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丞相张府——
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像说好的那样让那些太医诊断呢……
小姐的病情,应该不碍事的吧……
怀着诸般担忧的心情,张素素的贴身侍女依儿吃力地捧着刚洗完的衣服,逐一晾好在院中的竹竿上。
本来,像洗衣服这种粗活,是不需要她来做的,不过处于对张素素的感激,依儿可不放心将张素素的衣服交给府内的其他侍女来做,一向是自己手洗。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啊……”
忽然,三名府上侍卫拖着一位五十来岁的太医从走廊经过。
“发生什么事了吗?”依儿站起身来,好奇问道。
只见其中一名侍卫停下脚步,抱拳犹豫说道,“启禀内侍大人,是这几个太医毫无建树,无法诊断出丞相大人感染何许病症,是故丞相大人下令将其斩首……”
“哦……”依儿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不多时,又有几名太医被拖了出来,依儿见此不禁有些担忧张素素的病况,在将手中的衣衫晾好后,急忙朝着张素素所在的偏房而去。
然而刚踏足偏房之内,依儿就诧异地发现,屋内除了张素素外,还有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那位女子穿着一身仿佛银纱般闪亮的衣衫,整个人犹如月光般柔和……
“啊,是那次那个叫做张宁的恶女人!”好似想起了什么的依儿惊呼一声,连忙跑到张素素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美丽女子,用略带颤抖的话音说道,“你……你别过来,府上有许多卫士的……”
别说张素素愣住了,就连张宁也是一头雾水,在瞥了几眼依儿后,咯咯笑出声来。
或许是听出了张宁笑声中的讥讽意味,张素素面色微显尴尬,轻轻拍了拍依儿的脑袋,轻声说道,“没事的,依儿,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与她说……”
“这……”依儿犹豫地望着张素素,毕竟一两个月前,眼前那个叫做张宁的恶女子可是挟持了自家小姐呢。
“没事的,去吧,对了,叫茶房端一壶新泡的茶水过来……”
“哦!”见张素素这么做,依儿也只能点点头,在偷偷望了一眼张宁后,退出了屋子,将房门合上。
望着房门吱嘎一声合上,坐在桌案旁的张宁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继而将茶盏端在嘴旁轻抿了一口。
“说吧,如此着急将妾身叫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什么?”张素素闻言深深吸了口气,隐隐带着几分怒意,压低声音说道,“我腹内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猜?”张宁轻抿着茶水淡淡说道。
“我可没闲情陪你戏耍!——快说!”
望着气怒非常的张素素,张宁不禁莞尔,轻笑说道,“关于这件事,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
“啊,那是姐姐的呢,”张宁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张素素,一脸戏谑说道,“是姐姐与他的孩子哟……”
“张宁!”张素素气地面色通红,愤怒地瞪着张宁,威胁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你要清楚,倘若你惹怒了我……”
“身形俱灭对么?”张宁淡淡一笑。
相比之前,此刻的张宁的身体散发着宛如月光般柔和的光亮,身躯若隐若现,显然,她这幅身躯是由精纯的妖力所组成的,并非人的血肉。
望着张宁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张素素不禁有些气结,在深深吸了口气后,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唔?”张宁闻言错愕地转过头来,似笑非笑说道,“你问妾身想怎么样?——妾身可没逼你夺妾身体内妖力,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张素素哑口无言。
“感到头疼?感到愤怒?会有这种体会的,应该是妾身才对吧?”望着张素素那古怪的表情,张宁淡淡说道,“正如当初妾身在汉中时所看到的[未来],你这个做妹妹的,夺走了姐姐的一切,夺走了姐姐去爱他的权力,夺走了姐姐作为母亲的资格……”说着,她望了一眼张素素的毫无征兆的小腹,眼中露出几分痛苦。
望着张宁隐隐带着几分忧伤的神色,张素素不禁面色一滞,苦涩说道,“但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是我有一种失去一切的感觉……”说着,她愤怒地望着张宁,怒声斥道,“不知羞耻!——你明明也发过誓的,竟……竟然做出那样不知羞耻的事!”
“什么事?”
“你……”张素素的脸颊不禁浮现出几分绯红,贝齿一咬,硬是没说下去。
说到底,她始终未经人事,即便她素来胆大,但是对于这种事,出于女子的矜持,亦不好说得太明白。
一时间,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素素深深吸了口气,冷冷说道,“你是要我替你生……生下这个孩子么?”
