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立志传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且不说那名叫宁儿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物,与白波黄巾又有什么关系,此次出现在徐州又所为何事,撇开这诸事不谈,且来说陈蓦回到袁术军大营之后。

因为昨夜陈蓦察觉不对,先行一步前去援助吕布,是故,他颇为担忧自己麾下的黑狼骑将士,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黑狼骑至今还没有回到营内,其实也难怪,毕竟泗水中游石桥已被大水冲毁,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下游的桥梁能够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这么一来,唯一能够联系泗水东西两岸的,便唯有泗水上游的桥梁,但是很遗憾的,这里属于曹军的势力范围。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黑狼骑依旧没有回归的动静,但是陈蓦却意外地等来了曹操的信使,曹操派人言道,欲用被困在泗水西岸的众黄巾士卒来换被困在泗水东岸的曹仁、乐进二人兵马。

事后陈蓦才了解到,这场夜袭竟是以两败俱伤而告终,作为两军之中的智囊,郭嘉与陈登在未曾见面便再度交锋了一回。

不得不说,郭嘉的计策相当奇妙,从离间到招揽、从诱敌到夜袭,环环相扣,可以说,他几乎是全盘控制着这一系列事物的发展,吕布原以为此事可以做地天衣无缝,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郭嘉通过叛投曹操的郝萌一手安排的,无论是夜袭还是掘泗水。

随后,在将计就计,将吕布困在泗水西岸后,郭嘉一方面派人前往吕布军大营,骗出守将宋宪,一方面叫大将乐进佯攻彭城,又叫上将曹仁于半途支援:倘若吕布大营派出援军,则曹仁夜袭吕布大营;倘若吕布大营按兵不动,则曹仁转道彭城,与乐进合兵一处,猛攻城池。

只可惜,这位曹军中的智囊,此次他所遇到的对手也并非寻常人,陈登、陈元龙,他几乎是在全盘看清了郭嘉谋划的基础上,同样将计就计,一方面,先请陈蓦与其麾下黑狼骑由下游渡河,夜袭曹军营寨,又暗中请张白骑在泗水被掘之前沿着陈蓦所经过的路径渡河,即便是郭嘉,恐怕也想不到在同一条路径上竟然会有两支夜袭大营的兵马。

郭嘉想不到,曹军之中的将领更想不到,就拿被郭嘉派去搜查林子的曹军大将许褚来说,他几乎是面对面地撞见了黑狼骑,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黑狼骑仅仅只是诱饵罢了,而当许褚追赶黑狼骑的同时,张白骑顺利地夜袭了曹军大营,焚毁了不少营内设施。

而另一方面,在曹仁夜袭吕布大营失败之后,陈登提前算到了他二人落脚之处,派人请袁术出兵将其围困,可怜曹仁、乐进二人,孤军深入非但没有立下奇功,反而被李纲等人用大军围住,难以脱身。

难以想象,那短暂的一夜间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当次日天明,战罢休兵的双方交换了被困住的兵马,黑狼骑与张白骑麾下两千余步卒得以返回营内,而曹军大将曹仁与乐进也因此得以脱困,这本该是平分秋色的局面,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

也不知为何,徐州境内逐渐流传开[吕布为胜曹操而派大将郝萌掘泗水]的传闻,使得徐州、尤其是彭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说实话,陈登确实是提前算到了曹军欲掘泗水以淹徐州,是故提前写信叫陈宫将彭城郡内的百姓都迁往了彭城,毕竟就这个时代而言,许多郡内的百姓并非是居住在城、县当中,更多的是居于山林村庄,是故,难免有所遗漏。

退一步说,即便那些居于山中村庄的百姓皆被接入了彭城,然而他们的家园却难免遭受大水冲击,家中的存粮、家畜、钱财,这些多半已被浸泡在大水当中,或许这在有钱人眼中并没有什么,但是对于那些百姓而言,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质。

不得不说,这个谣言对吕布相当不利,一个不好,便会叫他失去民心,虽说再怎么样徐州的百姓也不敢冒犯反抗吕布,但是不满的情绪一旦在心中扎根,天长日久之下,终究会闹出祸事来。

而更为糟糕的是,吕布一方竟然连丝毫辩解的余地都没有,毕竟泗水确确实实是他麾下大将郝萌所掘,哪怕此人暗中已投靠了曹操……

这实在可谓是死无对证!

不利,相当不利,经过昨夜一事,损失最为惨重的无疑便是吕布,非但以郝萌为首的四员大将临阵反戈,更替曹军背负了掘泗水的恶名,而曹操与袁术二人仅仅只有兵力上的损失,相比之下,无足轻重。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最忌讳僵持不下,毕竟,僵持不下的局面会这两支军队、甚至是他们背后的两股势力拖住,拖到万劫不复,毕竟这种局面需要用不计其数的人力与物力去冲破。

而如今,吕布、袁术二人的联军,和曹操的兵马之间,正处于这样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自初平二年十月中旬到十一月初旬,在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天中,曹操先后与吕布、袁术交兵七次,两胜五败,局势并不乐观。

其实也难怪,毕竟吕、袁联军一方有吕布的存在,要知道这家伙前些日子孤身闯入了袁术大营之中,在无数弓弩之下险些将袁术杀死,单论武艺而言,纵观天下之大,何人是吕布对手?

