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来得很快, 路数和谷离山第一时间上了车。

见白茸还呆愣愣地看着小院,谷离山有些奇怪。

“茸茸,我们要回去了。”

“啊, 好、好的。”被喊了一声的白茸都顾不上谷离山对自己的称呼, 魂不守舍地扶着车门上车坐好。

谷离山视线往下一瞥,温和的提醒道:“安全带。”

白茸伸手去摸安全带:“哦哦,好的好的。”

路数慢慢眯起眼睛:“中邪了?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做。”

白茸系好安全带后,还忍不住往后回头,想要隔着车窗再看一眼小院。

可令白茸失望的是,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应该是进了院子。

白茸的异样实在是太明显, 就连谷离山都发现了不对。

路数俯身扣住了白茸的手腕,上上下下将白茸检查了一遍。

“也没中招啊?”他摸着下巴,对白茸的情况有些不解。

谷离山直接问:“茸茸, 你一直往后看什么呢?”

白茸靠在车椅上, 他的骨架身形比路数、谷离山要小很多, 整个人都可以缩进这辆保姆车的豪华车椅里。

面对谷离山的问题,白茸稍显犹豫。

“我看到了两个人。”

谷离山有些错愕:“我怎么没看到?”

路数:“两个人?什么样子?”

白茸摇头:“没看清,他们两人站在小院门前准备进去, 其中一人穿着白色长袍,看着像上世纪的衣服。”

说到这里,白茸停顿了一下,又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觉得他很亲和,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路数听完白茸的这个描述,脑海中瞬间就浮现了一个名字。

“应该是白泽。”路数说道。

谷离山:“他怎么会看见白泽?”

路数面无表情, 一向话多的他这次没有回答谷离山的问题。

……

在北泽山修(厮)行(混)两个多月的龙富修抱着恋人下山。

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同白泽先来到了他们开了上千年的北泽菜馆准备吃个饭, 没想到白泽在院子前突然愣住。

龙富修顺着白泽的视线一同望去,却只看到一辆刚起步离开的车辆。

“怎么了?”面对白泽时,他的语气总是会非常温情。

“看到了一个小妖怪。”白泽还有些愣愣的,自然垂放在身侧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抬起,指尖轻抚着锁骨的位置。

在衣服下方,那里有一个白色的白泽图腾。

“总感觉他很熟悉。”白泽轻声喃喃。

“熟悉?”龙富修皱起眉,想再看一眼那辆车,抬头后连车尾气都没闻到。

车子早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白泽点头。

“他身上也很奇怪,好像有我的本源之力,连我都看不清他的血脉。”

龙富修沉下脸,轻抚着恋人的肩膀。

“旁边两个妖怪好像是应非逐公司下的,回头我去找应非逐问问。”

白泽想了一下,说:“行,但你要注意,到了人类活动的区域,可不能那么冲动了。”

龙富修冷哼:“上次是应非逐故意的,上来就问你有没有前女友替你生了个孩子,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白泽无奈笑道:“好好好,这次我们一定忍住好不好。”

晚间的雾气慢慢弥漫着一小片区域。

等到雾气散去,这里哪还有什么北泽菜馆,只有一间废弃倒塌的破旧老房子。

……

因为明后天还要拍摄MV,白茸被谷离山安排在森林公园附近的酒店里。

深夜,浑身裹着水汽的他窝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

白茸正在拿着手机看微博。

准确地来说,是在微博上看关于自己的热搜。

很不辛,晚上和路数一起被围住的消息还是没能瞒住营销号,刚吃完饭回到酒店,白茸就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

不过他还是坚持先洗了个澡,才出来查看这个热搜。

看着#路数和神秘貌美男子一同出现在c市#这个热搜标题,白茸脑袋就先麻了一半。

不过,对这个热搜标题有意见的不止白茸一个人。

从营销号发的图片来看,这些图片都是从之前那群粉丝角度拍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那群粉丝里面混进了狗仔,还是粉丝群里混进了营销号。

