴,但是……那可是吕布啊,站在天下所有武人之上的男人!

万人敌……

万分欣喜的陈蓦不禁握紧了拳头,其实他也说不清万人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对力量的把握,但是不得不说,即便是陈蓦自身,亦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那一丝一缕却至关重要的变化。

正想着,陈蓦策马跃过山涧,随即,他的双眉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在不远处的山涧河畔,竟有几名身穿袁术军甲胄的哨骑正围着一位身披白袍、头戴斗笠的女子,且频频出言调戏对方。

说实话,调戏、甚至是强奸民女,这在军纪涣散的袁术麾下军中并不少见,至少陈蓦曾经便听过过好些例子。

“尔等不去刺探敌军情报,在此做什么?!”沉喝一声,陈蓦策马赶了过去。

或许是听到了陈蓦的喝问,那五名身骑战马的哨兵转过头来,见陈蓦身穿一身黑狼骑甲胄,面色大惊,畏畏缩缩地唤道,“陈……陈将军……”

不得不说,当初下蔡陈蓦孤身一人杀入乱军之中,挟持袁术借此要挟其退兵的事迹,早已传遍寿春,就连李纲等袁术麾下上将也不敢贸然激怒陈蓦,又何况是区区几个哨骑?

缓缓策马上前,陈蓦望了一眼那位头戴斗笠的女子,随即皱眉对那五名哨骑说道,“有这工夫,不如去泗水河畔探探曹军动静!——身为哨骑斥候,玩忽职守,该当何罪?!”几句话就说得那五名哨骑冷汗淋漓。

“陈……陈将军莫要动怒,我等这就去……”说着,那五名哨骑逃也似地策马奔远了,毕竟陈蓦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沉重了。

望着那五名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陈蓦正要策马回归袁术大营,却见那头戴斗笠的女子微微一屈身,用带着几分感激的口吻轻声说道,“多谢将军插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本来陈蓦已打算就此离开,但如今既然对方出言感激,他却不好再就这么走了,在犹豫了一下后,他翻身下了马背,皱眉说道,“近日徐州不稳,战事连连,我劝姑娘还是休要孤身一人在外行走,以免有何不测!”

“多谢将军善言提醒,”白衣女子微微一屈身,随即连陈蓦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斗笠,面纱下的嘴角不禁扬起几分笑意,轻声说道,“将军很在意么?”

“唔?”此时的陈蓦正奇怪地打量眼前这位女子的装扮,闻言一愣,待醒悟过来后尴尬一笑,歉意说道,“恕陈某冒昧了!”

“不碍事的,”女子摇了摇头,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用带着几分惊讶的口吻问道,“将军姓陈?莫不是盛名于天下的颍川黄巾陈蓦?”

陈蓦愣了愣,闻言抱拳说道,“不才正是在下,敢问姑娘何以认得陈某?”

“非是认得,只是听说过将军诸多传闻……比如说,将军心甘情愿为一妖女驱使……”不难猜测,女子口中的妖女指的便是张素素。

听闻妖女二字,陈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渝,一手牵着马缰,思忖说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姑娘还是早早离去为好!”说着,便欲跨上战马离开,却听那女子在身后轻笑一声,喃喃说道,“陈将军……真的很特别!”

“……”陈蓦闻言忍不住转过头来,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他隐约感觉到,对方并非普通人家女子。

然而就在此时,出乎陈蓦意料,那女子竟然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将军想地不多,小女子并未出自寻常人家!”

猛然间,陈蓦的眼中充满了惊骇,望着女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如何知我心中所想?”

只见那女子自嘲一笑,幽幽说道,“据说在上古时期,有一只青丘九尾狐,将军听说过么?”

