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别跟钟医生回家

作者:终晚夏

恋爱要谈, 但也有前提。

时桉后面的话来不及说,钟严走到窗边接电话,似乎很忙。

大约五分钟, 钟严挂断手机, 原路返回,“还有想说的?”

时桉点头,“但改天, 您先忙吧。”

“谈恋爱的事, 不用着急回复, 我给你三天……”钟严顿了一下,“我给你三个月考虑。”

铃声再次响起, 钟严匆匆告别。

时桉闷进沙发, 回顾今晚的经历。

答应“谈”的时候,他的确没过脑子,但有必要考虑三个月吗?离婚冷静期才一个月。

接下来几天, 时桉认真思考了恋爱的事,将期待值压到最低,把麻烦都罗列完全, 他还是想谈。

三天已是煎熬,谈恋爱才没有冷静期。

时桉兴冲冲闯入急诊科,准备把准男朋友抓回去。却被告知, 钟严两天前就走了, 打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时桉上蹿下跳、心急如焚,脑补了一场苦情剧, 胆战心惊去找梁主任,得到了一个偏僻陌生的地址。

时桉乘火车转大巴再步行, 长途跋涉八小时,最后在镇医院,看到了正给人打预防针的钟严。

干净明亮的问诊室,十几个小朋友露着胳膊排成一列,红着眼圈憋着嘴,想喊妈妈想大哭,只要看到钟严的脸,瞬间回收所有委屈。

“……”

魔鬼吓小孩,真绝。

眼前的画面好笑又离奇,堂堂省院急诊科主任医师,来给小豆丁打防疫针?

最后一个小孩“吓”完,钟严才发现杵在门口的人,他拔掉针头,“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就跑了。”时桉越想越委屈,坚信这人跟逃婚没区别,“电话打不通,也不告诉我。”

钟严翻出满格电量和信号的手机,“你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早上。”

“不能再打一遍?”

时桉:“忘了。”

钟严:“……”

“你不是知道我要走。”钟严说:“我还告诉你什么?”

时桉:“您指的要走是来这儿?”

钟严:“不然呢?”

时桉:“……哦。”

原来不是回去继承家业。

钟严猜透了他的想法,“老爹身强体壮,用不着我抢他饭碗。”

因为要过来,前两天才急于处理完工作。

“那也没必要让我考虑三个月。”

“因为我要在这里三个月。”钟严说:“我不想刚谈恋爱就异地。”

时桉抿抿嘴,偷偷嘀咕,“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钟严清理掉医疗垃圾,转去洗手,“渴不渴?”

“渴。”时桉火急火燎来的。

钟严递水给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被提及正事,时桉的心和手一起晃,整杯水三口喝光,蹭了嘴才发现是钟严的杯子。

完蛋,更紧张了。

办公室宽敞开阔,午后的阳光直透进来,打白金黄色的短发,晒透红粉色的耳尖。

钟严侧着看他的脸,三天而已。

想靠近,再拥抱。

“钟老师,您等我一下。”时桉揉揉耳朵,转到墙根,脑门紧贴着,像犯错反思的小孩。

时桉从兜里掏出纸展开,A4大小,密密麻麻写满正反面,像考前准备的小抄。

钟严没打扰,就这么看着他“复习背诵”,再复习再背诵。

准备完毕,时桉把“小抄”收回兜里,转回来前,还给自己加了把劲儿。

时桉站在他面前,像中学生遇见了班主任,背着手,低头说:“钟老师,我准备好了。”

钟严:“你可以坐着说。”

时桉摇头,“我还是站着吧。”

离门近,跑得快。

钟严撑着下巴,斜靠在椅子上,“说吧。”

时桉:“……”

靠,这真的是表白现场吗?

跟我之前写完检讨,在他办公室反思有什么区别?

时桉深吸呼吸,一鼓作气,“钟老师,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确认,您是否能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如果不行,我恐怕不能答应您。”

“但这三天我思来想去,虽然您滥情、风流、个人生活混乱,但是我……”

“你先等一下。”钟严听不下去了,“你听谁说我滥情、风流、个人生活混乱的?”

