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查到广陵刺客的消息么?”
在一所民宅的大院中,谢安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问道。
这座民宅,是他前些日子为了躲避广陵刺客的追杀而叫苟贡在附近租下的,不过自打漠飞、丁邱等两百余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陆陆续续赶到广陵后,谢安可不会再怕广陵刺客。
这不,吃过了午饭,见天色不错,谢安便叫苟贡在院中支起了躺椅,然后他躺在躺椅上面,继续几日来的休闲,晒太阳。
毕竟断骨的人最需要补钙,而在这个没有牛奶等补钙饮品的时代,最方便的土办法就是多晒晒太阳,这有助于增强体内的钙质,从而加快骨头接合的速度,反正摆着手底下两百余精英刺客在,谢安可不怕广陵会再来找他麻烦,甚至于,他来巴不得对方找上门来,也省得他叫人满城的搜寻。
“广陵城乃是广陵刺客的地盘,正所谓狡兔三窟,要将这伙人找出来,恐怕还需要点时日……”用手遮在脑门前,苟贡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继而恭敬说道,“不过大人……啊不,公子放心,小的等人定会那些该死的家伙从阴影里揪出来!”
“唔!”谢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左手端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杯香茶抿了一口,继而放下茶盏,去抓茶几上果盘内的果脯,却抓几把一颗也没,他疑惑地转头望去,愕然瞧见王馨不知何时已端了一把小凳子坐在茶几边,不住地将果盘内的果脯往嘴里塞,只塞地双颊鼓起,咀嚼时酷似一只模样可爱的松鼠。
“丫头,没有这样的,知道么?哥眼下可是伤患,跟伤患抢东西吃?——还抓?”
小丫头闻言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以及不满,塞满果脯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人话!”谢安没好气斥道。
以付出险些噎住的代价将嘴里的果脯咽了下去,小丫头撅了撅嘴,哼哼唧唧不满道,“哥真小气,不就是吃了你一点果脯嘛……”
“是[一点]么?”谢安刻意加重了一点这两个字的语气,要知道,这一盘果脯,他就吃到最初的几颗,其余的,全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给抢了。
王馨闻言面色微红,看似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吧,是女孩子没有几个不嘴馋的,长孙湘雨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至于王馨这个小丫头嘛,以往她显然是舍不得去买这些果脯解馋,如今跟了谢安这么一个有钱的主,她哪里还忍得住。
当然了,这所谓的[跟]了谢安,只是小丫头单方面的胡思乱想罢了,谢安可没想着对这个小丫头怎样,他不过是看在恩人王邬的份上,将这个小丫头视为干妹妹罢了。
见王馨露出不满的表情,苟贡微微一笑,叫手下从屋里又端来两份果脯,摆在茶几上,毕竟在他看来,自家大人谢安尽管没有纳王馨这个小丫头为小妾的意思,但是却对她却颇为宠溺,讨好了她肯定没错,毕竟,他们东岭众刺客与广陵众刺客虽说同在谢安手底下做事,但是私底下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双方都憋足了劲想压对方一头。
不过就事实而言,单单只有南镇抚司六扇门一个府衙的金陵众,还是要比东岭众逊色一些,毕竟东岭众可是占据着北镇抚司锦衣卫以及大狱寺两个大周朝廷重要府衙。
果不其然,王馨见苟贡又叫人端来两盘果脯,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地望了一眼谢安,想法单纯的她哪知道苟贡这是有意讨好她,当即对苟贡好感顿生。
“苟贡,别过分宠溺这个蠢丫头!”谢安皱眉说了句,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刚吃过午饭,他真有些怕这个蠢丫头因为嘴馋而撑坏肚子。
“是!”苟贡微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说道,大人,最宠这个小丫头的恐怕便是大人你吧?
事实上,苟贡已不是一次听王馨以谢安的小妾或者女人自居,尽管谢安每回都要狠狠赏这丫头一个手栗子,但是看他神色,却并没有多少恼怒,这才叫纵容。
见几番呵斥小丫头不听,谢安也就懒得去管她了,闭上眼睛享受着日光浴,模样悠闲自在地很,美中不足的是,旁边那个自称是他小妾的丫头实在太不晓事,只顾着自己猛吃果脯解馋,你倒是喂几颗过来啊,没瞧见哥哥行动不便么?
果然是蠢丫头!