说道这里,她又羞又气。
也难怪,要替素来不合的姐姐生下她与自己心爱的男人两人的孩子,这对张素素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张宁闻言笑了,淡淡说道,“要是愿意,就代替姐姐照顾这孩子吧,要是不愿意……要弄死他也相当简单吧?”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显然没有之前的那么强硬,或许,她也怕张素素恼羞成怒,当真狠下杀手吧。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的孩子如今在未经人事的妹妹的肚子里,更糟糕的是,姐妹二人爱着同一个男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你以为我会下不了手么?”张素素冷冷说道。
说实话,其实方才张素素也想过打掉腹内的胎儿,但是不知怎么,她隐隐有种不忍的感觉。
虽说那是姐姐与他的孩子,但终究是在自己的肚子里,换而言之,这岂不是也算是自己与他的孩子?
素来精明的张素素,此刻显然也有些转不过弯来,毕竟这层关系……
实在是太乱了!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终究,张素素只是万分恼怒地呵斥着张宁。
望着以往如同死敌一般的亲妹妹眼下露出恼羞且手足无措的表情,张宁笑了,但是笑容中,却全然没有那种所谓胜利的得意,有的,仅仅只是黯然与痛苦。
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张宁与张素素,不得不说是当世雌虎,两只雌虎相斗,其下场难免是两败俱伤……
张宁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但终究失去了一切,而张素素虽说夺走了张宁的一切,仿佛是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但终究,她得到的,却并非真正是她所想要的。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前,往日的恩怨仿佛已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如何处理眼下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恐怕才是张素素此次将张宁叫出来的原因。
说起来,张素素在吸收了张宁的妖力后,并没有赶尽杀绝,将张宁的意识也抹去,而是一直将她禁锢在自己心灵的深处,说到底,张宁终究是她姐姐,而她,也终究只有张宁这一个亲人,只要她不给自己捣乱,张素素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而如今,张宁已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甚至连自由也被张素素剥夺,仿佛关在笼子里的百灵,在这种情况下,张素素显然没有杀张宁的必要。
毕竟比起她,张宁更加精于妖术的灵活运用,留着她,或许日后能有大用也说不定。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张素素姑息张宁所产生的想法而已,毕竟以她如今的实力,整个天下,已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不,还有一个!
天道!
不得不说,在吸收张宁之后,张素素了解了许许多多关于天道的事,并且,她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天道的约束,就如当初张宁所感受到的那样,其次,体内青丘九尾狐的精魄,似乎也隐隐有着即将苏醒的迹象。
“它,有动静么?”张素素皱眉问道。
“他?”
“那只狐狸!”
“哦,”张宁这才恍然大悟,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下,淡淡说道,“我在注意着呢……眼下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可莫要大意……”
“你在担心我?”张素素有些惊愕地说道。
“我只是担心我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那原本属于我的孩子……”冷哼一声,张宁冷冷说道。
说来有些可笑,当初你死我活的两姐妹,如今仿佛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显然,倘若那上古年间的妖兽青丘九尾狐当真苏醒,夺舍了张素素,那么张宁,自然也难逃形神俱灭的下场。
“哼,此事不需你多嘴!——对了,他在哪?”
不知为何,方才还与张素素有说有笑的张宁,突然间没了声音。
不由得,张素素面上浮现出几分怒意,恼怒说道,“张宁,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眼下你、我,唐姬俱在许都,留他一人在荆州,这算什么?再者那所谓的天道已准备出手对付你我二人,此事难免不会牵扯到他……”
“你还好意思提唐姬?”张宁冷哼一声,随即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但……如今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张素素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张宁已用妖术抹去了关于她带陈蓦到何处的记忆,心下更是恼怒。
“既然如此,那我就慢慢找好了,即便翻遍荆州!倘若有谁胆敢阻我……”
望着张素素那略带几分狠意的眼神,张宁默默叹了口气,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身躯化作一缕银光,仿佛水流般,回到了张素素体内。
——与此同时,樊城——
“把那根木头递过来……对,对,就是那个!”
“那边的,加快速度!”
“檑木全部搬到城上……没听到我说是城上么,蠢货!”
