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惊愕地上下打量着荀彧,心中很是奇怪,此刻的荀司马为何那么像先生呢?莫非有大才之人都是这般模样的?
“方将军?”荀彧实在是受不了方悦那种参杂着惊奇、疑惑、不敢相信种种眼神的视线,咳嗽一声说道,“将军莫要再如此看着彧,那厮上来了!”
方悦对荀彧的先见之明佩服得无以复加,心中更是尊敬,见荀彧如此说,立即恢复护卫姿态,等着杨奉上来。
杨奉大笑着步上城楼,对荀彧一抱拳说道,“我终究算是不辱使命!只是可惜被那厮逃了,不得全功……”
“将军莫要如此说!”虽是心中冷笑,但是荀彧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拱手说道,“将军能挫败敌将,扬我军威,乃是天大的功劳,如若将军如此说,彧亦无颜以对将军。”
杨奉很是得意,看着袁术似乎要开始攻城,遂开口说道,“荀司马且看,袁公路气急败坏欲要攻城,不若我遣麾下将领助荀司马一臂之力如何?”
“这……”
“呵呵,也罢!”杨奉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竟忘了荀司马早先所言,既然如此,我也不在这里碍事,回我禁军候命,不过……如若危机,司马当可遣人通报与我,我自当引兵相助!如何?”
“多谢杨将军体恤!”荀彧微微一笑,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不必!”杨奉还以为荀彧无有看破,心中甚是得意,且笑且走,心中更是暗暗说道,皆道颍川六友个个身具王佐之才,依我看,不过如此,便是那江哲,也只是一口齿伶俐,徒有虚名之辈,这荀彧……哼哼!
“呸!”方悦见杨奉走远,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看着荀彧犹豫说道,“袁术欲要攻城,还请司马下令!”
“方将军勿要心急!”荀彧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袁术此次乃是佯攻而已,若是暴露了两位将军,彧此后的计策可就不好使了……”
“唔?”方悦一脸疑惑,便是高顺也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亦有些许疑惑。
“呵呵!”荀彧微微一笑,指着袁术军马说道,“彼本是来叫阵攻城的,如今得杨奉暗通消息,若是此刻退兵,岂不是惹人怀疑?但若是当真攻城……彧便不信袁术得城中虚实,还欲强攻许昌,暗袭岂不是更好?如此彧敢断定,袁术乃是佯攻!”
“司马真乃天人……”方悦一脸佩服,便是高顺也是心中暗赞。
“哪里哪里!”荀彧摆摆手止住了方悦的称赞之语,看看左右,正色说道,“依彧之拙见,袁术此次佯攻乃是求败,目的便是让我等心下松懈,趁机夜袭许昌!彧所思,袁术此次来犯之意乃是欲劫天子而回,如若拖延些许时日,待我主得知此事率军返回,其便失了先机,如此可见,夜袭不在今日便在明日,如此便要劳烦两位将军了……”
“不敢不敢!”方悦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抱拳回礼,心中更是暗想,先生的至交荀司马当真不简单,片言细语之间便可知晓如此多的事,真是可怕……同当日的先生一模一样……
相比之方悦,高顺只是抱拳淡淡说了一句,“我等乃是奉两位主母之命前来受司马调遣,司马不必如此……恩,顺还要谢过司马对陷阵营的多番照顾……”
那是守义强迫的……听着这话荀彧不禁脸上微微一燥,咳嗽一声说道,“我等且观战局!”
当真如荀彧所料,袁术令陈兰领五千兵试攻南门,反正他无所谓,若是能攻下最好……怎么可能!若是攻不下,更合长史杨弘之意,以骄许昌曹兵之心,也无不可。
这送上来的买卖荀彧可不会客气,见袁术士卒进了射程,遂令弓弩手射箭拒敌。
期间方悦与高顺均是一步不离荀彧左右,只装作一名普通护卫。
许昌经江哲两次扩建,因为不花自己的钱,江哲更是在城墙之上设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方说,城墙之上,每隔二十丈便设有一‘箭塔’,呈屋状,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碉堡,前、左、右、上这四面均是垒石所成,只留后背进出士卒,前、左、右三面更是设一瞭望口,并用木板包着铁皮挡住,用时抽出木板,对准瞭望口便可射箭,不用时便用木板挡住,一般弓箭决然是射不进的……
这东西唯一的缺点便是,若是敌军到了城下,那么刚好处在死角位置的‘箭塔’中的弓弩手便射不到对方了……
荀彧自然也看出了这物的利弊,所以早早得便准备了不少石木,并无数燃油、金汁……话说江哲是绝对不用金汁的,自从他知道了那是何物之后……
除去此些,本来江哲还欲挖一条护城河,只是工程过于庞大,需费钱无数,那日便管理财务的荀彧一口否决了,不过今日荀彧却隐隐有些后悔……
袁术部将陈兰领五千兵,高举盾牌,顶着许昌弓弩手射出的箭雨,推着云梯缓缓向许昌城墙靠近,身后还有二十余架井阑,上边站满了弓手。
只是这些井阑稍稍靠近许昌城墙,便被许昌城墙之上的弓弩手用火箭点燃了,‘碉堡’中的曹兵可是一点负担都没有,躲在乌龟壳中的他们从那一个个瞭望口中射出夺命的箭支,但是袁术军回射的箭却只能触及那一层石头构成的‘碉堡’。
若是箭势太猛,曹兵只需将那些瞭望口用包着铁皮的木板挡住,换一个口子便是,当真是轻松得很啊!