谢安暗骂一句,颇有些怀念在冀京的日子,毕竟在冀京时,除了梁丘舞不善于这方面的事,伊伊以及金铃儿可是很会照顾人的,长孙湘雨嘛偶尔也会借此来讨好他,不过大多都是闯出了祸事后,不过再怎么也比眼前这个小丫头强。
正在谢安暗自腹议王馨不懂事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用睁眼谢安便知道,那是他的人,可不是么,自打丁邱等两百余刺客进入广陵城后,广陵刺客可以说完完全全销声匿迹了,龟缩不出,这让有心去找对方麻烦的谢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气馁感觉。
双目睁开一线细缝,谢安发现来人正是萧离,慢条斯理问道,“萧离,可曾找到广陵刺客的踪迹?”
可能是晒太阳晒地相当舒服吧,此刻的谢安只感觉浑身酥软,懒洋洋的实在提不起精神。
不得不说,瞧着谢安这一副乡下土财主般的享乐,尽管已见过好几回,萧离心中亦不免感觉有些好笑,其实不单单是他,谢安手底下好多刺客都不理解,自己大人明明是伤地极重,为何不在屋内细心修养,反而要在院中晒太阳、吹冷风,对于这些人的疑惑,谢安也懒得解释,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长孙湘雨那样聪慧,能够理解谢安所说的[常识]。
“还未查到广陵刺客踪迹,不过小的查到一个消息……”萧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谢安感觉有些失望。
“什么消息?”
只见萧离嘿嘿一笑,神秘兮兮说道,“大人可听说过[四姬]?”
苟贡闻言猛翻白眼,而谢安本人更是一副无语表情地瞧着萧离。
这不废话么?
[四姬]之中的[炎虎姬]梁丘舞、[鬼姬]金铃儿你以为是何人的妻?
不过一转念,谢安却从萧离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这广陵,竟然住着[四姬]之一?”
“正是!”萧离嘿嘿一笑,讨好似地走近谢安,挤眉弄眼说道,“[蜃姬]秦可儿,就住在这广陵内,大人难道不想……嘿嘿嘿!”
谢安闻言不由地睁开了双眼,说实话,他对名声赫赫的[四姬]确实颇为心动,尽管[四姬]是天下某些好事之徒冠名的,但是不可否认,那四位皆是天下奇女人,看看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就知道了,可以说是要容貌有容貌、要本事有本事。
虽然不能说除了[四姬]外天下就没什么奇女子了,毕竟长孙湘雨就不在[四姬]之内,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名声,反相反地说,被冠名[四姬]的肯定就是奇女子,不由地谢安不动心,要知道谢安别的兴趣没有,收藏美人可是极其热衷的,这不,五年来他陆陆续续收集了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伊伊这四位美人,要不是头三位平日里看管得严,恐怕他的床榻上还会再多几位。
“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听得那倍感飘渺的名字,谢安不由有些怦然心动,脑海中不禁幻想出一位轻披薄纱,如幻似雾般的女子。
猛然间,谢安听到一声重哼。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王馨小脸蛋憋着通红,愤愤地瞪着他,小拳头拽着紧紧的,仿佛随时就要落在谢安身上。
“哥真是可恶,睡了我还没几日呢,又惦记着别的女人,不许!不许不许不许……”她气呼呼的一句话险些将谢安气地噎死。
“胡说八道什么!”谢安老脸有点挂不住了,好在苟贡与萧离这几日也逐渐了解了王馨的口无遮拦,倒也不感觉诧异,一脸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天。
“难道不是么?”小丫头眼眶一红,气愤说道,“怪不得街坊二伯说小妾命苦……哥你是不是玩腻我了?不想要我了?”
玩腻……
谢安真恨不得此刻身体痊愈,抓起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狠狠教训一番,可惜,如今的他只有左手能动弹,抓不到这个丫头。
眼瞅着小丫头眼眶湿润,谢安连忙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哥哥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可街坊的二伯说,男人最是喜新厌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小丫头抽泣着,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谢安。
街坊的二伯是吧?
谢安深深吸了口气,他真想叫苟贡去揪出那个所谓的街坊二伯,狠狠教训一番,那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平日里给这个蠢丫头灌输了什么东西?!