【什么鬼,还神秘男子,就是山海娱乐新签约的艺人白茸啊,路数找他拍MV】

【我真服了营销号胡乱编造谣言的能力了,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能力】

【146图片中,路数旁边的那个小哥哥是谁啊,好好看,有微博账号指路吗(眨眼睛JPG)】

【叫白茸!账号@山海娱乐白茸】

【这账号怎么这么新啊,不会又是山海娱乐遗传公用号吧】

【yes,粉山海娱乐的艺人就是这样,他们是真的把明星身份当做上班,下班时间绝不加班】

【在现场,白茸现实比照片好看的!而且他和山海娱乐其他艺人不太一样,他应该是山海娱乐最害羞的明星了吧,如果你看着他冲他笑,他的脸红得比你还快!】

【害羞?不敢想象这个词会和山海娱乐的艺人有联系】

【可能是我的刻板印象,我觉得山海娱乐的艺人,不对包括工作人员,都是那种有礼貌但是拽到十万八千里,有礼貌的拽】

【回楼上,不是你的刻板印象,是真的!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态度,但又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样子,就是单纯的Bking】

【还给你们吹嘘上了,博主说的有什么不错,两人这态度暧昧的,一看就是谈了】

【那我和你出现在同一个微博评论区下,我俩离得这么近,一看就是谈了】

【额,楼上倒也不必这么拼……这种傻叉骂他就行了啊!!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啊!】

【服了有些人的脑回路了,我在现场还能不知道,路数就是找他来拍MV好吗】

【他们不会信的,就是故意黑而已】

【反正我觉得这个小明星挺亲和的,天啊,明明只有几分钟的视频,看完却好喜欢他,有种母爱无处发泄的感觉】

【擦,我也是!感觉自己会成为妈粉ovo】

【悄悄关注了,所以当妈粉有什么流程吗?】

……

评论区非常和谐,零星的几个抨击白茸蹭路数热度的评论,也会被路数粉丝回“同一个公司的带带师弟怎么了”反驳回去。

就好像,自己出现的地方,永远不会出现太多争吵谩骂。

谷离山还给白茸打了个电话。

“还没睡?”

白·怀民·茸握着手机说:“没有,在看微博热搜。”

谷离山:“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没事,评论风向都是偏向你的,明天公关部上班后会处理。”

白茸:“我没有生气的。”

坐得累了,白茸换了个姿势,顺手将手机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白茸解释道:“她们挺好的,还会给我解释。”

电话里的谷离山带了点笑声:“你没受影响就好,这次热搜为你引来了不少流量,你的微博账号现在已经有很多关注了。”

要知道,那个账号直到目前为止,只有一条认证后自动发送微博,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白茸有些惊奇:“是吗?那我要做什么呢。”

谷离山说:“明天我会给你拍点照片发在微博上。”

白茸没有意见,乖乖说好。

谷离山给白茸打来电话,就是担心他受到热搜影响晚上睡不好。

白茸是明天就要拍摄MV,如果睡不好,必然会影响到拍摄。

“嘟嘟——”

电话挂断,白茸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

其实谷离山的担心有些多余。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山海娱乐工作后,白茸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虽然刚醒来的时候会有些迷糊,但白天工作的时候会非常精神。

手机上的电子时钟跳到了10字开头,白茸趿拉着拖鞋走到床上。

他困到连手机都没拿,窗帘也大敞着,内层的白纱随着空调制冷吹起的风轻轻摆动。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的月华顺着玻璃融入进室内,排着队进入白茸的身体。

……

夏日总是以晴天占大多数。

刺目的日光穿过酒店玻璃,将屋内每一处角落都照得清楚。

白茸坐在床上,头发凌乱,就连身上的睡衣都没有换下。

酒店的门铃音乐再度响起,白茸终于回过神,手撑着床沿去开门。

然后就和站在门外的应非逐差点撞到一起。

“小心点。”应非逐直接单手抱住了白茸,也不等白茸让开路,直接抱着白茸走进了屋内。

白茸就这样被应非逐拎到床边。

还没睡醒的他脑袋转得有点慢,有点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中。

“应总?”白茸猛掐自己的胳膊,然后被疼醒了。

应非逐将早餐放在房间小茶几上,看到白茸放在上面的手机,他随口问道:“晚上很困?”

白茸揉着眼睛:“嗯,天黑后就会很困,但白天很精神。”

应非逐挑眉:“是不是月亮出来了就会困。”

白茸:“啊?和月亮有关系吗?”

