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别跟钟医生回家

作者:终晚夏

时桉下意识逃避, “钟老师,别、不用。”

“床都上过了,你怕什么?”

理智上, 时桉坚信不该如此, 但钟严洗了他的脑,说什么都对。

松紧带扯开,时桉还是会躲避, 像受惊的猫科动物, 收着爪子, 蜷缩在狭窄黑暗里。

“钟老师,我、嗯。”

钟严把他从黑暗里拽出, 扣住后脑勺, 一遍遍安抚,“闭眼,会让你喜欢。”

钟严轻缓剥开, 温柔触碰。

时桉能听到顶撞胸腔的心跳,也能体会皮肤发烫的感觉。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吗?”钟严轻轻托着,像在把玩个小物件, “它很好看,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

空气里,有棉质纤维撕裂的声音。

“钟老师, 唔嗯。”时桉仰头呼吸, 艰难获取氧气,“不要。”

“我的衣服,我想撕就撕。”

他早发现了, 笃定他无法拒绝,才会这般得寸进尺, 理所当然。

……

钟严在他耳边,“自己弄过没有?”

“没、没有。”

“撒谎。”钟严加重惩罚,“怎么弄的?看我的照片吗?”

时桉压在他肩膀,“钟老师,求您、别说了。”

“害羞了?”

时桉颤抖着点头。

不承认,钟严不会放过他。

“时桉,换个称呼。”

“钟、钟主任。”

“你当年晃的时候,叫的是哥。”钟严下了命令,“再叫一声,让我听听。”

时桉发了烧,欲望藏在身体里,像潮水一样期待涌出。他咬紧了牙,却说不出口。

钟严是满口獠牙的野兽,却把柔软的他抱进怀里,“欠着,下次说。”

时桉的呼吸泼出来,全倒在钟严胸口。

他能轻易找到胸前的胎记,嘴唇贴在哪里,想咬下去,想遮住别人的痕迹。蹭了一遍又一遍,忍了一轮再一轮,只舍得把舌尖留在那里。

呼吸松了再紧,空气里有咸涩的气息。

时桉软在钟严怀里,听到他拉开抽屉,蹭掉了掌心和虎口的污迹,又去剥他。

“我自己洗。”

时桉跳下桌,反锁浴室门。闷了一会儿,他才有勇气看自己。

衣领撕下来一大片,彻底不能要了,左边红红的,被捏得好肿。

自己反应越大,就被捏得越用力。

禽.兽。

“时桉。”钟严敲门,“还不出来?”

“我得等会儿,您先睡吧。”时桉慌乱加了句,“您睡您房间,我睡我的。”

“晚安。”离开前,钟严特别提醒,“明天是第三天。”

不用提醒,时桉也记得。

但他不愿盲目,想对自己负责。

当天下班,时桉拦下了陈小曼,“你有时间吗?”

“怎么啦?”陈小曼半开玩笑说:“找我插管可不行,但请我吃饭可以。”

时桉:“嗯,就请你吃饭。”

两人结伴出门,坐在餐厅。

陈小曼直勾勾盯菜单,偷感很重地问了句:“要不还是换一家吧?”

时桉打肿脸充胖子,“随便点,别客气。”

来找陈小曼是深思熟虑,但请吃饭是随机应变。

时桉第一次请女生吃饭,和朋友常去的小店不合适,他绞尽脑汁,把人领到海鲜餐厅。

以前都是钟严点菜、钟严花钱,等自己消费才意识到,随便吃点都能抵得上月工资。

点完菜,陈小曼抱着茶杯,“你突然这样,搞得人心惶惶的。”

“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餐厅实在太贵,陈小曼难免想歪,“你应该、不是想追我吧?”

时桉狂摇头,“没有没有。”

陈小曼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记得你是喜欢男生的。”

时桉闷头喝水,默认了陈小曼的说法。

“到底怎么了?”陈小曼夹了只超大个的斑节虾,“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但替你加班可不行。”

“我想打听点消息。”

规培八卦群,陈小曼是管理员,人称“包打听”。

这是陈小曼的统治区,“说吧,想知道谁的?”

时桉:“钟老师。”

陈小曼噗嗤,“还真是他呀。”

时桉直截了当,“他的感情经历,有多少?”