“您先别插嘴。”时桉又从兜里翻小抄,“我好不容易打好的草稿,害我都忘了。”

“……行。”钟严压火,“你先说。”

时桉用徐主任教的方法放松运气,从头开始,“虽然您滥情、风流、还个人生活混乱。”

“…………”

钟严不能打断,脸气成了忘摘的老黄瓜,黑绿黑绿的。

“但我想了三个晚上,就算您滥情、风流、还个人生活混乱,您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方说……”时桉挠挠头,“算了,太麻烦,这里就省略不说了。”

老黄瓜要气烂了。

“……………………”

谁教他这么省略的。

“如果不答应您,我肯定会遗憾,所以我决定尝试一次。”时桉继续气人,还说得一本正经,“虽然我可以接受您滥情、风流、个人生活混乱的过去,但我们交往,我希望您可以收心,不要再跟其他人乱搞了。”

“我是很喜欢您,但只想谈一对一的爱情,我对背叛零容忍,也绝不原谅。”

“如果您喜欢上了别人,也请坦诚告知,大家好聚好散,我不会纠缠。”时桉坚定得像宣誓,“以上,如果您能接受,我就答应您。”

“如果不行,我立刻走,之前的一切全当没发生过。”

时桉背完手稿,才敢看钟严。

脸色不太妙,糟糕,是发怒的前兆。

时桉闭住嘴,眼神开始飘。

钟严慢慢悠开口,“说完了?”

时桉点头,脚底板吓麻了。

但这是底线,绝不妥协。

“行,咱一个一个解决。”钟严像看CT片,借着道光,能把人盯穿,“首先,你听谁说我滥情、风流、个人生活混乱的?”

时桉理直气壮,“您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在日喀则,你亲口说喜欢和人玩一夜情。”

钟严:“我那是故意说给你的。”

“啊?您没事故意说给我这个干……”时桉反应过来,耷拉回脸,“哦……”

靠,这人真心机。

“那还有别的呢。”时桉拼命找补,继续捋,“您还在超市和我讲安全.套的质量,又一次性买那么多,正常人哪有这么用的。”

明显是不知疲倦、夜夜笙歌,又风流又那啥的人才需要这么多。

那数量,生产队的驴都得磕仨头。

钟严的脸快绷裂了,“你自己挑垃圾质量的安全.套,搞得到处都是,还不让人说了?”

当年,十八岁的时桉和二十四岁的钟严,毫无经验的两人,却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初尝快乐,双双不知满足,尝试学习加练习,恨不得水漫卧室。

时桉不明白了,“我买那东西干嘛?”

钟严:“你说干嘛。”

时桉:“…………”

那会儿,钟少爷活了二十多年,没自己收拾过房间,却因安全.套不够和破损造成的狼藉,让他有了羞耻心。

趴着换床单和擦地板时,钟严气到高血压,差点把安全.套厂买下来,让它原地倒闭,永远看不到垃圾厂商的产品。

“至于我为什么买那么多。”钟严冷脸并威胁,“将来,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时桉低头抠手,半天憋出一句,“哦。”

钟严:“还有吗?”

话题越来越烫嘴,时桉继续抠手,“您、还买那么多那个东西。”

“哪个东西?”

时桉的脸红了半截,努力寻找形容词,“就嗡嗡嗡那种,还带了出去。”

“我那个是买给……”钟严捏捏鼻梁,“总之,东西不是我用的,还在我车上,改天拿给你看。”

时桉:“……”

倒也不必。

钟严没想到他误会这么深,得偷着生了多少气,“其他呢,还有吗?”

时桉回忆手写稿,“暂时没了。”

和以上比,不足挂齿。

“再有问题随时说。”钟严语气轻了点,“不要闷心里,记住了?”

时桉乖兮兮点头,松了口气。

“至于其他的账,以后再慢慢算。”钟严整理衣领,“咱们先说正事。”

时桉放松的气再次收紧,“什么账?”