“青丘九尾狐?”陈蓦哪里知道这些,闻言摇了摇头。

“是么……”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将军莫怒,小女子并非有意,方才言中妖女二字,绝非是出于恶意,再者,天下间可称妖女者又岂是只有她张素素一人?”说着,她顿了顿,望着陈蓦用一种莫名的口吻,低声说道,“小女子天生便懂得读心之术,能够看到他人心中所想……”

“读……”陈蓦面色微变,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女子。

望着面色微变的陈蓦,女子自嘲一笑,微微转过身去,朝着北面而去。

“……”望着那孤单的背影,陈蓦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喊道,“姑娘且留步……”

“嗯?”那女子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陈蓦,却见陈蓦犹豫一下,抱拳施以一礼,歉意说道,“非是有意冒犯姑娘,实在是……”

“实在是匪夷所思,对吧?”女子咯咯一笑,用带着几丝自嘲的口吻笑道,“小女子不怪将军,谁会容忍自己心中所想被他人看穿呢?况且,这种能力本就不该属于常人拥有,也只有那只上古时期的妖狐,才会拥有这般能力吧?”

听着那带着几许淡淡哀伤的话语,陈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见他女子转头瞧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将军毋需为小女子担忧,所谓世间之事,有得有失、祸福相依,凭着这属常人所有的能力,小女子也曾借此多次化险为夷……”

陈蓦闻言不禁苦笑一声,因为他心中所想再次为对方看穿了,但是话说回来,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于玄奇了。

“真的……唔,姑娘真的能看透他人内心所想?”

“是呀!”

“那……陈某冒昧,敢问陈某此刻在想什么?”

那女子错愕地望着陈蓦良久,忽而失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在想,[应该是某种诈术],咯咯,看来将军并未相信此事呢!”

话音刚落,便见陈蓦一脸诧异之色,在皱了想了想后,忽然又说道,“那……眼下呢?”

“将军在想,[此次我什么不想,看她怎么说!]——咯咯咯,这回将军信了么?”

连续被对方说中数次,陈蓦暗暗称奇之余,不禁也有些尴尬,挠挠头讪讪说道,“真……真想不到天下竟有此等奇事……”

女子闻言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有小女子这样能够看穿对方内心的人,也有将军这样胸襟坦荡的豪杰!——实不相瞒,以往小女子所遇到的人,皆对小女子面纱之下的面容倍感兴趣,然而在见识小女子读心之术后,无不退避三分,视如蛇蝎……”

“面纱?”陈蓦愣了愣,微微低头瞧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女子面上蒙着一层薄纱。

“将军也很在意么?——倘若是将军的话,小女子并不介意取下面纱……”

“这……”陈蓦摇了摇头,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之所以戴着面纱,无非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如此,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将军如此为小女子着想,实叫小女子感激不尽,”说着,那女子微微屈了屈身,低声说道,“小女子名宁,若是将军不弃,可以宁儿相呼……”

“宁儿?”陈蓦嘀咕一句,随即忽然意识到此称呼实在是过于亲昵,面上不禁有些尴尬,随即,便听到那位叫做宁儿的女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那种得意。

听着那悦耳的笑声,陈蓦忍不住想到了张素素,因为他感觉眼前的女子与素素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比如说,喜欢捉弄人。

这在这时,笑声止住了,那位叫做宁儿的女子望了一眼陈蓦,低声说道,“将军想必还要事吧,小女子不敢打扰,就此告别!”说着,她顿了顿,用带着几分好笑的语气轻声说道,“将军放心,或许他日我等还能有缘相见!”

此刻陈蓦正想着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这个懂得读心术的奇怪女子,被对方看破未免有些尴尬,但是就这么放她孤身一人,陈蓦也未免有些担忧,是故与她一同步行来到了彭城外,直到在城外的树林隐隐望见彭城那高耸的城墙,陈蓦这才离开。

望着陈蓦策马离开的背影,那位叫做宁儿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

“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呢……”

话音刚落,忽然只听嗖地一声,她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人身影,单膝叩地。

“是伍习么?”女子没有回头,仍望着陈蓦的背影。

“是!——陈蓦此人对杀气极为敏感,属下曾与他交过手,是故,方才远远瞧见不敢靠近,累得主上被几个宵小所辱,伍习……罪该万死!”

此人,竟然是当初在弘农行刺幼帝刘协、且与陈蓦了交手一番后败退的白波黄巾刺客,伍习。

“起来吧……呐,伍习,你……怕我么?”

“……属下不敢!”只见伍习死死地低着头,额头冷汗直冒,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

见此,女子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