应非逐微微颔首:“有关系,等拍完MV,我带你去找白泽,让他教你怎么在晚上保持清醒。”

白茸本想说喝点咖啡就行,但应非逐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去洗漱吧,早餐已经买好了。”

白茸:“……好。”

吃早饭的时候,白茸像个偷吃的小猫,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应非逐。

他还是觉得像总做梦,大名鼎鼎的山海娱乐总裁居然来酒店给他送早餐。

他还以为应非逐会留在剧组,或者直接回a市。

“应总……”白茸斟酌着开口,“您怎么来这边啊。”

应非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抬头。”

白茸听话地抬起下巴。

应非逐抽了张纸巾,倾身擦了擦白茸的嘴角。动作强势中夹杂着温柔。

白茸:!!!

他又嗖地一下将自己缩成一团,握着筷子的手都捏紧了。

应非逐:“来看看你。”

白茸:“啊?”

应非逐:“还有,换一个称呼,不用那么客气。”

白茸:“啊???”

看出应非逐脸上的认真,白茸试着换个称呼。

“应董事长?”

应非逐掀起眼皮:“有区别?”

白茸艰难改口:“应哥。”

应非逐顿了顿,低声道:“辈分乱了。”

算起来,他至少是白茸父亲辈时就存在的大妖怪了。

白茸委委屈屈地再度改口:“应先生?”

这个听起来还是有些客气,但瞧着小妖怪委屈地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应非逐只得作罢。

“行,暂时就这个吧。”

刚洗脸时不小心把眼睛揉红了的白茸:……

但总算不用再绞尽脑汁想新的称呼了,白茸松了口气,抱着打包饭盒低头专心吃饭,再也不敢找应非逐闲聊了,生怕又被拉着强制改称呼。

作为经纪人,谷离山是非常合格的。

在确认白茸能腾出时间帮路数拍MV之后,他就订好了舒适的酒店。

知道白茸没有带换洗衣服,在安排好酒店入住后,他就去附近商场给白茸买了两套合身的衣服。

而且,在娱乐圈浸染这么多年,谷离山的眼光是有一定时尚度的。

最起码比白茸常年白T配一件宽松舒适的裤子要有时尚度得多。

穿着谷离山买来的衣服,白茸刚出酒店不久,戴上了帽子的他一路上依旧还获得众多惊叹、欣赏的目光。

有性格比较外向开朗的,还会上前找白茸交换联系方式。

白茸觉得有点奇怪。

他偷偷侧目,正巧看见应非逐英俊深邃的侧脸。

鼻梁挺直,轮廓完美,五官也十分英俊贵气。

最重要的是,应非逐有着近一米九的宽阔骨架,虽然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但靠近看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其衣服下矫健流畅的蓬勃肌肉。

可这路上却没什么人对应非逐多看一眼,就好像他只是跟在明星身边颜值普通的助理一般。

到了公园,白茸将这个现象说给谷离山听。

谷离山倒是表现得很平静。

“一点小障眼法而已。”谷离山说道,“应总不喜欢被人过多关注。”

障眼法?

听完谷离山的回答,白茸反倒更茫然。

负责拍摄MV的导演跑了过来,在旁边喊白茸准备化妆拍摄。

谷离山:“去吧。”

白茸:“好。”

有些问题过了恰当的时机就不方便再问出口了,白茸坐在化妆镜前任由摆布,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的事情。

不止刚刚。

白茸梳理了一下来到山海娱乐之后所经历的事情,发现了很多被自己忽略的奇怪事情。

比如说昨晚,明明谷离山和路数和自己站在一起,但他们俩居然都没看到那个白衣男子。

再比如说之前,施淮问自己原型是什么意思。

他百度到的答案是有些人虽然也算合理,但万一施淮真正的意思就是问自己原型呢。

还有白泽……

趁着化妆师转身去翻找东西的时候,白茸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在搜索框上输入白泽的拼音。

白泽,山海经神兽、瑞兽。

妖怪??

白茸攥紧手机,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鼓起。

白茸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止自己一个妖怪。

他普通到放到人群中就会泯然大众,又怎么会成为主角一样的人物。

白茸也承受不了“独一无二”的孤独和恐惧,所以,当知道白泽也可能是妖怪后,在震惊、心跳加速之后,白茸有的只有找到同类的惊喜。

他不是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怪物,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其他妖怪的。

白茸突然期待和白泽再见上一面,或许,到时候可以确定白泽是不是妖怪了。

……

虽然心里装了很多心事,但当镜头对准自己的时候,白茸还是敬业地进入拍摄状态。

和喜欢拍一镜到底的方驳深不同,MV的拍摄镜头没那么连贯,拍摄起来也要简单很多。

整个MV最花费时间的,是拍摄完后的特效制作。

炽热的阳光将地面照得滚烫,在正午十二点左右,白茸结束了短暂的MV拍摄。

“OKOK!太完美了!”导演双手握拳,在摄像机后面给白茸举起胳膊,“白茸厉害!”