陈小曼虽然八卦,但也有底线。带教老师的生活习惯,学术事迹,性格偏好等可以随便聊,方便大家避开老师的雷点。

亲眼所见的消息也可以聊,剩下的八卦,特别是私人生活,基本不聊,更不会在群里乱说。

时桉的询问,让陈小曼想起了最近的传闻,关于时桉和钟老师的。

点名要人,过度关注,亲密举止。

叠加钟严的身份,有点像鬼故事。

陈小曼压低声音,“你是认真的吗?”

“你先告诉我,我才能确定该不该认真。”

时桉不介意过去,但想知道,他能否认真对待感情。

“你真的知道钟主任的是谁吗?”

时桉被问得云里雾里,“他还能是谁?”

陈小曼:“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的家世吗?”

“我知道他很有钱。”

陈小曼叹气,“群里的消息没看过吧。”

时桉的确不常看。

相比钟严的身份,有钱应该是最不起眼的标签。

陈小曼:“他爷爷钟垣山,是咱们学校的院士、名誉院长,你知道吗?”

时桉:“?”

陈小曼:“他还是省院的院长,你知道吗?”

时桉:“??”

陈小曼:“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应该更不知道了。”

钟院长是首批享受国家特殊津贴学者,是多所医学院的博士生导师,是国内外多所名校的客座教授,是中医世家“钟氏”的第十六代传人,是国医大师,是全国名老中医,被誉为“国医第一人”。

时桉:“???”

“那他爸妈你应该更不清楚了吧,钟老师的妈妈是双禾口腔的院长、股东,那所口腔医院全球有上百家。他爸爸经营一家不亚于省院规模的私立医院,和国内外很多顶尖的医疗机构都有合作。”

“钟老师是家中独子。”陈小曼耸肩,“你还觉得,他只是急诊科主任钟严吗?”

信息大量涌入,时桉思维混乱,像台风天的海。

“至于你最先问的,钟老师的情感经历,我没听说过。但他上大学的时候,曾有个外号,叫‘夜店小王子’。”陈小曼强调:“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不能确定。”

“但以上这些都不重要,下面才是我最想说的。”陈小曼少有地认真,盯紧他的眼,“传闻说,钟老师有婚约。”

“而他婚约的对象……”

“是陈曼老师。”

*

三日近在眼前,钟严却经历了最漫长的等待。

时桉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直到约定期限过去,钟严才等来他回家的动静。

时桉像没了脊椎的动物,瘫倒在地上,离羊毛地毯半米,他却没坐上去。

时桉身上有酒精味,眼眶是红的,脸却发白,凉得让人想抱上去。

钟严过来扶,“醉了?”

“没。”时桉挣脱,脸往阴影里钻。

“怎么了?”钟严说。

时桉没动,装死一样。

钟严蹲下,发现了他破损的外套,还有沾了泥的脸。

“怎么弄的?”钟严拨他的下巴,脸上有伤痕。

“没事。”时桉扭头,逃出他的手。

下巴又被钟严捏过来,“你躲什么。”

时桉任他捏,静得像标本。

钟严拉他外套拉链,“还伤哪了?”

“不用。”时桉推开,收紧衣领。

“你哪我没见过,藏什么。”

钟严控制住人,不给挣扎的机会,仔细检查伤势。肩膀磕肿,手臂和脸上都有擦伤,嘴唇也破了。

钟严:“怎么弄的?”

时桉:“电瓶车。”

“你是笨蛋吗?”

“是,行了吧!”

钟严的心软下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自己可以。”

钟严把外套放在旁边,“我抱你去洗。”

“不用。”

钟严当耳旁风,偏要强行抱起,却换来了最激烈的挣扎。

时桉仓皇而逃,躲进阴影里。现实刮在脸上,每一下都是比伤更痛的皮鞭。

“钟主任,请自重。”

自重?

这是钟严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时桉多想逃避,“对不起。”

盼了三天,却是从未预知的结果。

钟严:“我们的事,让你困扰了?”

时桉点头,被现实割得睁不开眼。

钟严平静得像空气,“打算怎么办?”

