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局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小白虎？”
祝虞微笑着点头：“是呀，小白虎刚来我们动物园我就通知您啦，看这手续什么时候能办下来。灵溪动物园目前一只白虎都没有呢。”
孙局长默然心想, 这世界上有多少动物园能有白虎呢？
全球野生老虎的数量都不多, 白虎更是由老虎基因突变产生，这种产生概率在自然状态下出现得极低, 白虎数量远远少于普通老虎。
国内曾经有少数几家动物园养有白虎, 现在数量就更少了。
孙局长认真地问：“祝园长您真的捡到小白虎了吗？”
祝虞点头：“您跟我来看看吧。”
祝虞现在还把小白虎养在自己房间里，她本打算给小白虎收拾出一个园区来，不用公开展览，但至少休息玩耍空间比较大。
只是这只小白虎一到动物园园区里，周围动物就纷纷让开，它孤零零的一只看上去好可怜。
祝虞于心不忍, 加上自己又实在喜欢，就当小猫咪一样养起来了。
这只小白虎照理说是野生动物, 但奇怪的是, 跟她住在一起特别习惯，平时她去哪儿，小白虎都跟着, 还只让她一个人碰，跟只宠物猫咪一样。
孙局长这会跟在祝虞身旁, 心里七上八下。
他知道祝虞应该不会拿捡到小白虎这样的事来开玩笑,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种情况趋近于零。
直到走近房屋, 祝虞打开了门。
“嗷呜”一声首先传出来, 接着一只两个月左右大的白虎就跑了出来。
它一个纵跃扒在了祝虞腿上，祝虞习惯性地抱起, 摸摸小白虎肚子，声音温柔：“我回来啦。”
小白虎：“嗷呜呜！”
祝虞看向站在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孙局长，介绍道：“孙局长，这就是主动来到灵溪动物园的小白虎。”
孙局长眼睛都看直了，目光锁在小白虎身上，久久难以挪开。
真白虎，还特别亲人，一听见声音就像狗一样朝人跑来，还要抱抱……
这是野生动物应该有的样子吗？
要不是了解灵溪的情况，跟祝虞相熟，孙局长肯定以为这只老虎是人工饲养的，才会这样与人亲密。
孙局长挨近了一点，想仔细看看这只小老虎。
不料小白虎猛地伸过脖子，露出尖牙，一口朝他咬来。
幸亏祝虞退后得够快，不然孙局长还真被咬到了。
看着小白虎呲牙咧嘴，神情凶狠，还在不停哈气叫着的模样，孙局长决定收回刚才觉得它不像野生动物的想法。
撤回一步，孙局长说：“祝园长，捡到野生小白虎这件事比较重大，这只小白虎先放在林业局吧，也有专家好照顾。”
小白虎似乎听懂了孙局长的话，顿时发出一声低吼，一个挣扎从祝虞怀里跳出去，一口咬在了孙局长胳膊上。
“小白——”祝虞惊呼，赶紧抱起它，但小白虎还一副老子没咬够老子还要上的凶狠模样，看得孙局长立马退出了房间。
屋外，孙局长挽起袖子，皮肤上已经出现两个牙印，没出血，但衣服破了道口子。
好凶。
它虽然年纪还很小，但性格一点不弱，孙局长都站在外面了，小白虎还盯着他发出呜呜的恐吓叫声。
祝虞安抚了它几下，也不明白小白虎今天怎么这么凶，平时看到陌生饲养员都不会直接咬人。
直到祝虞把门关上，小白虎才安静下来，围在她脚边转，又用脑袋蹭蹭她小腿留下气息，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不愿意离开的含义。
祝虞小声告诉它，自己会努力让它留在动物园。
然后出去见到了惊魂未定的孙局长，孙局长轻咳一声，挽回面子：“还挺凶哈。”
祝虞眉心微蹙，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孙局长，实在抱歉，这只小白虎平时只亲我，它对陌生人反应都挺大。”
孙局长说：“能够理解，祝园长是第一个救治了它的人。”
祝虞：“孙局长，我想在你们查询小白虎妈妈这段时间，就让它留在我们动物园吧，我们也有照顾幼崽的经验，小白虎也比较习惯灵溪的环境。如果找到它妈妈了，那再看能不能放回野外。”
孙局长打量了祝虞一眼，笑道：“祝园长很了解我们的流程。”
那可不是，祝虞心道，为了让小白虎能多留在灵溪，她查询了不少资料，还问过骆荆。
面上却是微笑着：“简单了解过。”
孙局长想了想，最后点头：“也好，但它得先去医院做个体检。”
祝虞：“我会带它去的。”
这事暂且就算达成一致了。
孙局长走的时候还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窗户旁站着一只小白虎，蓝色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在目光撞上时，小白虎举起爪子，“砰砰砰”的大力拍打着窗户，呲着牙齿，刚长出的门齿和犬齿看上去还比较幼小，但孙局长刚才已经领略过他的威力。
孙局长赶忙收回目光，心想着，又是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动物啊。
那就留在灵溪动物园吧，以免到了救治中心不习惯还要咬人。