鉴于张辽的大军已陆续攻下邓城、新野以及周边诸多城县,兵锋直指新野,整个樊城顿时忙碌起来,毕竟樊城是襄阳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樊城失陷,那就意味着长江以北的荆州北部已全部沦陷于张辽手中,难有再次夺回的机会。
是故,无论是蔡瑁还是刘备,都不想这座城池有何不测。
“赵将军,这是最后一批了……”
在樊城的西南角,县尉刘封指着仓库里的粮食对赵云说道,此人本姓寇,后来被娘舅刘宓收留,改姓刘,担任樊城县尉一职,颇有武力。
赵云闻言皱了皱眉,摇头说道,“虽不知具体,但这显然不够……”说着,他顿了顿,问道,“敢问刘县尉,援军……”
说到此事,刘封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色,犹豫了半响,说道,“援军,那蔡瑁派是派了,不过只派了三千来人,而且还是一些由各地守备军与乡勇所组成的兵卒,论战力……”他没有说下去,但是赵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大汉朝,各地境内的兵马一概分为三等,第一等便是用于攻略他处、或者防备他人进攻的正规军,这披士卒享受最精良的武器与最严格的训练,每日的日常只是训练,可以说是专门为战争而存在的军队。
次一等的,便是守备军,这个档次的军队龙蛇混杂,有从一线正规军从退役的老兵,也有从未踏足战场的新兵,甚至还有一些出身地痞流氓的家伙,基本上只是充当境内各个城池维护治安的工作,要这些人上战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至于再次一等的,那就是所谓的民兵、乡勇,这些甚至称不上是享有军饷的士卒,大多数在各地牙门帮忙处理杂事,农务时甚至还要想民夫一样下地劳作,有些甚至连系统的训练都没有经历过,很难想象能起到什么作用。
然而蔡瑁派来的援军,却是由守备军与各地乡勇所组成的军队,至于一线的正规军,荆州水军,却是被蔡瑁牢牢握在手中。
“大敌当前,荆州却仍无法联合一致,实在叫人忧心……”长长叹了口气,赵云走向城墙方向,去视察樊城的防御设施。
比起粮食与士卒的不足,最缺的,还是将领啊……
一想到在新野时奇袭张辽大营无功而返,反而搭进去不少精锐将士,赵云暗暗叹了口气。
一名万人敌,便足以抵近万精锐之士,而武神,更是胜过十万兵马,怪不得古人曾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也不知主公与蔡瑁商议地如何了……
想到这里,赵云眼中不禁又流露出几分忧愁,而这时,他身旁的刘封隐约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
“唔?”赵云抬起头来,顺着刘封的视线望去,却看到一个看似二十来岁的男子,扛着三根巨大的木头从自己身旁走过。
好大的力气啊……
要知道那三根木头,粗看便有不下四五百斤,然而那男子却仿佛浑然没有察觉到,轻轻松松将其抗在肩上,这份力气,恐怕整个樊城,也只有天赋异禀的张飞能够稳胜一筹。
“那位兄弟请稍停片刻!”赵云喊住了那人。
只见那男子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赵云,很显然,有这份力气的,也只有流落在樊城的陈蓦了。
赵……赵云、赵子龙?
方才想着心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赵云的陈蓦,显然是吃了一惊。
“赵、赵将军有何吩咐?”
“你认识我?”赵云愣了愣。
“呃,赵将军或许忘了,小的本是南阳之民,当初赵将军孤身前往南阳时,小的曾远远观瞧……”
“哦!”赵云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暗自打量着陈蓦,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眼前的男子有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在他看来,眼前的陈蓦显然没有任何戾气的存在,但是不知为何,隐隐有种无法言语的压迫力。
能让自己也感到压力的……
武神?!
又惊又疑的赵云,忍不住伸手一搭陈蓦肩膀,稍一用戾气刺激,后者当即痛地大叫起来。
“哦,抱歉,抱歉……”见自己失态,赵云连忙致歉。
本来,见赵云一见面便不知捏住了自己的肩膀,陈蓦不禁有些气愤,但是如今他如此诚恳地道歉,陈蓦倒也没放在心上,正要扛着木头走向城墙边,却听赵云身旁的刘封皱眉问道,“你……很眼熟啊,曾经是否居住在黄州?”
原来这刘封,竟然是数月前与陈蓦照面过一次的那位青年人。
“黄州?”陈蓦愣了愣,摇头说道,“大人认错人了吧,小的是南阳人……”
“是么……”刘封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也不是那么确信。
他认识我?
在拒绝了赵云邀请他入伍当兵的推荐后,陈蓦扛着那三根木头来到了城墙处,正卸下肩上的木头,只见在那里督促的一名老兵忽然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瞧着陈蓦。
“陈……陈老弟?”
“啊?”陈蓦愕然地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望着那位穿着一身兵勇服饰的老兵,只见此人眼神炯炯,体魄刚健,发须虽略显苍白,但隐隐有股无法言喻的强大气势,正是当初在黄州与陈蓦有过照面的黄忠。
“老人家你认错人了……”
“老……老人家……”显然,黄忠受到了不轻的打击。
在万般解释对方认错人后,陈蓦终于从又惊又喜的黄忠那逃了出来,却没想到没走过一个街道,忽然有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喜连连喊道,“师傅!”
陈蓦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
难道今天,是专门被人认错的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