“我想转科室。”时桉抱紧膝盖,像丢了家的小孩。

确定传言的真实性前,时桉只想保持距离。特别是此时,他喝了酒,即使不多,也怕失去理智,做出荒唐的决定。

“我联系梁主任,你先去神外。”

“谢谢。”时桉说:“我明天搬走。”

钟严好似在笑,却看不到表情,“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避嫌比较好。”

“随你。”

钟严想体面点,但最后的体面,是心软。

“近期房子不好找,你可以找到再走。”钟严说:“你走之前,我不会回来。”

“但我有一个要求。”钟严说。

时桉抬头,只敢看他的影子。

“你的伤,我处理了才能走。”

水晶灯的光从头顶滑落,时桉靠在窗边,保持防御姿态。

钟严捏着医用棉签,一点点消毒,脸颊、小臂、肩膀,最后是嘴唇。

他记得这里的温度,也记得咬上去的口感,还有主动回应的热情。但现在不能碰,也咬不得。

处理到最后,钟严忍无可忍,捏住他的脸,“你想看就看,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谁看了,我没看!”时桉像被拔光羽毛,落荒地藏进窗帘,“我没想看,才不稀罕看。”

窗帘里鼓起大团,轻易能发现贴在上面的眼,恨不得烧俩窟窿在上面。

钟严没脾气了,“时桉,你是笨蛋吗?”

“知道了知道了,至于说两次吗!”

钟严丢掉棉棒,站在窗边,“出来,让我加只龙虾。”

“戒了,不吃。”

“再不出来,信不信我强上了你。”钟严口气里,有绝对的威胁,“我数三下,三……”

时桉被指令捆绑,“二”都没听出来,从窗帘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毛茸茸的,看不到脸。

指尖滑在头发丝,也只滑在了发丝。

钟严很轻地挑,怕惊动他又要逃,“等你酒醒了,会后悔吗?”

“我没醉。”

钟严掏出支录音笔,摆在桌上,“醒后自己听,你有一次反悔机会。”

时桉不需要听,但凡他醉一点,也不会这样理智。

工作按部就班,时桉转去了神外。

梁颂晟很严厉,但跟过钟严的人,很难被挑出毛病。时桉每天两场手术起,工作把生活填满。

时桉用忙碌麻痹自己,钟严的消息还是能传进耳朵里。

来神外的第七天,时桉依然没找到房子,但也没住在钟严那。他大多呆在休息室,剩余时间全在牛伯这儿。

吃掉第五根小雪人后,牛伯夺走了第六根,“一个礼拜了,保险柜都被你掏空了。”

“小气。”时桉咬着冰糕棍,“我马上去买。”

“那是买的事吗?”牛伯倒了杯姜糖水给他,“逃避不是办法,有啥心事,讲给牛伯听。”

“才不想给您的日记当素材。”

“臭小子,不相信我吗?”

“没有。”时桉揉揉脑袋,“讲了也没用。”

“你先讲再说。”

“我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

“为啥?人家结婚啦?”

“没。原因很多,说不清。”

牛伯:“挑个你最在意的说。”

时桉:“他和别人有婚约。”

“都啥年代了,还婚约。”

“我也不知道。”

牛伯:“那你就去问他嘛。”

“我怎么问啊?”时桉脑补,“难道要小三和正牌大战三百回合吗?”

牛伯哈哈笑,“你小子,瞎说啥呢。”

“我姥姥看的短剧都是这剧情。”

又雷又狗血,还能让老太太上头,看到凌晨两点,没收她手机就气得嗷嗷叫。

“你心平气和问嘛,讲道理。”

“他最近总不在,问不了。”

刚听到传闻,时桉一时无法接受,但静下心来想,还是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他那晚喝了酒,才没敢乱问。他过后偷找了钟严好几次,不是人在忙,就是人不在。

“噢,原来你喜欢的是小严……唔?!”

时桉窜出来,捂死牛伯的嘴,“能不能别啥都说,我还要脸呢!”

牛伯拼命点头比划ok,时桉才敢松嘴,并拿走了日记本,“不许瞎写。”

牛伯笑得褶子乱飞,“你敢喜欢,还怕别人写啊!”

时桉急成峨眉山的猴,上蹿下跳,话从牙缝里挤,“住嘴住嘴!我不想插足他的感情。”

“他要是有婚约还和你不明不白,说明人品有问题。”

“没错,渣男,禽.兽,王八蛋!”

“别骂那么早,万一有误会呢。”牛伯拿了个新日记本,“你打算啥时候找他证实?”

时桉:“等他不忙了。”

牛伯:“他要是一直忙呢?”

“总有忙完的时候。”

“你小子真沉得住气。”

时桉:“我怕太冲动,后悔一辈子。”

牛伯:“想听我的故事吗?”