如果是平时,被这么直白的夸奖过后,白茸肯定会不好意思地羞红脸。

但这一天半的拍摄时间里,白茸已经听到了这个导演无数夸奖。

大概经历了路数这个重度拖延症患者,导演对白茸这个说什么都会马上去做的执行力很强的人十分喜欢。

如果不是白茸已经签约了山海娱乐,他甚至想把白茸签约在自己的工作室名下。

应非逐从旁边走了过来,利用自己身形不动声色地替白茸遮去了大半阳光。

“去卸妆吧。”应非逐鼓励似的轻抚白茸的头发,“待会去北泽菜馆。”

听到要去见白泽,刚被疲惫浸染过后的白茸顿时又提起精神。

白茸弯起唇角,黑葡萄般的眼眸里止不住地流露出欢喜。

“好!”白茸回答的声音都扬起欢快的情绪。

看着白茸离开时略显雀跃地背影,应非逐紧抿着唇。

路数从旁边走了过来。

“他好像很喜欢白泽。”

应非逐侧身:“你确定他那天看到了白泽?”

路数耸肩:“九成吧,能瞒住我的眼睛的妖怪屈指可数,看起来还很亲和的那就只有白泽了。”

他们上古时期活下来的妖怪们,除了白泽,没有人能和亲和两个字攀上关系的。

应非逐压低声音:“总不能真的是白泽的孩子。”

“……”路数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说谁是白泽的孩子?不会是白茸吧?”

应非逐:“只是猜测。”

路数看应非逐的眼神一言难尽:“我看你是疯了,白泽是天生地养的神兽,不可能有孩子的。再说了,他和龙富修都是公的,谁生啊?”

应非逐皱眉:“白泽和龙富修在一起不过千年而已。”

路数:???

他沉默了,艰难开口:“你不会直接问了龙富修吧。”

应非逐:“……”

见应非逐不回答,路数急忙道:“你不能再和龙富修打架了,如果被天道知道,必然会降下惩罚。”

说到天道的时候,应非逐嗤笑了一声。

路数:“应总,应哥,忍住!”

应非逐最终没开口嘲讽天道。

“待会不用跟过来。”

“?”路数傻眼,“我去看个戏也不行吗?”

应非逐:“下个月发不出歌,下半年行程就排满。”

路数火速滑跪:“我错了。”

……

白茸换回自己的衣服,脸上也清洗得干干净净,临走前还被化妆师抓住,喷了点保湿的水雾。

应非逐坐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

这种情景让白茸莫名想到第一天见到应非逐的时候,他也是这也,半降下车窗,喊着让他上车。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白茸也不用应非逐喊了,小跑着去拉开副驾座车门。

从拍摄现场到北泽菜馆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路上,白茸和应非逐都安静得要命,谁也没开口。

那个有些年头的小院落还是如同前天晚上那样,幽静神秘,四周被浓雾所包围。

院子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灯,看起来还是手工制成的灯笼,最外层宣纸上还写着北泽菜馆四个字。

白茸心情复杂,这个灯笼的增加让这个院子看起来更像鬼屋了。

应非逐停好车,来到白茸身边。

“进去吧,别怕。”

白茸的确有惊喜也有害怕,但应非逐低沉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时,心中那丁点害怕就散去了许多。

他抬脚踏过小院木门。

和上次一样,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往里陷进去了许多,淡淡的阻塞感让白茸误以为自己是穿过一道水门。

白茸刚站稳身体,前方就传来一道略显暴躁的声音。

“应非逐?你还敢来!”

嗯?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和他老板有仇?

白茸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刚好贴到一处温暖的胸膛。

应非逐从身后拦住白茸,皱眉道:“别吓着他。”

龙富修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应非逐直接忽略他这个问题:“白泽呢?”