祝虞将孙局长送走后就立刻回了房间，对小白虎好一番表扬，咬得好，既表现了自己的不好惹，又没咬伤人。
“宝宝这阵子就待在灵溪吧。”
祝虞第二天就带小白虎去做了体检，体检结果显示小白虎身体非常健康强壮。
医生都夸小白虎非常听话，做检查时不叫也不动，跟周围哇唧唧叫的动物完全不一样。
祝虞这时忽然生出了一种作为三好学生家长去参加家长会的感受……
她看着怀里的小白虎，真是一只好宝宝呢。
祝虞将体检结果发给了孙局长，孙局长回复说目前正在寻找灵溪后山有没有白虎踪迹。
在还没找到白虎踪迹时，灵溪动物园终于开通动物认养渠道了。
祝虞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贺霄，她已经好些天没在动物园里看见贺霄了，具体应该是从交流会回来后。
祝虞也并非特意去注意这点，只是原先贺霄太显眼，整天整天待在虎园，让焱焱饲养员都注意到他上报给了祝虞。
祝虞消息发去之后，晚上贺霄才回复：【太好了，我准备些材料提交上去】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结果？】
祝虞心想，按照你家那水平，结果还不是肯定的吗。
她回复：【七个工作日】
贺霄发了个OK的手势。
片刻后，他又发：【这可算我最近听到的最好消息了，真是谢谢】
祝虞有些好奇，贺霄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但他们也不熟，最后祝虞回个：【希望你明天也能听到好消息】
第二天贺霄来到了灵溪动物园，找上了祝虞。
祝虞看见贺霄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以前贺霄出现在她面前时，从来是衣冠楚楚，收拾得清爽干净还有点骚包的样子，今天就像被什么妖怪吸尽了精血一般，衣服还是很看出高昂的价格，但人一点不衬。
就算祝虞这个跟他不是很熟的人，也难免问了句：“最近出什么事了吗？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贺霄说：“家里出了一点事，还在处理。”
祝虞“哦”了一声，没多问，只说：“你今天是来看焱焱的吗？”
贺霄摇头：“不是。”
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珠子定定看着祝虞，贺霄说：“祝园长，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祝虞惊讶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霄挪开目光，盯着祝虞身后某一点，有些难以启齿，最后闭了闭眼才问：“祝园长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从我带你去我家博物馆之后到现在的这段日子。”
祝虞狐疑地瞧了贺霄一眼，他这神情就跟憋着什么事一样。
祝虞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没有啊。”
贺霄：“你再仔细想想，这很重要，如果遇到了奇怪的事，我可以帮你。”
贺霄：“比如家里灯有没有忽然熄灭又忽然亮起？水龙头自己开了，屋里总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奇怪的响声……这之类的情况。”
祝虞打了个寒颤，看向贺霄，认真询问：“需要我送你去第三人民医院看看吗？”
第三人民医院，本地的精神病医院。
贺霄：“我认真的，祝园长，如果你生活中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一定告诉我，我会请人来解决。”
祝虞觉得贺霄有毛病，且病得不轻。
“贺先生。”她认真道，“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认养焱焱，如果你依然决定申请，我们工作人员会仔细考核的。”
前几次跟贺霄接触也觉得他精神挺正常啊，这会是不是家里出现了变故受到了极大影响。
祝虞觉得要好好思考一下要不要让贺霄认养焱焱了，就算贺霄符合认养条件，但也要考虑到焱焱，虽然认养后，焱焱还是在灵溪动物园生活，但名声会受影响。
贺霄一听她这话就急了：“祝园长，我精神没问题，我也是真心喜爱焱焱。至于……”
至于他刚才为什么会说那些听上去那么奇怪的话，那完全是受了他爸的影响。
现在想起他爸昨晚告诉他的事，贺霄还觉得恍惚。
他看向祝虞，用一句话解释：“我家那幅白虎图不见了。”
祝虞倏地瞪大眼睛：“不见了？是被盗窃了还是怎么？”
贺霄神情沧桑：“可能是盗窃吧，但监控没拍到，现场也没损坏……”
这也是当时贺霄进入博物馆二楼看见白虎图中没有虎的第一想法，一定有人给掉包了！
祝虞关心地问：“那你们报警了吗？白虎图放在那么严密，怎么会被偷呢。”
贺霄说：“我爸不让报警。”