就这样,曹军中武将实力不如吕布与袁术,但是后二人在军队军容上又不及曹军,正因为如此,两军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我想,曹孟德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

在彭城西南角某处民房中,十几日前曾与陈蓦碰到过的那位身穿白衣的神秘女子,正端坐在桌案旁饮茶。

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白波黄巾的刺客伍习单膝叩地跪在她面前,抱拳低声说道,“主上所言极是,据属下调查,曹操此番起兵,就兵力而言几乎已倾其所有,就粮草、军饷一事,曹操又预先向颍川、许都、东郡、濮阳等地世家富豪赊了一笔,倘若无法拿下徐州,恐怕曹操治下多半要内乱……”

“呵,”那名神秘的女子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世家所为者,依附也;商贾所图着,利也……如今曹操为取徐州向那些世家商贾寻求援助,对那些世家商贾而言,那岂不也是天赐良机?再者,倘若曹操能顺利拿下徐州,他们所得到的回报,又岂止是财帛稻谷……”

“我等要插手么?”犹豫一下,伍习一脸迟疑地说道,“主上明鉴,虽说徐州日后为谁所得,皆与我白波黄巾无关,然……倘若曹操得此钱粮大郡,恐怕多半要对汉中、关中等地用兵,如此恐怕……”

“你觉得我会输给曹孟德么?”女子微微一笑。

下意识地,伍习咽了咽唾沫,急声辩解道,“属下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认为,曹操此人野心甚大,为我汉中考虑,不如就此干涉一番,叫其无法得此钱粮大郡……”

“罢了吧!”女子缓缓摇了摇头,用满带疲倦的口吻说道,“我此来徐州,无非只是想见见那张素素,看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余徐州诸事,与我无关,伍习,休得插手其中!”

“是!”

“对了,近日来,汉中可有讯息传来?”

“不曾,”伍习摇了摇头,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抱拳说道,“倘若要说有事,恐怕还是那件事,关于主公张鲁大人进爵汉中王一事……”

“哦?”女子眉梢微微一颤,平淡地说道,“倘若父亲进爵,身旁诸人自然也是加官进爵、有所封赏,也罢!只要不闹出祸端,这些许小事就由得他们去折腾吧……”

听这女子所言,这位名叫宁儿的神秘女子,她竟是汉中张鲁之女,张宁。

“是!”伍习点了点头,见所有事皆已禀告完毕,便抱拳施以一礼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张宁抬手喊住了他。

“等等,伍习……”

伍习闻言疑惑地转过头来,只见张宁眉梢微微一皱,用隐隐带着几许异样的口吻轻声问道,“那陈蓦……眼下如何?”

“陈蓦?”伍习偷偷望了眼张宁,就实说道,“眼下此人正屯兵于小细川,此地位处泗水东北面浅涧,往东便是吕布大营,东北则是彭城……这几日来,陈蓦与曹将许褚前后已交兵过三次,黑狼骑三战皆胜,许褚率军后撤十里!”

“呵,”张宁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曹操多半是想隔断袁术与吕布,好各个击破,不曾想到吕布军中有人提前预料到此事,请袁术派猛将陈蓦前往屯扎……说起来,那陈蓦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呢……”说着,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伍习,见他正满脸诧异地望着自己,面上不禁皱了皱眉。

即便伍习未能看到张宁面纱之下的表情,但是那颇为压抑的沉寂,却叫他不难丛中领悟到一些。

“属……属下告退!”

“唔!”张宁微微点了点头,目视着伍习走出屋外,随即,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在茶盏中蘸了蘸,就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陈蓦……嘻!”

伴随着一声轻笑,这位叫做张宁的女子,尽然毫无预兆化作数道清风,消失在房中。

很显然,这位神秘的女子绝非是像陈蓦所想的那样、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或许,她是能够比肩贾诩、比肩张素素的妖术师。

——与此同时,泗水东北四十里处,小细川——

其实,小细川并非是一个确切的地名,它代表的含义只是一条很小很小的山涧,仅此而已。

但是不得不说,就眼下徐州的战局而言,小细川着实可称是兵家必争之地,倘若曹军得此要地,便可以使大军安然度过泗水,并且此处地势较高,旁边便是山丘,登高远眺敌军虚空,那真是再好不过。

大概十日前,陈蓦被袁术派到了这里,因为泗水被掘,整个彭城郡内地势较低的地方如今已成沼国一片,即便是眼下,水势仍未消退多少,而袁术大营正处在泗水下游,如此一来,可谓是麻烦不断。