龙富修也不想和应非逐说话,干脆就将视线转到他怀中的白茸身上。

忽的,他的视线凝滞住。

“你……”他皱着眉,视线在白茸身上不停徘徊。

他看到白茸时的表情变化实在太明显,应非逐揽在白茸肩膀上的手倏地稍稍用力。

龙富修望着白茸,总觉得这个少年很熟悉。

他突然转身朝屋内走去,白茸被他的行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应非逐轻声安抚:“他是去找白泽了。”

白茸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去看应非逐。

但他的声音还是小小的:“应先生,白泽是妖怪吗?”

应非逐被白茸这句话弄得愣在了原地。

他低头和白茸对视。

白茸脸上的无措和茫然没有作假。

应非逐:“你不知道白泽?”

白茸乖乖摇头。

应非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半眯起凌厉眼眸。

“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白茸被这句话问得猫躯一震,本能的伸手捂住了尾椎骨的位置。

他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我……”

白茸总是不敢对外说出自己的妖怪的身份,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应非逐看起来也是妖怪,或者说知道妖怪存在的人类。

白茸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些。

“我好像也是个小妖怪。”

应非逐:“好像?”

白茸吸了吸鼻子,悄悄往应非逐相反的方向挪了两步。

“我不知道。”白茸垂眸,他移开了和应非逐对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只知道,五岁之后,我有一条白色的猫尾巴。”

应非逐:……

他现在哪还不明白,白茸对自己的身份完全不懂。

别说知道自己什么血脉了,这小妖怪估计连妖怪存不存在都不一定清楚。

虽然如此,但应非逐的声音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沉稳。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或者,你了解施淮吗?”

两个问题,直接将白茸心都问凉了。

果然,他就知道,应先生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类!

白茸嗫嗫喏喏:“不、不知道……”

风吹动着院外树影窸窸窣窣,应非逐的轻叹好像也从风里飘来一样。

他还从没见过应非逐叹气,这是第一次。

白茸更加不敢说话,恨不得龟缩到石头缝里。

直到温暖的怀抱再次向自己靠近。

白茸睁开眼睛,只见应非逐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自己的后背。

“没事,这次带你找白泽问清楚。”

太温情了……

白茸有些出神,他怔怔的看着应非逐,却又不知道如何回报对方的好意。

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白茸眼圈一红,却还是用力憋住了眼泪。

他低着头,手背胡乱地在眼睛上蹭着,但很快又被应非逐抓住手腕。

应非逐沉声道:“不许蹭眼睛。”

说完,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了张手帕,弓着腰替白茸擦拭眼角的泪水。

等白茸平复好心情后,紧扣在白茸手腕上的掌心下移,温热厚实的掌心将白茸的手整个握在其中。

白茸在应非逐的牵引下,走进了屋子里。

他眼尾还因为刚刚的哭泣有些泛红,眼睫上也挂着未干的晶莹泪珠,脸上却露出惊奇。

明明还是上次来的那个房子,一样的外表一样的入口,进去后的房间却和上次完全不同。

应非逐偏过头来看白茸:“怎么了?”

白茸看着屋子里古色古香的装修,“和上次不一样。”

应非逐:“是阵法,每次进入的门不同,所进入的空间也不同。”

并不了解这些都白茸听不懂,不过他想起上次在蓐收小院时的经历,忽然有些了然。

“之前那家蓐收小院也有这个吗?”

“也是阵法,但和这个不太一样。”应非逐说,“蓐收这个人有个臭毛病,喜欢捉弄人。”

被捉弄的白茸:……

因为电影看得多,白茸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些古代知识,能看出屋子的大致装修风格偏向于唐朝。

除此之外,木质墙壁上还挂着许多名贵书画,角落里摆放的花瓶看起来也像是明朝时期的瓷器。

最重要的是,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不过白茸对这种木质家具不算了解,闻不出这个是什么木头所制。

只是从味道上闻起来,不会便宜。

走进里间,映入眼帘的斜坐在榻上的长发男人。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白茸看到这个长发男人的瞬间,就想到这句诗词。

龙富修坐在床边,听到两人进来的动静,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暴躁。

“进来吧。”长发男人笑着开口,眼睛却一直看着白茸。

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打量,也没有恶意。

但白茸被他看得僵硬在原地,原本被应非逐哄好得情绪再度紧绷。

应非逐对白泽还算是有些熟悉的,看到他这个眼神变化就知道,他绝对认识白茸。

应非逐在前面护着白茸,替他挡住了白泽和龙富修的视线。

对应非逐,龙富修就没这么好的语气了。

“护得这么紧?”