“没有这回事!”谢安断然喝道。
“那哥干嘛叫这人去查那个可恶女人的事?”小丫头指着萧离气愤说道,可能是害怕自己这个[小妾]失宠,她看样子是恨极了那个叫秦可儿的女人,语气中对其很是不客气。
“这个……”眼瞅着小丫头愈加愤怒,谢安咳嗽一声,转头望向萧离,故作严厉地喝道,“萧离,本公子何时叫你去查那什么[四姬]了,本公子叫你追查的是广陵刺客!”
“公子莫怪,大小姐莫恼,且容小的解释,”萧离虽然憨厚冲动,为人却不傻,闻言后笑着说道,“小的此番去城内打探,虽说不曾打探到广陵刺客的踪迹,却打探到一个消息……这广陵城内有一座迎春楼,其中当牌女子,便是[蜃姬]秦可儿,据小道消息传闻,这个秦可儿乃是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公子只要霸占了此女,还怕广陵刺客不露面么?”最后一句,萧离故意眨了眨眼睛,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一听说此事,谢安对那个叫做秦可儿的女子顿时兴致大减,虽说他并没有什么处女强迫症,但是对被别的男人上过的女人,总归没多大兴趣,毕竟还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也是他从未与冀京的富豪名流交换美姬的原因所在,毕竟在他看来,那简直是糜烂至极。
可是呢,他对那个叫做秦可儿的女人,确实又有点兴趣,毕竟对方可是四姬之一。
也不知是否看出了谢安心中的顾虑,苟贡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不妨去探个究竟,反正此女身处烟花之地,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子……我觉得吧,广陵刺客此番险些坏了公子性命,就算公子霸占了此女也算是给广陵刺客一个报复!”
对啊,广陵刺客卯足劲想弄死自己,自己还跟他们讲什么道义?霸占了那女人,逼广陵刺客出来!
想到这里,谢安与苟贡会心一笑,却猛然瞥见小丫头王馨正涨红着脸死死瞪着他们俩。
面对着那仿佛杀父仇人般的凶狠目光,苟贡亦不觉有些发憷,暗自责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自家大人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小尾巴。
“那就去探探究竟……用那个什么秦可儿逼广陵刺客露面!——丫头,这可是正事!”谢安尽可能地用淡然的口吻对王馨叙述着。
说实话,以王馨的智慧,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毕竟她也知道那些广陵刺客前些日子害谢安这位似兄似夫般的男人险些命丧广陵荒郊的罪魁祸首,这几日来,谢安每日都在叫人追查那伙人,可是……
“那我也要去!”小丫头赌气般说道。
谢安闻言大跌眼镜,愕然说道,“你去干嘛?——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不就是青楼么?——不就是哥你们这些坏男人仗着身上有几个钱就去肆意玩弄女人的地方么?”小丫头恨恨地说道,她直白的话,让谢安、苟贡、萧离等人反而感觉有些不适。
好家伙,这蠢丫头胆大包天的程度跟湘雨有得一拼……
说实话,谢安之所以最初就不想带长孙湘雨来江南,其中一个理由就是长孙湘雨一旦玩心起来,那可远比他更放肆,女扮男装混入青楼调戏里面的女子,跟她们打情骂俏,别怀疑,长孙湘雨做得出来,甚至可能比谢安还要放得开,那个疯女人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你不许去!”谢安板着脸说道。
“我就要去!”小丫头哼哼着说道。
“听话……”
“不!”
“信不信我叫人用绳将你绑屋里?”谢安恐吓道。
“那我就咬断绳索!”小丫头怒目而视,丝毫不畏惧谢安的恐吓。
真头疼……
谢安疲倦地揉了揉脑门,看小丫头斩钉截铁的态度,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他真叫人用绳索将她绑在屋里里,她显然会照她所说的用尖锐的牙齿咬断绳索偷偷跟去,毕竟这个小丫头可是相当倔强坚强的,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根筋、没脑子,只要是认定的事,没有人能让她改变主意。
“好吧!”在一番眼神的较量下,谢安妥协了,无可奈何地说道,“哥哥带你去,不过你不许胡说八道,不许再说什么是哥哥的小妾,要不然,我就真叫人把你绑屋子里,再找十几个人看着你!”
“我本来就是哥的小妾,哥都睡了我好几夜……”
“唔?”谢安眼睛瞪了瞪。
可能是有些害怕谢安真的会找十几个人看着自己,小丫头缩了缩脑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谢安稍微有些理会到当初胤公面对其孙女长孙湘雨时的那种无力了,轻叹着摇了摇头,好歹长孙湘雨很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通,而眼前这个小丫头呢?蠢得跟个地瓜似的!