但是袁术军的弓手们便遭了殃,二十余架井阑全数被火箭射燃,上面的弓手不是被烧死便是摔死,鲜有存活者。
袁术气地脸色铁青,虽然的本意是想先求一败以骄许昌曹兵之心,可是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啊!
相比于那些重点照顾的井阑,袁术步卒显然要幸运许多,有不少云梯已经挂上了许昌城墙,可惜荀彧却淡淡说了一句,“淋火油!”
惨叫着的袁术士卒纷纷落地,若是摔在地上死地干脆,若是摔入人海活活被乱流踩死,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鸣金!”袁术强忍着愤怒喝了一句,身边一名护卫立刻跑去下令。
长史杨弘皱眉看了远处的许昌城墙一眼,心中暗暗叹息道,听闻那江哲以弱冠之龄执掌许昌,我还道是曹操无人可用,今日一见……区区年余,便将许昌铸造如此,兼之城墙上那些‘防御’,我更是前所未闻、前所未见,这江哲……当真有一番手段!
袁术中军鸣金之声响起,身在许昌城下的陈兰暗暗松了口气,这仗打得他甚是窝火,同袁术一样的话:即便是欲败,却也不是这般败法!
“呵呵!”荀彧一脸恬淡望着败军仓皇而逃,微笑着看了一眼江哲的那些杰作,暗暗点头说道,守义言行举止大异常人,他所做的事也是时常令人不解,不过到了关键处……幸亏当日我不曾阻止守义督造此城墙,幸甚!
袁术五千兵阵亡三千余,所存者几乎人人皆有伤势,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所换回的,仅仅是区区两、三百名曹兵而已,至于那些身处乌龟壳中的曹兵,只有几个极为倒霉的家伙被射入瞭望口的流矢射毙,仅此而已……
“可恨!可恨!”回到营中的袁术狠狠地砸着桌案解气。
身边长史杨弘出言劝道,“主公何必如此,我等本来就是‘求’一败而已,如今只是达成心愿而已……”
“荒谬!”袁术看着杨弘大怒说道,“我是欲以一败骄其之心,然……岂有如此败法?三千余将士啊!”
“主公!”杨弘微微一笑,轻声劝道,“我知主公仁厚,心中不忍,只是依弘所见,如此也非是一件坏事……”
我只是恨三千士卒徒死而已,若是能换一半曹兵,我何至如此!袁术平复了一下心神,暗怒说道,“为何如此说?”
“主公明鉴,我等损得越是厉害,镇守许昌的荀彧才越不会心疑,弘早闻其名,与江哲等五人并称颍川六友,不可不慎处之!”
“江哲?”袁术疑惑说道,“这江哲我知晓,早先在我那庶出的兄长处听到几次,当初洛阳城中无所事事的士子,若不是靠着其伯父的威名……”
“主公此言大谬!”杨弘正色说道,“主公可知,江哲江守义在曹操麾下任何等职务?”
“何等?”
“许昌太守!理兖州、豫州刺史职务,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与此,弘不得不对曹操说声佩服,竟是将全身家当全然交与此人……方才令我等挫败的城墙防御设施,想来也是出于江哲之手,当真是天下奇人!”
“哼!荒谬!”袁术还以为杨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个,冷笑一声说道,“休要再胡言,你还是与我说说,如何取下许昌!”
“是!”杨弘微微一皱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早先天子近臣杨奉将军所说之语,弘觉得甚是不妥,荀文若何许人也?杨奉还欲里应外合?我劝主公还是勿要将期望放在此人身上……”
“唔?”袁术疑惑问道,“那依你之见……”
“主公,弘的意思是,我等休要管杨奉死活,彼亲近天子,留着日后也是个祸害,不若借此机会将其除去,彼不是说里应外合么?我等轻入许昌之后,休要管他,直接取了天子回汝南即可!留着杨奉为我等挡灾,岂不妙哉?”
心中野心之大超越其兄数倍的袁术听到此话不禁心花怒放,对啊,那杨奉留着日后也是祸害,禁卫一除,天子日后一兵也无,能做什么?
“只是不知那杨奉要如何骗开城门守卫,引我等入内?”
皱皱眉,杨弘犹豫说道,“实言说与主公,对与杨奉弘也无万全把握,不若我等分兵两批,先遣一军,若是其当真成事,再入也无不可,只需牢牢把持城门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想必将士要折损许多……”
“好!”身为四世三公袁家的嫡子,袁术哪会管那些士卒的死活,沉声说道,“就这么办!”
夜及深,隐隐透露出一丝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