应非逐:“你别吓他。”

龙富修脸色还是很臭,但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动作,没再肆无忌惮的往白茸身上看。

白泽从榻上下来。

他只披着一件白色的大袖外袍,腰间随意得系着根腰带。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了小片胸膛,以及锁骨处白色的图案。

“阿修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同我说了。”白泽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温润。

“你叫什么?”

应非逐:“他叫白茸。”

白泽愣了愣,目光转移到应非逐身上。

“你之前问阿修的那件事,是因为白茸吗?”

应非逐:“是。”

白茸听不太明白,但在白泽提到“那件事”的时候,龙富修的脸都黑了几分,看起来不太愉快。

应非逐静静看着白泽:“你认识白茸。”

他语气肯定,但白泽却摇了摇头。

“我是觉得白茸很熟悉,但我并不认识他。”

应非逐脱口而出:“不可能。”

白泽:“或许百年前认识。”

应非逐:“或许?”

白泽将他本就松散的衣服往肩膀下拉了些,露出了锁骨上完整的图案。

白泽:“应非逐,你能从这图案上面看出什么。”

应非逐上前了一步,却还是将白茸紧紧护在怀里。

应非逐:“天道的力量残留?”

龙富修立马上前,替白泽将衣服拢好,顺带将之前露出的锁骨和小片胸膛全部遮严实。

白泽唇角弯起淡淡的弧度,笑意却不及眼底。

“对,这是天道的痕迹。”他说,“阿修身上也有一个,我怀疑天道用了什么手段,封印了我和阿修的部分记忆。”

应非逐看了眼窗外。

白泽:“屋子里有阵法,它听不见。”

应非逐握着白茸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所以你怀疑,百年前白茸在养在你这里的?”

白泽:“我不清楚,不过,他身上的法术的确是用我和阿修的心头血所施展而成的。”

应非逐沉思:“我知道了。”

他们两人交谈间,白茸一直不在状态。

尽管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可在白泽漏出锁骨处图案时,白茸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应非逐扭头去看白茸:“白茸?”

白茸舔了下唇,看了眼白泽和龙富修,最后选择踮起脚附在应非逐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那个图案也很熟悉……”

太奇怪了,白茸有些麻木。

这种同样的熟悉感让白茸有些惊惶。

他也不想再麻烦应非逐,可除了应非逐以外,白茸又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倾诉的人。

白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柳姨说,他抱我回来的时候,我全身被一块奇怪的白布包着。”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龙富修和白泽神色都变的很奇怪,尤其是龙富修,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应非逐。

听到白茸对天道之力也有些熟悉,应非逐一时间也摸不清事情原委。

但可以肯定的是,白茸肯定在白泽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而且时间不短。

这种遮挡血脉的法术没那么轻易施展,即使是白泽,也要取下自己和貔貅的心头血作为引子。

如此大费周章,应当是为了向天道瞒住白茸的存在。

应非逐:“等回到a市,我再陪你回福利院。”

白茸不停做吞咽动作,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靠得太近,龙富修憋不住了,对着应非逐就是叭叭一顿喷。

“人面兽心,白茸还这么小!”

“?”应非逐气笑了,“你有病?”

龙富修:“你离他这么近做什么?我跟你说,白茸说不定就是我和白泽养得孩子。你离他远点,别想有什么非分之想。”

应非逐:“他既不是小白泽也不是小貔貅,你有证据说他是你和白泽的孩子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龙富修后面那句。

“什么非分之想?自己心里肮脏,看别人都是脏的。”

龙富修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开始浮现鳞片。

他一字一句道:“你想打架吗?”

应非逐才不怂,他松开了一直握这白茸的手,“打就打。”

白茸不清楚应非逐和龙富修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忙起身,两手抱住了应非逐的胳膊。

“别、别!”白茸赶紧拉住了应非逐,余光注意到白泽拉住另外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应先生。”白茸小声唤着应非逐,眼神哀求地看着他。

应非逐所有的冲动战意全部消失。

见应非逐和龙富修之间一触即发的矛盾缓和下来,白茸拉着应非逐往旁边后走了两步。

白茸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他扯着应非逐的胳膊,抿着唇,犹犹豫豫的问他。

“应先生,所以,我真的是猫妖吗?”