时桉抬起头,“如果您愿意说。”

牛伯拆了根小雪人,嘬了半根才说。

他十八岁时给人打工,阴差阳错,和老板的女儿相爱了。

穷小子配富家女,老板自然不同意。女孩想和他私奔,牛伯拒绝了,他不想女孩跟他颠沛流离,便许下了五年的约定。

五年后的今天,不论他能否闯出天地,都回来娶她。

为此,牛伯奋发图强,五年没睡过整觉。约定期限已至,他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拼出番事业,足以给家人幸福生活。他带着彩礼赴约,却听说了女孩订婚的消息。

牛伯恍然大悟,在那个通信不发达的年代,他的承诺宛如一纸空文,凭什么让好好的姑娘等他五年。

牛伯选择祝福,离开了这座城市,独自生活了十五年。

四十岁那年,他念念不忘,重回故地,在约定地看到了满头青丝,仍在等他的女孩。

当年,女孩答应订婚是顺从父母的障眼法,否则,她无法出家门。

女孩始终相信,约定期一到,爱人就会回来娶她。即便他迟约了十五年,她也从未怀疑过。

只要她等,他一定会来。

“分别二十年,我们终于结为了夫妻。”

“只可惜,老天爷不善待我们。”

时桉抓紧手心,牛皮日记本压出掌印。

“婚后第十年,她因骨癌去世。”牛伯笑着吃雪糕,流着无色的泪,“我亏欠了她二十年。”

“那、她现在……”

“在隔壁,八号柜。”

时桉心口被扎,数万根针,“为什么,要让她一直在、她……”

“是她的要求。”

想一起火化,想下半生还做夫妻。

牛伯舍不得她常年冻在这里,便应聘了这份工作。长久地陪伴她,和她聊天说话,放她爱听的邓丽君。

“孩子,人生苦短,别留遗憾。”

时桉站起来,听到了心脏狂跳的声音,“牛伯,谢谢您。”

“傻小子,快去吧。”牛伯笑着说:“事成之后,记得给我买喜糖。”

喜糖,太远了。

他只想把事情弄清楚,就算是真的,他也要听钟严亲口说一声抱歉。

对陈老师道歉,也对他道歉。

时桉直奔急诊科,依旧没找到钟严,但有另一位当事人可问。

陈曼拆下听诊器,看着站在门口的时桉,佯装生气,“你还有脸回来?”

一声不吭去了神外,招呼不打,整天闷在手术室,谁也不肯见。

“对不起。”时桉不是不见,是没脸见。

陈曼说:“找钟主任啊?”

“我找您,”时桉不想拐弯抹角,“有件事,我想确认。”

陈曼歪头,“什么?”

“您和钟老师,是有婚约吗?”

陈曼噗嗤,差点没绷住,“你们这群八卦孩子,年年有人问,年年锲而不舍。”

时桉紧张到失聪,靠口型识别声音。

陈曼挑眉,“想知道?”

时桉点头,他想快点来一刀,也好过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我可以告诉你。”陈曼却要卖关子,“但你得答应我件事。”

“我答应。”时桉说。

“傻弟弟,你也不问问是什么?”陈曼话里有话,“不怕我把你拐了去?”

时桉后知后觉,“什么事?”

“晚了。”陈曼说:“我和钟严的牵扯,要追溯到有记忆以来。”

双方父母是世交,彼此又是同龄,读相同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永远分在一个班,被同一个司机接送,经常一起吃饭。

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

但从小到大,钟严是陈曼最讨厌的人。

讨厌他上课睡觉、下课踢球、调皮捣蛋,还能轻松考第一名,更讨厌家人总拿自己和他比较。

这种讨厌延续至高中,陈曼去德国读书,才终于消停。

“父母确有促成我们的想法,特别是钟严打算去德国读博前,这种想法空前强烈。”

父母坚信钟严是为陈曼去的德国,也曾给陈曼造成极大的困扰。她烦透了钟严的冤魂不散,都逃到德国了,怎么还跟过来。

“钟严来德国前,双方父母希望我们能领证,把事情彻底定下来。”

“但他这样的人,我实在接受不来。”

他狂妄又努力,骄傲又虚心。

他是纨绔少爷,又是急诊主任。

陈曼时常觉得他有毛病。

小时候是赤.裸裸的讨厌,长大后,做朋友已经是极限。

“总之,我们的确是青梅竹马,但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属于爱情。”

“至于婚约,只是双方父母的一厢情愿,我俩都没承认过。”

“而这个约定,八年前就作废了。”陈曼挑开眉尾,“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桉摇摇头,焦灼得像烈日在后背晒。

陈曼勾勾手,让他靠近点,用很低的声音说:“因为,八年前……”

“他爱上了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