祝虞不赞同道：“怎么能不报警呢，你们放得这样严密，作案的人搞不好是预谋已久，或者是熟人……”
说到这里，祝虞有点担心。
贺霄今天来找她不会是以为白虎图被盗跟她有关吧，所以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似乎看出了她所想，贺霄说：“祝园长你放心我没有怀疑过你，二楼门只有我们贺家人能开。”
叹了一口气，他又说：“是吧，我跟祝园长你的看法相同，但我爸……唉。”
他爸当时说什么鬼神之说，扯上了神兽妖怪，他也以为他爸被气得犯精神病了。
最近一直在找白虎图，但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昨天晚上，他爸跟他说了家族渊源，然后，他就迷惑了……
因此今天才来找祝虞，如果真如他爸说的那样，白虎图中的白虎在他带祝虞来看过后就消失了，那极可能白虎跟随在祝虞身边，那祝虞生活中一定会出现一些异常情况。
他担心祝虞安全才特意来了解，但关于白虎图的来历毕竟是家族隐秘，也不可能告诉祝虞。
“祝园长，总之我精神很正常。”贺霄认真道，“不信你考考我。”
于是祝虞考了那个经典问题，在一个装满水的浴缸里，给你一个木桶和一个勺子，让你以最快的方法把浴缸里的水倒掉，你会选哪种方法。①
贺霄唇角一扬：“当然是用木桶。”
祝虞神情复杂：“正常人都选择拔掉浴缸的塞子。”
贺霄沉默。
祝虞也沉默。
贺霄终于说：“要不你再考个？”
祝虞：“不用了，我相信你正常的。”
贺霄：“那焱焱认养的事？”
祝虞严肃道：“当然是按照要求来，符合要求的话会通过的。”
贺霄说：“谢谢祝园长。如果能认养焱焱，也算是我最近发生的唯一好事了。”
祝虞诚心道：“希望你们早日找回白虎图。”
贺霄道了个谢，没跟祝虞说可能是找不到了，因为他爸说，是画中白虎自己跑了。
这种玄幻的事，要放几天前，贺霄肯定不信。
但随着这几天做的无用功，看了无数遍的监控，询问了无数遍的安保，以及请专人来检查过现场的痕迹，全都表明，博物馆二楼房间最近一次有人去，是贺霄带祝虞去那次。
但当时贺霄关门的时候都仔细看过了，画没问题，毕竟这么大一副呢，挂在那儿很显眼。
在诸多不可能的条件中，好像能让人勉强信服的也就这条了。
怪不得他们一家都这么喜欢老虎呢，原来是家族信念啊。
离开动物园之前，贺霄还去看了一眼焱焱。
昔日威风凛凛虎王在灵溪动物园里养老，姿态放松闲适，看见贺霄挤进来，还甩给他一个目光。
目光对上时，贺霄激动得不行，焱焱这是认出他了吧！
一定是的，他好歹一连来看过焱焱好几天，这次也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了吧。
贺霄努力挥手：“焱焱，我在这儿！”
他很想跟焱焱说，自己已经提交了认养资料，以后他们就有书面关系了。但好在还知道事以密成，忍住了。
园区里，焱焱把目光收回，跳进池塘里开始泡澡，一点不在乎贺霄的表演。
离开的时候贺霄心情好了很多，他决定再去找找那幅画，或者找找白虎。
虽然他爸说，既然白虎选择离开，那就是出于它自己的心意，不必强求。
但贺霄看他爸的样子也是面容憔悴，他很想找回白虎好好问问，你都在我们家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不知不觉，他真信了他爸说的那些话。
*
贺霄走后，祝虞也有些心神不宁，想起贺霄说的话，还担心白虎图的去向。
她看过那幅画，也为画中的景象深深震撼，甚至梦到过两次和白虎的相遇玩耍，感情在不知觉中加深。
贺霄家对白虎图的重视有目共睹，不知道白虎图现在在何处，是否依然被人爱护。
祝虞回房间看了看小白虎，它正趴在她床上睡觉，一听见声音就醒了，嗷呜叫着朝她跑来，刚才的休息似乎只是假寐。
祝虞有些心疼，抱起它：“宝宝，对不起呀，我还要上班，不能一直陪你玩。”
小白虎趴在她肩膀上，高高兴兴地玩着她头发，仿佛对此并不在意。
没玩多久，祝虞就接到了孙局长的电话。
接起时，祝虞深呼吸了一口气，深知大概率是孙局长来通知她关于小白虎的消息。
果然，电话接通，孙局长那边就说：“祝园长，我得知了灵溪来了一只小白虎之后就立刻安排了相关工作，现在得到了明确消息，灵溪后山没有老虎幼崽出现过的踪迹，你那只小白虎可能不是从灵溪后山来的。”
祝虞也怔了片刻：“那是怎么来的呢？”
孙局长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啊，这事得问祝虞啊，但偏偏现在提问的人又是祝虞，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照理说这样的野生小老虎应该交给老虎救治中心养大，但他原来都答应过祝虞，加上小白虎又很排斥外人……
祝虞主动说：“孙局长，那先把小白虎放在灵溪养吧，它现在熟悉灵溪，到了新环境会不适应，如果以后有另外的安排再说。”
孙局长就等着她说这话，立刻答应了下来。
祝虞抱起小白虎，低头碰了碰它脑袋：“宝宝，以后你也是灵溪动物园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