一刻之后,谢安坐着苟贡这几日专门叫城内工匠打造的木质轮椅,带着苟贡、丁邱、萧离以及四十来个刺客,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萧离口中所说的迎春楼而去。
好在这四十来个刺客在来到江南后便已换上了百姓服饰,要不然,几十个黑衣蒙面的刺客一起出动,肯定要惊动广陵府的官员。
对于那些家伙,谢安暂时还不打算理会,他准备在解决了广陵刺客后,再跟广陵府那些官员好好计较一番,毕竟那些家伙可是害死了小丫头的父亲,即谢安曾经的恩人王邬。
因为要换上百姓服饰,漠飞这回没有跟去,别看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事实上,他患有极其严重的心理病,若是不将自己全身用黑布裹着,他便浑身不自在,武艺亦大打折扣,倘若平日撞见萧离这个档次的刺客他能一个杀十个,那么摘除脸上的黑布,他可能一个都打不过,甚至会轻易死在对方手里,从某种程度上说,倒是跟谢安的大舅子、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像地很,毕竟陈蓦亦极不擅长在狭小而黑暗的环境下,那会令他发狂,严重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因此,谢安便叫漠飞留守在住地,以防广陵刺客突然袭击,毕竟住地里还有重病在榻的唐氏,谢安不可想这位婶婶被广陵刺客掳了去,那便令他陷入被动。
迎春楼,称得上是广陵城内最有名的青楼了,其原因就在于楼内当牌美姬乃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
与[炎虎姬]梁丘舞、[鬼姬]金铃儿齐名的女人,如何不叫人动心?
在谢安看来,若不是此女有广陵刺客这张保护牌在,恐怕早被某些达官贵人掳到府内当小妾肆意蹂躏了,正如他谢安眼下要做的一样。
不错,此番谢安前往那迎春楼,就是打算用重金将这个女人从青楼里赎出来,借此逼广陵刺客露面。
你龟缩在地盘不出来?行,谢大爷将你们头领的女人抢走,看你们出不出来!
在谢安看来,倘若他抢走了这个女人,更过众目睽睽下给了广陵刺客那个首领一记响亮耳光,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如今的谢安怕么?
丝毫不怕!
他就怕他这般侮辱广陵刺客,对方也龟缩着不出来,那才算比较麻烦!
为了这个目的,谢安叫丁邱带足了银票,那本是丁邱等人追查太平军踪迹的花费,足足一百多万两,若是这都不够,那谢安就只能另想办法筹钱了,反正无论如何,秦可儿那个女人他是势在必得,哪怕是赎出来摆家里供着,不为别的,就为报复广陵刺客前两番的行刺。
“几位大爷里面请……”
在青楼外招揽客人的女子们有些疑惑地被那几十个人围在当中的谢安,看得出来,她们确实很纳闷,毕竟谢安四肢断了三处,唯独左手还能动,这样的人还来逛青楼?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倒也释然了,反正只要那地方不出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甚至于,就算那地方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一方要银子,一方要取乐,各取所需就得了,哪里用理会那么多。
不得不说,青楼里面的客人还真不少,也难怪,毕竟这是广陵,亦是财富聚集之处,城内有的是富豪世家,其中亦不乏迷恋美色的。
给了斥候茶水的女子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丁邱推着谢安所坐的轮椅来到一张桌旁,除了闷闷不乐的王馨以及丁邱、苟贡、萧离四人入座外,其余四十来个刺客有三十人各找桌子就坐,其余人环抱双臂站在谢安身后,使得青楼内的人一看谢安就知他并非寻常人物。
按理来说,谢安以往不至于这么张扬,不过这回嘛,他可是憋着劲来到广陵刺客麻烦的,谁知道这迎春楼是不是广陵刺客名下产业,敲山震虎也好嘛。
忽然,萧离的眼神微微一变,咬牙切齿低声骂道,“该死的!是那个杂碎!——好啊,在这里被我撞见,这回看你怎么逃!”
谢安愣了愣,顺着萧离的目光望去,愕然瞧见前些日子助他从广陵刺客逃脱的书生墨言正被围在众莺莺燕燕之中,乐不思蜀。
这小子打劫自己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谢安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拦下了萧离,饶有兴致地瞧着那墨言,毕竟对方怎么说也帮过他。
有杀气?