小细川虽说地势较高,但地面却意外地较为平坦,利于骑兵奔跑,也正因为如此,陈蓦这几日来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击退了曹将许褚前来夺取此地的步卒。

因为黑狼骑是骑兵,又不曾设下营寨,是故,陈蓦每日都要不间断地派出麾下将士前往四周刺探曹军动静,但是不知为何,自然许褚撤军十里之后,曹军竟然就此再没了动静,这叫陈蓦有些在意。

这一日,陈蓦带着十几名黑狼骑将士悄悄来到了许褚屯兵之处观察,足足监视了两个时辰,这才返回营中,而就在奔驰的战马路过一处山丘时,陈蓦忽然注意到山丘之上有一抹白影。

“……”陈蓦当即勒住了马缰,皱眉望着那一抹白影,忽然回顾身后士卒道,“你等先回去!”

那十几名黑狼骑将士不明就里,面面相觑,然而既然陈蓦发话,他们自然也不敢不从,相继对陈蓦重重一抱拳,就此返回屯扎之处。

望了一眼那一众黑狼骑将士离开的背影,陈蓦策马来到山丘之下,翻身下了战马,徒步登上山丘。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女子转过头来,这一抹白影的主人正是陈蓦前些日子所遇到的那位神秘女子,张宁。

“姑娘不在彭城?何以在此?”陈蓦抱拳问道。

“你猜?”张宁微笑着说道,说着,她脸上面纱微微一动,多半是用读心术看穿了陈蓦内心的愕然。

如果说初次相见时陈蓦还看不出来,但是眼下,陈蓦已经察觉到,眼前的这位女子绝非普通女子,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来自于武人直觉的感觉。

这种感觉……

就好像自己当初面对那贾文和一样……

“将军所想的,是天子刘协身旁近侍大臣贾诩、贾文和么?”张宁微微一笑。

陈蓦愣住了,半响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女子,她可是懂得读心术的!

多半是再次读取到了陈蓦心中的想法,张宁点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将军猜地不错,将军那所谓的妖术,小女子确实懂得一些,虽不敢自称精通,不过却可以用来保命自救……”

“姑娘,并非徐州人士吧?”

“将军说的不错,小女子实非徐州人士……实不相瞒,小女子来自汉中,家父张公祺……”

“汉中?”陈蓦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毕竟徐州曹、吕、袁三家之战,与汉中根本不搭边啊,再者,张公祺这个名字,也实在是太过于陌生了,至少对于陈蓦而言是这样。

陈蓦哪里会知道,公祺那是汉宁太守张鲁的表字。

想了半天,陈蓦也只懂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女子姓张,叫做张宁。

“既然是汉中,为何姑娘不辞万里来到徐州?”

本来,张宁或许是从陈蓦内心读取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止不住地浮现出笑意,但是当听闻这句问话后,她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在幽幽叹了口气后,喃喃说道,“小女子只是想见一见,那个与小女子一胞所生、却又失散至今的亲妹妹……”

“原来如此,”陈蓦并不明白张宁此刻的心情,闻言抱拳恭贺道,“原来是得知了令妹下落,恭喜,恭喜!”

“恭喜?”张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这个妹妹……”

“唔?”陈蓦显然是听到了张宁的喃喃自语,闻言一脸错愕地望着张宁,却她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将军恐怕是将小女子看做是心肠恶毒的女子了吧?”

“这……在下不敢!”

“哼!口中言道不敢,然而你心中却是那般思忖!”张宁冷冷地望着陈蓦,以至于陈蓦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女子懂得读心术,苦笑摇头之余,犹豫着解释道,“陈某只是觉得,既是一胞所生,即便分隔多年,终究血浓于水,何以如此生分?”

张宁深深望了一眼陈蓦,忽然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小女子乃命薄之人,小女子的苦楚,将军是不会明白的!——终有一日,小女子会被那所谓的亲妹妹,夺走所有的一切……”

陈蓦闻言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张宁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并非是像将军所想的那样,钱财、地位,这些对于小女子而言都无足轻重,小女子所说的、被夺走的东西,并非是那些……”说着,她抬起右手捂着胸口,不再说话。

或许是注意到自己的想法伤害到了对方,陈蓦也感觉有些内疚,闻言劝道,“姑娘所说的,陈某并不是很懂,不过陈某以为,何以姑娘会知道这些事?”

“当然会知道这些事,以为是它告诉我的……”

“她?”

“恩,”转头望了一眼陈蓦,张宁伸手捂着胸口,低声说道,“在这里,有那只上古王兽青丘九尾狐所有的妖力啊……”

陈蓦闻言张了张嘴,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张宁转身朝着山丘的边崖走了几步,遥遥望着远处的山峦,随即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将军想看看么?小女子面纱之下的面容?”

陈蓦闻言愣了愣,没有说话,但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抹古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