钟严忽略了该问题,郑重其事,“时桉,我只能告诉你,在感情上我不滥情、不风流、个人生活也不混乱。从始至终,我只跟你发生过关系。”

“我和你一样,只认可一对一的感情,恋爱存续期间,只接受和伴侣发生关系。”

钟严深情且认真,“未来的事,我不想做空头承诺。但今后的每一天,我努力做合格男友,眼里心里只有你。”

窗外有烈日拉宽的光芒,钟严瞳孔住着星空,短短几分钟,眼睛穿进时桉身体,他看到了一场流星雨。

钟严揉了把他的头发,笑着说,“事已至此,可以正式谈恋爱了吗?”

时桉努力绷紧嘴角,只为隐藏过分的开心。他背过身去,不停点头。

“不委屈了?”钟严说。

时桉努力装,“还行。”

钟严:“庆祝一下?”

时桉概念里的庆祝,是撸串k歌开酒瓶。

他左右看看,“怎么庆祝?”

“比方说……”钟严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他,“接吻。”

时桉的视线靠窗,院落的蔷薇花送来粉红色的香气,随风往脸上扑。

时桉快要缺氧,心脏在胸腔里沸腾,“在、这里吗?”

“可以吗?”

时桉顾不上答,已经着手准备了。

第一步,探到门外左顾右盼;第二步,反锁门、拉窗帘,门缝和探视窗也封得严严实实,制造昏暗隐蔽的空间。

一切准备完毕,时桉拽拽袖口,站回钟严身边。亲热还没开始,脸已煮成熟番茄,还要主动说一句,“钟老师,我好了。”

钟严坐在原来的位置,掀起眼皮,“站着亲?”

辽阔的心房,兴奋的火苗在烧。

火势蔓延至大脑,时桉来不及考虑细节,“我、都行。”

“累不累?”

时桉摇头。

肾上腺素飙升,哪能感觉到累。

时桉正思考下嘴的方式和时机,稍不留神,被人强扯过来,抱进椅子里。

“但男朋友怕你累。”钟严弯腰,站在他面前,左手压扶手,右手托下巴,“这个姿势,可以吗?”

时桉点头,自觉闭了眼。蔷薇味道的风往衣服上钻,刺到毛孔里去,单薄的身体颤抖起来。

钟严贴着他下颌呼吸,在皮肤留下摩擦的痕迹,“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紧张。”

时桉掀开眼皮,看到了男朋友深情的眼睛,“当年,也亲了吗?”

“你很喜欢接吻。”钟严压低的声音有感染力,“一整晚,不停亲。”

时桉多想找回当时的记忆。

“不只那次。”钟严用嘴唇触碰眼皮,把热气扑上去,“我生日当晚,也是真的。”

时桉屏住呼吸,差点没喘上气,“您、真强吻我了?”

“是啊。”钟严将他的下巴抬起,“要报复回来吗?”

“当然要!”时桉一鼓作气,“闭眼。”

这是时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深入观察钟严。合上眼的男人眉心舒展,五官干净整齐,绝对算得上优质帅哥。

时桉沾沾自喜,他可真有眼光。

“时桉。”钟严皱眉时,他依旧紧张,“还没好?”

权利压制,男朋友也是老师。

“好了。”时桉贴过来,在唇角碰了一下。

柔软的,还想亲。

忍住,矜持。

钟严转成急诊主任的脸,轻视且不满意,“就这样?”

“那再来一下。”时桉贴上来,这次吻在正中心。

钟严更生气,“工作做不好,怎么接吻也要教?”

“哦。”时桉干巴巴的,“我再学学。”

“免了,我没那么多耐心。”钟严点点自己肩膀,“手,搭上来。”

时桉照做。

钟严:“两只,搂住脖子。”

时桉伸长手臂,勾上去,“这样?”

“不止。”腰受外力收紧,与钟严靠得更近,“这样才够。”

心口相贴,胸腔报复似的撞击。

时桉如同塞进蒸箱,热浪缠裹,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现在、可以了……唔!”

嘴唇被强行封死,上面有钟严的传授和指挥。

“时桉,张嘴。”

“舌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