正在众莺莺燕燕之中的书生墨言猛然感觉到一丝杀气,下意识转过头去,愕然地瞧见萧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而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谢安举杯邀请的示意。
想了想,墨言辞别了那些女子,举着酒杯来到了谢安这一桌,笑着说道,“长孙公子,别来无恙!——那日长孙公子不慎摔落山崖,在下可真是吓了一跳……好在长孙公子吉人天相!”
谢安微微一笑,叫小丫头王馨坐到自己身边,将位置让给了墨言,继而打趣地对墨言说道,“墨公子那二十五万银两,还剩下多少呀?”
见谢安提起此事,墨言显得有些尴尬,讪讪说道,“大概还有七八万两,长孙公子不会是想要在下吐出来吧?”说着,他瞥了一眼四周,心中不禁有些紧张,毕竟四周,可是有四十来个人死死瞪着他,看这帮人眼眸含煞、神色冷峻,一看就知道并非寻常下人。
好家伙,莫非这帮人全都是刺客么?
墨言微微有些色变,毕竟当日萧离、徐杰二人就将他逼地狼狈逃窜,如今四十来个刺客,若是谢安当真要对他不利,那他可是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注意到墨言眼中顿生警惕,谢安知道对方误会了,笑着说道,“墨公子多虑了,本公子还不至于小气到那种地步,既然那日说两清,那就是两清……丫头,给我与这位公子斟杯酒!”
“有伤在身不能喝酒的……”小丫头有些担忧地望着谢安,见后者眼睛一瞪,这才想起之前的约定,撅着嘴给谢安以及墨言倒了一杯。
“不敢不敢……”墨言逊谢两声,不得不说他方才还有些担心谢安跟他秋后算账,如今见谢安如此大度,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说道,“要不,我把剩下的还你?——只剩七万多两了,其他都花尽了,就算把我剐了也拿不出来了……”
“不必了,”谢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就当是跟墨公子交个朋友吧!——其实当日我就想跟墨公子交这个朋友,只是嘛……”
“够豪爽!——不愧是长孙公子!”墨言闻言心中大喜,想来他也明白谢安的意思,无非就是怕自己对他不利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墨言故意看了一眼谢安周围的刺客们,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当日在下的提议,长孙公子眼下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他这是在说,当日你身边没心腹,不敢雇我,这回你身边有这么多心腹之人,总不至于再怕我对你不利吧?
“呵呵呵,”似乎是听懂了墨言话中深意,谢安微微一笑,摇头揶揄说道,“真想不到,墨公子竟重提此事……”
“坐吃山空可不妙啊……”显然这位书生也是个妙人,顺嘴答道。
话音刚落,那边萧离重哼一声,冷冷说道,“那就自己想法子赚钱去呗!”
“在下确实在想法子赚钱呀,一趟就赚了二十五万两呢!”书生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你这厮……”萧离气地面色涨红,不过顾及谢安才没有发作。
“那就继续做下去呗!”示意萧离稍安勿躁,谢安打趣着对墨言说道。
“不好混啊,”墨言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干这行最怕遭人嫉恨,并不是人人都如长孙公子这般乐善好施的……”
乐善好施?
真会挑好听的说啊!
谢安翻了翻白眼。
当真是自己乐善好施给了二十万两的银票?是你来抢的好不好?
谢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在对方那夜确实帮他从广陵刺客的手中逃脱,他也不打算计较了,毕竟他那条命可不止二十五万两。
“这样吧,”将杯中酒水饮尽,谢安轻笑着说道,“先雇你一月试试,酬金五千两!——你是广陵人对吧?想必清楚城内的事……”
说实话,花个几千两雇眼前这位武艺堪比苟贡的书生墨言,谢安并不感觉有什么吃亏的,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只要他显露自己身份到广陵府转一圈,广陵府的官员为了讨好他自然会奉上大把大把的银票,足够雇这个书生一辈子了。
花个五千两从对方口中问出有关于广陵刺客的事,这对急于报仇的谢安而言并不所谓,至于日后嘛,那就得查查此人的底细了,毕竟总不能留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公子想知道什么?”墨言微笑问道,他省却了谢安假名中[长孙]这个姓氏,言下之意,他已应下了此事,是故尊称谢安为公子。
只见谢安用左手敲了敲桌子,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蜃姬]秦可儿!”
听闻此言,书生眼眉一挑,有些困惑地瞥了一眼满脸含怒的王馨,略带几分惊讶,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看来,公子想必已知此女与广陵刺客的关系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谢安心下暗赞一句,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不错,承蒙那帮人几番照顾,本公子若不回礼,岂不是有失礼数?”
书生闻言微微一笑,继而摇头说道,“若是不出差错,在下应该是猜到公子的打算了,不过公子有一点可是误会了……那女子并非是卖身于此家青楼!”
谢安微微一愣,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
“这家青楼便是那个女人的基业,不,应该说,广陵城大半的青楼,皆是那个女人的基业,而且与广陵城内官员关系不错,换而言之,若是公子打算用重金将此女赎走,这条路算是断了……”
好家伙!
谢安闻言着实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那秦可儿是被逼无奈投身青楼,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可笑他本来还想用重金去赎人家……
这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叫苟贡等人强行将人家掳走?
谢安暗自摇了摇头,这要是传到冀京,梁丘舞一怒之下不使家法才怪,很有可能将他禁足个十年八年的,这可不妙……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皱眉的举动,书生想了想,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公子斗得过广陵的官员么?”
狐疑地望了一眼墨言,谢安当即便猜到此人话中有话,想了想含糊说道,“有什么法子就直接说吧!”
这句话无异于一盏指路明灯,墨言面色微微一变,神色凝重地打量了一眼谢安,忽而舔舔嘴唇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公子可知广陵府知府张琦的小舅子邓元?”
“没听说过!”谢安淡淡说道。
墨言深深望了一眼谢安,低声解释道,“邓元早前便仗着其姐夫是当地知府,嚣张跋扈,四年前,冀京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下一条律令,严惩城内恶官、贪官,张琦为了包庇邓元,将其职位革除,叫人冒名顶替受刑,自打那日起,邓元每日无所事事,终于有一日来到了这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四姬]嘛……”谢安淡淡一笑,他如何会不明白墨言的意思。
“不错,那邓元看上了秦可儿,但是秦可儿这个女人却非是他能够轻易招惹的,据消息说,秦可儿暗中给广陵刺客筹集钱财,借此寻求庇护,因此,就算是邓元也不敢过分招惹……”
“唔?”谢安闻言一愣,疑惑问道,“那秦可儿不是说是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么?”
“公子听谁说的?”墨言微笑着解释道。
“……”谢安没好气地瞧了一眼萧离,后者讪讪一笑,尴尬地低下头去,继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墨言。
可能是注意到了萧离凶狠的眼神,墨言连忙改口说道,“也有这么传闻的,包括在下方才所说的,皆是遍布广陵城内的小道传闻……”
见墨言这么说,萧离的面色这才稍稍改善了几分。
望着萧离无奈摇了摇头,谢安低声说道,“继续说那个什么邓……邓……”
“邓元,”接上了谢安的话,墨言压低声音说道,“尽管不敢用强恐惹来广陵刺客敌意,可此人对秦可儿亦未死心,这几年来每每来此,可惜那个女人根本不见他一面,那邓元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那受得了这气,在下寻思着,这家伙耐心恐怕也磨得差不多了,稍加挑拨,便能助公子办成此事……”说着,墨言附耳对谢安细细说了几句,只听地谢安连连点头。
这书生不简单啊……
心中暗赞一句,谢安低声问道,“不知那邓元何时来……”
话音未落,忽然青楼门楼涌入大帮人来,走在当中的一位男子身着华服,趾高气扬,一副不可一世之色。
“滚!”只见此人见大厅客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桌酒客,愣是吓地那一桌的几个男人慌忙离席。
不用墨言提示谢安便已猜到,此人便是墨言口中的邓元,当真是好生猖狂!
与谢安对视一眼,墨言悄悄离席,坐到了邻桌几个东岭众刺客的当中,看样子是打算实施他的计划了。
谢安朝着那几个东岭众刺客点了点头,暗示他们听从墨言的指示,继而举起酒杯顾自饮酒,冷眼观瞧那个邓元的嚣张跋扈。
谢安很清楚,其恩人王邬被陷害受刑冤死狱中,这个叫邓元的家伙亦是那些广陵府恶官、贪官的同谋。
广陵府知府的小舅子,何等的身份?不过在如今的谢安看来嘛,哼,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罢了!
不知为何,谢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舅子枯羊……
整整三年,枯羊那小子在太平军中恐怕已爬到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